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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Quick (大傻大), 信区: Emprise
标 题: 四、杀手的夜宴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at Aug 28 08:48:12 1999), 转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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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寇再次见着唐斩,是在过了几个月之后。那是在被魏忠贤削籍休官让许显纯能任镇抚
司之职的刘桥夜宴上。由于这夜宴非常秘密,所以在宴的厅上,摆好了酒菜之后,除了与宴
者,就再也没有其他的人。
与宴的杀手有六名。“杀手之王”顾曲周也在场。每种行业,都有那行业的领袖,绸缎
行、五金行、商贾行、洋办行甚至妓院以至杀手,任何一种行业,都有个领头。
无论谁也承认,包括杀手们自己,都认为顾曲周是他们的“杀手之王。”
很多杀手们都能有足够的武功和勇气,胆大和细心,准确和残忍地杀死他们要杀的人,
不过只有顾曲周能使一大群梁骛不驯的杀手,做同样的一件事,去杀同样一个人。甚至要这
一群冷血杀手去救人。
杀手们都服膺顾曲周,不仅是因为他最懂杀人的方法,以及骇人听闻的武功,更加重要
的是,在谋刺魏忠贤之役中,八十三名刺客,被二千多名锦衣卫包围,但居然仍能有四十二
人逃得性命,便是因为顾曲周披汗浴血。领导他们苦苦冲出重围,来回三次救援,直至只剩
下一口气存着的杀手也全部被救走为止。
那一役顾曲周受伤大小二十四处,但救出来的四十二人,从今以后变作了顾曲周的死
士,杀手们对这个“杀手之王”,都心悦诚服,再无异议。
顾曲周在场,显然刘桥这次请客有着非同小可的事。那五个杀手,都是顾曲周百中选一
的好手,譬如纽玉枢,外号“无名杀手”,他最出名的是他十九岁以前杀人的事迹。
他十九岁就杀了无人能杀得了,防备森严的“幽州龙王”。但纽玉枢十九岁以后,再不
出名,因为一个真正的杀手,都是无名的。
名是给予一个人的记号。但只要有名,有其特点,这个人就等于有了记号,就很容易找
得着这个人,或者杀掉这个人,抑或防范他的暗杀。一个无名的人,教人元从防范,因为他
就像一个普通人,他现年二十九岁。
一个好的杀人者,是无名的,他已“无名”了十年,甚至人们只能猜臆某件案子可能是
他干的,但不能确知是他所做。
另外一个叫贝玄衣的杀手,最著名的不是杀人成功,而是他杀人失败,他杀的是“武林
三大杀手”中的萧佛狸,杀了九次,失败了九次,居然能九次逃生。
而他还不死心,准备第十次谋杀萧佛狸。
武林中人是敬重好汉的。人人都知道,能在“无敌杀手”萧佛狸手下逃过九次命的人,
是不得了的事。所以贝玄衣第一次去杀萧佛狸时,他的朋友都离开了他,连女友也投入他人
怀抱。
只是到了贝玄衣第二次逃得性命后,他的朋友、女友,比以前足足多了十倍。名声也响
了十倍!虽然还是人人都认为他逃不过下一次萧佛狸的反击。
连萧笑也敬重他。
萧笑就是这两个座上刺客之一。常眯着眼,摸着用剑把胡子刮得精光的下巴。
萧笑是萧佛狸的徒弟;也是萧佛狸唯一的儿子。
还有一个刺客是蒙面的,终年都以紫巾包住了脸部,只留下眼以上的部分,额中有一块
青记。
谁也不知道他是谁,只知道他叫廖碎,虽然没干过什么大案子,但每次单独行刺,从未
失手过一次。
王寇是第六个座上刺客,自从许显纯一役后,他就变得非常有名。
刘桥眯着眼睛,抚髯打量着他,然后对他说:“了不起。比我想像中还要年轻。真是英
雄出少年,长江后浪推前浪;”
说罢呷了一口酒,笑道:“‘灯笼’去了九人,就只有你一人回来,了不起,来来来,
我敬你一杯。”
王寇举杯喝了,他站起来举杯的时候,用杯子挡住了脸孔。因为那时他心中一直反复在
想,我该不该承认呢?我该不该坦承呢?
