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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dantao (涛涛), 信区: Emprise
标 题: 闯将15
发信站: 紫 丁 香 (Wed Jul 22 10:18:20 1998), 转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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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athos (飘~求证:拔掉网线也能生存), 信区: Emprise
标 题: 15
发信站: BBS 水木清华站 (Mon Jul 20 10:55:16 1998)
第十五章 你是枭雄我不是
一转入了中堂,眼前的光线登时幽黯下来。
这已是酉未时分了。
只有中堂四个角落置有四盏八角硫磺灯,灯火似有点故意的不大明亮。
将军负手踱到堂中,并不言语。
微火把他照成四个影,分别投映在四个方向的地面上。
王龙溪站在将军的身後,一反常态,完全的缄默。
两人都未说话,静得连隔着硫磺的火焰吞吐,都历历可闻。
良久,将军才徐徐抬头,依然没有回头。
「龙溪。」
「在。」
「你有什麽看法。」
「万人敌的实力,确不可轻视。沈虎禅在十五岁时,已轻易格杀革动地、省无
名、江方寸叁天高手,连公羽敬、古锦藏、万古烧这等人物,也一一死在他刀下。
他杀任笑玉、雷唇、东天青帝的时候,何等轻松自如。但一旦对上万人敌,他就显
得吃力了。直至如今,万人敌还没有现身,但沈虎禅已接二连叁的挂了彩。」
「你的意思……」
「如果目前的形势没有太重大和突然的变更的话,以将军府的实力,要对付万
人敌,只有叁条路。」
「第一?」
「只能智取,不能力敌。」
「第二∶」
「出奇不意,攻其无备。」
「第叁……」
「暂时言和,不惜结盟,把战局拖延得一个月是一个月,一天是一天,一个时
辰便是一个时辰。」
「……万人敌有这麽厉害?」
「万人敌最厉害的是让你根本不知道谁是万人敌。」王龙溪冷峻地道,「连你
和他作对了二十年,都不知道他是个什麽样的人物。」
「一个不破人了解的人才是最难应付的敌人。」将军会意,「任何人都有他的
弱点,但你不了解他,便无从知道他的弱点。」
「就算你以为已了解他,说不定那只是他故意显露出来的弱点。」
「一旦你去攻击这个弱点,这弱点马上变成他的长处,所谓服从,有时侯就等
於埋伏。」
「不过,万人敌也有一个罩门。」
「你是说:我们派去的卧底?」
「杜威、狄丽君和侯小周。」
「只是,我们也有一个罩门。」
「你是指:我们不知道杜威、侯小周和狄丽君,究竟是我们派去的卧底,还是
万人敌派来的卧底?」
「一个敌人如果要真的害你,总会让你毫无防备才动手,」将军忧虑的道,「
所以,不到最後关头,决不容易知道谁才是敌人?谁才是朋友。」
「就像你的敌人。」
「燕赵?」
「燕赵。」
将军笑了。
「谁都不敢肯定:燕赵到底跟你是敌是友;」王龙溪道,「如果是你的敌人,
您已背腹受敌,有他这麽一个敌人,谁都寝食难安、不易应付。」
「假如是友呢?」
「如果他是你的朋友,」王龙溪断然道,「不论『五泽盟』、『南天王』还是
『万人敌』,只要他们不联手一起,谁都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撂倒将军府。」
「也许……」将军顿了一顿,道,「连我也不知道他是我的敌人还是朋友。」
「说实在的,」王龙溪居然笑了,他的笑意居然狡猾如狐狸。一头老狐狸。一
头让人被人吞了食了连骨头都不吐後还感谢他大恩大德的老狐狸。「连我也不大看
得出来。」
「也许,」将军的笑意里也蕴含了慧黠和狡狯,「就像你一样:人人都以为你
是个莽撞的人。其实你在外面,常常替我说了不便由我说的话,而且人人都不会防
范一个莽撞的人,因而,你可以更加留心的观察、更加正确的下判断、更加审慎的
卫护将军府的安全。」
「我只维护你的安全。一切能威胁到你安全的事,就是威胁我的生存;」王龙
溪这才似略有一丝微的激动,「因为,我知道,没有你,就没有我。」
「或许,」将军微喟:「没有你,我也不能活到现在。」
「不,没有你,就没有我;」王龙溪截然道,「但没有我,却一样有你。」
他顿了顿,才一字一句的说:「因为你是枭雄我不是。」
「只是,」将军深邃的双目望入他的眼里,「这太委曲你了。」
「在这天地间,每个人都会有他的位份,和他的义务职责,以及他所扮演的角
色;」王龙溪平静地道,「只有蠢人,才什麽人都想当,什麽事都想掺一把,自己
能力所未及的事,也要逞强,陡惹烦恼,自取其辱。」
