发信人: aguo (阵雨), 信区: Emprise
标 题: 幽冥血河车13-end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un Jun 11 21:11:59 2000) , 转信
六十八 弓是良弓。箭是利箭。气气壮。
这时七八名「悬空寺」的高手,砍杀过来,七八人之後还有二三
十人,方歌吟硬闯三十余丈,一口气未缓得过来,对崖的人情急莫
已,但又无法奋袂挺身,抢将过来,只见方歌吟在险峻的山崖边缘,
忽焉纵体,以遨以嬉,体迅飞见,飘忽若神,那数十个人,还是打
他不 ,反有两人,收势不及,撞 一起,翻下崖去。
方歌吟歇得一歇,真气又沛,大喝一声,一手弯弓,一手搭箭,
啸啸连声,连射倒十数人,其余的人,心惊胆战,方歌吟又大喝
一声,连发数箭,这一箭连 二人,甚至连穿三人而过亦有之,
众人栗其神武,抱头鼠窜。大风道人绕了一个大圈,欲自门顶击下,
方歌吟见晨色一亮,已知所以,双臂撞天而出,「登攀造极」神功
破掌冲去
这下如排山倒海,大风道人虽居高临下,使接一掌,也被激汤震
起,方歌吟知此人罪可天诛,手下再不留情,急冲而起,左右手各
发出了五缕指风。
大风道人一抓一引,以「吸髓大法」,意图将方歌吟所使的「长
空神指」化去。这时鼓声早停,喷呐声悠悠持续,群豪在对崖,一
面死守不移,一面不时转过头来紧张观战。
却见大风道人又是一震,狂吼一声,张口喷出一道血箭,原来方歌
吟将「长空神指」之力,夹杂于「指镖」之中,打入大风道人体内,
大风的「吸髓大法」,未能将之化去消尽。
方歌吟挺身又上土,一掌拍出,正是任狂所授的「从心所欲神功」,
大风以双掌「化血奇功」硬接,身体已出崖外,要不是他仗 血翼唆
动,早已落崖惨死。又四五十名敌人,要趁方歌吟力敌大风时施暗
袭,方歌吟左掌压制大风,右手执二丈八尺银鞭,呼呼舞动,无人
得入三丈内半步。
这顷刻间忽听一望暴喝道:「臭小子 」一人黄发大口,矫捷剿悍,
破闯而入。方歌吟不知此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倚天叟」华危楼,他以
右手发鞭,那人连闯七次,俱闯不入硬圈内去,但「血河神鞭」也未
能将之卷飞。那人气得哇哇大叫。
原来华危楼,极端骄纵横蛮,傲慢自高,见居然夺之不下,心想一
个藉藉无名的臭小子,怎能栽在他手下,所以厉啸急攻,身子快如闪
电驱至,不住变换身法,滴滴圈转,要攻入鞭打之内。
方歌吟依然单手对敌,但大半心神,都花在对付那老人身上,大风
道人才得以一时之缓,正欲挣脱飞离,方歌吟掌力一催,竟运「龙门
神功」,大风道人只觉人如舟子,在掀天巨浪中颠波起落,全不能自
己,连一口气都喘不过来,又怎生得脱?
华危楼数闯不下,心中恼怒:武林十几时出来了这麽一个厉害角色
心中猛地一震,忖念:莫非是卫大师兄 斜眼微腕过去,只见那人丰神
秀朗,但容光闲雅清秀,却并非卫悲回的笑傲不驯 波砾意态。
华危楼知不是自己所惧所畏的卫悲回,才敢轻呼一口气,怒叱一声,
双手自怀里抽出数截黑物,「喀嘛」 「喀嘛」数声连续,凑成了一
支长枪,攒刺横扫,扬挡决挑,震天的枪风,随看掀天的枪尖,冲入银
光夺目的鞭圈之中。
猛听「呼---咄咄咄咄哟┅┅」连声,银鞭已卷在黑枪之上,华危楼
奋力内夺,方歌吟发力抽批,两人俱纹风不劲,但他们所站的山崖侧沿,
土石崩陷,不少沙碟,纷纷往下翻塌。
其他围剿方歌吟的敌人,纷纷大呼大嚷,不敢上前。方歌吟以一敌二,
不见劣势,反而大风道人处境甚危,这时对崖的人见此,雄心大振,趁
鼓声不续,喷呐已停,纷纷喊杀,冲下山去。
这时乐声不起,群兽无所适从,乱噬乱咬有之,但多为互相残杀,往
见遍山同类不少为自己所惧,一半以上都夺路下山,飞遁而去。
群雄聚众战力,奋勇下冲,人人都是骁勇善战,一群无主野兽,又那
里抵挡得住。而群豪目的,也志在悬空寺,一心一意,杀到山下,再冲
上悬空寺来。
,
方歌吟与「倚天叟」华危楼 大风道人三人正相持不下,忽又有一人
闪来,手持喷呐,奔绕过去,狡狠莫已,双掌拍向方歌吟後腰「志室穴」
「脊中穴」,脚反勾踢其右腿「阳交穴」
这一招三杀,歹毒无伦。方歌吟左右强敌,背後又遇奇袭,就在此际,
他背上金虹剑骤然喷出,陈木诛眼见得手,却不料对方的剑,竟自行激
发而出。陈木诛急忙收势,往後遽退----蓦觉背後是悬崖,顿得一顿,
金虹大盛,已至眼下,他及时偏得一偏,剑锋「硫」插入了脾骨之中。
陈木诛痛极,大吼一声。原来方歌吟危急之下,连起「龙门神功」,
功力透体,穿过剑靴,将剑激出,金虹剑本非凡器,即自行射出,命中
陈木诛。
但是方歌吟这稍一分神,便无余暇全力对付大风和华危楼两人。他
在这两人合击之下,尚可稳占上风,加上陈木诛,也不致落败,只是内
力已无盈余,大风道人乘机一扯,薄翼「呼」地飞湿了出去,脱离了方
歌吟的「龙门神功」笼罩之下。
大风道人得脱,「紫虚剑」发出淡淡紫气,迥斩方歌吟。
大风若使出「幽冥血奴」剑法,方歌吟倒了然于胸,他的「血河派」
正宗「龙门神功」,正好克制大风道人的邪道武技,但大风道人施出正
宗武当剑法,方歌吟不敢轻敌。
方歌吟这时剑已插在陈木诛身上,大风道人一招「剑指天南」挑来,
情急中他自怀里摸出「解牛刀」,一格之下,「呵」地一声清脆微响,
「紫虚剑」已被他的小刀削断。
大风道人「啊」的一声,他的「紫虚剑」,原是道家利器,而今跟这
看来凡铁的小刀一碰,居然一例就断,不禁大骇。
就在这时,陈木诛心惊胆跳,不敢恋战,负剑就跑,这下却反成最高
战策,乃因方歌吟视金虹剑尤重于己身生命,连任狂几次尚夺之不弃,
何况陈木诛。方歌吟大急之下,全力踪去,追赶陈木诛。
华危楼忽觉铁枪一轻,[忽律律」一阵急响,「余地鞭」只继 的几
个小圈,霎眼间枪身黑亮,鞭已不在,华危楼猛地醒悟,适才看来两人
势均力敌,原来自己乃受制于人,方歌吟一旦要走,只要把鞭撤回便行,
自己兀自张执铁枪,争持不下。
方歌吟一抽回银鞭,「咄」地半空响起一道鞭花,二丈八的长鞭宛若
一道银墙般,卷了过去,缠住陈木诛的右踝,一拖之下,陈木诛「碎」
地跌倒。「忘 林」残余十数人要来救,方歌吟不用张弩,以手发箭,
「游刃箭」又伤八九人,余人纷纷暴退。
方歌吟正想上前抽剑,後头一道急风,连忙伏首前掠,腰背微微一痛,
知已被斩中一剑。却是大风道人,又多了一柄武当镇山的「苍木龙纹古
剑」,趁方歌吟专注于陈木诛逃逸之时,伺机斩出,虽末得手,但也杀
伤了方歌吟。
方歌吟负伤再战,他一手执鞭,无论如何,也不让他逃脱,不辞艰险,
也要保住金虹剑,只是这一来他只剩下一只手,「解牛刀」晶光灿然,
但力敌大风的「苍木龙纹古剑」和华危楼的「掀天枪」,就有些力有未
逮,这时「高大衰」许由狭在陈木诛撮唇作啸之下,挥舞钢锥,和「铁
狼银狐」及贺四杀 锺瘦铃冲杀过来,狠打急戮,围攻方歌吟
方歌吟四面受敌,背腹夹击,情况甚危。群豪发力狂冲,但两崖之间,
相隔虽只数十丈,如从此山腰下再复上彼山,却有十数里之遥,何况乱
石嶙峋,宛若倒剑,又无山径可遁,沿途尽是猛兽,一时怎过得去?
这时「铁狼银狐」 大风道人 费杀 华危楼,锺瘦铃 许由狭以及
正百般设法龟缩逃出的陈木诛,只图先杀了刀歌吟,方歌吟竭力以解牛
刀法,游于数人之间,只求延挨一时,使皇侠得以脱困。
以方歌吟武功而论,多了「高大衰」 「铁狼银狐」 费四杀 锺瘦
铃等人,并起不了多大作用,堪堪可与方歌吟战个平手,惟是方歌吟分
神于陈木诛的逐逃,怕遗失金虹剑,心有障碍,又受大风剑斩之伤,功
力便大打折扣。
要是此际这些人全力抢攻,方歌吟恐早已一败涂地,只是华危楼边打
边向陈木诛骂道:叫你不要过来,你偏过来,看野兽制那些兔崽子不住,
抢了过来,就够你瞧的了。」陈木蛛痛得哼哼啊啊,作不了声,大风道
人怕「倚天叟」真个去打鼓,自己一人,可万万敌方歌吟不住,当下叫
道:「干爹,咱们还是先杀了这小子再说 」华危楼白了他一眼,悻悻
道:「我自有分数,你怕死麽? ]数人打打骂骂,未尽全力,方歌吟才
一时不致落败。
费四杀目光一瞥,只见对崖已无敌踪,再看时敌人已冲到山下,他原本
极为怕死,骇然道:「不好 」华危楼的「掀天枪」使得「呼呼」作响,
矫捷龙腾,迫住方歇吟,方歌吟刀不过尺,但依然攻寸自若,「倚天叟」
久攻不下,正是烦躁,叱问:「什麽事?大惊小怪 」费四杀急道:
「他们┅┅他们攻上来了。」
华危楼弹枪一看,果是如此,连忙奔走,大风剑法一紧,心里暗栗,
大叫道:「义父,义父,你去那儿?」他生怕「倚天叟」跑走,留下他一
人,制方歌吟不住。华危楼一面疾奔一面应道:「胆小鬼 让你乾爹去
击鼓,叫群摹兽追噬他们,咱们在崖上来个截杀,这叫前後夹击,一个
不留 」
方歌吟听得大惊,怕华危楼以鼓煽惑群兽,追扑群豪,将心一横,把
二丈八的银鞭抽出,飞卷华危楼,这下他双手得以灵活运用,力敌数大
高手,丝毫不惧,这一来也惹火了华危楼,掉枪全力出击,以求先杀了
方歌吟,再击鼓引兽咬噬群雄。
这一战打得好不灿烂。
方歌吟以寡击众,愈战愈勇,便在这时,费四杀见情势不妙,偷偷想
留,方歌吟想起爹惨死,怒火中烧,不管敌人的枪雨剑风,猛冲过去,
一把拿住费四杀的「关元穴」。
这一招却犯了兵家大忌,失了防范,华危楼「刷」地一枪,刺中了方
歌吟胁下,方歌吟一招「玉石俱焚」,回了过去,迫得华危楼收枪暴退,
而「解牛刀」毕竟不及来得趁手,又不够长及不 华危楼。
方歌吟两下受伤,战力大受影响,费四杀「关元穴」被他这一捏拿,
登时气塞,晕了过去。那黑衣少年锺瘦铃见势头不对,也想开溜,方歌
吟以「长空神指」,连封他肩头「缺盆穴」 小腹「天岖穴」 大腿
「伏兜穴」,锺瘦铃摔跌下来,但方歌吟志求伤敌,不顾强敌环视,终
于不小心,身子「蓬」地被「琦天拳」击中背心。
方歌吟连受三记重创,便不如先前灵动,大风道人 倚天叟 许由狭
铁狼银狐都觑出有机可乘,步步见逼,立意要诛杀方歌吟于顷刻。
这时群侠已从素女峰上,冲落到山脚下,又从山下冲到悬空寺崖下,
怎及相救?
