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prise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gmyold (天天), 信区: Emprise
标  题: 惊艳一枪11----温瑞安
发信站: 紫 丁 香 (Tue Jun  8 13:23:17 1999), 站内信件

叁、乱局
  古往今来,真正好的局面,定必都是和局。
  以和为贵,和气生财,君子和而不同,在在都说明了「和」是快乐的源泉。
  不过,对一些人来说,和则无利可图,乱倒可混水摸鱼:乱世出枭雄,和平时世,反而
无甚可为。
  蔡京领「六合青龙」离去之後,米公公回到内宫住处,赫然正有「血剑神枪」方应看自
酌相米公公一面笑看赔罪,说是要劳侯爷久等,一面道出诸葛先生和蔡京互争的一动一静,
力应看听得仔细,听罢就带笑的问:「依公公来看,现在的局面是不是由明争转入暗斗。
  米公公一笑道:「反正明争也好,暗斗也好,这局面都对你我有利无害,大有可为。现
在是暂时的和局,难保不正是酝酿看日後的乱局。」「这次似乎是蔡京吃了点小亏,」力应
看审慎地道,「以蔡京的为人,就会这样算数吗就算在谨慎的时候,他脸上笑意依然,」当
然不会,「米公公吃了一粒花生,喝一口酒,再吃一颗花生米,」不过,蔡京与传宗书一早
已貌合神离,未必尽如人所料那麽配合无间,傅宗书亦非等闲之士,他善观形察色,更长於
掩藏锋芒、擅於应变,蔡京并非庸手,心中有数。且观蔡京为人,多年以来,他们是落落大
方、能容能用,故有不少有才之士,投他帐下,但真正为他所重用的和大力提拔的,莫不是
叁流以下的人物:这些二、叁流、甚至不入流的人物,嚣张得势,一味呵谀奉迎,善拍马屁
,本身且不要说骨气,连志气也欠奉得很,但际遇却远远凌驾於才智之士之上,浮嚣跋扈,
横行无忌,这正是蔡京辱杀真正才智之士的方法。
——盖因才识之士,有日能与他争长短,这些人全是废物,永远都赢不过他,他才放心乐用
。这些人都为了保自己地位而为他卖命,勇於内斗,挤兑能人,蔡京才能长保大位,永垂不
朽。另一方面,又搏得肯提拔擢升部下之名,而又得到受他恩泽的人感激报答,真是好人当
尽,坏事做尽。
  力应看听了,一笑饮酒。「不过,这种人物也有好处:他永远懂得收买人心、照顾自己
人;」米公公眯眯笑着,又吞了一粒花生,呷了一口酒,「到目前为止,我还算是他的自己
人吧!」他们会因利而照顾自己人,也会因利而出卖自己人的;」
  方应看似还有顾虑,「依公公之见,蔡京确会另有异动的了。」「反正,他越动,局面
就越乱;局面越乱,对你一统武林、就越有好处;其实,他是在帮你,他忙他的,你隔山观
虎斗就好,最多不过不时射一支冷箭、放一把大火而已!」米公公吃吃地笑看,又说:「蔡
京当然不是善男信女,他表面唯唯诺诺,但我看他至少会去进行一事。」
  方应看即问:「什麽事」。「米公公嚼着花生,眼眯得像一根横着的针:「找一个人。

  力应看当然问下去:「什麽人」米公公用袖子抹咀边的残沫:「元十叁限。」
  「像他那麽一个聪明人,」他说,「自然不会忘了在这时候起用这值不得了的人  去对
忖诸葛先生,」他又去挟了一颗花生粒,扔进咀里,嚼得上上作响:「我们且看这和局,能
和到几时?且看着这乱局,乱到几时|,」方应看这回沉吟良久,才道:「可是,元十叁限
和诸葛先生份属同门,会为蔡京而自相残杀吗」米公公并没有马上回答他的问题。
  他嚼看花生,上上有声、津津有味。
  力应看马上为他斟酒,睑上又浮现那略带稚意、惹人喜欢的笑容…
  「当年,韦青青青这武林异人,收了四个徒弟:首徒嫩残大师,神龙见首不见尾,云邀
四海,早已不知所踪。嫩残大帅原名叶哀禅,年少得志,青年当官,後辞官闯江湖,自创「
自在门」,中年後看破红  ,遁迹江湖,不问世事,二徒是天衣居士,因体资所限,无法练
成绝世武功,但见识学养,战阵韬略、六艺五经,无不卓绝:至於诸葛正我和元十叁限,两
人都是文武双全之士,只不过诸葛先生运气较佳,神宗时期,诸葛先受到王安石的越次赏  
