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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gmyold (天天), 信区: Emprise
标 题: 请,请请,请请请---温瑞安
发信站: 紫 丁 香 (Thu May 27 09:43:17 1999), 站内信件
请、请、请请请 ------ 温瑞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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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om cklhp : world of kung fu
http://i.am/cklhp/kungfu_intro.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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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
「请请。」
「请请请。」
桑拖和方回互相谦让着,等对方先行出招,可是,心里都巴不得一出手就撂倒对方。
可不是麽,决战的意义,其实就是打倒对方。
这一战下来,什麽也没改变。
桑拖的「恨恨神拳」仍然收拾不了江湖上人称:「带酒冲山雨,和衣睡晚晴」的「愁掌
」方回。
同样的,方回的「愁愁绵掌」也制不住武林中人号之为「恨地无环」的桑拖。
他们两人,连战十七回合,结果还是:平手。
其实,桑拖最近苦练武功,已有大进,本想一举击败方回,却没料这些日子以来方回也
勤修武艺,结果还是平分秋色。
两人武功,皆有进境,是以相持不下,不分轩轾。
可是,这结果能令桑拖满意了吗?
当然不。
桑拖是蒙古人。他是世祖总制院使的儿子。其父置徵理司,勾考诸路钱谷,多方聚敛,
巧立税目,是以身居要位,富甲一方。
桑拖却无志於朝政聚敛之事,他最有兴趣的,还是练武。他初入中土时,年纪还小,只
望有一天要是能跟中原武林的石锺山庞一霸、百花洲平一君、「追空神拳」张步散等人学艺
,或能跟峨嵋金顶天魄上人、「无形剑」李开心、「不发制人」朱梦省等一流高手交一交手
,只要不败已是不枉此生了。
可惜是他练了那麽多年,拜了不少名师,结果,就连区区一个「愁掌」方回也打不败b方
回,是他的好朋友,武功也练得很好。
方回是汉人。
当时,蒙古人根本就歧视汉人,是以汉人南人不得为正官,汉人性命,往往连一匹骡马
都不如。不过,桑拖天生侠义,倒不存有鄙视之心。
方回与他功力相仿,他几次都无法击败之;不过,他也从未想过利用权势、身分、声威
或叫手下以武力来迫使方回屈服、认输。
不过,无论怎麽说,桑拖心里还是不快的:连一个方回都取胜不了,又如何能寄望问鼎
武林、逐鹿中原!
他觉得很颓丧。
是以他千方百计,七赴秦中,找到了少林俗家子弟中的第一高手,武林名宿张佛德,希
望这位「立地佛」能指点他一条明路。
他却没想到,德高望重兼且修为已到了光风霁月和光同尘境界的张佛德,与他一晤之後
,竟使他得要彻头彻面的重估自己。
「哎呀!」
张佛德听引介人道明身分之後,就叫了一声,一直拿炯炯有神的眼睛磨刀一般的打量着
他。然後眼神就凝在他的头上,彷佛那儿正盘旋着叁条金龙四位元神似的。
桑拖倒是给吓了一跳。
「什麽事?」
「少侠来此,有何贵干?」
「只想请教先生,在下勤修武艺,唯一直并无大进,不知有何妙法,能使在下能够脱胎
换骨,跻身高手之列?若蒙指点,不胜感激,定当厚报;如果在下资质太过鲁钝,也请直告
,从此不枉费心机习武就是了。」
「错了,错了。」张佛德顿足大呼,好像他眼前站着一只会生金蛋的牛一样,「太好了,
太好了。」
桑拖在想:或因南宋灭亡,张佛德受刺激太深之故吧,所以才有点……
「你是天赋异禀、人中龙凤啊,」张佛德仍大惊中诧小怪七情上面的道:「你只是一直
练错了功夫罢了!」
「什麽!」桑拖不敢置信。
「你的功夫一直练不好,因为练的都是小道功夫口」「……小……小道功夫?」
「练功,要练大道的。你一直只练功,没练气是不是?」
「……练……练气?得要先把基础功夫扎好啊。平时,也有练些外气硬门功、吐纳归息
法就是了。」
「那就错了。练功,跟练字、写画一样,都要师法乎上。练气,就得要练内家上层气功
,一旦能成,那就无有不通的了。依我看,你天资过人,英华秀发,只是未能善加纵控罢了
……不信,你望着我看看。……不是望我鼻子,而是望着我印堂……哦,唔,这就对了:然
後你凝神、吸气、运力、聚精於眼神之中,像放飞剑一样徐徐投刺到我眉心来……继续……
再集中精神一些……哎哟!」
张佛德掩面,仰天而倒,如受重击。
这倒是把桑拖吓了一跳:「什麽?」
他并没有出手攻击张佛德啊。
张佛德狼狈地爬了起来,好像刚才有人给他当头一棒似的,他苦着脸说:「……厉害:
佩服……你的气功!」
桑拖瞪大了眼睛,吐出两个字:……气功!