却在这危急万状的时候,一条黑汉滚地而来,足下一勾,便将铁狼勾
倒,银狐勃然大怒,挥掌打去,黑汉以一敌二,战了起来。又听一声洪
亮却平和的语音道:「我们来助你 」
「 朗」一声,一柄沉甸甸的金刀,刀口上有三个金光灿然的小环相
互碰撞,发出叮当清响,在日头下灿然闪亮;原来旭日已现,光耀天下。
那看来宅心仁厚的长硕汉子,一刀砍下,华危楼横枪一架,「当」地
一响,星花四溅,又没入阳光普照之中,那汉子退了三步,华危楼双足
封钉嵌入土里。那汉子赞了一声:「好臂力 」
华危楼正在破口大骂,乍想起昔日江湖上跟随萧秋水的一群人,惊问
道:「两广十虎刊」那汉子横刀微笑:「在下金刀胡福。」
忽听一人清叱道:「还有「杂鹤」施月。」人影一闪,一人双手成
「鹤凿」状,飞驰而来,华危楼以「轰天拳」以对,连击三拳,那女子
「一鹤冲天」,又「白鹤飞来」飘过,再改为「黄鹤昔踪」势,已到华
危楼背後,又以「鹤翅」手掌平拍向「倚天叟」脑户穴。
华危楼临危不乱,长枪回撇,在施月手掌触及他後脑前,倒掩她小腹
「梁门穴」,这下一光一後,相差不及丝毫,也妙到巅毫,施月当机立
断,如若一掌拍下去,自己先得中枪,立即「鹤立鹤翼」,举足而起,
足尖踢歪枪尾。
华危楼人未回身,但枪尾一偏,反点施月足踝「冲阳穴」,施月知此
势已破,绝无讨好,足尖忽然踢出,藉枪尾一点之力,後荡而起,发出
一声清啸,是为「鹤唳九天」势,掠回胡福身旁。
华危楼回枪要上,忽见一人,挺 毛头,同自己撞来,华危楼忙掉枪
对准来人头顶,那人将头一偏,又向华危楼身侧撞来,那人又改了个方
向,仍然撞来,如此换了七八次,那人仍是撞来,华危楼气急,一记
「轰天拳」打了过去,「彭」地击在那人头顶,那人被打飞一个跟斗,
却一个翻身立了起来,摇幌了几下,便已没事,华危楼心忖:天下那
有一个人的头颅能硬得过自己的拳头的?当下一栗,喝问:「铁头洪华?」
那人傻志嘻嘻的裂嘴一笑道:「少林洪。」蓦地一人大声呼道:「我
不是「两广十虎」的,我也来领教你的高招 」
这人高大豪壮,扑向下来,一出手,如闪电奔雷,已扣住华危楼尾枪,
正要夺将过来,华危楼心里大惊忙运气紧抓长枪,不让其夺去,那人夺
之不下,一抬足,便向华危楼小腹的「太乙穴」踢来,出脚踢人竟比出
手夺枪还快。
「砰」地一下,果然踢中华危楼。好个「倚天叟」,居然神色不变,
但高个老者怪叫一声,撒手身退,一足已是蹈蹶。华危楼吐气扬声,喝
了一大声,震得四下山坠,同向阵呻。
原来华危楼聚功于腹,硬受一击,虽被踢得下盘一塞,但他内力深厚,
随即没事。「千手剑猿」兰俊龙踢了他一脚却险些儿折了足踝,仓徨而
退,「刷」地拿出「中州遗恨剑」来。
「金刀」胡福与华危楼对了一刀一枪,也为他臂力所震,右手发麻;
「杂鹤」施月险为其所伤,心有余悸;「少林」洪华被他脑门击了一拳,
也满天星斗;四人都心里有计算,知道「倚天叟」非同泛泛,纵四人联
手「也未必拨之得下,当下收拾平日戏谨意态,小心应付起来。
李黑那儿以一敌二,却刁钻伶俐,又诡计多端,自占上风,「铁狼银
狐」被缠得竖发找眉,却就逮这颗黑豆儿不 ,「倚天叟」以一敌四,
施月 洪华 胡福 兰俊龙都颇感吃力。
但方歌吟那儿,可大大不同了。华危楼一去,又缺了「铁狼银狐」,
大风道人自抵挡不住,陈木诛贪生怕死,趁机就地一滚,往地一捺,挺
起便跑。方歌吟因金虹剑仍嵌在他身上,所以施展「八步赶蜂」,追赶
过去。此际他内力甚强,这普通轻功,被他使来,直如「千里不留行」,
「刷」地一声,已赶过了陈木诛的头。这时方歌吟有两广十虎之助,还
是良弓利箭,气更壮了。
大风道人一口气已打得喘不过来,换作平日,他又奸又鬼,一定乘机
开溜,蛰居某处,过得些时日,再来雄图一代霸业,但而今当风一吹,
只觉山风刮脸如刀,一生所筹划的大事,不惜净身入道,由小道士起,
以一身苦熬苦学的玄门正宗武艺,得人重视,又靠谐媚暗杀,夺得掌门之
位,再扶贫济弱,蠃得侠名,再藉除暴锄强之便,窃取曹大悲的武功,
另多得悉华危楼未死,如蚁附致,百般讨好,以作自己後盾,更处心积
虑,假貌伪善,使得各大门派彼此误会迭生,黑白消长,他趁此藉
「忘优林」 「七寒谷」 「金衣会」 「天罗坛」的力量,以图
一举歼灭。
而今他迎 旭日,身在高处,嘟觉莽莽乾坤,却无他立身之地,
名门正派之名,已为他一手捣碎,扶危济倾之望,也成了过街老鼠,
人人喝打,他花尽心血建立的局面,一层又一层,尽为之所灭,大
风道人忽然天下虽大,却无处何去。他狂吼一声,展起血翼,往方
歌吟背後冲去。
方歌吟截住陈木诛,陈木诛心胆俱寒,「闭门造车功」中的一式
「关门大吉」,一面封招,一面退,方歌吟身形一幌,并非出手,
待陈木诛封守完毕,破绽又露时,才一掌拍去
陈木诛胸前中了一击,呆得一呆,「啪」又中一击,陈木诛五脉
翻腾,连忙以「铁闩门」封闭,但意念甫生,「咄」又中了一掌。
方歌吟这招「龙门三跃」,连拍三掌,陈木诛那里禁受得了,荷荷
狂叫,痛澈心肺,退了七八步,大风道人封疾如鹰集,斜眼觑准,
「苍木龙纹古剑」,一剑急刺方歌吟背後。
方歌吟大喝一声,闪电出手,「解牛刀」监地一响,架住剑尖,
左手忽出,抓住金虹剑柄,用力一拨,「啼」地一声,已自陈木诛
体内抽回,回剑一抹,解牛刀也运力一挺,格登一声,大风道人的
「苍木龙纹剑」又告被削为二。
大风道人接二连三的迭遭惨败,就算是铁石铜人, 怕也为之颓
然,但大风却是遇强愈强,越战越狠,他兵器既失,猛一咬舌头,
竟喷出一口血雨,「花」地向方歌吟迎脸罩来
这便是「化血奇功」的绝技。然而使这法门的人,牺牲极大,
要知舌尖,于人而言,十分重要,而以齿咬破舌心喷血射人,需
量不少,这门功夫虽十分霸道,但咬过之後,三数十天难食难言,
也属必然。
方歌吟一时闪避不及,鲜血当头骤淋,全身一寒。
但他体内的「龙门神功」大力,一经外侵,即自行护体,所以
寒气虽侵,但无法伤及方歌吟奇经百脉。不过这血雨打在方歌吟双
目中,却十分刺痛椎心,方歌吟一时间睁不开眼,大风道人大喝,
身子划了一道大弧形,双手力拍方歌吟左右「太阳穴」。
这双手所凝聚的是「吸髓大法」,不管对方练的是什麽神功护体,
这双手要是打中,即可让对方神智全失,变为白痴。
方歌吟本测大风道人在前喷血,背後又来凌厉风声,知是大风仗
血翅划弧形攻来,在这危急万状间,方歌吟急使一招「海天一线」。
这「海天一线」一出,方歌吟全身上下,尽是守势,大风道人这
下拍去,无疑等於将手送往剑尖,而这剑又非同几器,乃是金虹神
剑。大风道人 得收手撤招,方歌吟嗅目不视,抑
随而递出一招,「咫尺天涯」。
大风道人接过这一招,得知此招一旦接上,因招生招,以招变招,
不绝如缕,当下仗 薄翅,「呼」地一声,倒飞出了悬崖。
他甫出悬崖,忽听一人喝道:「妖魔1别走1」「丝丝丝丝」,数
缕指风,破空袭来?