,与王韶策上平戎叁策;旋又在哲宗时期为苏氏叁父子交好,并为司马光重用,司马温公卒
後,旧党几遭  斥尽去,但诸葛先生因二度救过当今圣上,保驾有功;圣上再偏袒宠护蔡京
,但也不致要罢黜诸葛,是以蔡京一直视诸葛为眼中钉,但一因忌於当今天子,二因惧卧诸
葛先生武艺高强、精明警觉,叁因诸葛手上四名爱将:四大名捕,在江湖上各有地位,在武
林中也声望显赫,蔡京若然冒然动手,万一  不讨好,诸葛先生便大可趁机反扑…,就像这
次杀傅宗书的事一样,米公公一口气说到这里,像说书似的,哼了几声,喝一口酒,又唉了
几声,再呷一口酒,然後又扔一粒花生米入咀里,又送一口酒。
  「也许便是因为这样,蔡京才急着要把开封府的武林人物,不是一网打荩,就是一举收
榄吧?所以他才会使白愁飞在『发党花府』做出那样子的傻事。这事一旦教人揭破,蔡京和
白愁飞都碰了一鼻子灰了,日後想要拢络道上的好汉,谈何容易:「方应看周虑的道,」或
许也因为如比,元十叁限更加嫉恨诸葛先生吧。」
  「便是如此。所谓同甘共苦,真是说的容易做的难。有时候,同患难虽已不易,但共富
贵更难。糟就糟在元十叁限,武功才智,无一在诸葛先生之下。他志大心高,原要报国效力
,但在王安石越次入对、大权在握之际,他投效皇弟赵  ,而遭王安石弃而不用,只好投蔡
确门下,甚不得志…俟司马温公拜相之时,报复新党,他因受蔡确之累,被贬戒川,直至蔡
京任相,因要节制诸葛,所以才调他回京,但又防他坐大,闲置不用。屡经磋砣,英雄已老
,空负奇志,元十叁限自然郁愤不平,」米公公一边吃花生一边喝酒一边追述往事:「诸葛
先生其实也有显念同门情谊,曾为元十叁限说项;但元十叁限十分倨傲,虽怀才不遇,但决
不接受诸葛先生的援手。两人因怀抱各异,又各事其主,曾数度交手,但许是元十叁限较为
不幸吧,从来都没有胜过一次|」方应看眼神一亮,这样看士,很有点像是一个聪明而淘气
的孩子:「所以元十叁限恨诸葛先生入骨,誓要打倒诸葛  忿?」
  「据说他们还有些私怨?」米公公哼了几声,他甚至闻到自己体内散发出一种老人味一
个在老去的人身上才会  出来的味道。他很不喜欢这种味道,这味道尤其在他喝了酒之後、
疲乏了之後会更浓烈。可是他又极嗜饮酒,而入总是会疲倦的。」至於那是什麽积怨我就不
晓得了。」可是,元十叁限也是个聪明人,他会为蔡京杀诸葛先生吗?「力应看还是这个问
题,」本来不会要是会,蔡京早就出动元十叁限夹杀诸葛先生了,何必要差王小石去?
  元十叁限此人自视甚高,极为傲  ,他对诸葛先生妒恨已极,直若深仇巨恨,但暗箭伤
人之事,他还是未必肯干。「米公公一面说看,一面在想:这年轻人闻看我身上的味道没有
?怎麽他看来一点感觉也没有?究竟是少年沈着?还是反应迟钝?还是怕我生气佯作嗅不到
?」不过,蔡京到这时际,一定会调出一个人来,「谁?」方应看问得快而慎重。「天衣居
士。」米公公道:「他们的二师兄。」
  「天衣居士?」方应看重覆了一句,马上就问:「天衣居士会为这件事而出动吗?」天
衣居士生性淡泊,一般江湖恩怨,他都不肯插手,至於朝廷斗争,他更不会理会:只不过,
蔡京决不是个简单的人。」
  米公公用一种彷佛在看一场好戏的奋悦说,「天衣居士,退出江湖已二十五年,廿五年
前,蔡京还没当上户部尚书之前,早已安排好了一个人,一直照应着天衣居士。」他笑笑又
道:「要不然,怎可说隐居就隐居?你以为真可以不食人间烟火,饮风吃云吗:天衣居士虽
然不涉江湖是非,但他依然沈醉於琴棋诗书画艺,喜爱花草树木鸟鱼,时有些发明,时作些
风雅,住得舒适,活得悠闲,你以为他真的是神仙?如不去抢劫偷盗,又不做事谋财,他那
里可以过这般写意生涯。」
  方应看心裹一面惊震於蔡京的老谋深算,一面喑佩米公公的深闻博知,「公公的意思是
:蔡京早在数十年前,已在天衣居士身边伏了一人,以财力支持那人,成为天衣居士的恩主
?」「那人也是很多身怀绝学之士的恩公蔡京不方便做的事,他指使其他的人去做,有一天
,他便利用这些关系来让人对他报恩。」米公公挥不去自己身上发出的老人味,只好拼命喝
酒,喝得自己都不大分得清究竟那是酒味还是老人味,心中才较宽和一些:所以,蔡京手边
