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prise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locatelli (梵天明王), 信区: Emprise
标  题: 少年铁手(83)
发信站: 紫 丁 香 (Wed Apr 21 09:16:03 1999), 转信

输招
    突然之间,在黑暗中,完全没有了鞭风。
    只剩下了斧风。
    开山劈石的刀斧破空之声。
    ——哪来的斧?——鞭去了哪里?

    蓦地,黑暗里亮起了一盏火。
    ——不是火。
    是一种光。
    ——什么光?
    一种发亮的力量。

    这力量首先照亮了铁手俯视掌心的脸;因为这柔和的光亮就来自他的掌心。

    右掌。
    他的左掌托在右掌手背。
    右手手心向上,靠近他的咀边。
    他正撮唇吐气。
    手心先是冒起一缕烟,然后——
    掌心便发了亮。

    微光掩映场中,只见追命已拦在大将军和于一鞭之间,于一鞭的脸容全皱在一起、皱成
一团,就像一头痛苦的老狗。

    铁手竟以内功发光!
    以元气燃亮心灯!

    只听铁手雄长地道:“点灯!”

    他说话的话音不高,但山上山下人人都听得见。于一鞭的手下军士忙把红灯笼点亮。

    连月亮也仿佛听从铁手的嘱咐,从云层里从新踱了出来。铁手这才用左掌掩灭了右手手
心的光。

    月亮第一道光芒许是先照亮大将军的光头。

    还有他的白牙。
    因为他正在笑。

    “还不是一样投靠了四大名捕!”

    他讪笑着说,并似揩拭兵刃一般用袖子抹着金色的手。

    那就像是金属打造的、不是人的手。

    ——难道刚才开天辟地似的斧风,竟是来自他的手?

    人类的手,又如何发出开天辟地的刀斧之声?

    难道那不是手,而是奇刃神兵?

    或者那不是人,所以无所不能?

    追命却悠哉游哉地笑:“不是他投靠我们,你不是瞎了吧?是我来投靠他的。我主动过
来帮他,这不关他事,你这种小人告密进谗也没用,因为那不是他的选择,更不是他的变
节!”

    大将军冷哼道:“说什么侠义道义,你们也不是一样以多胜少!”

    追命高兴得又拔开葫芦塞子直灌酒:“我们已经胜了吗?单凭你这一句已是输了一招!
你可心无斗志了吧!”

    大将军冷哼道:“你少来相激,输了一招的是老芋头!要不是你截了下来,他的鞭子早
就成了他背骨夹着的尾巴了!”

    追命故意皱着眉头道:“啊,好粗俗!不管怎么说,我这也不叫以多胜少,顶多只叫车
轮战而已!”

    大将军嘿声道:“侠道之中,居然使车轮战,这算啥英雄好汉!”

    追命居然笑嘻嘻嘻嘻笑道:“我不是侠士,我只是捕头!古往今来,传奇说部,当捕快
的谁认为他是侠士的?一个也没有!有也只当是效死于朝廷,为虎作怅吃公门饭的狗腿子!
我不是侠士。我也不背了个捕役的名义以致啥也不能做、什么也不便做。我去你的!以多欺
少我不干,但如果让你一个个来杀,我更不干!铁二哥他们怎么想,我不晓得,但我可不守
这个成规!现在如果是擂台上公平比武,那我一定会循规蹈矩。天下哪有只你可以向人家的
小孩子下毒手,我们却让你为守个捞什子规则而好让你逐个击败的事!?现在的侠士都聪
明,精打细算,我们当人魔爪子的,更加先进,早已挑通眼眉,才不受你那一套!看对象
吧!值得尊敬的敌手,当然一对一。对你?车轮战已忒把你抬举了!你这种人最该绑到衙上
给百姓人们用石头砸死的!”

    大将军这回真变了脸色,气呼呼地道:“好,斗口不算好汉,我就看你能接我几
招!?”

                接招

    可是追命一直不肯接他的招。

    追命蹑空而起,倏左倏右,忽上忽下,时高时低,闪腾晁动,只要大将军有一个哪怕是
小小的微微的一闪而过稍纵即逝的疏失,他都会立时发出攻袭。

    以脚。

    但他就是不肯硬接大将军的“将军令”。

    他一面还笑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他一面纵腾飞跃,一面还喝着酒。

    酒喝得很不少。

    整葫芦酒差不多喝了一大半。

    这样喝酒法,很令铁手担心。

    ——追命的酒量,这样的葫芦,喝个十七八只也醉不了他。

    反而,醉意愈浓,追命就愈能打。

    酒气愈盛,他也斗志愈盛。

    问题是:追命外表看似那么轻松,却喝了那么多的酒,也就是显示出:这实在是一场苦
斗。

    恶斗

    ——铁手跟追命有多年的多次共同作战的经验:没有多少所谓大敌强敌,能使追命喝上
三几口酒的!

    眼前的敌人,自是非同小可!

    大将军的身法不如他快。

    追命在空中笑道:“凌将军,你也许喝一点酒助助兴呢?怎么这般轻功不灵?难道是害
风湿痛不成?”

    大将军好像也不大够气。

    追命在翻腾时笑曰:“大将军,你给色淘虚了身子吧?怎么这样上气不接下气的?”

    大将军出手也不够奇。

    追命一面闪过攻击,一面嬉笑打趣:“将军,这招没什么新意吧?”

    大将军的招式也不够好。

    追命趁隙飞足急蹴,说,“这招不错,却还是有破绽的……”

    之后他就没了声音。

    因为说不出来了。

    ——跟大将军这种高手交手,谁还能一直讲话如常?

