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prise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kong ( 空空儿), 信区: Emprise
标  题: 六十五 悬空寺的对面
发信站: 紫 丁 香 (Wed Feb  3 13:32:29 1999), 转信

              六十五 悬空寺的对面

   方歌吟犹在洞中,不断要突破那水流的逆力。他在激流的冲涤下,数次险遭没顶
 ,但都仗自身发的绝大内力,冲回洞中,得以苟全。


   渐渐地他学会将己身体内的大力,与流水中的无形巨力,融合一起,有几次几乎
 能突破而出水面,但终因末诸水力流变而旋入狂雨骤风般的深水中。


   方歌吟又努力了几次,一次比一次接近突破,而自己精神体力,只觉充沛无限,
 畅愉无尽,方歌吟急于出困,屡次试闯,却不知自己叨力,亦因此随而增递。他在龙
 门急流之中修成「龙门神功」,与他日白衣方振肩在龙门急流上独创神功,意态上、
 境界上竟不谋而合。


   这回他再下水,已是深夜,他仗若肩光漾湿磷怜波光,数度冲突,正在使力对抗
 鱼流中的逆转,突而气海一塞,巨流分四五处夹卷而至,几令他生生涨爆毙死。


   他急摧内力,喉头竟如骨绞,情急之下,将任狂所授的「一气贯日凋」,自四肢
 百体中突撞而出,一时间,喉头的「咽泉穴」,自天突、璇矶、华盖、紫宫、申庭数
 穴一气而通,任脉一通,督脉大振,此时息关大开,功力出入气海腹中,而产生大元
 气、大无畏、大威力,夹杂激流穿山碎石之势,「呼」地一声,冲破水面而起,竟有
 一十五丈余高,才歌吟不禁「啊呀」地一叫。


   如有人在黄土高原上下望,月光下只见一人湿漩洒地忽自水底挟起,又扎手扎足
 的怪叫掉落下去,必定震讶无已。


   方歌吟自己不知内息已充沛一至於斯,全力冲激下,脱离水面如此之多,一时收
 势不住,又没头没脑的落下漩涡里去。他一方面不识水性,全仗闭息运滔心力以抗,
 另一方闭息运潜的内力与空气中的压力不一,他一时无法适应,只好又落回漩涡中去
 。


   惟方歌吟的「龙门神功」,经已练成,再落下水去,也应付得来,再折腾了半夜
 ,终于游离了急流,又到了天亮,才溯水到了岸上,不住喘息。能站立得起来时,第
 一件事,便面向急流漩涡申叩了九个响头,心中默念道:「卫老前辈,我受了你的武
 功,铭感肺俯,没齿难忘,如有报答的,只有重振血河派的声望,不让血河派之学,
 蒙尘污垢,以谢前辈厚恩。」他感念恩师祝幽,故对师伯宋自雪、武林狐子任猛、血
 棕万里卫悲同等,皆不以师父相称。


   这时滚滚浊流,东流而去。冷月当空,万里荒烟,悠悠历史,荡荡版图,方歌吟
 忽机伶伶的打了个冷战,只觉人生在世,不过沧海一粟,只不过是荒漠的黄土高原的
 晚上有人出来看皓月千里,江水荡荡而已。


   这时辛深巷已商议出结果:「晚上奇袭到悬空寺去。」梅醒非素以辛深巷马首是
 瞻,自是同意。那边厢儿萧萧天和桑书云正聊了起来,萧萧天问起伊小深的事,桑书
 云照实相告,知道结识伊小深在後,因衷心爱她,也不知她先前的底细,只知晓每逢
 她若有所思,桑书云追询于她时,她总是支吾过去。桑书云知爱妻不想重提旧事,他
 全心爱她,便也相就不提过去。


   後来伊小深产下女婴,即是桑小娥,桑书云参与围歼血河派之役,大捷而归,伊
 小深乘马来迎,说起战役,桑书云笑说:「血河派已灭。」伊小深又问起卫悲冈,桑
 书云道:「听说已给大侠萧秋水打下龙门,可惜没缘亲见。」伊小深一听,自鞍上跌
 下,因产後体虚,竟不治身死。