「对:你刚才伤我,用的便是一流的气功:气功好手,根本不必与人动手,只要动念存
意,即可杀人救人上张佛德敛容正色道,」一般庸手,才练拳习武使兵器;真正高手的境界
,是手挥目送、意生念起每个伤人於千里之外,弹指万里取人头。你只消懂得如何去运用自
己的构、气、神,与天地间浑然自成的「气」结为一体,自然就能生出大威力了,一点也不
玄。不是有很多人到庙里烧香、问卦祈愿吗?结果大都很灵。那不一定就是神明显灵,而是
结合了多少年来多少善男信女的真心诚意和自己的聚精会神,融合成一种「气」。自然就可
以神通过往、预知未来了。那也是一种「气」。能把这种「气」善加运用的,就是我们武术
家所梦寐以求的。真是可喜可贺:老弟已有相当修为造诣了。」
桑拖只觉得自己像是一个道旁的乞丐突然获赠金山银山一般,完全不敢置信到了无法适
应的地步:「可是……我从来就没有练过……气、气功呀!」
「不一定要知道才有,不知道就没有。东海里有一种鱼,有十六只脚,每到冬天就会爬
上荒岛像女人一样的唱着歌,而且边用鱼尾去梳理它头上长的环发哩。你大概不知道吧,可
是这种鱼确是有的。」张佛德用字形的脸笑成同字形,「你知道有些人,能够知道你心里想
的是什麽颜色、什麽事情、什麽字吧:还有些人,能够运用目力则可叫梨子落地、飞鸟折翼
。此外,有些是诗、棋、书、画的天分,有天分的人根本不必苦修就能有大成的,苦修的却
未必能有所成。那些人都是天赋异能,你也有,你所赋的是一种沛莫能御的气;只不过……
就像你空有宝刀而不谙刀法一样,还不知道如何善加运用而已。只要你晓得用它,当世高手
中,绝少有人能出阁下之右!」
张佛德下断论似的说,像他说出来的话,比铁杵还有力。
「你不但应从今起苦练气功,」张佛德似是禅师对他的弟子作棒喝,「还应该大力推动
和发扬这门武功。」
桑拖受教。
他真的全力潜修气功,而且,凭他所拥有的财势和权力,不遗馀力的推动和提倡练习气
功 。尤其是他现在所精研的「天人一气神功」。
为了推动气功的学习风气,他还举办了「天下气功擂台赛」。
他开始对自己早已具备潜存了如张佛德所称的「天人合一无上神功」颇感怀疑,所以就
在张佛德引领之下,遍访名师。
桑拖自幼向往中土文化,所以并不似一般蒙古人那麽轻贱汉人;他虽出身於权贵之家,
但却是个谦冲虚心,并不曾为高位厚禄所蒙蔽的人。
为证实自己的「气功」是不是「到了家」,他在张佛德悉心安排下,同一代宗师「无形
剑」李开心求教。
据说「无形剑」李开心安坐家中,觉心宴朋,只一双银盾上下剔扬,未几,潜入他家中
两名刺客便给利剑穿心,横死当堂。座中朋客,均见李开心双眉忽然渗血,以为他受了伤,
有问方知:「我刚才以眉御剑,杀了两名刺客。」这件事,满座俱惊。
听说就是一杯水,给他手指一沾,能饮千杯不醉的人喝了,也得醉倒当堂。
他「气功」修为之高,可见一斑。
他欣然接受桑拖的挑战。
一战之下,李开心倏然後躏,连撞断一根白杨树下一条柱子、一僮墙,才稳得住身子,
一双银剑也似的眉毛低垂得几乎盖住了眼睛,说:「好内力,甘拜下风。」
桑拖这才知道自己有过人之能。
他决由张佛德和李开心主持这第一届「气功擂台」。
桑拖素来好学不倦,还想更上一层楼,於是在张、李撮合之下,拜会峨嵋山天魄上人。
据说,天魄上人在金顶上大笑叁声,峨嵋山上山下的人都听不见对方和自己的说话;他