总是奸诈小人得道,但手下也不乏能人,「方应看这回小心翼翼的问道:「负责天衣居士的
人是谁?」
  「多指横刀七发。」米公公眯眼笑道:「笑看涛生云灭。」
  方应看这次不笑了,神色凝重了起来:「公公的意思是……其他五位也是……」。「
当世六人高手中,你就是「谈笑袖手剑笑血,翻手为云覆手雨」的「神通侯方应看。,蔡京
当然想要用你,但公子决非他掌中之物。」
  米公公说着说看,语音忽然变得又尖又细,连他自己几乎都不能辨别那是自己的声音,
使他觉得一阵栗然,这些日子以来,他常有这种情形,有时梦中乍醒,竟一直觉得自己是一
头怪兽,刚杀戮了许多人。他这种感觉,发生得愈来  频密,愈来愈明晰,愈来愈紧迫盯人
,彷佛他身体里有一头可怕的兽,随时要把他吞掉一般。
  「蔡京想把大大高手尽收囊中。他还没那麽大的本领,不过,多指头陀确是他的人。」
方应看微讶:「多指头陀?五台山的多指头陀!!「《注:「多指横刀七发、笑看涛出云灭
」六人高手,请参阅八六年作品『杀楚』一书里写的振眉篇述及的多指头陀。》」正是精通
少休「多罗叶指」和拈花指,但却能以五台山正宗气功「无法大法叁施帛的多指头陀。」米
公公觉得他身体里似有「另外一个人」替他说话:「这数十年来,照顾天衣苦士起居饮食、
无有不从,而又能不令他生疑的,除了这位多指头陀,还能有谁方应看徵噫一声:过了半晌
,他的笑容又回来了,像阳光映在水上一哼的存了土来,极难得也极旰看::天衣居士、元
十叁限、诸葛先生,还有「大开大阖叁残废」与「四大名捕」他像是品评雅赏奇花异卉般的
道,要是还加上懒残大师和他的徒弟沈虎禅,那真有热闹可瞧了。
  「懒残大师,失踪已久,到底还在不在世上。仍然成谜,沈虎禅正与万人敌及铁剑将军
为敌,现今是不是还活着,只有他自己知道;」米公公觉得「自己」又「回来」了,他大力
的  着花生,来证实自己神智仍然清楚:只是当他精神稍为宁定时,那种该死的二老人味又
回来了。「这些年来,元十叁限摒除一切杂念,苦创『伤心神箭』,诸葛先生忧烦国事、将
绝艺倾囊相  於四大名捕外,潜修『浓艳一枪』。亓十叁限曾叁度找诸葛先生决斗。但也败
了叁次:近十年来,他们各练绝技,这一战只怕得要不死不散。」
  方应看笑了。他的笑容甚是灿烂好看。
  「这样说来,局面又要开始乱了」。「对小侯爷您这样的人杰而言,局面越乱越好。
不乱又焉能显示出你平定天下的能耐。要是不乱,小侯爷又怎能名正言顺,再像方大侠当年一
样,统领武林、君临天下了:武林中已有许多年龙无首了呀」对。乱就是大有可为。
平静的局面是出不了英雄的,「方应看也笑看说,」蔡京虽然恣肆跋扈,但他是意图偏安,
才能维持他的专权:这样不痛不快,那就太没志气了,不懂顺流应世的人,就该下去。赵家
天下,积弱已久、积怨已深、积重难返:公公与金元帅早有盟誓,若能里应外合,他日蔡京
的位子,就是您坐的了。「」我倒不是贪图权贵。小侯爷,你是深知的,我小时就给赵姓皇
帝抓去阉割,一家大小,全死在党锢之争里。所以不管对赵家还是新旧二党,一无好感:「
米公公觉得那只奇异无比、宠大无匹的」野兽「又在心底里凄吼了一声,」这件事,小侯爷
一向都是与我同一阵线的。否则,金主又何必派了大王营里叁大悍将:契丹、蒙古、女真族
的高手来为你执鞭掌辔:「方应看忙道:「那是金主厚爱。」
  米公公眯看眼看他:「你的」血河神剑「练成怎样」力应看答非所问:「义父始终不肯
授我」天羽奇剑「。」
  米公公又问:「金主苦心暗中把他们的独门乌日神枪的要诀授予你,却不知练成怎样」
这一回,他倒了喝了一口酒。
  一小口。
  然後回答,希望能真  看到诸葛  生的艳枪,好长长见识,「还是问非所答。这时候,
到米公公心中掠过一阵寒意:眼下这个他日尚还仗赖他成大事的年轻人,最可怕处就是不愠
不燥、高深莫测。有时,他也弄不清楚:到底是自己在督导他,还是他在领导自己?他只知
道:体内的那吼声,是愈来愈大,愈来愈响,愈来愈近,愈来愈清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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