——“灯笼”一役中,我根本没有出手。
——我只是在屋檐上,不敢下来。
当酒液润滋了唇,灌到喉里,一阵熙暖,直透下了心肺,然后浑身热腾腾了起来,他待
刘桥坐下去后才坐下,坐下的时候已决定了一件事:
——既然没有人知道,他又何必自揭疮疤。
——正如喝下去的酒,温暖了自己,沸腾了自己,就得要胜酒力,像个男子汉,不让它
吐出来。
“谋杀许显纯”之役后,他无疑是身价百倍,虽然许显纯的头是唐斩祈的,但九大高
手,只有他一人生还,亦是不争之事实。
“可惜,”刘桥道:“可惜‘鬼杀手’唐斩今晚没有来。”
“武林三大杀手”本向以萧、顾、唐为序的,但刺杀许显纯一役后,唐斩又一连串杀了
几个大名鼎鼎的人,声名变得在萧佛狸、顾曲周之上。
“萧佛狸也没有来。”顾曲周说。他也没有见过行踪诡异的萧佛狸和唐斩这可以说是他
毕生遗憾,顾曲周已是年近六十的老人,但周身肌肉,没有一块是松弛的,满脸红光,神完
气足,他也故意袒胸露臂,让人看见他一身十六岁年轻小伙子也羡慕的肌肉,以及身经百战
留下的伤痕累累。对顾曲周来说,这些伤痕便是他搏战一生的碑搂。
“萧佛狸是‘武林三大杀手’中最神出鬼没,神秘莫测的一个,要请动他来,似比登天
还难。”刘桥笑道。
萧笑忽然一笑,笑得很狡黠问道:“刘大人难道认为要办的事,非要我师父来不可
么?”此言一出,座上有几个人颇不以为然及均有不服之色。
刘桥也一笑:“萧老弟言重了,有顾兄以及六位在,我刘某人再说这种话,岂不是瞧扁
了诸位?”
那额有青记的蒙脸杀手接道:“刘大人请我们来,酒也喝过了,菜也吃饱了,要做的
事,就待刘大人指示了。”说话的人是廖碎。他终年以紫巾檬脸,没有人知道他的武功身
世,他没有干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刺杀。但是他的刺杀,却从未失手过一次。
刘桥笑道:“廖老弟不必心急。这次召集诸位来,还是为了许显纯的事。”
众人一呆,顾曲周道:“许显纯?不是已被腰斩长街了么?”
刘桥摇首道:“他没有死。”
王寇也动容道:“我亲眼看见他死了。”
刘桥叹道:“死的只是他替身,那晚乌云蔽月,根本就看不清楚。他死了倒好,他死了
‘六君子’就不致如此下场了。”
众人心中震愕,纽玉枢静静地道:“刘大人你指的是左光斗、杨涟、魏大中、袁化中、
周瑞朝、顾大章六位大人惨死狱中的事?”
刘桥黯然颔首:“是。”原来左、杨、魏、袁、周、顾,世称“六君子”,六位清吏廉
臣,因汪文言诬服案被执,迭加惨刑,致发秃齿落,后来左光斗为保存一口气,以图将来,
免邦国殓瘁,朝野人空,便在狱中议道:“魏阉等欲杀我们,不外二法:我若不肯诬供,掠
我至死,或夜半潜令狱卒,将我等浮毙,伪以病殁报闻,据我所思,同是一死,不如权且诬
供,俟移交法司定罪,再陈虚实,或得一见天日,也未可知。”议后诸人均以为然,俟再讯
时,便一同诬服。
顾曲周叹道:“‘六君子’诬服一案,确是失策至极,魏阉何等奸诈,哪让左大人等交
法司托出真相?唉……”
“便是如此。”刘桥道:“魏阉得到诬供,即缉熊廷粥经略大人归案,又饬令许显纯这
好贼五日一比,刑杖无算,要严行追赃……左大人等乃是清官,哪有银两可赔?诸人始悟失
计。奈已无及。几月下来,六位大人先后惨死。唉,他们身为朝廷命官,为百姓功德无算,
却死得体无完肤,连狱卒也惨不忍闻。杨涟杨大人死得尤惨,土囊压身,铁铃贯耳,仅以血
衣置棺中,躯肉不全,填尸牢陛,血骼交横,……”
顾曲周“砰”地一掌,击在桌上,骂道:“可恶!”
廖碎霍然站起,手握成拳,怒吼:“可恨!”
座上唯一的一名女子,身着天竺绸质尉蓝衣,也忍不住自贝齿迸出了两个字:“可杀!”
这女子叫水小情,座上六名刺客杀手,都是男子,女子却只有她一人,她原来是王寇师
父的幼女,王寇击败师父后,这一向佩服他至深的小师妹跟他的一段情,也告无疾而终。但
一门虽众,刺客行列里除王寇享得盛名外,成名的就只有这水小情一人。
水小情骂了这两个字,王寇心中怦地一动,想起昔日在清溪畔他逗小师妹玩,在背后唬
她一下,结果她坠人水中,他急忙抱起,水小情佯怒叱道:“可恶!”那一身窄衣沾水后的
曲线玲珑……想到这里,他不禁直勾勾地瞧着水小情,脑里想着当日的情愫。
水小倩本来正对魏忠贤许显纯残杀忠良,极感愤慨,却觉得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她,她
轻抬美眸,正与王寇双眼打了个照面……她急忙又低下头去。
这不是谈情的时候,也没有说爱的时局。
可是两人都有些不经意的迷茫,他们已曾经沧海,在很多年前,阳光下,细雨里,他们
曾很为对方一颦一笑,度过无数思念的晨昏,但是,人只要在江湖上混过了些年岁,就会知
道人世间的情薄,不容许阳光细雨下的迷茫的…
为了杀一个人,她曾经虚情假意地依偎在多少男子的怀抱里,而他杀了一个人之后,又
曾梦醒在多少个萍水相逢女子的寒臂里?
