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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luling (思成), 信区: Emprise
标 题: 温柔一刀47
发信站: 紫 丁 香 (Thu Aug 6 10:54:59 1998), 转信
四七量才适性
「像你现在,可能忿忿难平,可能对我的话一点也
不服气,可是那有什麽用?」雷纯道,「如果不与
女斗,你不能跟我 口,而又不能一指把我杀了,
你也只有徙自气愤而已:所以说,如果不自量力,
妄自尊大,逼人於绝,不留馀地,只是自取其辱而
已。」
王小石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雷纯那一番话,当然不是针对他的,可是他可以想
像得出,一向傲慢的白愁飞,被雷纯当众斥责,会
有怎麽样的反应。
可是白愁飞的反应,完全出乎王小石意料之外。
他深深地呼吸。
然後吐出了一口气。
按着他缓步前行,走向雷纯。
他这一个举措,使得场中四大高手,都留意了起
来。
也耽心了起来。
──如果白愁飞对纯儿出手,自己决不可能袖手旁
观,可是,这样一来,说不定就要与苏梦枕决战当
堂。雷损这样想。
──假如白愁飞向雷姑娘出手,自己没有理由不加
以阻止,但这一阻拦,很可能就与自愁飞发主争
执,白愁飞这人自负,执拗得很,一旦冲突起来,
恐怕不易化解。苏梦枕暗忖。
──假若白愁飞竟向雷小姐施辣手,雷总堂主可能
要被逼出手,所以自己一定要先总堂主而制止白愁
飞,但此举可能致使「六分半堂」与「金风细雨
楼」就要在此地决一胜负! 狄飞惊也是这样思忖
着。
白愁飞不能出手:对这样一个弱女子下手,实在太
不像话了,无论如何,自己说什麽都得要拦住他:
白愁飞一旦决定了的事,是决不让人阻挠的,只
怕……
王小石心里比谁都急。
张炭已拦在雷纯身前。
他已见识过自愁飞的武功。
他明知自己不是对方的敌手。
可是,任何人都不得伤害雷纯,只要有他在的一
日,他决不让任何人加一指於雷姑娘!
口 口 口 口
白愁飞走过去,冷冷地看了张炭一眼,那一眼,只
有一句话可以形容:
目中无人。
然後他转睛去看地上的死人。
兰衣剑婢。
「她死得太可惜了,」白愁飞道,「你的主人真要
有本领,就该为你报仇,而少在这儿嚼舌根。」
白愁飞这句话,当然还是带着讥剌,可是他这样一
说,在场的几个举是轻重的人物,全都放下心头的
一块大石,全都卸下暗中提起的一口真气。
可是,只有王小石的心里,换过了一个问题。
一个奇异的问题。
电光石火般的换过。
──要是白愁飞对雷纯出了手,金风细雨楼和六分
半堂的高手,甚至是自己,也都会全力相护,这样
说来,雷纯的身分,岂不是非常的微妙,甚至在某
种层次上,要比在场的一处高手,还要有分量得多
了?
不过这意念只是一闪而灭。
人生有很多意念都如是。
──如果你不去刻意捕捉它,或马上记下来,它就
不会在世间存在,也不会在你脑海留下痕乃。
只是,世间许多扭转乾坤,影响深远的大事,都是
由刹那间意念所形成的。
口 匚 口 匚
「我们就在後天午时,六分半堂总堂候驾。」
「一言为定。」
「後会有期。」
口 匚 匚 口
通常,「一言为定」和「後会有期」,都是定约盟
、临分手时所说的话语:
可是雷损和苏梦枕都不是这个意思。
说的人神色凝重,听的人也睑色沈重。
因为他们都知道,那是两个人的名字。
一个是「六分半堂」的供奉,一个是「金风细雨
楼」的长老。
苏梦枕自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人。能被他奉为长老的
人,自是非同小可的人物。在褛子里人人都知道,
就算对苏梦枕略为失敬,还未必遭重罚,但若对
「一言为定」有丝毫失态,随时会遭杀身之祸。
这是个老人,曾在朝廷任职制定经筵仪洛、论辩政
事,曾任「侍读学士」官衔,失势之後,退任金风
细雨楼的长老,因顾念当年声誉,不便以真名示
人,江湖中人,都以「一言为定」称之。此人说话
一言九鼎,当年,在皇帝面前讲经明义、进谏辩
政,连天子都得听他几分的话,在武林中,他的地
位更加特别,说出来的话,更右权威。
「一言为定」说出来的话,就像囚犯在监牢接到了
判决。
「後会有期」则刚好相反。
当他对人说这句话的时候,一个好端端的人迟早都
会变成囚犯,与他在狱中「後会有期」
因为「後会有期」掌管的是刑部,由留县小捕快一
路升到如审刑院评议,後掌大理狱员外郎,眼看要
升到尚书侍郎,却因脾气太坏杀戮过重而被御史及
部下朱月明弹劾,被撤职查办,摇身一变,在「六
分半堂」里贵为供奉。
一个人能够在久经变乱的六分半堂任职供奉,连廿
年之久,而他本身又非姓雷,自有过人之能。
「後曾有期」绝对是能干、干练的人。 -
一个真正能干的人,不会什麽事都由他去干;正如一
个说话有分量的人,不会什麽话都交由他说一般。
而今,在苏梦枕和雷损的对话里,已明明白白的显
示 :
後天正午六分半总堂之会,不但「一言为定」要出
现 「後会有期」也要登场。
如果不是生死之决。存亡之会,又怎会惊动这两位
本是朝廷大老,现今是两派元老的人物?
