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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dantao (涛涛), 信区: Emprise
标 题: 闯将14
发信站: 紫 丁 香 (Wed Jul 22 10:17:53 1998), 转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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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athos (飘~求证:拔掉网线也能生存), 信区: Emprise
标 题: 14
发信站: BBS 水木清华站 (Mon Jul 20 10:54:57 1998)
第十四章 黛玉青山
听到这里,将军自案前拉出了左手第二个抽屉,取出了两粒沉甸甸的铁胆,捏
在手中,搓揉着,众人听到隐约自他手掌里,传出极悦耳的声音。
——在蔡可饥和徐无害听去,那乐声甚至有些踉李商一那一把红剑入竹子里的
声音有些近似。
将军一面运揉着铁胆,一面斜睨着沈虎禅。
沈虎禅脸如紫金,双目紧闭,端然不动。
他全身衣襟,已为汗水浸透。
——如果这时候有人向沈虎禅出手攻杀,只怕沈虎禅唯死一途了罢?
——可是如果没有将军的命令,谁敢在将军府裹动手杀人?
——除非是将军要杀沈虎禅。
将军会不会杀沈虎禅?
他要不要杀沈虎禅?
想不想杀沈虎禅?
谁知道将军在想什麽∶心里打的是什麽主意∶如果有人会猜测到一些,那人定
必是燕赵。
将军的敌人∶燕赵。
●
将军忽然向燕赵问道:「转述到目前为止,对这件事,你有什麽看法。」
燕赵道∶「第一,我怀疑梁四也受了伤。」
将军卸间:「是何事你会生疑?」
燕赵道:「听徐、蔡二位转述,梁四公子在足可乱真泥塑的马内掌,偷袭李商
一,这一掌不带风声,隔泥马侵袭,定必是『南天王』名成於世的独门掌功:『隔
山打牛』了。」
王龙溪在旁一脸不屑地道:「隔山打牛?这等叁流江湖人物五流功力所施的九
流掌法,垃圾不如!」
燕赵一笑,铁脸上对映着豪迈与风趣,「别人的『隔山打牛』,确是雕虫小技
,但钟氏一脉的『隔山打牛』,可不能小觑!」
王龙溪嘿然道:「我就不信!难道姓钟的这头牛有叁只角的不成?!」
将军忽然插口道:「龙溪。」
将军忽尔这样的叫唤,王龙溪一时楞了愣,肃然道:「在。」
将军正色道:「『隔山打牛』是劈空掌力里最难练但又是最难练好,几乎历古
以来都还没有人能够完全练成的一门掌功,你要是遇着了,千万不要轻敌。」
「是!」王龙溪这次不敢应得有丝毫轻忽。
燕赵看看自己的掌心,道:「听说钟诗牛的『隔山打牛』,曾有过隔着老农丘
一掌震毙一头牛的纪录,要不是他当年曾被「五泽盟」盟主以『高唐指』震伤後脑
,功力恐犹不止於此。」
王龙溪喃喃地道:「这似乎夸张了一些罢!」
燕赵一笑道:「传言总是理应要夸张。」
舒映虹道:「梁四说什麽也没他师父厉害罢?」
「我不知道,」燕赵一摊手,通:「我既没跟钟诗牛交过手,也跟梁四素昧平
生,倒是将军……」
将军道:「我跟钟天王倒是交过手。」
人人都把视线转向将军。
人人都想知道战果如何。
将军却只问燕赵道:「『隔山打牛』这种掌功,若被武器所破,只怕极难自保
。」
燕赵道:「可是沈虎禅却破了他的掌力。」
将军接道:「用他的刀。」
燕赵颔首道:「所以四公子也极可能受了点伤,他只是不愿说出来罢了。」