曾一掌按在「飞来石」上,叁年内,不管是什麽高手坐在上面,都得给他震飞叁个 斗。他
曾跟一千叁百里外的「追空神拳」张步散说话,就像跟对面叁尺远的老友闲话家常一样。别
人问他是不是神仙,他只笑说:「我用心说话,说给天听;他对天说话,说给心听 那又
同需在意远近?既然无处不是心,更何处无天!」
天魄上人却不肯收桑拖为徒。
因为他觉得桑拖的「内气」不在他之下。
桑拖这回说什麽也难以相信。
於是两人又比试了一场。
两人隔空对一棵桑葚树发劲,然後各执一粒鸡蛋,「就当它是一支钢镖,连劲向树干掷
去。」
桑拖在不知如何是好的心情里,只好请天魄上人先行试功,他好效仿。
天魄上人在投出鸡蛋之际,蓦然,彷佛是眼前一花似的,「那棵树」往旁「挪移」了数
尺,是以鸡蛋击空,在地上碎裂。
然後「那棵树」又「回到」原处。
这情景快如电光石火,却令桑拖疑真疑幻。
之後天魄上人便交给他一粒蛋。
这回轮到桑拖注力於蛋内,投向桑葚树。
这一次,「树」并没有动。
那粒「蛋」,也并没如期发出「大威力」一样,跟一切「以卵击石」的蛋一样,碎裂在
树干上。
桑拖很失望。
看来,比起天魄上人,他的功力还不算如何。
岂料天魄上人却一副叹为观止的样子。
他拉着正感到沮丧的桑拖上前,只见那颗碎裂鸡蛋里流出来的蛋黄上,竟「长」满了「
胡子」一般的东西。
「天!」桑拖实在搞不明白,「这到底是怎麽回事?」
「还是你的功力深厚,」天魄上人解释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以我们的功力,拈花撷
叶,即可伤人,以蛋投树,也必树毁叶枯。唯此树却与我们无怨,是以心念善缘,气注於物
,物我生倩,我投蛋时,树便有了灵牲,让开一旁:正是树不伤我,我不伤树。你呢?因功
力尚未能善加运用,虽以大无匹之力注於蛋中,但却无伤害这棵树之心,故这粒蛋迅即」成
人」,长了「胡子」,来消解你全无杀念的元气。我的气功只不过能使物暂有灵性,而你的
气功却能使蛋有了人牲,还是你高上一层。」
桑拖这才明白过来。
「气功擂台上如火如荼的展开,高手如云拚斗 舍死忘生。由於有桑拖的大力支持,这
气功擂台便得天时、地利、人和的配合,有瞩目表现者,还会被朝廷擢拔为武官。桑拖也给
众家奉为圭臬,出来主持大局。他还须当场作示范表演。他表演了叁次。张佛德给他震下台
去。李开心捂心而退。掌声雷动而起。这时侯,气功名宿」不发制人」朱梦省倏然而至,跃
上台去,要「领教领教」桑拖的气功。
桑拖有点心怯,但试着向他发动。
朱梦省依然纹风不动,但神情却十分震讶,只说:「这算什么气功!」
这时侯,天魄上人一跃而上,一面叱骂一面运展气功,怒战朱梦省:「好小子,咱们的
过节还没了,你就想越级挑战咱们台主?」
两人势均力敌,自台上打到台下,引起场面一阵混乱。
张佛德连忙跳上台去,主持大局,安排擂台挑战赛依然进行。
在大家你让我让的:「请,请请,请请请。」声中,各出奇谋、各施绝招,为争名位,
拚 你死我活。
未几,天魄上人和朱梦省又气咻咻的回到台上,两人决战的结果,似乎不分胜败。
朱梦省却公开道歉:自己没按照规矩上白挑战是不对的,但他仍要在擂台比阵,并要向
桑托再次挑战。
桑拖以忐忑的心情应战。
这一战,互发气功,两人都不觉如何,只是在突然之间,朱梦省右颊出现五道指掌红痕
,再卸去外袍,只见内服里穿了五个指头般大的小孔,他叫了一声:「惭愧。」便认败而退