口 口 口
「一言为定」。
「後会有期」。
这两个人的名字,绝对能够镇压场面。
同时还有另一个好处。
那就是可以当作分手前的话语。
苏梦枕和雷损说完了,就各自走各自的路。
他们一走,他们的部下也就跟着撤走。
苏梦枕步伐一动,整个金风细雨楼旗下的高手,也
簇拥而去,阵势依然有条不紊,王小石和白愁飞心
里忽然生起了一种感受:
──苏梦枕是「金风细雨楼」的苏梦枕,当一大群
人拥护着他的时候,他是君临天下而又名动天下更
是独步天下的苏公子,跟昨天和他俩联袂上三合
楼,彷佛是迥然不同的两个人。
──这是「红袖梦枕第一刀」的气派?
──还是他们三人间本来就存在着的距离?
王小石不知道答案。
只不过,王小石微微感觉到,苏梦枕转身而去的时
候,好像跟白愁飞交换了眼色。这眼色就像交换了
一个秘密似的。
白愁飞似已有了自己的答案。
王小石虽然并不明白,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人越多,高手越强,闹争越剧烈,一向看来病恹恹
的苏梦枕,却逼现了更强烈更无匹的气魄与气派。
也许,只有一个时候,只有一个人,曾在顷刻间攫
夺了他的锋芒,虽然时间极短,也确只有一次。
那就在刚才。
匚
那就是关七。
关七不但攫去苏梦枕的锋芒,震退雷损,也镇住王
小石和白愁飞。
他只被一件事物所仪住。
──那就是这口棺材口
一口棺材,到底有什麽可怕的?
关七为什麽要怕一付棺材?
口 匚 匚 匚
这时候,王小石和白愁飞跟随苏梦枕一伙撤走,颜
鹤发和朱小腰率部众随後而去,邓苍生和任鬼神则
跟雷损的队伍撤离,陈斩槐等一干「七圣盟」的忠
心部下,垂头丧气的另走他道,雷纯本也要走,却
见场中剩下温柔、唐宝牛和张炭,各有点惶惶然,
也有点黯然。
雷纯奇道:「你们不走?」
「走?」张炭苦笑道:「走去什麽地芳?」
「回六分半堂啊,」雷纯虽然盛意拳拳,但谁都可
以看得出她正愁眉莫展,「好不容易才盼得五哥你
来京城,你才这麽不留到半个月,就要走了麽?」
「雷小姐,」张炭忽然客气了起来,「我们结义的
时候,我并不知道你就是「六分半堂」总堂主的掌
上明珠,对不对?」
「对。」
「当初,你在庐山救了我的时候,我很感激,但我
那时候也不知道你就是雷损的独女,是不是?」
「是。」
「虽然,我现在已经知道了,我仍然很戚谢你救了
我。」
「如果说谢,五哥一路上对我的照顾和保护,那又
怎麽谢得完呢?」
「可惜,你是「六分半堂口雷总堂主的女儿。」
「可是,这跟咱们的交情,完全没有关系呀。」
「有关系的,」张炭沈重地道:「先前我不知道,
所以才敢与你结为兄妹的。」
「现在是我雷纯与张哥哥结为兄妹,这跟什麽人$
都扯不上关系,咱们一路上也没怕什麽人误斛,怎
麽到这儿反而要计较起来?」雷纯道:「五哥,我
不明白。」
「你是人分半堂的……总之,我高攀不上:」张炭
道,「坦白说,这一个月来,我因你而加入六分牛
堂,我……我也觉得跟他们……格格不入:」
「张哥哥光明磊落,任侠尚义,对六分半堂的所作
所为,自然会有些看不过眼,我晓得,要不是五哥
为了小妹,准就拂袖而去了,」雷纯婉然的道,
「可是,五哥就算不在六分半堂,也可以多来相伴
小妹呀,人各有志,小妹不敢用六分半堂留住五
哥,爹爹也不会相强,只不过…
说到这儿,雷纯委婉的道:「也许……也许张哥哥
早就讨厌与小妹在一起了,怪不得总是称我雷姑
娘,那……我也就不敢相留了。」
「快别那样说,」张炭一听,倒是急了,「我决不
是那个意思。咱们在「愁予亭」结义的时候,我也
不敢称你为妹妹,心头里虽是那样看待,但总觉得
自己不配…:.」
「这话怎说:有啥配不配的?」雷纯无法接受张炭
口里道出的意思,「自长安到汉水,这一路上,要
不是有五哥护着我,只怕,我早已没命返京了。」
「那算什縻?我除了会几下三脚猫的功夫之外,啥