「说出来,李商一负伤,沈虎禅受伤,但还有谭千蠢和姚八分,」将军道:「
梁四当然想活着来,活着回去,日後还要活着暗杀李商一。」
「故此,他用话来慑住场面,然後洒然而退。李商一可能着得出来,但他无意
要杀梁四。沈虎禅或许也一早看破,但他更无力杀梁四。」燕赵补充道:「他要不
是也受了伤,断不会连『高唐镜』也不设法夺取的。」
将军含笑道:「高唐镜?」
燕赵道:「这便是我第二个疑虑。高唐镜原是蔡般若志在必得之物,因为他练
的是『高唐指』。据江湖传言,蔡般若的『高唐指』之所以略逊方振眉的『王指点
将』和桑书云的『长空神指』,而与雷卷的『失神指』及自愁飞的『惊神指』齐名
,最主要原因是,他失去了足以助成练功关键的『高唐镜』。」
「就算没有高唐镜,蔡般若的高唐指已是东北一绝了,」将军似有些忧虑,「
若然再有此物,无疑如虎添翼。」
「同样的,『万水千山』钟诗牛对『高唐镜』也求之若渴;」燕赵道:「这件
事是使『南天王』和『五泽盟主』多年失和後再度碰头的叁天原因之一。」
将军问:「『南天王』钟诗牛为何对这区区一面镜子,也有这麽大的野心?」
「因为鬼。」
众人俱听不明白。
「鬼?」
「对,」燕赵一点也无戏谑之意,「钟诗牛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叫做钟
小倦。」
楚杏儿笑道:「听这名字,可真有点倦了。」
沈虎禅运功疗伤,已渐见好转,楚杏儿心里舒宽,这才又比较呈现爱玩的本性
来。
「钟小倦一向得南天王的宠溺,可是她现在很倦,」燕赵道:「真的很倦。」
「倦?」楚杏儿奇道。
「据说她是给鬼魅上了身,神智不清,」燕赵道:「以南天王的势力,遍求名
医,药石罔效,到最後,也只有相信了这一个事实:钟小倦若不是给鬼上了身,就
是撞了邪。」
将军恍然道:「无怪乎他对高唐镜志在必得了。」
楚杏儿仍是不懂:「为什麽?」
将军对他女儿特别宽和:「因为传说高唐镜除了可以照人纤毫毕现,比目见更
明之外,还可以照出妖邪,辟鬼逐魔。」
将军道:「这倒奇了,无独有偶。」
燕赵眼睛一亮,通:「你是说蔡黛玉?」
楚杏儿忍不住又间:「蔡黛玉?什麽蔡黛玉?」
「蔡般若早年娶妻,只馀一子,武功高绝,」燕赵道:「他是——」
楚杏儿即接道:「蔡五?」
「别自作聪明了,」将军微愠道:「蔡五原名『小五子』,只是蔡般若收养的
一名孤儿,长大後取名『青山』,但江湖上人人尊称之为『五公子』。蔡般若的亲
子,是蔡黛玉。」
「蔡黛玉?∶」楚杏儿偏了偏首道:「这像是个女儿家的名字嘛。」
「你别小观了他,这年轻人的武功高到不可思议的地步,据说此人若全力出手
,恐只在其父之上,惜乎他的武功,时灵时不灵……」
燕赵叹了一声,「可惜可惜。」
楚杏儿索性问到底:「为什麽会这样子?」
「他这儿,」燕赵用手指了指头部,「有点不大好。」
楚杏儿仍是不明白∶「不大好?」
「传说他忽如天才,忽似白痴。时发人之所未见,智慧过人;时又语无伦次,
形同疯癫;」燕赵说,「据说他也曾被妖孽缠身,方才致此。」
将军道:「蔡般若为了他的儿子,钟诗牛为了他的女儿,对高唐镜都是非到手
不可。」
燕赵道:「正是如此。」
将军道:「可是,这面高唐镜,咱们也是势在必得的。」
楚杏儿婉然一笑道:「这面镜子爹爹当然不是要夺来医我的。」
「这是面照妖镜,据说连人心败坏、忠诚与否,都可以立即照出个所以然来。
」将军说:「只要一人在镜後,手拿镜子往对方一照,就可照见对力是否真心诚意
,露出原形。」
楚杏儿道:「你是想给当今圣上照照,好让蔡京、童贯、王缃、李彦这些奸佞
之徒都无所遁形。」
将道道:「不呈圣上照一照,他是永不相信蔡京等人是如何弄权误国,无法无