了。
桑拖虽然不知自己用什麽手法击败了朱梦省,但他知道气功总有它的道理,毕竟赢了总
是件好事。
这之後,就没人敢跟他挑战了。
擂台继续进行,一战又一战比斗下去,有的人重伤,有的人轻伤,有的人内伤,有的人
藉别人的重伤内伤轻伤而扶摇直上。
终於,「气功擂台」的名位决定了:金顶天魄上人名列第一。
「无形剑」李开心和「不发制人」朱梦省同列第二,平分秋色。
「立地佛」张佛德位居第叁。
他们都一致推举:桑拖才是真正的「台主」,因为他潜力过人,禀赋殊异,日後定能在
气功上独霸天下,举世无双。
「气功擂台」就此热热闹闹、开开心心的下了场。
天魄上人给册封了个名号,在峨 山上开起道观来。
李开心和朱梦省都成了御前侍卫,张佛德则升了个文官。
「擂台赛」选拔出来的高手,个个都有了「出路」,就像美丽女子分别有了「归宿」一
样。
「擂台赛」过後叁个月,桑拖才见得着力回。
方回带点揶榆的说:「那几个月,你身边尽是高手让着,找你真不容易。」
「没办法,那几个月,我实在是忙透了,」桑拖说:「不过,忙得也很值得:知道自己
武功大有进境,终究是件开心的事。」
「哦?」方回目中闪动兴奋的光芒,「听说你是」气功台主」,我倒要领教领教。」
「你现在可不是我的对手哦,」桑拖满怀自信的说,「我不想出手伤了你。」
「废话少说!」方回生气的说,「受伤是我的事口动手吧!」
於是两人又比划了起来。
桑拖本存不想折辱方回之心,但见对方攻势凌厉,收拾不下,只好向他七次施劲放气,
结果 桑拖给方回打倒在地。
第一次,桑拖彻底败於方回手下。
这使得桑拖「加在梦中」。
「怎样?」方回带点叹息的说,「果然给我料中了。」
「你、你说什麽!」桑拖懊恼地叫道:「这、这究竟是为什麽?」
「你根本就没有气功!」方回毫不客气的直斥道,「就算有,就像琴、棋、诗,书、画
的天才一样,也得经过一段时间的修练,才能把握的,那有睡一个觉睁开眼睛就成为无上高
手的事!」
「可是。他们……」桑拖叫道,「我是赢了他们的呀!」
「他们为了要藉你的名义权势,来办气功擂台赛,为了要吸引朝廷的注意,以便升官发
财,当然要利用你呀!」方回说得不留情面,「不引起你的兴趣,不先使你沾沾自喜,以为
是为自己办事,又怎能使你出动人力物力、不遗馀力的在推动这件事?所以……」
所以朱受「通知」便飘然而至约朱梦省,一上台来就几乎揭穿自己毫无「气功」可言的
真相吧!後来,天魄上人大概引走了他,对他说了些什麽,他也一起来演这一出戏了。
那些「有胡子的蛋」、「会走动的树」,全是障眼法吧!
桑拖愤怒地想起:那些人满脸笑容,谦让地说:「请。」「您请。」「您先请吧。」结
果,一动上手,正是把自己的同门、同僚、同好或同道,狠狠的打得血流披脸、非死即伤的
,可是嘴里还是谦虚自抑得已五体投了地似的。
桑拖为这种矫情的虎饰而感到憎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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稿於一九八八年七月初
「贪禄初期」
温瑞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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