    谁?谁能?

    谁也不能。

    因为大将军在招式上看的所有的弱点,或在武功上一切的缺失,例如:不够气,不够
快,不够好,不够急——在他充沛的“屏风大泼’和“将军令”下,全成了优点和绝招!

    这才是凌落石武功最可怕之处!

    ——“屏风四扇门”的内力,大将军已举起了第一扇的功力。

    第一扇的内功,已足可把在招式上的一切缺陷,全成了长处。

    他已没有了弱点。

    失去了破绽。

    这样的武功,你怎能取胜?

    这样的人,又如何击败?

    可是,人生里总有些时候,要打些明知打不赢的仗。斗些斗不过的人、做些做不来的
事,只要这样做是有意义的,这才过瘾,已不必管是成或败。

    追命始终不接招。
    他仗着灵巧急速的身法,一觅着破绽,即行抢攻。
    一击即收。
    终于踢中。

    他不是“得手”。
    而是“得脚”。
    他以脚为兵器。
    而且踢中还不止一次。

    可是没有用。
    可惜没有用。

    踢中对手之际,大将军的确是震了,可是震了一震之后,力道已然卸去,对方仍若无其
事。

    可是追命要冒了很大的险,才能击中一招。
    他不能给大将军击中。
    他知道后果。

    因为于一鞭这时候不知正向谁说了一句:“这是扇风大法的第一扇门。他已没有了死
门,但只要中他一着,谁都只有成了死人。”

    追命不死心。
    他突然一张口,一口酒狂喷速溅,射酒在大将军脸上。
    他就在这时发动了全面的攻击。
    全力的一击。
    他双足飞蹴:
    左踢额,
    右取心房!

                卸招

    这是追命的绝招。
    大将军中招。

    大将军双目骤变奇痛,双眼一闭,可是这时候的他,立即发出疯狂般的攻袭。
    且暂不能视物的大将军,却发出了最凌厉的“将军令”。
    但他先着了两脚。
    追命的两脚都命中——他的手。
    他的手已先行挡在心窝和额前。
    追命这两下攻击无疑形同与他的“将军令”硬拼!
    这下可是真正的接招!
    不是卸招。
    ——人生到了某些时候,总要咬牙硬拼!

    大家所见的大将军,是唇角和双耳同时淌血。

    血珠子在月下是灰色的,像这恶人身上流的也是恶血!

    追命的一双腿劲加上大将军自己的“将军令”劲道反震一撞在脸上和胸上,饶是大将军
已运紧第一扇门的玄功,也抵受不住。

    可是接下来大将军闭起双目的反攻,追命也无法抵受。

    他双腿硬碰“将军令”,结果是:他的双脚已全然麻痹。

    他怀疑自己的足趾已给震断了。

    ——甚至有可能给震碎了脚趾。

    他无法接招,只有凭巧劲卸招。

    对方攻势力大,无坚不摧,他只有飞退、倒践,但所靠的树为之折,壁为之裂,洞为之
塌,连山岗上也飞砂走石,月华无光。

    追命就像一张纸。
    也似一根羽毛。
    这是他轻功极致。

    在掌劲的怒海狂涛中,他如一叶孤舟载浮载沉,生翻倒涌,但他始终没有给吞噬。

    但他飞不高。
    因为压力大。

    大将军的掌劲使周遭布满了也满布了罡气,他冲不破、闯不出,再打下去,他再也卸不
掉这股充斥于天地间的大力,只有硬拼一途。

    但他觉得一双脚在那一次硬接之后,已几乎是不属于自己的了。

    ——要不然,早在大将军把“屏风大法”锐劲厉气遍布全局之前,他已跃破脱离这压力
的中心。

    现在已不能。

    ——大将军就是要追命再也不能卸招,他是硬捱追命两脚都要逼成这个形势。因为要格
杀轻功几已天下第一的追命神捕崔略商,也只有用这个方法而已!

    为杀这个人,他愿付出这个代价。

    大将军双目忽睁。
    神光暴现,血也似的红。
    他的眼虽为酒箭所激,痛人心脾,但已然勉强能够视物。
    他动了。
    他,第一次,采取了主动,在这一战里。
    他不跳。
    他跑。
    冲向追命。
    ——以无比的声势。

    追命要避。
    却发现不能动。
    前后如有硬墙堵住。
    追命想躲。
    但移动不得。
    因左右都似有无形的气壁。
    他想上跃。
    但上不得。
    上面一样有劲道阻隔。
    天大地大,他却逃不开、闪不了、动不得!
    大将军已冲近。
    一丈!
    七尺!
    三尺!
    追命忽一张口,又打出一道酒箭!
    ——他咀里竟然还有酒!?

    大将军猝不及防,又着了一下。
    眼又痛得不能视物。
    但追命依然逃不掉。

    他的“将军令”已劈了下去:这一记,他要山为之崩。地为之裂、人为之死!

    没有死。

    “轰”的一声,有人跟他的“将军令”对了一掌!

    大将军退了三步,勉强把住桩子。

    他感觉到对方也晃了一晃,再晃了一晃,然后又晃了一晃,之后就像没事的人一般,伫
立不动,而他所布的气墙罡劲,也给这人的元气冲散、冲开了。

    但这人并没有马上向他攻击。

    直至他能重睁双目——月色下,风沙弥漫中,只见一个气定神凝。神定气足的汉子,拦
在双脚微瘸的追命身前,稽首拱手道:“请了。”

    大将军也肃然抱拳,向铁手说了个字:

    “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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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    淡
      静    泊
      致    明
      远    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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