天。」
燕赵道:「所以,万人敌对高唐镜也志在必得,要不能得,宁可毁之。」
将军道:「高唐镜,是『南天王』、『五泽盟』、万人敌和我们共同争取的一
件东西。」
「这番南天王派人北上,五泽盟遣人南下,却不只是为了高唐镜。」燕赵道:
「据说是蔡京策动,梁师成献计,以朱劬出面,同这南北二宗武林实力招手,要他
们叁军平山东张万仙、河北商托山之乱,实是要武林势力收揽为己所用,以壮声威
。」
王龙溪一听,似知此事关系重大,顿时紧张了起来:「他们会答允吗?」
「他们都不是庸手,未必看不出蔡京招揽之意;」将军道:「这下他们定必左
右为难。难以取决、进退失策、动辄得咎:要是加入,很容易使被江湖好汉瞧不起
,而且当作残杀武林同道的先锋,死也死得不乾脆;要是不允,可能马上就变成了
朝廷要敉剿的对象。」
燕赵道:「因此,他们派出手边的爱将来打探虚实,与蔡京协商。」
将军道:「同时,也意在夺取高唐镜。」
楚杏兄道:「这样看来,他们这次派来的人定必是高手。」
燕起道:「而且人不能多,以免打草惊蛇,所以他们才派出『狂五风流四』这
等好手北上南下。」
将军试探的道:「那末,你的第二个疑虑就是∶梁四不敢正面抢夺高唐镜,一
是已经负伤,怕得不了手;要是他未曾受伤的话,则是要留一条後路,以便他日与
万人敌好相见?」
燕赵点点头,神色很有点沉重。
「可是你别忘了,梁四一见沈虎禅,就痛斥他为何要踉万人敌同流合污、沆瀣
一气。」
将军提醒的道。
「沈虎禅与万人敌的手下打得飞砂走石、日月无光,梁四在假马中,没理由看
不见,他问也是白问、骂也是空骂。」
「你的意思是说:梁四骂归骂,只是对外表态而已,不一定就不跟蔡京的部下
结盟。义正辞严的痛斥,有时也可能只是一种造作和伪装?」
「我耽心的就是这个。」燕赵道:「我还担心『五泽盟』也会跟『南天王』作
同一抉择,那麽敌众我寡,情势就不好得很。这是我第叁个疑惧。」
将军本来双眉深皱着,此际忽展眉笑道:「幸亏你是我的敌人。」
「我一向都是。」燕赵有些微诧然的说:「为何却说是『幸亏』?」
「因为你既是我的敌人,也就是万人敌敌人的敌人,」将军笑着捋髯道:「所
以,敌人再强大,只是对付我,而不是对付你。」
燕赵笑了。
他的笑极为苍劲、豪迈而有力。
「你没听沈兄说过吗?」燕赵说:「他说:敌人的敌人未必就是朋友。」
「说的好,」将军道:「不过我对这件事还有另一个看法。」
「愿闻其详。」
「蔡般若和钟诗牛有没有加入蔡京一党,跟万人敌是敌是友,我们还不晓得;
」将军道「不过,听他们所转述中梁四的口气,他是很瞧不起蔡京和万人敌的。我
总觉得,『南天王』和『五泽盟』对敌十数年,没有这麽轻易使同一阵线起来:你
不妨猜猜,钟诗牛向蔡京提出联盟的条件,会不会是要朝廷派兵先行歼灭『五泽盟
』?而蔡般若所提出的要求,会不会是要蔡京派大军铲平『南天王』呢?」
燕赵听了这番话,想了一阵,道:「我不知道。这世上敌我之间,本就很难说
。能共利就是朋友,有竞争便是敌人。敌友之间,一线之隔,谁才是敌?往往要到
在人群中破人打伤倒地,转首的刹那才知是谁在持械。谁才是友?常常要到生死关
头谁扶你一把那个人冒死替你挡一枪,才能分晓。」
他顿了一顿,才接下去道:「像钟诗牛与蔡般若,本是至交,後来成了宿敌。
」
将军笑着接道:「难保他们日後再变成怎样。」
燕赵微微一笑道:「就像我们这样。」
两人哈哈一笑,楚杏儿却心中仍有疑团,非要问出结果不可:「为啥梁四暗算
李商一就可以,而不敢问谭千蠢、姚八分等出手呢?杀伤李商一,这也不就是得罪
了万人敌了麽?」
将军道:「这件事,我总会告诉你的。现在,我想知道,在梁四离去之後,你