   桑书云为此事,自是哀伤莫已,耿耿长恨,抱憾迄今。伊小深临死前向桑书云呼
 道:「我对不住你……」叁声而竭,又呼唤「江南」数声而残,更令桑书云百思不得
 其解。


   萧萧天听了之後,仰天长叹道:「桑帮主确有所不知,小深原本跟其义兄唐洁之
 结拜,後唐洁之为人所杀,萧大侠代之复仇,她便忠心跟随萧大侠,但萧大侠因唐方
 姑娘之事而肝肠寸断,只身飘零,小深便为华山派的人伏击,後为卫悲回师兄所救。
 那时我派中华危楼及区区,都对小深有情,说来真惭愧,还为此大打了一场,这是很
 多年前的事了。我和华危楼的怨隙,便由此而生。後来才知道,小深钟意的是卫师兄
 ,而卫师兄乃当时武林中眼中钉,江湖上肉中刺,卫师兄不敢和小深在一起,免其受
 连累:「可笑当时我俩尚不自知,若苦追求,情结越深,小深芳心早有所属。後来小
 深不想我们愈陷愈深,便说:「我有叁件心爱事物,若我喜欢谁,便送给了他。那叁
 件事物,落在谁手里,我们始终不知……但终究未送给我们。伊小深这一是要我们知
 难而退,只是情关难渡,我们还是不堪自拔……」潇萧天说到这里,苦笑起来,颔下
 黄须,飘幌起来。


   桑书云本待问他那叁件是什麽事物,但又怕白已所无,有点不敢血对这个答案,
 讪讪然不敢问。


   萧潇天继续说了下去:「卫师兄惊才羡艳,名震江湖,年纪轻轻,即家喻户晓,
 他生平好七好:好功、好名,好文、好武、好闹、好色、好结交天下英豪。只是天下
 英雄妒之忌的多,愿与真诚相待者恐无几人。他与小深,咳咳,不瞒桑帮主说,当时
 男才女貌,正是天生一对,但卫师兄年轻得志,眄视万物,见识超凡,不但武艺超凡
 入圣,连文章尺膜,也词采斐然,对男女间事,当然难以做到德行无亏。他含英诸华
 ,跟许多女子皆有往来,伊小深却莫可孰忍,离开了他。……」萧潇天说到,长叹了
 一声,黯然道:「那时我们都很自私,以为小深不理大师兄,便可能归依自己,岂料
 小深一去无踪……其实我们都知道,大师兄最深爱小深,他对其他所有女子,只是逢
 场作戏,而且他才情漪漪盛哉,不可过抑,刚强侠烈,如飘风骤雨,精力奇强,元气
 淋漓,并世俊彦,除萧大侠外无可相拟,而又不想牵累小深,所以无可宣泄,才致如
 此沉耽于荒淫之中。……小深走後,他一天跑来找我喝酒,那是与潇大侠决战前夕,
 醉後他掀开衣襟给我看,只见他胸膛尽是一刀一刀的深痕,有的犹在溅血……」宋雪
 宜在一旁不禁「啊」了一声,因为她想起昔日斩杀宋自雪的情况,为这番话所激起了
 畏怖。


   萧萧天继续说:「我道大师兄武功高绝,何致伤重于此?细问之下,才知道卫师
 兄在小深走後,念兹在兹,无时能忘,便日砍一刀,在身上心上,才能消解眷恋之情
 。他既不敢留住小深,又怕名声不好,羁绊小深,反而累了她,直到如今,小深不再
 原晾于他,他只求速死。那时大师兄,与萧大夥决斗在即,他已心丧欲死,我觉得大
 大不妙,果然大师几-去不复返,据说萧大夥失手将大师兄打下槐门,也甚懊丧,从此
 不出江湖……唉,卫师兄和萧大侠英雄一世,霸业王图,却还勘不破啊!」


   桑书云却不知伊小深有过这麽一段经历。如此听来,暗香浮动,只觉得恍惚间什
 麽都不真切起来,心里有些莫名的伤悲,微小的失意,似有点酸,又宛似打碎了什麽
 心爱的事物般的,好不神伤。却见在旁的宋雪宜盈盈的望向已,笑容甜咪咪的,抑不
 可方物。


   宋雪宜忽然发现桑书云望向自己来,脸上一热,急忙偏过头去,假作不见。


   他们如此谈看,便及注意到雪峰神尼那儿发生什麽事。雪峰神尼等一行人到了一
 处帐棚处,只见淡淡燎缭嫂嫂,供奉许多灵位,旁边摆有许多陈旧的文献,以及法衣
 、法器等等,还有五把精光寒厉竹短刀,一柄金光闪闪的小剑。