他眼里交杂荣幸地道:「我适合当这角色。」
「你是一个时时在外面被我时时苛责,」将军用一种奇特的口吻接道,「其实
却常常予我意见的人。」
「要不是将军知遇,」王龙溪道,「我的意见只是意见,无人见用,便不会实
行。」
「能看到别人采纳我的意见,」王龙溪的语气里洋溢着奋悦,「那是一件最快
乐的事。」
将军含笑,望着他:「江湖上有谁晓得:我的脑子已交了给王龙溪,而我却在
人前大骂他没长脑袋。」
「太聪明的人着不见太多的东西,因为人们不信任他,不给他看;」王龙溪笑
道:「我这个笨人,倒是占了便宜。」
「既然如此,我倒要问你:「将军正色道,」你对沈虎禅,有什麽看法?」
「就算你现在要杀他,恐怕杏儿也舍不得;」王龙溪说话一反他在大堂时的声
宏气盛,而今出语轻而清晰:「沈虎禅这人是武林中一大战将。万人敌手上还有李
商一的一天,我们便不能没有沈虎禅。」
「不过,李商一会为万人敌所用,沈虎禅却非池中物,普天之下,只怕除了将
军你,就没有什麽人能用得起他了;」王龙溪意犹未尽的道,「这种人,留着太可
怕了,始终是祸患,最好的方法:是要他去杀敌,或是给敌人杀了,这样才一了百
了。」
将军微笑道:「你的意思恐怕是连我都用不了他,不过怕伤了我的面子,只好
把我剔除。我听得懂。」他这样一说,倒把杀不杀沈虎禅一事略过不提。
王龙溪也不迫问。
——一个人,身为别人的智囊,就只能他被人问时竭尽所能的献计,而不是反
过来,探问别人的决策。
这是绝不能反客为主的事。
王龙溪这种大智若愚、大巧若拙的人自然深明这个道理。
「你对梁四又有什麽意见?」将军问。
「我对这个年轻人了解不多。钟诗牛在这麽重大的关头派他北上,独战武林,
自必有他非寻常处。」王龙溪谨慎地答,「不过,此人太好造作,这要不是他强处
,就一定是他心中弊病的根源。」
「你认为『南天王』会不会跟『万人敌』结盟?」
「这问题在於钟诗牛敢不敢违抗蔡京的意旨。」
「你说呢?」
「以『南天王』一脉的作风,自是不屑与蔡京一夥为伍,但形势比人强,只要
再加上一些因素,就殊为难说。」
「譬如‘」
「譬如高唐镜已落入万人敌手里,万人敌以此要胁……」
「还有?」
「又如『五泽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先行加入了蔡京一党……」
「这样的话,『南天王』就只有对抗或屈服这两条路了?」
「现在的局势,我们跟『五泽盟』、『南天王』、『万人敌』都处於最微妙的
形势中,牵一发动全身。设若钟诗牛与万人敌联成一气,蔡般若则与我们结成一夥
也不一定;同理,如果万人敌能同时拉拢到南天王和五泽盟,我们则必一败涂地无
疑。」
「可是,我们却不似万人敌,有招揽这两大势力的能力。」
「所以,咱们是处於完全被动、全面捱打的状态;」王龙溪坚定地道:「要赢
这一场仗,除非咱们能转化被动为主动。」
「例如夺得高唐镜?」
「这还是事小。」
「何事为大?」
「对万人敌主动出击;」王龙溪坚决地道,「并且杀了他。」
「只有万人敌死了,万人敌的势力冰消瓦解,我们才不必耽心,南天王和五泽
盟的势力才不会投向他;」王龙溪全身散发出一种强烈的斗志∶一种令人震惊的不
死不休的斗志战意「杀了他。」
「杀了他?」将军沉吟:「杀了万人敌?」
「杀了万人敌。」王龙溪沉声道。「你知道在那里及可能在什麽时候和用什麽
方法或可取他的性命。」
「杀万人敌是件危险的事,」将军忽然奇诡的笑了起来,「但也是件足以快意
平生的事。」
「危险?」王龙溪道:「天下问的大事有那件不危险的?世间的小事在你我眼
里却又没意思得很。」
「杀万人敌这种事,就算在我们这些人里,也只有几个人能进行,」将军盘算
:「譬如:我和你……」
「将军,」王龙溪忽然跪了下来,鲁直的脸上恢复了那一种深挚的热诚,「让
我去,为您战死,还是在您麾下立功,全在这一役。」
将军扶起了他。
第一次,这百战沙场、铁衣不碎的大将军,感到手在颤抖。
心也在颤抖。
●
「杀万人敌。」
●
这是件没有人做过的事。
没有人敢做的事。
也许有人想做,但没有人能够做到的事。
杀
死
万
人
敌
将军想到这个意念的时候,彷佛见到自己手起剑落、万人敌倒下地去。
可是万人敌仍只是一个模糊的形像。
谁才是万人敌呢?
不知道谁是万人敌,如何谋杀万人敌?
--
所以,我越发怀念那种古典的东西。
那种古典的高冠博带,那穿着水袖长裙俜俜婷婷走过的佳人,那种白
衣如雪的意境,那种高山流水的相知,那种宛在水中央的朦胧,那种吴钩
白马的风情,那种千里不留痕的英风,那种一诺轻天下的豪情。
是故有白头如新,倾盖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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