们和沈虎禅又遇上了什麽险?」
他这句话当然不是向楚杏儿说的。
而是问蔡可机和徐无害。
楚杏儿诧道:「怎麽?还有险麽?」
将军有点不悦地道:「杏儿,你是越来越大意了。」
燕赵有意替她圆场地道:「时间,你没有注意到时间。」
「如果沈虎禅在『落井竹』之战後即行赶返,没理由到现在才抵达将军府;」
舒映虹道:「而且,沈兄身上的泥尘……」
仆仆风尘。
——就像跋涉长途,脸上、身上、衣士都沾满了风霜。
「还有伤,」燕赵补充道:「有一点很重要,恐怕连梁四也没看得出来:沈虎
禅并各捱了姚八分和谭千蠢一击,但他早已把对方的力道转注入往土木马砍出的一
刀里,故此,已把这些外力消解了大半,而且借此破了梁四的掌功。以李商一的应
变之快,一旦发现同伴偷袭沈虎禅,而沈虎禅刀砍土木马,他一定会全力撒手,因
而,只是剑气撞中沈虎禅,并不是剑刺中沈虎禅——虽然仍然是伤,但伤的轻重大
有分别……」
楚杏儿想了想,问:「燕大叔的意思是:沈虎禅既与梁四还能说善道,伤得就
决没有刚才他进来时的重,除非是——」
燕赵中流露出一丝不经意的疼惜,承接她的话而道:「除非是他在回来将军府
的路上,没有机会疗伤,甚或是在长途奔波之际,又再受伤。」
「他奶奶的,」王龙溪只觉忍无可忍,「既然还有下文,干吗一吞二吐的,还
不快说,老子听不耐烦时,管你钢匕郎当的,气上人来一伞一个打成肉稀泥!」
王龙溪这一光火就骂,蔡可饥和徐无害自是觉得好冤枉。
因为不是他们不说,而是给燕赵和将军打断的。
将军和燕赵说话,却没人敢打断。
——被人打断的是他们。
——受气的也是他们。
蔡可饥和徐无害真是越想越冤。
「先擘点水给他们喝,」幸好将军在这时候颁下了指令:「让他们先洗洗身子
、敷上伤药、换上衣服、再到堂上来,共进晚膳,并把事情说完。」
他目光一转,落到沈虎禅已回复红润黄明的脸上,道:「楚冲、楚撞,你们先
扶沈爷进去『牧羚楼』歇歇,戊初再请至『笑悠堂』来,我们将设宴以待。到时一
并把沐先生请来。楚氏兄弟有力的相应。王龙溪一副忿忿的样子,将军在他口出大
言後才下令各自休歇,无形中是下了他的面子,令他难以下台。他从鼻子里一劲儿
的奠道:「这,这算什麽?!这算啥……这……姑奶奶的,这是啥说竟……说一半
就不说了,咽了气啦,……」
将军忽低沉的叫了一声:「龙溪。」
王龙溪登时垂下了头,也垂下了手,此际着去,一直雄纠纠的王龙溪简直有点
垂头丧气将军转身负手,走入了中堂。
王龙溪只好没精打采的跟了进去。
大堂上的人谁都知道∶
——王龙溪只怕又得遭一番责斥了。
将军是想给这位得力手下留点面子,所以才不当众斥责他。
将军的沉重冷静,和王龙溪的鲁莽猛烈,恰成对映。
楚杏儿正想跟到「牧羚楼」去照料沈虎禅,忽听燕赵唤她:「杏儿。」
楚杏儿转首道:「嗯?」
「你也累了,」燕赵关切的说,「何不歇歇再说?」
楚杏儿抿着嘴,摇了摇首。
这几天她心里忽起忽落,起伏不已,时如舐蜜,时如嚼蜡,也整理不出什麽滋
味。
「你要是不累,」燕赵温和地道,「我们不如谈谈。」
「好呀。」楚杏儿觉察到燕赵的关怀。她也很想找个人倾诉心事。
--
所以,我越发怀念那种古典的东西。
那种古典的高冠博带,那穿着水袖长裙俜俜婷婷走过的佳人,那种白
衣如雪的意境,那种高山流水的相知,那种宛在水中央的朦胧,那种吴钩
白马的风情,那种千里不留痕的英风,那种一诺轻天下的豪情。
是故有白头如新,倾盖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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