方歌吟一听指风,心里大喜,知是桑书云等到了山顶,终于熬过
了险关。
六十九 收场
大风道人本来就因气塞胸臆,无所适从,便没想到要逃,却听
桑书云一喝,加上群雄已上得出来,他心慌意乱,忽萌退志,仗
血翼滑翔,便要飞过对崖逝走。
只是他进退之下,抉择跄惶,「长空七指」破空射来,他受伤
不轻,闪避不及,有五缕指风,竟打中他的左边膜翼,「特特特
特特」五响,射穿了五个小孔。
这时宋雪宜也上得出来,一见战局,又瞥方歌吟目不能睁,知
其双日为人所伤,而大风如悍驾般就在他之後,她们等急智,立
即叫道:
「吟儿,敌人在「同人┅┅」「同人」乃是方位,方歌吟听风
辨位,素得宋自雪在黑暗石洞中调练,「血河鞭」「咄」地拍去,
大风中指在先,血河银鞭如蛟龙一腾,「劈拍」盘下,半空又作
四个变化,兼打左首之「丰」位 「离」位,右首之「节」位
「损」位,大风用力飞迥,「拍剥剥」连声,他右边羽翼,全被
鞭碎1
「拍达拍达」,羽膜被鞭劲震碎,这下大风道人可惨了。他左
翼穿孔 右翅全碎,山风狂台,凛烈袭来,他身处百丈深的牛空之
中,真是吓得魂飞魄散,忙提气欲掠回崖上,但脚下空荡,怎有
借力余地?要藉御风滑翔至对崖,但只剩左边穿孔羽翼,欲振不起,
沉浮数晃间,终于发出一声撕心裂额的惨叫,蓦地落了下去。
方歌吟这时可勉力睁开一丝缝眼来,只见大风道人衣冠翻动,翻
转辗鹏,一面拼死挣扎,但落崖之势,陡急不止。
那一声惨叫,依然荡入耳鼓。桑书云唤了一声,道:「原来的
实在的 伪作的三个「幽冥血奴」,都是葬身崖下。」言下不胜啼
嘘。
这时陈木诛脸色惨白,巍巍颤颠地抬胸站了起来,梅醒非和全真
子一齐扑了过去,方歌吟有不忍之心,道:「饶了他罢,此人己身
受重伤,不易治好。」全真子收剑而立,梅醒非微一皱眉,却道:
「这斯是罪魁祸首,没有了他,”忘 林〔之役就不致如此荼毒生
灵了。何况,严苍茫就是给他害死的,要不是他,天象大师也不致
深咎于心了。」
陈木诛抚胸喘息,狠毒的眼神,挽扫诸人,这时大局已定,「悬
空寺」上的人,断不是如猛虎出闸 恙愤中诸侠的敌手,早已投降
的投降,死伤的死伤,逃亡的逃亡,只剩下华危楼以一敌四,愈战
愈勇,李黑也将「铁狼银狐」打跑了,加入了战团。
这时五人力敌华危楼一人,只见东忽西忽,人影恍错,始终久取
不下。桑书云和宋雪宜知「倚天叟」确有一番惊人艺业,也加入了
战团。
华危楼见敌人愈来愈多,情知不妙,他的「轰天拳」如连声闷雷,
迭急击出,李黑一不小心,撞在凝在半空的拳劲上,几被震晕过去。
「千手剑猿」兰俊龙的「中州遗恨剑」,是非同小可的利器,一直
缠住华危楼的「掀天枪」,华危楼颇感不耐,一抬足,「咄」地踢
中兰俊龙手腕,兰橱俊龙手中「中州遗恨剑」脱手飞出,「扑」地
刺入丈外土中,诸侠之前。
兰俊龙也是一个遇敌愈强,愈是勇悍的人,他的「中州遗恨剑」
飞脱,又拨出「血溅秦淮剑」,打得一回,华危楼双指一弹,「坷」
地一声,这剑又脱手飞出,落在「中州遗恨剑」之旁。
「千手剑猿」怎能服输,拨剑又战,这次使的是「白猪王子剑」,
又斗得一回,华危楼以「掀天枪」一格,那口剑又飞了出去。
(按:「千手剑猿」烂俊龙追三把剑都大有来历,详见「神州奇侠」
故事系列)
可是「倚天叟」却愈战愈难左支右绌,桑书云是「三正四奇」中
人物,「长空神指」是武林一绝,宋雪宜杂识博络,更难对付,至
于施月等五人,都是身经千百战的老江湖 老前辈,越打下去,越
显出他们的功夫根基,毋论大马金刀,或东西奔窜,都长力强 实
力盛 威力猛,华危楼久战不下,掉抢就跑?
胡福大喝了一声:「那里跑? 」挺刀要追。华危楼忽然坐步侧
身,「啼」一记「回马枪」,这下劲急狠辣,胡福老实,追敌时不
疑有他,施月及时将他衣领一揪,长枪穿档而过,险中掩下,李黑
就地一滚,双手拿住铁枪,华危楼正要抽扯,见方歌吟挺目边挺剑
追来,便弃枪不要,往寺前掠去。
施月一提胡福,怪责道:「怎麽你又重了几斤?」胡福一楞,叹道:
「可惜肉都不长到脑子去。」
数人之中,若论武功,要算他最高,基础也最深厚,可惜就是憨憨
直直,易受人欺。李黑正想调侃他几句,忽听「咚」地一声,胸口
如被擂了一拳,眼前发黑,金星直冒,看别人时,也是脸色忽变。
「倚天叟」这时已窜上悬空寺前,手屈成锤,槌击大鼓,击得几
下,人人都动弹不得,而且远闻怪兽嘶吼,看情形又将大起聚集,
群攻而上。
桑书云一念及此,勉力前行,但「震天鼓」声,腾腾如笛,桑书云
方才举步,忽感星移斗转,原来他近日来受伤累累,耗力近竭,支持
不住,几乎晕倒,幸而宋雪宜伸手扶住。两人奋力护住心脉,妥善护
别人 或采主动攻击,却在所不能了。
至於梅醒非等武助更低一筹,虽五内急灼,但封无法可施。唯一可
以对抗的是方歌吟,但他受伤处,鲜血逆涌,功力大打折扣,吃力趋
近几步,便被震得血气翻腾。
桑书云知道方歌吟或许可挽此狂澜,他自己寸步难移,便设法用话
分华危楼的心。「华老头,你放下拳头,不再擂鼓,你我无怨无仇,
我不杀你。」华危楼也是老江湖,焉看不出桑书云的用心--当下不
去理他。
宋雪宜眼见此情势,心知华危楼或有所动心是什麽,当下在鼓声起
落之间朗声道:「华老,你击了一世人鼓,什麽震天 轰天 掀天
倚天,到头来还得不到一个伊小深
桑书云听得心头一热,很想叫宋雪宜不要说下去,宋雪宜却伸出
手来,悄悄按住他的手背,这时华危楼气得胡须战张,宋雪宜去加了
一句道:
「你要是真的英雄一世,为何连个女人都把握不住,嫁了给桑帮主?」
宋雪宜的用意是激华危楼恨绝,起而攻击桑书云,自己俩人只要支持
得一忽儿,让方歌吟毁了「震天鼓」,便不怕他了。
不料华危楼听了,鼓声稍後,但神态却十分猖狂,哈哈大笑道:
「贼婆娘,你少为贼汉子激老夫,姓桑的贼汉虽娶了伊小深,却未得
到她的心,她最珍爱的三件宝物,一件也未送给了他。」
宋雪宜扬声问:「什麽最珍贸约三件宝物?」她是意图引华危楼说话分
心,在他心神不灵时猝起袭击,却偏首微视,见桑书云神色惨然,心知
问话,不尴勾起旧事,心中无限歉咎。
华危楼恨笑道:「是不是三连三件珍物,也不知道,伊小深那里爱她,
伊小深爱的是我!她的对联 古筝 绘像,既未送我,便跟她香消玉殡,
永埋红尘去了,岂会交给了这贼汉 .」
桑书云听气得全身发抖,宋雪宜从未见过他如此恼怒过,从此可以揣
想他对亡妻爱念之深。宋雪宜低垂蛾眉不语。华危楼又敌得数声,桑书
云因奋力前行,企图手搏「倚天叟」,所以被震得经脉出血。
桑书云低哼一声,不理一切,仍然前行,宋雪宜急相扶持,方歌吟浑
浑噩噩中,只听得「对联 古筝 绘像」,不禁迷迷悯惜起来,暗忖:
莫非是┅┅当下吐气扬声道:「那卷轴绘像,可是一淡装女子,襟佩珠
花┅┅」。 只听「 」地一声,华危楼本是一拳往鼓面击下去,这下
声响甚闷,旁人不觉什麽,倒反是华危楼嘴角渗出血来。「倚天叟」的
声音,像极吃力才问得出来地:「你┅┅你怎知道?┅┅那卷轴┅┅还
写 些什麽?」
方歌吟努力记忆,道:「那卷轴上写 笔势飞动 笔迹犹劲的”发胡
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同雪〔┅┅」华危楼向天惨叫三声:
「是她 真是她 果然是她 」血已从他嘴边咯了出来,他惨笑问:
「你┅┅你还见看些什麽?」
.方歌吟同忆道:,「┅┅还有一架古筝;」华危楼紧接 问;「什麽
颜色的?」方歌吟迟疑了半晌,道:「┅┅朱红色的。」
华危楼揪然而笑,笑意里似有无限苦涩,道:「她┅┅她送了给人┅┅
毕竟还是送了给人┅┅」忽然眼神闪过一线希望,急道:「你在那里逢
看了┅┅这些东西? 」
方歌吟见他如此神伤,心实不忍,照实直答道:「是在龙门急流之,
卫掌门遗体之旁┅┅」华危楼一听,斜 窜至,拳头不住擂在大鼓上,
发出暴石璞瓦般乱响,一面瞪目唇张,呼息困难地喘 问:
「┅┅是大师兄┅┅她,她,她喜欢的根本还是大师兄┅┅跟我┅┅无关
┅┅我┅┅自作多情┅┅」神色萎糜至极,简直是若判两人,而且枯颓到
不成人形。
忽尔狂笑起来,挥拳向大鼓击去,一面狂笑问:「那对联┅┅写些什
麽?」方歌吟你这人祸智疑狂,不忍相欺,答道:「朱弦一拂遗音在,却
是当时寂寞心。」
方歌吟念得一字,华危楼击鼓一下,一边笑一边打,凄恰至极,到得了
第十四响,笑声遽绝,鼓声未沓,他仰天倒下,鲜血自嘴边不住溢出,又
自悬空寺的石阶上缓缓流了下来。
原来大凡以魔术心法慑人者,如遇强敌,对方将法力反震过来,自己必
反受其害。「忘 林」主陈木诛曾以「慑魂迷心功」对付天象,却给天象
大师以佛门「狮子吼」所破,因此被震伤了经脉。而今华危楼知数十年陶
醉的美梦,尽成泡影,伊小深由始至终,根本没有稍瑕颜色于他,他还以
为是对方深蕴含情,不便表达,封不知另有所属,便是大师哥卫悲同。
这种打击莫可招御,也无可雪怨,他只有状若疑狂,自绝经脉,以鼓声
反震,终致绝经断脉而残。
「倚天叟」一死,其辖下的门徒顿失靠山,都纷纷投诚,桑书云兀自怔
怔不语,宋雪宜侧首斜腕,若有所思,正在此时,白影一闪,陈木诛疾扑
向宋雪宜,左手执”苍木庞纹古剑」,右手持「紫虚剑」,这两剑为大风
道人所有,虽已被削断,但锋锐非几,他悄知难有逃生之望,见宋雪宜显
然是这下群雄的袖领之一,他末与之交手过,欺是她女子,想向偷袭于她,
将之击倒,好威胁众人放他一命,所以猝起突袭。
宋雪宜本机伶过人,冰雪聪明,若有人施暗毁于她,可谓小偷遇上了大
盗,只是她此时心神不灵,神智恍忽,而桑书云 方歌吟他因「倚天叟」
死得如此凄厉而忱日惊心,如驾相顾,眼见陈木诛就要得手,突然三道剑
光,分三处袭来,一齐刺穿了陈木诛的身子。
陈木诛惨嚎半声,便已毙命。这三剑原来是桑小娥 车萤萤 清一刺出
的。这三女都是俏皮可再 心细如发,她们三人先後曾在惨拼中遭受过敌
人乍然偷袭,以作要挟,所以特别警醒,陈木诛猝施偷袭时,三人不约而
同,一齐抽拨出地上「千手剑猿」所遗之剑,截刺陈木诛,陈木诛本已身
受重伤,又变起肘腋之间,满以为一击得手,却枉自送了性命。
三妹联手,居然一举杀了强敌,都自喜欢得呆住了,又有些不知所措。
宋雪宜抬头柔笑道:「谢谢。你们都很好。」桑小娥笑道:「宋阿姨不
要客气。」宋雪宜忽然眼睛一红,向方歌吟招手道:「吟儿,你过来。」
t
方歌吟自惭卫护师母不周全,便过来跪下,宋雪宜知他所思,叹道:
「我叫你过来,不是要责备于你。你桑姑娘对你很好┅┅你千万莫负了她。」
方歌吟一怔,有些更不好意思,连忙说「是」。桑小娥没料宋雪宜会当众
这般说出来,两片红云陡地飞红了玉颊。
宋雪宜依然叹道:「我是说认真的┅┅不要像我和自雪┅┅」又向方歌
吟说:「让我看看金虹剑.....〔手拿金虹剑,仔细抹拭,轻轻弹拂,甚是
爱惜。忽然抬头向桑书云一笑,像春雪融化一般悦矜可喜,道:「桑帮主,
缘何无杰,悄何伤人心,帮主乃掌握天下正道之领袖,万万要看得开去。」
桑书云一愕,不明所以,但见宋雪宜她神容甚是奇特,也不敢相询。
宋宋雪宜微笑 看方歌吟 桑小娥两人,道:「今後天羽门,就看你们
的了。」方歌吟又是一愣。宋雪宜又向桑书云一笑道:「书云,你看我好
看麽?」
这边桑书云也断未料到她公然放在天下群豪面前,会出这问话,这时山
风猎猎,阳光明嵋,只见她皓玉般的人儿,如此 探询,真个姬肠荡气,
塞北的风光都为之明迷起来。桑书云本就磊落嵌奇,不拘世俗,当下坦然
道:「好看,好看极了。」
宋雪宜又是一笑,笑脸生春,无限低迷,只听她道:「这话我到黄泉之
下,是要说与他听的┅┅」说罢皓腕一翻,倒转剑尖,「啼」地刺入她自己
的心脏,金虹剑登时一片血红,血自剑沿流下,流出了宋雪宜雪白的指缝。
数人齐齐惊叫,人影条错,待要相救,已来不及,大家焦急若焚,但都
不敢触及剑,怕拨剑反而速死,宋雪宜身子微曲,手紧执金虹剑,凄然笑
道:「我有个请求┅┅吟儿,这把剑就给我陪葬┅┅」说至此句,轻哼道:
「生┅┅要能尽欢,死┅┅」,终于香消玉损。
方歌吟大叫一声:「师母┅┅」创口暴裂,情急之下,竟晕了过去。余
人俱不知这恨天教教主因何忽然间自杀而死。桑书云却悠悠出神,心里一
直有个声音在喊:她是为了他!她是为了他 「他」便是宋自雪,七
年前下落不明的他,今日彷佛仍在山头,或化作方歌吟 或化作宋雪宜,
或化作金虹剑始终和大家在一块儿。
桑书云却不知道,宋雪宜的死,当然主要是为了宋自雪,只是其中也有
为了桑书云的份。自从毒杀宋自雪後,七年来,宋宜宜没沾染其他情缘,
天底下她心里只有宋自雪,但见桑书云後,她的心里防垒开始动摇了。
她开始冷若冰霜,却因桑书云对宋自雪比她想像中更义重,所以牵动
了情丝,她是个烈性女子,她一定在自己未变心前,杀掉了自己,以绝这
可能的发展,唯有这样,才对得起遭受自己残害的宋自雪。
到最後,唯有死。
方歌吟悠悠转醒时,群豪大多已散去,费四杀和钟瘦铃二人,也趁混乱
中逸去。方歌吟父仇末报,自是痛心疾首,辛深巷善察色辨容,询及何事,
方歌吟一一详告,辛深巷引咎自责,没逮住费杀师徒。
方歌吟当然表示不关辛深巷的错失。梅醒非却一直留在桑书云身旁,
怕他有什麽闪失。
全真子 成问出 徐三熔等调度兵马,安顿後事,方歌吟想起「两广十
虎」仗义相救,便想过去拜谢,但遍寻不获,李黑 胡福 洪华 兰俊龙
等人,早已去如黄鹤。
方歌吟谢别了诸人,见桑书云神色甚劣,哀伤含郁,桑小娥一直依假相
傍,不敢稍离,方歌吟便也过去,垂手静立。桑小娥一直替他包扎伤口,
涂上金创药方,方歌吟只闻衣襟发香,自认识桑小娥以来,东征西伐,一
直鲜少有过此等骑旋风光。
方歌吟一直谨慎相随,桑书云却是心里知晓。这时山岚激吹,衣袂翻飞,
桑书云看似胸醉在山河秀色中,浑然忘我,但却忽道:「你用不 置碍我。
我不会有事的,你不必相伴。」说话的声音,方歌吟一时间好像岁月飞逝
了许多,桑书云也苍老了许多似的。
方歌吟自是不肯离去。桑小娥要逗桑谐云高兴,使说:「爹,我们了了
此事,不如轻松一下,到书里玩去。」桑书云一笑,却不言语,心里忖念:
当日他见伊小深郁郁寡欢,自己也曾经引她说过这话啊,对不料┅,.想
到清绝秀雅的宋雪宜之死,心中一悲。
桑小娥见方歌吟楞楞地不会说话,将足一踝,撒娇道:「大哥,你说嘛,
到那里去玩啊?」一面狠狠向方歌吟打眼色,方歌吟当然会意,但一是也自
伤感中抽拨不出来,随即道:「到峨嵋去┅ 〔
猛才想起,自己听胡福等谈起,大侠萧秋水今年中秋,将到峨嵋的事。
天地苍茫 千里回首,他真是想见那人。桑书云这时心中一紧,他毕竟是
一帮之主,平日多照顾他人,最知人心里所思,他心里一惊忖念:不能因
自己的老怀多愁,感染这两个年轻人身上去啊┅┅这时辛深巷也一蹶一拐,
艰辛地走过来,低唤了一声:「帮主。」
桑书云执紧他的手,他的手暖如一颗温热的泪。辛深巷微微道:「帮主
忙了这些日子,也该歇歇了,这儿有我和梅二,还罩得住。」桑书云握
他的手,声音在喉里硬咽羞,他极力装作没啥事的:「你┅┅你也该歇会
儿了。」辛深巷正要摇头,却听梅醒非附掌大声道:「对,对,对
二帮主和总堂主,都该闲一闲了┅┅」他故意朗声问数千上万长空帮子弟
道:
「帮主和总堂主辛苦了这些日子,他俩随方大侠等云游些时候,让咱们
来留守,你们说:应不应该啊 」众人对桑书云爱戴至极,一起震天闹起
来,齐声叫道:「应该 」
更有人说:「是啊 」「好极 」辛深巷在风中被桑书云牵 ,悄悄低
下了头,肩头微微有些抽动,桑书云在如尔的叫好声中,点了点头,又再
用力地默了点头,向方歌吟与桑小娥道: 「好。去峨峨一趟也好」
说完了之後,又再肯定地点了点头。
於是众人整队下山,各自散去,清一系恒山掌门,只好清目含泪,一一
相送,众人见这妙龄女尼力承艰巨,心里都暗下叹息。莽莽恒山,顷刻即
回复互古寂寞。辛深巷正向梅醒非嘀咕交代些事儿,桑书娄遥望恒山,怔
怔出神。
方歌吟将宋雪宜尸首伴 「金虹剑」,葬于恒山绝岭上;少林 武当经此
重挫,数十年之内几乎一蹶不振,後来幸得大智圆融的高僧 真人,才得
再度名震神州。
长空帮 恨天教经此大劫,也结合为一体刁方歌吟身兼天羽 大漠 血河
三派掌门,而东海劫余岛一门,却因宗主严苍茫之玻,而绝灭于江湖,随
「武林三大绝地」 「血河车」 「三正四奇」 「普陀二十神龙」一
般,烟消云散,正可谓「三秋一周武林把你迅速忘怀」。
七十 重逢。
却说方歌吟 桑小娥偕同桑书云 辛深巷 车莹莹诸人来到了
峨嵋山,这是瀚霜满山,秋高气爽,到得了中午,霜都消融了,
俟得了晚上,又结了霜。桑书云等寄宿于峨嵋山万年寺中。这万
年寺建于晋代,据说李太白曾在此听过绿绮琴,这里附近长老坪
一带,崎岖高峻,气候千变,风雨无常,至秋季尤甚,是谓「白
水秋风」之胜。
到了晚上,方歌吟 桑小娥出来闲步,只见中天一轮皓月,明
照万里,很是清寂。「啊,明晚儿便是中秋了。」同想,小时中
秋所发生的事儿,恍如一场梦一样。只闻普贤殿内,书声琅琅,
尤甚于诵经念佛之声,方歌吟知是应考书生,硕学名儒,都在此间
修习,那时风气尚文恨武,蔚然成风,皓首穷经之士,在所多有。
方歌吟因而感触到近些年来,他修习诗书老少,练武争战者多,
时光都在江湖斗争中销磨罄尽,此刻面对明月,耳闻书声,不禁
有所长叹。
这时寺门「研呀」一声,一白衣书生,步了出来,摇头幌脑,边
走边吟:「青青子矜,悠悠我心,但为今故,沈吟至今┅┅」方歌
吟少时在「江山一剑」处所学,乃以经书为主,武学为辅,这是祝
幽性情所使然,也是方歌吟性所近也。方歌吟犹记取祝幽在解释这
阙「短歌行」时说:
「曹操在作这首歌时,踌躇满志,以为可以挟天子,令诸侯,正在
横架长江,面对赤壁之战,在大江明月之中,沉诵此诗。
却不料往後便有赤壁之败,使得他如月明星稀,鸟鹊南飞。绕树三
匝,何枝可依?唉,王图,到头来骨头红粉 」方歌吟不知师父因何
叹息如此刻深。
那人依旧吟哦背诵,掠过方歌吟身侧,目光斜视,「痍」了一声,
方歌吟目力极佳,习于在黑暗中视物, 望去皆也轻忆一声,原来
两人都感到熟稔,两人既感眼热,却不知是在那里见过。 但又想不
起那裹见过,便不好招呼,就在这时,在月色下一人跄跄慌慌,刷
地掠过,似被人追赶得急。
方歌吟眼尖,一见那人,便知是杀父仇人费四杀,却听得一人大
喝:「费杀别逃 ]却正是那书生所喊。
方歌吟立即恍然,跳起来道:你是沈哥哥 」
那少年初听他一叫嚷 呆得一呆,也是喜叫:[你┅┅你是吟弟 」
那费四杀却趁两人欢喜间,纵得影综不见,方歌吟情急要追,却见
山下又掠上两条人影来,以为是钟瘦铃,连忙蓄努待发,定睛看去,
原来是「袖里乾坤」徐三婶和全真子二人。
只见二人喘气嘀嘀,敢情是追费杀追得急了,二人一见方歌吟和
桑小娥,忙稽首揖拜,方歌吟连忙回礼,徐三姥道:「适才[勾魂手]
费四杀经过此地,方大侠可有见看。」方歌吟慌忙道:「徐前辈千
万不要如此称呼,直叫在下名字便好。」
徐三姥笑道:「不叫大侠,叫少侠好了。」全真子接道:「只不知费
四杀往何处溜了?」方歌吟道:「确是从这边逃了,没把他抓看,真是
惭愧,真不知┅┅不知此人又因何事惹 了两位?」
徐三姥笑眯眯地道:「惹[长空帮]麽,现下谅他也没这个胆子。」方
歌吟自知失言,全真子比较淳厚,即说:「少侠有所不知,自从辛总
堂主得悉费杀师徒乃少侠仇人後,郎嘱梅二堂主全力搜捕,这些日全
长空帮各处搜索此人,便要抓他来见方少侠。」方歌吟听得热血沸腾,
心中感动,一时没了言语。
全真子瞄了瞄势头,道:「方少侠旧友重逢,正好叙叙旧,我们先
告退了。」方歌吟想起一事,便问:「那费四杀┅┅」徐三姥领会其
意,笑道:「方少侠放心,这点[长空帮]还办得到。他既上得了峨嵋,
我们就把山下包围得铁桶也似的密,还怕他飞得上天?」说 便唱偌而
去。
方歌吟见两人要走,忽问道:「那成┅┅成老英雄呢?」徐三熔婶色
闪过一片阴霾,问:「成老爹麽?」方歌吟见徐三婶神色消沉,本来只
想问候几句,现下都不知该不该问了。
全真子却道:「十二飞星 寒鸦点点]成问出成老英雄,在恒山之战
後,因独子及媳妇儿都战死,郁郁寡欢,回去耕作,没多久也就撒手尘
寰了。」方歌吟一时不知如何说是好,只能「哦」了一声,全真子拉
伤感中的徐三婶,缓缓而去。
这时明月窥人,树影扶疏,只剩下了方歌吟 沈耕云 桑小娥三人。
桑小娥冰雪聪明,道:「你俩叙叙,我陪爹去,顺道儿整治些酒莱,
给你俩叙用。」沈耕云笑道:「这位是弟妇了?」桑小娥粉脸一红,也
不理会,纵身向庙里掠去,耳际犹传来方歌吟落落自得的笑声,道:
「沈哥哥,小娥的手艺极好,正好让您大快朵颐。」
桑小娥的倩影消失在万年寺後,月色下,方歌吟与沈耕云的手牢牢
握在一起,良久说不出话来。
方歌吟道:「沈哥哥,可记得隆中日户乡的事麽?」沈耕云笑道:「记
得,那晚的月儿,也有今晚那麽圆。」方歌吟道:「後来还有大雷雨了。」