   雪峰神尼跪了下来,默念有词,众人知她在向历代掌门师祖参祷,抑见她神色端
 然,长身站起,向恒山派主掌司职的师妹道:「召集全派子弟于此。」她说话自有一
 股威严,同职的师太不敢有逆,速即召集众子弟在大殿集合。恒山派虽都是女弟子,
 但格训甚严,各人一旦集合,立即归队站好,鸦雀无声。群豪不知恒山派在摆什麽阵
 仗搞什麽鬼,心里嘀咕;众尼也不知掌门人要作什麽名堂,心里纳闷。


   雪峰神尼见恒山女弟子列队而立,泰半队伍,皆疏疏落落,空间甚多,知无数弟
 子因此役而牺牲,心中不禁一酸,强自忍住伤悲,端然道:「秀峰。」


   秀峰师太愕然,得应道:「在。」雪峰淡然道:「此刻江湖沸腾,浩劫方临,恒
 山也难幸免于难,今日我带诸侠上山:也莫非为澄清江湖,同除强仇而已。」


   秀峰不明所以,得答道:「是。」


   雪峰又道:「只是几破敝派规矩,带男子上山者,应遭何罚?」秀华一颤,道:
「这……」雪峰即道:「但说无妨。」


   秀华是掌刑师太,对派中惩罚,自是了然,当下道:「要五刀追魂,十指离心。
 」


   雪峰追问道;「什麽是[五刀追魂]、[十指离心]?」秀华又是一愕,少停才道:
 「五刀追魂]是以法刀穿心、肝、肺、脏、胃,[十指离心]是以神剑斩断腕。」


   雪峰道:「好,很好。」众下不明所以,雪峰忽然朗声道:「王子犯法,庶民同
 罪,当掌门的也是一样,桓山派的规矩,要用桓山掌门的鲜血来洗,才能重新修正。
 」


   说到此处,大声道:「秀峰,刀来。」


   秀峰一愕,众下相顾骇然。雪峰一探手,已将法刀抢了过来,手腕一翻,「璞」
 地一声,一柄法刀,已没入她胸前。


   这下发生得十分之快,电光火石间,乃已没至把手。众下一阵惊呼,天象抢步上
 前,雪峰皓腕一翻,又是一刀,插入左协,天象大喝;「不可」雪峰凄然扑首,道:
 「你莫要毁我修行。」这一声宛若焦雷,只听悬空寺又传来钟声,天象大师呆立当堂
 ,雪峰又皓腕一转,「研」又插入一刀。


   这时桑书云、宋雪宜,萧萧天方赶了过来,雪峰插入了第四刀,桑书云要待出手
 ,宋雪宜一把挽住,摇首悄声道:「没救了。」桑书云当即了然,如雪峰已然没活命
 的希望,不如索性让她完成心愿,才算死得其所,死有所获。


   这时雪峰倒转第五把法刀,照准自己心窝插去,对崖钟声大响,轰轰传来,众尼
 尽皆跪倒,雪峰端坐依然,神色安详,但月白长袍,尽皆鲜血,缓缓渗出。


   天象「璞」地跪倒,痛苦莫能自抑。


   桑书云怕天象有事,即过去相扶。只听雪峰悠悠道:「从今後素女峰不准男子上
 山规矩,已由贫道的鲜血所洗清。……掌门大位,将由清一接掌……」只听清一悲叫
 道:「师父!」扑将过去,痛哭起来,雪峰一手楼住,轻轻抚慰。


   原来恒山派规矩,掌门之位,是由长门大弟子接掌,在派中视为理所当然,清一
 年纪虽小,但甚受人爱惜,也没人感到不服,只是不知其中规则的豪客,也不禁咋舌
 称奇。


   雪峰轻轻拍清一的肩膀,道:「孩子,乖。」清一哭道:「师父,师父,」雪峰
 道:「乖,不要哭,不要哭了。」清一仍是哭道:「师父,您不要死,请不要死。」


   雪峰皱眉却笑道:「可有见过大哭的掌门人麽?」清一悲泣道:「我不要做掌门
 人,我不要当掌门人,我只要师父。」


   雪峰往秀峰处望来,秀峰自是会意,她原先对掌门师姊的忌意,早已点滴全无,
 当下扶向清一,轻轻道:「掌门师侄,你且起来,快起来。」清一揪住雪峰衣角不放
 ,哭道:「我一起来,师父就要死了。」秀峰叹道:「你起来再说。」清一仍然不肯
 :「我不起。」雪峰轻轻叹了一声,挥了点了清一穴道。


