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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zoe (辛哲), 信区: Emprise
标  题: ［创作］五月，第三场雨（三）
发信站: 紫 丁 香 (Thu Aug  5 20:59:06 1999), 转信

                             三、含情


    无忧，莫愁，有恨。肖公子最后要取的应该是含情了。
    武林中这四柄宝剑已经有很久没有聚在一起了。上一次应该是二十五年前的浮玉山上
。当年"怒剑"江残月为了敛齐这四柄剑发下英雄帖，在浮玉山上以一柄木剑分别挑战四大
剑客，最后不知所终。
    含情，这一次最后的一柄就是含情了。
    含情在哪里？


    苏谨一直在找他的晚餐。从前天开始他就没有一个铜钱了，但他挨饿就不只是两天了
。在上个月他就已经当完了最后一块玉了。他实在发现不了在自己身上还有什么值钱的东
西。
    穷实在是一件很令人头疼的事情。如果是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就很穷那就更令人头疼
了。
    路旁有个村汉正在啃着猪蹄，身上散发出浓郁的酒香。苏谨觉得胃收缩得全身一颤一
颤的，显然还有些冷。村汉就坐在地上，苏谨很想看一眼他喝的酒，但他实在不好意思再
看一眼。
    在这样晚的时候他是不可能再找到什么晚餐了，但明天又能怎样？
    苏谨没有想到自己出来后会遇到这样的事，当然就算想到也不会相信自己会落到这样
的惨状。
    出门在外有两件事最得小心，一是生病，二是丢钱。
    他还好只遇上了一桩。
    丢钱极容易要挣钱却很难。这半个月里他想过各种办法，但没有一种能让他有钱。
    人穷的时候就显得无能，因为穷的时候总在想如何挣钱。知道如何挣钱的人不会成为
穷人，所以人穷的时候就会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其实苏谨还有一把剑，但他不能把剑也当了。他相信现在他唯一比较有把握做的事就
是挥剑，但挥剑是挣不到钱的，至少现在挣不到。
    他总不能去给别人舞几招剑，就让人给他吃的。再说就算他给人舞了剑，人家也不一
定给他吃的。
    但他很快就改变了主意。他要试一试。贫穷能让一个看起来高傲的少年去给一个村汉
舞剑，那还有什么不能让他做的呢。所以朋友，如果你还算贫穷或有可能贫穷的话，就千
万多考虑一下赚钱的办法。
    苏谨的剑用来舞并不合适，因为他的剑太锋利了，锋利得看不到剑刃。这样的剑在白
天是一片寒光，而在晚上就只是像一面镜子。
    他舞得很慢，但很精神。村汉醉熏薰地低着头，并没有看见。于是他舞得更快了一些
，让剑身迎风抖动。
    这样挥剑让他很难受，挥剑不是用来发声引人注意的。"无声无色"，他入剑道时就听
过这句话，但他没有办法。
    剑在空中发出呜呜的声响。醉汉晃晃脑袋，抬眼愣住了。终于"哇"的一声喊，抱头就
跑。他不但跑，而且一边跑一边喊"大王饶命，大王饶命……"
    苏谨收回了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穷到一文不名是第一次，向人乞讨是第一次，被
人当作小贼也是第一次。苏谨恨不得一剑将自己刺死。他终于没舍得下手，因为他看到了
村汉留下的酒。
    火辣辣中带有涩味的酒，头曲的谷酒。可惜他并不太会喝酒，也尝不出什么味道。他
知道酒是粮食酿的，就应该会解饿。
    酒下愁肠，如火中烧。苏谨支着剑跌跌撞撞向前走。走了半里路见那村汉却还伏在道
边，见苏谨过来小心翼翼地说："这位大爷，你抢了我的酒。"
    苏谨心中不快，恶言说道："我抢了你的酒又能如何？"
    村汉说："也不能如何，只要大爷还我钱来。"
    苏谨不好意思地搔搔头，说："我身上并无一文大子儿，如何还你钱？"
    村汉眨眨眼，说；"你身上可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没……没有了。"
    "那你抵下你的剑。"
    "不行，我的剑怎……怎么能给你！"
    "欠债还钱，你当然要交我点什么。"
    苏谨有一些晕了，但还是觉得不能交出剑。
    村汉见他摇摇欲坠，不由得向前走了一步想扶住他。走到近处时，那村汉突然一记黑
拳向苏谨脸上扑来。
    苏谨晃悠着向后躲，但两手只是抱着剑鞘，却不出手。
    苏谨倒下了。
    那村汉乐不可支地拨出剑沿小路跑开。他没跑太远。一柄剑抵住了他的后心。
    村汉手中的剑"铛"的一声落到了地上。他想象自己已经听到剑吃肉的声音。于是，他
就倒下了，被自己吓晕了。
    
    
    "你有资格用这把剑吗？你知道这是一把什么剑吗？"
    这话当然不是对村汉说的。
    苏谨坐在地上，像看一个奇迹似的看着面前的这个人。
    一个没有右手的人。
   " 天下谁人能识君？"苏谨傲然地站了起来。
   "含情！"
   "你就是肖公子？"
   "你不是用剑的人。"白衣人并不多说话，一只空袖在风中飘荡。
   "是你不识含情。"
    肖公子脸色有些难看，本来就憔悴的脸上现出焦黄。他将剑尖上挑，缓缓掷出那柄光
洁如镜的剑。剑应声入鞘。
    "五月下第三场雨时，我来识你的含情。"冷如冰的话语从苏谨的耳边掠过。
    苏谨拍拍身上的尘土，"天下竟没人能识我手中的含情？"
    一声长叹压得他自己心头一片酸痛。
    苏谨呆坐在镇外的破庙内，远方响起隆隆的雷声。

    
    已是四月二十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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