沈耕云望望天色,只兄浮云淡淡,远在天边,道:「今晚可没有。」
方歌吟道:「也许明晚有。」沈耕云恍悟似道:「啊,明晚是中秋。」
两人又一时都找不到话儿来说。
又是方歌吟先开腔道:「这些年来,可都惦记 沈哥哥,不知你到了
何处。」沈耕云笑迫:「我还不是一样。」又补加一句道:「要不是逢
了费四杀,还不敢认取你就是吟弟。」
原来二人当年中秋,为救幼童共同御敌时,还十分年幼,这十余年来
容貌变化极大,那时赞杀已是青年,容貌定型,反而十年来变化不大,
二人倒一认就出。方歌吟笑道:「沈哥真好雅兴,来这山上念书。」
沈耕云不直接作答,反问道:「吟弟这些年来,还末放弃刀光血影
的生涯?」方歌吟自是一愣。要知道昔年沈耕云最爱舞刀弄枪,听此
语气,似个性上大有变更。因道:「沈哥哥不在天羽门下麽?」
沈耕云沉吟一会,叹道:「吟弟弟,这事说来话长。」两人选在一
株枫树,倚背坐下,沈耕云忽道:「这江湖上的血腥风雨,又怎及经书
清雅?吟弟,还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吧。」
方歌吟笑道:「我在江湖中,可也没做什麽恶事呀。」
「没做啥坏事?」沈耕云瞪了他一眼,半晌才缓缓的说:「我小时侯
也好武弃文,你也是知道的。令尊大人武功非几,但也才识渊博,他多
勉励你勤奋治学,少与人争强斗胜,这些你都记得罢。」方歌吟不知他
指的为何,只好迳自点头。
原来二人少时,常在一起,交谈自家发生的事。方常天自武林洗手退
隐,对江湖风雨,甚是了然,故只望方歌吟习武以防身就好,共它时间,
应专心读书,所以常去信于祝幽,恳请他教圣贤书。祝幽个性近文远武,
也正合其意,所以在「江山一剑」疏喻指导下,力歌吟学的多是文章,
武功他偏于静坐修行,是以武功才如此不济,初不及桑小娥 严浪羽
铁狼银狐等之一类,及至宋自雪亲身调教点拨,才得有所成。
方歌吟听沈耕云捉到白已的父亲,自是唯唯诺诺,沈耕云又道:「你
道我又是怎麽改变过来?我少时顽皮好武,恩师萧何尽竭教我,我学得
自是洋洋自得。这日跟天羽派中师兄弟遨游以乐,待得饿时,才发觉迷
了路。我们三两人魅伏在械树林内,又饿又倦,忽闻一阵香味,不禁食
指大动,循香走去,才知道传自一破旧农家之中。」
方歌吟不知沈耕云因何说起此事,但知必有原故,所以仔细聆听。
沈耕云继续说:「那时我少不更事,好玩爱斗,挟技遨游,这下闻得
鸡香,原来是一对夫妇和一个小孩子在专神烤鸡,那小孩子伸手指往油
亮亮的鸡皮上一醮,说:「要吃,要吃,我要吃吃鸡鸡。」那汉子忽很
耐烦起来,伸 扇般大的手掌往那小孩头上就是一拍,狠狠骂道:
「这鸡岂是你吃得的。」那妇人自啊哟一声,急忙翻转铁枚,碎骂道:
「待会儿烤焦了,那就有得你们受了。」那庄稼汉也回骂道:「什麽你
们我们,你也不是一块儿遭殃!」我那时饿得什麽似的,年少无知,共
把话听进去,也没仔细琢磨过,则带 两个师兄弟,老不要脸的进去讨
吃。」
沈耕云缓得一缓,又道:「我们进得了门,才知道三人之中,竟无一
人带得钱来,心想吃些东西,又不是不给钱的,先赊 再说┅┅那对夫
妇听见敲门声,初很惊惶,一个说:「他们来了。另一个说:怎麽来得
如此之早,鸡还末烤好。我那时也不知他们说谁,便跟他们道明原委,
要吃那只鸡,那庄稼汉见我们几个是少年,也没在意,听我们说要吃鸡,
没好气的要赶我们出去:[什麽?吃鸡!你们在吃我的命根哪!要饭的也不
看看是不是富贵人家],要赶我们出去,庄稼妇比较和蔼,见我们饿了半
天的样子,便说:「橱房里有些慷粥,还有两碗硬 ,我们就只吃这些
了,给了你们算了。我们那时不知她好意,以为他们自己吃鸡,却给我
吃破 ,太没人情味,所以心中不服气。谁知那汉子作装要打,骂道:
[臭要饭的,则不知足,看我连个锅 都不赏你]。我们听了,待勃然大
怒。那地上坐 的小孩,哇呀一声地给吓哭了。」
「我们那时无名火三千丈,真是又饿又累,我便出言相讥过去:[你
凶什麽凶,不给我们不会抢!]我这话原本只是一时火起,顶撞回去,也
没想到後果,那庄稼汉抓起铁揪,似怒到极点,以手指骂道[小兔患子,
不给便要抢,长大还得了 ]那妇人要劝阻,也制不了,他挥揪劈将过
来 」方歌吟不禁「啊」了一声,心里揣测看结果如何:老庄稼汉伤了自
己的好友,固是不愿,但沈耕云若伤了那农汉,更是无辜,正在揣测不
下时,沈耕云摇首叹了一声又道:
「那时我书读得不多,一天只顾挥拳踢腿,见那庄稼汉打来,也不想
自己理亏,挥拳打去,那耕田大汉空有臂力,却不会武功,两三下给我
打倒了,我的两个师弟,气不过又上前踢了两脚,那庄稼汉在地上一面
挨揍一面痛骂不休:「小杂种,你们跟那猪狗不如姓骆的畜生,都是一个
胚子┅┅我们听了[那姓骆的]都是一楞,但听他骂我们「小杂种],心中
更怒不可遇,脚踢拳打,那汉子禁受不住,晕了过去,鲜血自他嘴角流
了出来,我们这才知道闯了祸,都不敢再贪吃,那妇人哭得抢天呼地,
那孩子也哇哇大哭,我们心里志忑狂跳,闯出了木门,鼠奔窜突,竟给
我们找 了回路,回到师父那儿,都不敢将事情说出来,蒙被遮脸,但
因作了亏心事,一晚都合不入眼┅┅」
方歌吟忍不住问:「那汉子怎样了?有没有受伤?伤得重不重?」沈耕
云苦笑了一下道:「到了第二天,我们们心自愧,偷偷摸到该处去,却见
那户家人给封了,家兵器皿,打得一地稀哩花啦的,地上还有一大滩鲜
血,我们莫名英妙,问附近邻居,他们都不敢说话,畏缩不语。我们问
了一人又一人,後来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禁不住道:[说就说了,那姓
骆的作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不讲出来也叫苍天无眼 」我们见他悲愤,
忙问是什麽事,又向他保证说出来我们保护他,当时露了两手给他看,
那老公公才说了。」方歌吟他不禁倾耳用心地听, 究竟发生了什麽事
儿。
「那老公公义愤填胸地说:「我们这儿叫广南兴村,住者个姓骆的仕
宦有钱有势,作威作福,平日贪食好色,见这家人吴南氏长得标致,便
图染指,吴南氏自是不从,那姓骆的便想看诡计,要吴阿汉替他烤鸡 」
说到这里,方歌吟「姨」了一声,问:「怎会请他「烤鸡]?」
沈耕云领首道:「是呀。当时我便问:「为什麽要吴阿汉烤鸡?那姓里
的老爹便说:「吴阿汉是这里最擅长烤鸡的好手,可以令人垂涎三尺,
远近驰名,他末耕作有田前,便是靠这手绝活儿养了一家三口,那时他
老娘还没死┅┅唉,他这一家真不幸啊┅┅程老爹说 又一顿足,拭泪
骂道:「老天爷真不长眼睛,偏偏吴阿汉撞 一班无赖拨皮]我诧异问道:
「什麽泼皮无赖?]那老爹便说┅┅」
「正当吴阿汉专心烤鸡的时候,便有几个小狗跑了进来,伸手讨食,
还扬言要抢,近来村内正发鸡瘟,吴阿汉怎肯将烧鸡给他们?给了他们,
附近一只鸡都没有,除了姓骆自家饲养的外,那里那有鸡?共实姓骆的之
所以要吴阿汉烤鸡,也是巴不得他失手烤焦,他使可以藉故发火,霸占吴
南氏。那几个小兔崽子,也不知那里学来的三脚猫功夫,打伤了吴阿汉,
扬长而去,这还不要紧,待吴两氏驾觉时,烧鸡已成了焦炭,当晚那骆府
的家丁来讨,讨不者鸡,便要赔,赔金赂银还好,他们指定要赔人,要
吴南氏陪那姓骆的王八一宿,那吴阿汉性格卤莽,不由分说,便要赶跑
那些恶奴,那些奴才恶向肚边生,拳打脚踢,吴阿汉本已伤得不轻,再
这一轮发狠横打,不支倒地,竟被格毙┅┅」我那时听得又惊 又怒
又惭愧,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方歌吟他听得忱目惊心,不意武林之外的世界,也是这般蛮不讲理,
弱肉强食,沈耕云继续转述下去,「那程公公又说:「那班狗仗人势的
恶奴,兀目不休,要扯吴南氏,吴南氏性子刚烈,拿 烤鸡的铁枚相抗,
其中一个狗奴才,见吴家那孩子哭得烦心,便举起来往地下一摔,哪哪
哪,地上流看的鲜血便是了 」我听得惊怒交迸,忙追问吴南氏现下怎
样子,在那里,也好救她出来,尽尽心意┅┅」方歌吟不住点头称是,
沈耕云抑长叹道: ,「那老爹一抽大腿,骂道:吴南氏麽?丈夫死了,
孩子也不活了,她还活来有啥意思,便将铁枚往自己喉咙一刺,拮死了
自己┅┅小老弟,咱们广南兴村的妇人,性子刚烈得紧啊┅┅」那时我
听 ,只恨不得一个雷轰下来,将我们震死的好。」沈耕云顿了一顿,
接道:
「後来我们一想,决意替吴家报仇,便探听得那姓骆的所在,进去一
刀将他杀了。再放火烧了宅子,第二天却听传言道,那一把火,烧了整
整一天半,偌大院子,死了七十多口人家,来不及逃的童辉小孩也有七
八个┅┅我们一听,知道又是做了错事,可是当我们放火烧屋时,还以
为扶弱抑强,替天行道哩┅┅」
方歌吟听得也脸上一片黯然,那沈耕云又道:「这事我一直耿耿于怀,
便对恩师说明了,恩师初时大怒,後听我後悔懊丧,反而相劝慰道:
「大丈夫行走于江湖,错杀几人,或杀戮重些,在所难免,也不必如此
抛不开 放不下。」我听了心忖:杀错一两人,没有干系,但如错杀的是自
己 或是自己的亲朋戚友呢┅┅那便如何了?自是要报仇,但怨怨相报,
究何事了?快意恩仇,几时才能恩仇了?一个人如果随便可以杀错一两人,
几万人下来岂不是枉杀了几万人?那跟杀人不眨眼的大盗 贪官污吏又有
什麽不同了?┅┅」沈耕云双目平视方歌吟,道:
「我开始是以为一只鸡,惹得我们双手腥血,但仔细想来,却也不是。
我们之所以迷途不返,乃因挟技遨游,胆敢闯入民宅,乃丈一点小本领;
居然与人争食打斗,因为有一点微末的功夫;至於火烧骆家庄,使其他的
人也遭受无妄之灾,乃生自我们自以为行侠心肠,管不平事,到头来,
害了无辜,都拜这「一身功夫」之赐。你说学武一事,旨在伤人炫己,
害不害人?江湖土 武林中 官道上 僻径中,多则是高来高去的所谓仁
人侠士,什麽急人之难,救人之命,白花花的银子花不完,一发声的银
票使不尽,到处自逞豪态 炫技逞能,所花的钱,从何而来?说的是劫富
济贫,但其中有多少像吴阿汉的祸事,只是他们做案後神龙见首不见尾,
不曾听得罢了。别人辛苦工作赚钱,始得盈余,却跟他们一个抑强扶弱,
都抢去了,岂不比狗官搜刮更无理?至於所出的名,乃在杀人如麻,逢
战必胜,刀口上涵血,枪尖上挑人头,这死的如许人,那个不想出名的?