   秀峰贴近在清一耳边说:「让你师父完成心愿罢。」清一穴道被点,浑身软麻,
 但心智清楚,却无法相救。秀峰说到後来,也为之便咽,在派里她一向跟掌门师姊情
 感笃厚,对派中刑罚摘赏,两人人彼此心心同此意,常为人所误解,暗骂佛口蛇心,
 但唯其两人最能将恒山一派的一群女弟子,处理得纪律严明,井然有序。



 她。


   却见雪峰神尼神色自若,右剑一挥,左手五指俱断,将口一衔,以皓齿咬住剑柄
 ,打横一划,短剑锋利无匹,右手齐腕断落,众人又是一声惊呼。


   这时「格当」一声,金光灿灿的短剑,自雪峰口中跌落地上。雪峰神尼微笑张目
 ,这时五柄短及,俱没入她胸腹之中。只见她双目神光湛然,端视天象,道:「大师
 贫尼先行一步了。」天象大师全身骨节,格格发抖,终于似出尽了力道似的,向雪峰
 神尼合什一拜。雪峰也没回礼,却微笑闭上了双目。


   这时「悬空寺」处钟声更响,秀峰过去察视,跪拜于地,道:「神尼圆寂了。」


   一时众尼皆伏拜,部份群豪,也敬雪峰义烈,跪倒参拜。


   这时众尼皆抑悲低诵经文超度,回想雪峰神尼虽浑号「脸慈心冷」,但对恒山子
 弟,无论衣食住行、敦品励志,皆克尽职资,无微不至,心感其恩,都垂泪不已。


   ·桑书云心中,却甚哀恰。他歉叭愧疚,若自己不是顾跟萧萧天话说当年,谈物
 论故,也不致如此挽救不及,此耿耿抱恨。他做梦都没有想到冷傲如梅的雪装神尼,
 今番竟也想柠了起来。在空空钟声中,他顿觉「叁正四奇」,当日何等威风,今日何
 等寥落,而「四奇」当中,宋自雪早死,车占风遇害,严苍茫也死了,皆死于世间种
 种疑情执,不禁悯然。


   萧萧天在旁叹道:「佛禅之中,舍身喂狮虎,化千万众生入炼狱者,在所多有,
 大师节哀。」他劝谕的是天象大师。


   天象大师不行不动,嘴角的血却不住流下,已染红了一地,点点滴滴,几日来他
 受的内仍都似一齐发作,但却一言不吭。此际「叁正四奇」中,叁个吒叱风云,不可
 一世的正派人物,也仅留下他一人了。他闻萧萧天此语,全身一顿。


   桑害云只觉眼儿这老和尚,刚强侠烈,却有说不出的亲切。他虽是人称第一大称
 帮之主,但觉得眼前的一切似虚似幻,唯「长空」而已,连昔日千思万念的伊小深,
 也似另有所属,眼下就只有宋雪宜的倩影笑魇,可以把握。却见宋雪宜怔怔地瞧雪宋
 雪宜神尼的尸身,悠然出神,也不知在想什麽?


   桑小娥在旁听得自己母亲当年的事,心中好乱,她对父亲好生敬重,听母亲如此
 ,心中一个声音一直喊道:「不是的,不是的?不是这样子的!」又见父亲斜视宋雪
 宜,她敏感的心灵,早已清楚几分。


   却见雪华神尼舍身自尽,消解恶规,心中念及雪峰神尼本是遏止方歌吟与自己见
 面的人,未料而今一至於此。耳际听得两个女尼再交头接耳道:「掌门师姊才一次下
 山呀,就如此想不开了。」另一尼道:「可见碧落红尘,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桑小娥听得心中一酸,觉得没什麽依凭,心中暗喊:「方郎,你在那里?」

   而今掌门师姊,却要先自己而去了。而自己还在她死前,毫无忌悔的出言顶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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