也不懂,七妹子就凭天生聪慧,一见面就救了我一
回,说来惭愧哩。」张炭颓然道,「只是,我来到
开封府後,发现不管六分半堂还是金风细雨 里的
高手,比我高明的,在所多有,刚才令尊露了一
手,足教我练一辈于都赶不上,那位狄大堂主虽未
曾出手,但看来也是顶尖儿好手,就算七妹子日後
嫁到金风细雨楼去,苏公于还有刚才那什麽大小石
头的两人,都是一流高手,我来京师,别无他意,
只想匡护七妹,不让他人沾及我妹子的一片衣衫,
而今,你看,这算什麽了:真是丢脸丢到了家,」
张炭搔着头皮道:「趁我还没把脸掉到袜里去之
前,还是早些向七妹子告辞,总比日後七妹子只记
得我这个贻笑大方的窝里废的好。」
雷纯听他已不自觉地唤自己为「七妹子」,心里正
欣喜间,忽又听他提及六分半堂与金风细雨楼,又
觉一阵惆怅:「六分半堂,高手如云,金风细雨
楼,高手遍 ,跟我又有啥关系?我只是一惘身不
由己的人,爹爹要我嫁给苏公子,我就成了金风细
雨楼的人,他们拿我雷饵,把关七引来,我就成了
饵,我既身不由己,他们也没把我拿当什麽看待
。」
「雷老总这种做法,未免太过分了:」张炭忿忿地
道,「苏梦枕也不像话!」
温柔在旁,听了一会,还摸不着脑袋,此际忽想起
这後一句请,与她可大有关系,忙瞪眼叱道:「你
骂我师哥?」
「对,对。」唐赍牛忽插口道:「你说对了!」
温柔没想到唐宝牛居然会在这个时候扯她的後腿,
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唐宝牛向张炭道:「你知道我为什麽连说两声口
对」叮」
他当自己的话像圣旨一样,张炭此时可没心情理会
他,谁知唐宝牛见他不问,他迳自说下去:「第二
声对,是你骂对了。第一声对呢?」
天底下大凡爱说请的人,总有把话说下去的「本
领」。唐宝牛贸行自问自答:「是赞同你刚才骂自
己的功夫只有巨脚猫几下,也说对了!」
雷纯诚不愿张炭跟唐宝牛发生冲突,岔开话题道:
「你记得吗?初初认识你的时候,我还叫你十张,
到现在,还是改不了口。其实你是我的五哥啦,你
看小妹子多没规矩。」
张炭忙道:「咱们「桃花社口的口七道旋风口,才
不讲究这些:谁唤谁什麽名号,都是一样,计较个
啥
雷纯悠悠地道:「那麽,五哥来京城,只为了见见
小妹,又对我的门户,计较个什麽呢」
「刚才,雷姑娘说过,人,应该要量才适性:」张
炭有些忸怩的说,「我怕我太不度量,人不适应
了。」
「那些话,我是用来镇住那个自负自大的白愁飞
的,你怎麽听在心里呢:」雷纯道:「好啦,好
啦,小妹现在就给你赔不是,你别叫我做雷姑娘,
就叫七妹或小妹子,好不好?」
「不好,」张炭坚持地道:「就算咱们义结金兰,
一路上,我还是称你为雷姑娘,除了赖大姊之外,
你跟我们谁都不一样。」
「随你怎麽叫,」雷纯道,「我还是当你是我的五
哥,你说走就走,我可不依。」
「我也不是这就走,好歹也要等六分半堂和金风细
雨楼的事有个段落,认定谁都没欺负你,我才能走
得放心,」张炭自嘲她笑道,「不过,凭我这两下
子,只怕真要动手时,我可护不了谁。」
雷纯满脸的不同意,但犹未来得及说话,唐宝牛已
乍出春雷一般的大喝:「喂,饭桶,你这算干啥刊
婆婆妈妈唠唠叨叨的自贬身价,也不拧过黑炭头脑
袋想想,你要是那麽不堪,刚才怎麽能跟我天下难
有敌手、无敌最是寂寞的唐宝牛巨侠几乎打成平
手?
他把「几乎」两个字,念得特别响亮,务使任何人
都听清楚并记住了这两个字,以免旁人「误会」。
就算是他在「鼓励」张炭的时候,也要明确表示,
他仍是技高一筹的。
--
勿以物喜,勿以己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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