那个是没爹没娘等 奉养的?这江湖上的名头,简直比俗世中的功名富贵,
杀的人还要多啊┅┅有道是:成者为王,败者为蔻;蠃的付出代价,那还
得了,但败者沦为恶鬼,永不超生,这武林恩怨 江湖风暴,真永世无休
麽┅┅这风波里有多少千万双难惹的祸事呀┅┅」
方歌吟只听得一片茫然。沈耕云道:「我领悟这些後,便不想学武
了,偷偷离开了师父,心里头觉得对不起他,有负他恩厚,但他杀戳过重,
我不能如此耽下去┅┅」方歌吟知他尚未得悉,义勇好战的「追风一剑」
潇何,已在「七寒谷」之役英勇战死了。
沈耕云笑笑又道:「我从一只鸡的祸事省悟,便不再练举脚,只修习圣
贤书,学学作诗,闲来填词,台阁规模,典章丈物,也通晓些略。以备将
来出仕时以致用,赞圣贤书,以钢为监,可正衣冠,以古为监,可知兴替,
以人为监,可明得失,今日为兄的将此番话相劝于你,虽不致逢干剖心,
果 进谏,但句句都是由衷之言,愿你能溯源求本,弃武就文,才不致沉
沦于血腥风雨之中,永不超生┅┅」
方歌吟静默良久,时皓月中天,方歌吟沉吟道:「沈兄洵洵儒雅,才藻
澎涌,乃博识君子,今晓以大义弟恭聆教谕。这些日子里,小弟的正从数
场历劫中余生,而今想来,荼毒生炭,血 长街,万里生灵,实罪不容诛。
只是武林中的事,应以[止戈]为重,江湖上的事,以「忠义]为原则,不一
定以杀止杀,以血偿血。沈哥哥常读圣贤书,莫非在敦品修心,用以行之
于天下,克己复礼,推己及人,若知而不行,又有何用?侠而无儒者之知,
自是匹夫之勇;唯若儒而无侠者之行,岂不迂腐?今朝廷腐败,江山变色,
沈兄出仕官宦,也怀抱激浊扬清,澄清天下之志,我等则在莽莽江湖上,
作些[义所当为]的事而已,方可相互配合,殊途同归,又有何不可?」
沈耕云见方歌吟侃侃而谈,秉正不惑,直抒胸臆,自己的话,只望有
针贬作用,当下苦笑叫了一声:「吟弟。」方歌吟应了一声,双手紧握
沈耕云的手,两人在月华下,都忆起当日年幼时奋勇退敌的情景,不禁
槭然。沈耕云微笑道:
「昔日我好玩,你好读书,我常诱你到溪边捉虾捞鱼,山上练拳踢脚,
今日这机缘,却倒转了过来了。」方歌吟陪笑道:「後来沈哥跟了萧师叔,
我跟了师父,师父好文,师叔近武,也正好合了我们心意,┅┅却未料今
日见面,竟实际如此不同。」
沈耕云在当世名公巨卿中,已得重视,灿然名动诸侯,丈采风流,只
是方歌吟荒疏已久,未近文墨,故不知「沈追莹」三字已是当代儒仕中仰
之弭高:至於方歌吟,此刻已是武林圭皋,啸傲烟霞,令江湖中无人不歆
然佩服。只是两人随缘触机,各有不同际遇而已。但两人都不免感觉
有些格格不入,沈耕云笑 起身,拍拍身上所沾下微尘,歉然道:
「我还有书要读,今日的事,望大家心头记住便了。」方歌吟他知其
意,站起来道:「沈哥哥不吃一顿再去┅┅」沈耕云笑看摇首道:
「不了┅┅」方歌吟忖念沈耕云可能官职在身,不便与自己共进餐食,
当下改而笑道:
「适才沈哥哥踱过,我还未识,却听沈哥哥念道:「但为君故,沉吟
至今。」」
沈耕云微一沉吟,喃喃念道:「但为君故,沉吟至今。」」乍抬头,两人
击掌一笑,沈耕云返身蹈蹈行入寺中,方歌吟犹背负双手,只见对面眠山
重重,微有雪意,雪势却十分淡薄,面似若有似无。方歌吟记得萧秋水从
前曾偕唐方上峨嵋,时亦有雪,却不知那时萧秋水在想些什麽?
七十一 散场。
翌日。小两口子为了逗引桑书云开心,便央他到处逛逛,桑当云
虽有些黯然伤神,但并不胡涂,心里明白方歌吟 桑小娥随缘触机,
想能碰巧见若大侠萧秋水,偿了风愿。这日天气温良,天际邻有浓
云舒卷,但也不似有什麽傍陀大雨的样子。众人在「九老仙府」附
近玩了一会儿。
「九老洞」是峨眉山最幽胜处,寺宇依山而立,锡瓦藏经,共中
菩提叶经 见叶经都由印度迎来寺中,到九老洞分东西二口,内洞
尤其深选,要曲身俯伏才能进去,黑不见五指,蝙蝠飞翔,雾气蒸
腾,还有处较宽广,礼观音 财神像 香火幽暗,石鼓都成动物相,
殿旁还有很多幽深小洞,辛深巷因行动不便,留在洞外休息,没有
进来,初时大家都执意相伴,辛深巷执意不肯,後来留下车莹莹与
他聊天,其余三人,才肯放心进洞。
这里的洞七曲九回,岔洞极多,有一处还可以直通到笔架山,据
说那里有仙水,可以治疗百病。方歌吟想到那笔架山是昔日「三正」
击落曹大悲之地,怕勾起桑书云不快,便没有去。
这些洞易进难出,但对这几个武功高强至极的人来说,并没有什麽,
他们便随 洞摸索出来,眼前一亮,只见一八角形的池塘,微波不
兴,水作碧色,甚是晶莹可爱,只见水塘上有「岩谷灵光」四字。
这时气候转劣,密云飞掠,桑小娥知方歌吟昨夜逢看多年故友,
但彼此却有阂隔,格格不入,心中郁郁难舒,她便温言说笑,使桑
书云 方歌吟二人开心起来。见那「岩谷灵光」四个字,便温颜说
笑道:「看那,这拨光是不是指[洗象池]。」原来这池的名字便是傅
说中普贤五骑白象在此洗澡之处,故因此得名。
桑书云博学广闻,笑道:「这灵光指的是佛灯。」桑小娥便问:
「什麽是佛灯?」桑书云道:「佛灯忽聚忽散,忽而闪烁明灭,忽
而金灯万盏,不问风雨晦明,白画长黑,总有此灯,有穷无尽灯。」
他顿了一顿,又道:「据说这里萧大侠当年未和唐力分手前来过,
萧大侠在此忆起他当年的兄弟,唐方却问他道:「假若我有一天也
死了,你会不会带你的女孩上山来,指 那灵灯说,我怀念唐方。
萧大侠正想答话,後睛天霹雳一声,遂而遭人暗算,後来急转直下,
唐方受伤,返回蜀中,惹了萧大侠一生耿耿长恨┅┅」
桑小娥听了,怀念昔人,不禁泪下。桑书云知爱女任性好闹,
但性善,藉故走开,方歌吟温言相慰 ,桑小娥含悲问:「有一天
┅┅有一天你和我┅┅也会不会是这样┅┅」方歌吟搂紧她肩膀,
叹道:「 有一天┅┅我百日生命时,不是已分开过吗?--既分开过,
那就一生一世,都不再分离了。」桑小娥含泪 又呕笑:「真的┅┅
你不骗我?」方歌吟急道:「当然是真的!」便指天要立誓,桑小娥按
住了他的手 ,红 脸儿碎道:「傻蛋,谁不信你来 ,也不怕爹爹
看见要笑话。」
方歌吟搔搔发後,道:「你不相信,我只好立誓了。」桑小娥破
涕为笑,故意呕道:「我不相信,.你发誓也没用。」方歌吟又急了:
「那你信也不信?」桑小娥见他急成这个模样,笑 依向他道:「信
了信了,信了你这个傻小子了!」
隔得片刻,桑小娥悠悠地道:「我知道了。」方歌吟奇道:
「知道了什麽?」桑小娥低声道:「我要是唐方姊姊,一定会来这里。」
方歌吟茫然不解:「来这里作什麽?」桑小娥轻轻地道:「来这里
┅怀念萧大侠呀。」方歌吟默然半响,忽道:「我也知道了。」桑小
娥诧道:「你知道什麽?」方歌吟无限感慨地道:「我想┅┅我想萧
大侠也一定会到这儿来的。」
这时「裤隆」一声,长空一道闲道,铅云低压,秋风更劲。桑书云
背衫飘扬,走过来问:「你小两口子聊什麽没完?」桑小娥 方歌吟都
觑难以启齿。桑书云一笑道:「还是快回去罢,辛大叔 怕久待了,
他手脚不便,下起雨来,苦了莹莹。」
方歌吟 桑小娥一听,自是心急,便自洞内爬出去,洞里却黑异常,
到出口时,却见洞口给一大石塞住,只有接缝处隐透一些微光,三人
心里一凛,暗忖:这下可为敌所困,成了瓮中捉鳖了,却不知外面的
辛大叔 莹莹安危如何?当下心意激汤,五内如沸,方歌吟先向洞口
平贴掠去,不意「碎」地撞了一人,那人「啊哟」一声,也料不到黑
暗洞里也有人掠出来似的,方歌吟功力深厚,撞得一下,却无受伤,
那人却摔了一大跤。
这时洞口隙缝传来辛深巷的高呼道:「小心,是强敌,下手不必容
情!」那人「慑」地爬起,手持左右两只黑忽忽的东西,向方歌吟处
扑来,方歌吟怕那人在漆黑中伤了桑小娥 桑书云,又听辛深巷在
洞外如此说,他便仗看昔日宋自雪黑不见指的石室中所训练的锐利
目力,连运「龙门神功」,「呼」地一掌打去,那人要格,焉封得
住,「吹哨」一声,倒飞出去,背後撞在山壁间,便没了声息,便
已不活了。
方歌吟扬声叫道:「辛大叔,敌人有几个?」他内力充沛,这一喊
话,震得山洞里滚滚回声,此起彼落,他怕桑氏父女受不了,忙压低
了声调。只听辛深巷在洞外道:「就只一人。」
方歌吟道「已给我料理了。」只听一声欢呼,大有欢愉之意,便是车
莹莹的声音。方歌吟等听二人都没事,也自宽了心。
「格励」阵响,那石便移了开来,辛深巷 车莹莹笑脸相迎。方
歌吟让开一边,使桑小娥 桑书云先行出洞,他便倒拖看那人尸身
出洞,甫出洞外,辛深巷大力拍方歌吟膀膊,笑道:
「恭喜你手刃贼寇。」方歌吟不明所指,辛深巷指那覆面尸首道:
「你打死的便是钟瘦铃。」原来方歌吟等三人入洞至洗象池後,辛
深巷 车莹莹谈天说地时,巧逢气急败坏,到处匿逃的钟瘦铃,辛
深巷行动不便,只好由车莹莹跟他打了起来,两人武功相去不远,
辛深巷迳自在旁用话分其心神,钟瘦铃武功木就稍逊车莹莹,加上
分心,便渐落败,但车莹莹不会杀人,对敌经验不足,久战下去,
迟早为钟瘦铃所趁,所以故意用话相吓,使钟瘦铃以为又有敌人来
到,便躲入洞中,以图背水一战,不敢背腹受敌,却正中辛深巷下
怀,封了洞口。辛深巷情知力歌吟等武功高绝,只要自己虎虎监视,
出言示警,定必手到擒来。果然方歌吟一出手下,钟瘦铃筋折骨断,
五脏碎裂而死。
方歌吟见自己无端报了一半的杀父大仇,不禁怔怔出神。时风云
舒卷翻涌,五人便到大坪寺暂歇,那大坪寺又名「伏虎寺」,大侠
梁斗等遭「八大天王」中「人王」邓玉平的迷药暗算,後为萧秋水
上华山破费家埋伏所救,即在此处。在牛心山顶 冰霜薄履,共八
百七十五级,前後分首坡十一折 次坡六十一折,天寒地冻时,滑
杆天亦视为畏途。众人上得山顶,微忆一声,只见後山有三人,足
不跨步 膝 不弯曲地疾上山来!
