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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locatelli (梵天明王), 信区: Emprise
标 题: 少年铁手(20)
发信站: 紫 丁 香 (Tue Apr 13 09:23:06 1999), 转信
我仍是我
虽然仍是遇上了一些小遭遇战,但张三爸、何大愤、蔡老择、梁小悲、陈笑、张一女等
一伙六人,仍能顺利突围。
他们进入了蝈蝈村。
——进入了蝈蝈村,就等于安全了一半。
只要逃得过去,就能从头再起。
——人生能有几个“从头再起”?
但只要信心在、热诚在、朋友仍在,月缺了可以再圆,城塌了可以再建,连肝坏了都可
以再生,有什么失去了不可以再从头来过的?
有。
譬如青春、生命、岁月、人……
面对如斯荒山、孤月、残景、晓村,还有身边既受了数不清的伤吃了算不尽的苦而还在
捱着肚饿的兄弟门徒,想起昔日的呼儿将出换美酒,钟鼓馔玉不足贵,沙场秋点兵,哥舒夜
带刀,千骑拥高牙,乘醉听萧鼓,斗酒十千恣欢谑,烹羊宰牛且为乐,东风一夜吹乡梦,千
金散尽还复来的日子。当日揽辔志国澄清天下,拯救万民,那些岁月,竟远了,逝了,不知
会否复来,但眼前尽是荒山凉月。
风寒侵衣。
雾寒。
露重。
伤重。
伤重。
心伤。
就在这时,两枚青钱飞过。
那是“青蛛传音”:即是以两枚铜钱紧贴平行发射,由于迸射腕力巧技,使得铜钱在滑
行之时相互碰触,发出轻响,示意讯息。
这是“天机”的传讯方式之一。
这回的讯号是表示:
发现敌踪。
来的是一小队衙差,约十二三人,由一统带领队,大摇大摆,好不威风。
他们选了一户人家。
那户人家的侧巷里,正好是张三爸等人匿伏之地。
发讯号的是梁小悲。
他的轻功最好,先行探路摸哨,谁也强不过他。
张三爸等立即匿在暗处,留意动静。
那领队的军官命人大力敲门,才不过应门稍迟,他就令人踢门,十分嚣张。
那户人家慌忙打开了门,那军官劈面就大声说:
“咱们是奉命来抓张三爸等一众剧盗的。我们怀疑你们窝藏朝廷钦犯,来人呀,搜一
搜。”
那对老夫妇叩头如捣蒜,跪哭哀求:“军爷,富大人,别为难我们了,我们窝藏钦犯,
哪有这天大的胆子啊!”
敢情那军官的气焰是这对老夫妇所熟悉的,但他却不为所动,手下官兵更如狼似虎,大
肆搜索,凡搜得一些值钱饰物,全都说:“这是贼赃!”马上拿走,理直气壮,当真是脸也
不红。
军官一脚把老夫妇踢开,那边有婴孩惊号起来,有狗在狂吠,军官一挥手,手下即下
手,汪的一声,那狗立即就没了声响。
老太婆哭喊:“阿黄,阿黄,你们杀了阿黄。”
军官竖眉怒叱:“再吵,连你也宰了。”
老公公连忙抱着褪褓中的婴儿,以布帛掩其咀,怕这些丧心病狂的家伙真的连小孩子也
杀了。
不料,那姓富的军官反而因此灵机一动,一把将婴孩攫了过来,以尖刀磨着裹婴儿的布
缎,狞笑道:“修老爹,你是这个村子里最有钱的,一定曾周济过‘天机’叛贼,这还是趁
早把藏起来的金银珠宝全给了我,省得我的手一抖,嘿嘿,这可不是玩的。”
修老爹跪求道:“大爷,大爷,我哪有钱哪。三个儿子,一个给你们抓走了,一个给你
们杀了,剩下一个,也吓跑了,我们有田没人耕,果腹尚且不能,请求大爷放了我这小孩子
吧,皇天在上,我们哪有钱哪——”
那军官恶向胆边生,骂道:“坏就坏在你那一个逃亡的儿子上!他一定是去投匪,你再
不交我财物,我就——”
那婴儿又惨哭了起来。
陈笑听得为之发指。
“天杀的——!”