他曾经迷恋过她,她也曾经崇拜过他,但彼此都了解对方是脆弱无助的一面时,他们都
没有相儒以沫,毅然离开了对方。
可是这一刹那间,他们都为过去而一阵迷茫。
“刘大人,今日叫我们来,却是为了什么?”然后他摹然听到这一问,他立刻以双指力
扣自己腿肌,只觉一阵剧痛,指甲已陷入肉里,他心里不断的警告自己:
——王寇,你在做什么?一个杀手,这样痴情是疯狂愚蠢的!
——王寇。你今日是负重任而来,怎可如此!
只听刘桥答道:“太仓人孙文多、顾同实、编修陈仁锡、修撰文震孟,武于蔡应阳皆被
降辟,而今魏阉当权,恣横霸道,无恶不作,叶大人仍关心国事,与御史黄厚素黄大人议
定,要剪除魏阉羽翼,得先铲除许显纯!”
王寇却淡淡地道:“一切奸九都始自于魏忠贤,为何不先除祸根,却要来对付爪牙?”
刘桥道:“国法纲常,不可或废,魏忠贤受皇上宠信,不能说杀就杀。”却听廖碎仰天
打了个“哈瞅”。
王寇徐徐道:“若说魏忠贤不可杀,应依天理国法行事,则许显纯也是朝廷命官,怎又
可杀?”
刘桥一愣。
顾曲周即笑道:“朝廷中的国典纲纪,不是我们这些凡夫尘子可知的。”
王寇冷冷地道:“我学剑杀人,不知朝章典法,只知人若杀我,我先杀人,今日我等不
杀魏阉,难道等魏阉来杀我?”
顾曲周直想说话,刘桥却笑着截道:“王少侠,长街一役,许显纯虽未授首,但天下人
所皆知是,你与唐斩诛杀奸孽。现刻许显纯再现,是他机智狡诈,怪不得你,但为免江湖人
骂你们欺世盗名,许显纯还是一定非杀不可的。”这句话说得平淡,但隐带威胁,王寇闭上
了口。
刘桥又道:“一旦万恶能除,以王少侠身手,叶、黄二位大人早想结交,王少侠当可大
显身手,叶、黄大人求才若渴,定必重用……”说着大笑,拍拍顾曲周的肩膊笑道:“顾老
哥届时必定要在场,相爷、尚书和御史大人,早想面谢顾兄劳苦功高呢!”
顾曲周伏首拜道:“多谢大人提意。”又转向王寇道:“还不谢过刘大人?”
王寇很快地把形势想了想,摆在他面前是一道梯,上去是浮靡的富贵,下去是傲气的孤
寂,中间尽是乌烟瘴气,他微一咬矛,道:“谢刘大人。”
刘桥持髯哈哈道:“肯上进的青年,我一向愿意竭力提拔的。”
却听纽玉枢冷哼了一声,刘桥即道:“谒见叶大人的事,待事情办好,人人有份,我自
然安排。”
萧笑忽道:“大人今日召集我们来,为的是刺杀许显纯的事?”
刘桥道:“正是,许显纯现下正要迫杀熊廷粥,熊指挥是鞑子克星,镇守辽东,不可有
失,我们要制止许显纯下毒手。”
纽玉枢即问:“狱中的事,刘大人怎地都知道得如此一清二楚?”
刘桥即答:“魏党之中,自然也有我们的人,譬如沈榷——”忽想起一事,襟口不语。
纽玉枢立即追问下去:“沈榷只是魏忠贤党羽,阁臣之职,刑部大狱里的事,他没理由
如此清楚,莫非叶大人等早在狱中设有安排?”
刘桥正待说话,顾曲周忽然一使眼色,刘桥欲言又止,这时一向沉默寡言的贝玄衣厉声
道:“纽玉枢,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纽玉枢“吓”地怪笑一声,反问道:“我问这些,也犯了朝章国法么?我犯了法,也委
贝兄你来行刑鞠问么?”
贝玄衣冷笑道:“若这话是你自己无意无心间出来,我自然管你不着,但若是别人教你
有心有意来问,我贝某就有理由严鞠你!”
纽玉枢忽然站起来,“有道是:道不同不相为谋,”转身向顾曲周抱拳道:“顾老爷子
告辞了。”
顾曲周端坐不动,淡淡道:“纽少侠,有话好说,何必不欢而散?”
纽玉枢见顾曲周并不起身,心中更气,向刘桥也一揖道:“刘大人,就此拜别。”
刘桥慌乱站起身道:“啊,这个……”
骤然之间,纽玉枢的手已按在腿间刀柄上,迅速地越过顾曲周位置,掩至刘桥身后,左
手已锁住刘桥咽喉,这几下动作,快得不可思议,而且巧得连桌上一杯酒都未打翻,各人端
坐未及有所动,只有顾曲周似乎扬了扬手,但纽玉枢已扣住了刘桥,在瞬息间控制了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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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饮水思源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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