原来这伏虎寺建于牛心山顶,後山更峭峻险夷,有九十三个曲折,
共三十二百八十之陡级,有「倒退蛇」之称,更有「大坪齐雪」之胜。
观下山腰疾上的三人,纵高伏低,身手敏捷,如倾平地。桑书云转
战一生,什麽人没有会过,心中暗惊:这是什麽人,竟连自已也未
曾见过?
这时三人已愈奔愈近,在雾雨骤纷中隐约可辨,竟是一僧一道一
尼,道姑脸有铁色,僧人腋下还挟 一人,却看不清楚是谁,道人
居然只见背影,原来是倒退上山的。三人挟在一起疾走,丝毫不见
窒滞碰撞,而合在一起,令人立感到一阵严如斧铁的感觉。桑书云
一失神问,几乎要呼出:「三正]。」但觉不可能,终于没叫出来。
只见三人飞步上山,脸不红 气不喘,那额头光油油 肚子涨卜
卜的大和尚将臂中人一放,喝问:「是不是他们 」那人被这和尚在
崇山峻岭间挟 疾奔,早已吓得魂不附身,现下喘了好一会气,才道
:「是,是他们┅┅」方歌吟看去,只见那人白衣白脸,只在须络处
几丛暗影,却不是「忘 四煞」中的老四是谁?他刚刚杀了钟瘦铃,
现又撞 费杀,顿感冥冥中真有天意,断喝一声,一掌挥出。
那和尚喝道:「好小贼 居然敢冲 我们伤人? 」那道士嘟霍
然回首,回臂横挡,「碎」地一声,两人均退二步。
方歌吟自从龙门奇遇以来,武功已臻化境,未被人真正击退过,
那道士这一格竟然闹得个平分秋色,各擅胜场,却见那道人惊异之
色,不在自己之下。方歌吟心里有意,忖想,我与你们无怨无仇,
何故要阻止我报父仇? 那道士嘟一声暴喝,道:
「兀那小狗你奶奶雄果有两手,妈巴恙子的王八加三级再接我一
拳瞧瞧 」
说若「呼」地一拳打来,他这一拳没有什麽出奇,但比任何人
使出这一拳都快,都拿捏得准,都力大。方歌吟没想到这脑袋瓜子
小小眼睛细 弭口白牙的老道,一开口竟七八不离十尽是骂人的话,
正错愣间,那道士已挥拳击来。
方歌吟又冲臂一格,「碎」地一声,又各退两步。那道人越战越勇,
再冲一举,方歌吟他是一拳挥去,「曜」地一声,各退一步。两人武
功高绝,遇敌遇强,反而愈能发挥。两人各运气功护体,高手较技,
进退躲避之间相差往往不逾分毫,必要时半步不能退,两人武功愈
拙,反而力争向前。两人三次对掌後,撒掌相对,方歌吟胜在杂学
庞洽,妙 纷呈,那道人势头凶锐,但终究不敌,渐落下风。
那尼姑双袖一展,拦在两人之间,叱道:「让老娘来收拾这小子!」
那道人悻悻然身退,兀自骂道:「这小贼有两下子,武功好得造反,
别阴沟裹翻了船 」竟不肖以二攻一。那尼姑扳 一副别人欠了
她一辈子债的脸孔道:「你放心,翻不了的。」双袖拂出,方歌吟
只觉她双袖如刀,连舞起来,旁边的杉松也为之飞幌不已。
方歌吟避得稍缓,差点没吃了一袖,只见她,忽而袖裹出拳,忽
而拳里伸指,五指如刀,戮将下来,方歌吟忙施展宋自雪的「天羽廿
四式」,以手作剑,与之斯拼了起来,两人掌风呼呼,袭得杉松东倒
西幌,两人在峨眉「倒退蛇」梯级指道之间,忽分忽合,忽东忽西惊
险至极,又迅捷无尽,瞧得桑小娥 车莹莹 辛深巷等手心都捏了一
把汗。
那尼姑拳法诡异,一般微跋,但武功另创蹊径,狠抓恶挖,稍一不慎,
即血溅当堂,那有什麽佛道高人的修心养性?两人打得难解鸡分。但久战
之下,方歌吟的武学甚广,非拘一格,只见他纵横前後,悉逢肯策,那
尼姑盘打戮拂,却渐见涩沸,打到後来,方歌吟她舞蹈一般,噬手而
应,姿态玄妙,那尼姑呼吸渐重,不成章法,那和尚大喝了一声:
「贼婆娘,快快退下,真叫人笑歪了嘴巴」那女尼一招「燕子入林」,
掠出战圈,却犹不甘,回骂道:「看你秃驴又有什麽能耐,敢将人瞧得
小了!」那大和尚哈哈一笑,居然一低头疾掩过来。方歌吟慌忙抵挡,
交手几招,便知这和尚助力犹胜前两人。那道士和尼姑,居然在旁助
兴吆喝,却不是给这和尚喝采:「喉,臭小子,别千不败万不败,给这
和尚打败了 」「小畜生,你可不能输,输了就把我们的脸面都向那大
肚和尚丢光啦 」
辛深巷一听,猛然一震,高声叫道:「住手 住手,各位请住手,
有话好说。」那和尚自是不理,又顶看肚子向方歌吟疾撞过来,方歌吟
正是手忙脚乱,对辛深巷的话又甚听从,忙跃开住手,那和尚见
方歌吟一跃就开,自已知缠他不住,当下心知肚明,哈哈一笑,紧接
唤了一声道:
「小子有几下子,年纪轻轻的,倒像了个十足十┅┅唉,可惜就是不
学好?.」
方歌吟大奇,心中嘀咕:我像谁了?我什麽地方不学好了?┅┅却听辛深
巷恭谨地问道:
「三位前辈,可否赐示晚辈高姓上名?」方歌吟见辛深巷如此恭敬,知
必有故,桑书云却眼神一亮,似猛地醒悟起什麽人物来了,只听那和尚兀
自踢踢拖拖,笑道:「喉喉,你俩瞧,这人考究起咱家万儿来了。」
那尼姑扳看脸孔道:「我叫什麽,干你们屁事,跟人打架,又不是跟
名字打架。」那道士气呼呼地道:「我就是老杂毛,你又怎地?」
辛深巷即笑道:「如在下猜得不差,三位便是当年,威挺华理 名劲
八表心萧大侠身边三位大将心腹,[潮王庇王」铁星月铁大侠 [阎王仲手]
陈见鬼陈女伙 以及大肚和尚三位前辈。」
方歌吟听得脑门翻翻滚滚,似被马车辗过一般,一时不敢相信刚刚跟自
己交过手的三人,便是昔日声名如宙动于九天之上的三位奇侠。桑小娥
车莹莹都「呀」地叫了出声。
那和尚笑道:「嘻嘻,居然还有江湖小辈,记得咱们。」语气中敌意消
了不少。那女尼哼了一声,道:「不错,我便是陈见鬼。」那头小身粗的道
士贼感嘻嘻地笑道:「对啦,对啦,我就是「屁王]铁星月,货真价实,
如假包换,要不要我放个屁印证印证。」
辛深巷脸如土色忙不迭地道:「不不不,不,谢了┅┅」说起铁星月发屁,
人人都闻「屁」色变,「屁」不虚传,是断断「敬谢不敏」的,要知道这铁
星月 陈见鬼十大肚和尚都是当年「神州奇侠」中顶天立地,雪志冰操,弘
道舍身的英雄人物,但为人滑稽突梯,却没料到老来还是玩世不恭,骄纵
成性,依旧不改当年。 &.
那大肚和尚见对方识得自己等人的威名,而自己却不识得人家,却是说
不过去,便问道:「你们又是谁?怎麽一上来就不由分说,死缠烂打?」
方歌吟等顿时为之气结。明明是对方一上山来,便没头没脑的恶战了一
场,却反过来骂对方蛮不讲理,真是横霸得紧。辛深巷涵养却好,笑态可
鞠地道:「我看是一场误会。这位是桑书云桑帮主,刚才与你们交手的那
位,便是天羽 大漠 血河之派当今掌门方歌吟了┅┅」
三人脸面相觑,那陈见鬼的脸色,却是和缓了下来,道:「原来是几位。
真是不打不相识┅┅」原来桑书云 方歌吟在江湖上颇有侠名,就是隐身
尘世之外的僧道尼,也略有所闻,这三人向来敬的是英雄豪杰,登时脸色
便好看多了。
那大肚和尚笑道:「原来是你,无怪乎取之不下了。」他一面说一面抚
摸 大肚腩,好像觉得原来是方歌吟,便没去了脸子。铁星月却劈头劈脑
问道:「你是那桑书云麽,那其他三正四奇]呢?.