就要冲出去。
张三爸一手把他挽住。
陈笑不解。
“绝对不可以插手。一旦出手,军队就会得到讯息;我们还在蝈蝈村,那时,我们就逃
不了,一切复兴大举,都得前功尽弃了。”
“可是,”何大愤悲愤地道,“我们总不能眼见——”
张三爸绷紧了脸,下令潜行。
行到将近村口,忽见数名“九分半阁”的徒众,闪入另一小户人家的竹篱去。
张三爸等吃了一惊,忙朝树影里伏下,只听那几名“九分半阁”的人拔出兵器,笑说:
“这人家有三个姊妹花,都美,我盯了好久了。”
“这回趁这一闹,咱们五个轮着来,一人干三次,干不了挺着玩也好,反正账都算到
‘天机’头上去,不干我们的事!”
“朝廷请咱们剿匪,咱们岂可无便宜沾!趁火打劫,不干笨呆!”
这回连梁小悲也要突窜出去。
却给蔡老择一把挽住。
梁小悲愤道:“你……”
蔡老择回头望了望张三爸,目里也充溢期待之色。
张三爸脸肌抽搐了几下,还在脸颊上弹了一弹,在月光洒照下,几条蓬松的白发竟分外
银亮。
“不可以。”
“为什么?”
“会打草惊蛇。”
“如果我们见死不救,”这回张一女要抗声了,她毕竟是龙头的女儿,比较好说话,
“纵给咱们活得下去又有什么意思!”
张三爸长身而起。
他知道自己不领头先走,他的弟子都决不愿走,而且如果不走,只怕就会丧在这里,他
始终坚信:官兵盗寇都旨在引他现身。
他背向月亮照的方向走去。张一女一咬银牙,拦在他身前:“爹,我们这样做……”张
三爸涩声叱道:“快走!”大家只好跟着走。张一女仍抗声泣道:“爹,咱们这样活着,不
如不……”“啪”。
张三爸掴了他的女儿一巴掌。
然后他看见清冷的月色下,女儿玉颊上的两行泪。
清泪。
张三爸一跺脚,不顾而去。
走了半晌。
他负手,抬头。
长空一轮月。
野岭。
荒山。
他忽然止步。
“你们都想去救人?”
他身后的人都一齐答:
“是。”
“你们不怕死?”
“怕。但若能活人于死,自己区区一死,不足道也。”
“好!”张三爸霍然回身,目亮精光,道,“你们都不怕死,难道我这当龙头的怕?你
们去吧,以‘天机’名义,儆恶锄奸,把那些为非作歹、为虎作伥的家伙,全给我好好教训
教训!”
“是!”
开心得他们!
——开心的他们!
一下子,一溜烟似的,张一女、梁小悲、何大愤、陈笑,全冲掠回蝈蝈村去,看比赛谁
快似的。
张三爸脸上这才出现笑容。
欣慰的笑。
蔡老择比较稳重,也比较持重。
他慎重地道:“这下可大快人心了。”
张三爸点点头,道:“个人生死存亡事小,若没有原则,失去立场,则苟活不如痛快
死。”
蔡老择微喟道:“你仍是你。”
张三爸负手微笑,他已听到那姓富的军官杀猪般地大叫起来,和其他人的惊呼怒叱声。
“我还是我,没变。”
蔡老择谨慎地道:“不过,这样败露行藏,是确易遭噩运的。”
张三爸抚髯道:“老实说,我一辈子都没行过好运,也算是活到现在了,我走衰运已走
成了习惯,好运我反而不惯,所以就算是衰运,我也一样得做事、奋斗、活下去。”
他耳边已听到五名采花贼的痛吼声。
“我们谁都是这样。失败只使人灰心,但并不使人丧命。咱们宁可冒险遇危地奋战,不
要行尸走肉地幸存。每个人生下来都有他自觉或不自觉的任命,没有任命的人等于没有真正
生命的人,义所当为的事,还是在所必为的。如果这样反而遭致恶运,那也只好听天由命
了。”
忽听黑浑浑的村落里回响起一个浩荡的语音:
“张三爸,你终于露面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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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 淡
静 泊
致 明
远 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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