怎麽只剩下你孤零零一人?」铁星月这一问,正触动了桑书云的伤心事,
辛深巷忙截道:「这事说来话长┅┅」
陈见鬼见辛深巷抢 讲话,她生性好闹,无论大事小事,都要闹闹方才
甘休,所以也截问道:「什麽话来话长,你们好不讲理,」她一手指 车
莹莹道:「你们抢了他妹妹,还把人家逼到无路可走,是仗看几手功夫,
便要横行霸道麽? 」
铁星月也跟 道:「这事撞 咱们手里,不管你们是天王老子,我们都
管定了,这叫锄奸除逆,辞不容义1」大肚和尚连忙纠正道:「是义不容辞。」
铁星月横了他一眼,差些儿要翻脸地道:「还不是一样,不迟迟疑疑说好,
真是吃化不古 」陈见鬼听不过耳,又反唇相稽道:「是吃古不化!」铁星月
一时为之气结。
方歌吟等却不明所指,茫然不解。辛深巷是何等人物,眼珠一转,呵呵
笑道:「三位有所误会,这位女子是我们一家人,是什麽人的妹子来 ?她
既非绑捆也未制穴,你们可以问她呀 」
三人本正在互相绊嘴中,听得此语,不禁一呆,见车莹莹一双盈盈大目,
正掩 嘴笑,情知自己三人已上了别人家的当,但三人骄纵惯了,铁星月
马上就说:
「你的话我本来相信,谁叫你来说时豆眼骨溜溜的一转?根本不是什
麽好东西嘛 」换作别人,定必要恶言相向,但辛深巷城俯极深,最会排
解患,攸微微笑道:「这贼眼溜溜是在下的不足,就此向各位谢罪。」
说 抱拳唱偌,又道:「却不知三位是听什麽人说的?现下 位方少伙正
在称查一人,此人无缘无故,残害了他的父亲,正是要找他复仇,听说
大侠可会兄 了?」三人一听,知是被费四杀所愚弄,正要找他时,却见
原地的费杀,早已不知去向。
原来三人遁出江湖以来,天天绊嘴吵架,也有一番逍遥快活,今年中秋,
他们连袂到峨眉来,因知萧唐骑鹤钻天坡之别,便想来遇大哥萧秋水,却
不料人未见 ,遇到了一个狼奔鼠窜的白衣人,铁星月多事?便拦住追问
原委,那费杀见三人手上功夫了得,便故意乱嚼舌根,编了一套谎言,使
三人动了侠义心肠,上山来寻事。费杀私心所望战斗一启,他便乘机开溜。
这风尘三侠,直肠直肚,不知世人险诈考多,而诚信老少,便不分青红皂
白,与方歌吟斯拼了一场。
费杀已溜,三人心中只一叠声的叫苦,心忖,这次闯祸,咸也大了,却
听桑书云悠悠笑道:「这斯想溜,我已将之点倒。」
三人心中一喜,偏头右去,只见费四杀脸如土色,倒在地上,原来他趁
三人跟方歌吟斯搏之时,趁机想逃,但怎逃得过桑书云隔空射穴的「长空
神指」?桑书云连封了他右腿.「风市穴」 左腿「环跳穴」,费四杀便行
不得也哥哥了。
这时三人情知受骗,怒火如焚,方歌吟他仇人见面,份外眼红,费杀知
这番难逃大难,当下一咬牙,双手往地上一按,往山下石阶翻了出去,一
路碎碎罗曜跌了下去,方歌吟「哩地一声,如一支疾箭射落了下去,待费
杀身形遭石灯稍阻,他己接住共身体,这时费杀已跌得脑浆迸裂,
当场气绝了。
此人为求医好他被萧秋水震断筋脉的一双腿,千方百计,上得血河车,
稍亟以求精铁之气,想借用石室,杀方常天以灭口,但腿是医好了,命也
丧在这峨眉山上。方歌吟「登」地跪下,仰拜裔肖,哭道:「爹,我给你
报仇了┅┅」
这时天空「喀喇」一声,电照长空,轻雷隐隐,窒滞郁闷。忽闻後山
远处,有一声大哭。众人一震,顷刻之间,第二声大哭传来。众人脸相
向觑,相顾骇然。这时又传来三声震天长号。「劈喇」一声,又一道闪电
,大雨眼见倾盆而下。
道人变色道:「是萧大哥 」陈见鬼叫道:「在钻天坡!」大肚和尚喝
道:「快去!」
三人疾掠而出。桑书云和方歌吟对视一眼,桑小娥疾道:「爹,大哥,
你们快去,我和莹莹,照顾大叔 」桑书云 方歌吟应得一声,施展小巧
绵软功夫,迅疾无伦地尾随僧道尼钻入洞中,往骑鹤钻天坡奔去。
出得了洞口,眼见豁然一朗,这时雨丝如长啸,五人掠在雨中,也不顾
雨势大小。五人剧奔一回,到了「洗象池」,只见「岩谷灵光」四字,不
住闪烁,似有似无,只见四周空寂寂地,那有半个人影,而池塘在雨中,
溅起千万微波,直是看去,如金粉繁华,漪嫩盛哉,但纵观全局,不过是
微波沥涵的池塘秋水而己。五人一时怔住,都见池边面向「岩谷灵光」的
青石板处,右两个整齐的刀削般的脚印深深。
「他来过 」铁星月呼道,言下恰悲至极。四人只觉天地间无穷遗恨,一
一涌来;池水中漆起十点万点劳肴皆是往事的鞭丝帽影。
就在这时,「忽」地一声,那岩壁上来了一个身形媲忽的人影,自上俯
下,也似悠然神往。大肚和尚忍不住长声叫道:「萧大哥 」那人身形一
震,却是没应;陈见鬼也呼道:「唐方姊!」那人亦没有应。
三人互觑一眼,料定不会是萧秋水或唐方,吆喝一声,分三边包抄掠出,
那边瘦身影似是一惊,想撇头就走,但对这里又似恋恋不舍,就此一宴之
间,袖迟一瞬,三人已然攻到。
大肚和尚喝问:「你是谁? 」铁星月己一拳挥到。那少年人酒脱自然,
嘴边彷佛还挂了一个不在意的笑容,但凛然不惧。三侠初以为只不过是黄口
孺儿,轻易可手到擒来,但三人裂大如腐的拳脚,那少年都能顾盼拟合,信
手而应。又打了一会,三人竟只占了上风,一时夺之不下。
方歌吟 桑书云都大见惊诧。今番在峨眉山,屡遇奇人,只憾未见看萧秋
水亲身,就只这一个顽强少年,武功都足以令人啧啧称奇了。
三人各逞奇技,一时夺之不下,那少年招法快慢洪纤,转折如意,但应敌
经验,毕竟莫如三人,这时三人配合数十年的经验,三人一体,如手使臂,
如臂使指,一气呵成,眼看就要击中那少年,那少年见危在顷刻,蓦然一
闪,「劈喇」一声,一剑犹若天外飞来,画破长空。
这剑划破苍弩,如一击闪电
方歌吟见势不妙,不及思索,飞冲而去,伸剑一拦,铮然一声,那一剑
就刺在方歌吟的天下最佳守招:「海天一线」上。
方歌吟只觉一股锋摧列折的锐气,直冲而来;那少年抑觉一道深厚磅礴
内力,反击回来。两人都收足不住,直落了下来,但都恐沾污了池水,各
自提气一飘,力落于池水两边。
两人对时无语,暗自钦震。这时雨势渐收,等非久雨。然三侠站在岩顶,
如受磁电震。大肚和尚顿声叫道:「┅┅惊天一剑 」陈见鬼也厉声道:
「你会使「惊天一剑」!你是萧大哥的什麽人? 」
方歌吟听得「惊天一剑」,也震惊不已,向那少年望去,只见他神轻目
秀,脸容也有几分相热。那少年也儒儒回问道:
「敢问三位前辈┅┅」铁星月没耐烦道:「我是屁三 他是大肚,女的
就是陈见鬼 萧大哥在那里,快带我们见他 」那少年稽首伏拜,道:
「弟子不知三位师叔驾临,罪该万死!」
「弟子?」三人相顾愣然。只听那少年恭声道:「弟子方振眉,是恩师
劣徒。幼时蒙恩师救于蜀地,授了一年武艺,恩师便别弟子他去,弟子一
直寻访迄今,未明恩师下落,今来此地┅┅」
铁星月喝问:「萧大哥是你师父? 」那少年点头道:「是。」却一直
不敢再抬头。陈见鬼道:「你抬头说话。」那少年抬头应道:「是。」大
肚和尚只觉那少年酒脱气态中自夹杂一股英气非凡,欣然道:「原来是大哥
的弟子,无怪乎我们三人制不住你。」
又急急问道:「萧大哥呢?他来不来?」那少年垂泪道:「弟子也是不知,
想在这里守候恩师,却逢 三位师叔┅┅」陈见鬼叹道:「便无缘无故,
打了起来,是不是?」那少年伏首愧惶道:「是弟子不好。」铁星月道:
「罢了,罢了,这怪不得你┅┅只是,看来大哥已来了又走啦。」
方歌吟在旁听得「来了又走啦」,心中怅然。但见那青石板上两道鞋印,
面对洗塘,似千年万载已锁刻上去一般。不知萧秋水来时,在沸沈大雨中,
对那「岩谷容光」是如何恰怀?耳际只传来适才那三声悲号包撼。心里却
想起昔日「难老泉畔」林公子所吟之诗:「┅┅眼前万里江山┅┅似何
小小兴亡:┅」桑书云低声向他道:
「让他们聚聚,我们走罢。」方歌吟说「是。」忽想起一事,扬声问
道:「这位小兄弟请了。」那少年忙稽首道:「晚辈不敢。」方歌吟一
笑道:「适才小兄弟说萧大夥蜀中相救,不知是在何处?」
那少年坦然答:「是隆中。」方歌吟恍然,又问:「隆中那里?」那少
年不暇思索,即应:「日月乡。」方歌吟微笑道:「小兄弟可记得当年
日月乡遭人横手时,有两个少年人强出头┅┅」邢少年眼睛一亮:「记
得,那是乡中方家村的沈哥哥和方乡长的儿子┅┅」方歌吟笑道:
「我便是那[方乡长]的儿子了。那时我们三人之中,你年龄最幼,比
我小四五岁,现在可长俊了。」
那少年听得大喜忙过,又拜伏于地,道:「方哥哥昔日救命之恩,小
弟尚未报以万一┅┅」方歌吟摇手笑道:「到最後连我们还不是萧大侠
救的,你谢我作甚,快起来1」那少年方振眉道:「是。」又问:「只是
┅┅那沈哥哥呢?」方歌吟顿了半响,道:「他皓首穷经,治理文事去了。」
那方振眉哦了一声,桑书云笑道:「你们几位初逢,正好叙谈,我们还
有事,要下山去了。」二人转身行去,那大肚和尚忽尔叫住,二人回身,
方歌吟间:「有何贵干?」大肚和尚期艾半天,豁然一笑,道:「那一剑,
酒家谢谢你了。」
方歌吟笑 摇头,二人自九老洞穿出去,同桑小娥 车莹莹 辛深巷说
明了大略,桑小娥与方歌吟见不 萧伙水,顿觉黯然,这时天气变好,云
淡烟消,桑书云有些掂念帮中事情,五人便下山来,时气候渐变,再回仰
高处,只见云雾围绕,不知几深几重。这时耳际听有人斥喝之声。
方歌吟等俯首望去,只见官道之上,有三人驾 一匹马车疾驶,另外四
入,捉刀相追,一面吆喝 : 「留下买路钱才走!」「里面载的是什麽货
色? 」另一人叱道:「好小子!过本寨的山头不拜山,给我留下!」呼
地一招手,几支木棉针撒了出去,只惜腕力不足,只钉在车辆上,那伤
得 人。
那驾车的三人,迂自不理,当中一人,提姜猛冲,怕给强梁赶上。那
头马匹也发足急奔。七人追追打打,便自远去。这时幕晚将近,视野模
糊,桑小娥 车莹莹分扶辛深巷,没瞧分明,共中一人问:
「什麽事?」方歌吟没听清楚,桑书云答道:「没事。几个人追一部车
子过去。」
稿于一九八0年六月八日
旧社庆後两天秀岑瀑布行前三日。
「血河车」故事系列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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