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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nosay (☆冰红茶⊙小七☆), 信区: Fantasy
标  题: 引子坠落的银色狮鹫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Fri May 21 15:15:13 2004), 转信

杉尼·佛克斯·德·卡莱那子爵



  盖亚历360年·魔兽纪元5077年10月



  人的一生就象一个陀螺,始终在永无止境地旋转。




  此刻,我坐在书桌前,桌上是一叠洁白的新纸。我颤巍巍地从墨瓶中执起一管
鹅毛笔,却楞了好长的时间。我想写的东西很多,但是我一个字也写不出来。我用
力地闭上眼,竭力回想我跌宕起伏的前半生,数也数不清的面孔在脑海间浮浮沉沉
,有一些非常熟悉,但更多的只是似曾相识;我渐渐地变得身轻如燕,在天地间飘
飘荡荡,然而我的躯壳却完全不接受意志的驱使,我就象一只风筝被冥冥中一根看
不见的线牵引着,我象是在翻山越岭,又象是根本没有离开过原地,我肯定我周围
的环境一直在变幻着;我看到了村塞和帐篷,也看到了先皇陛下金碧辉煌的宫殿,
无数的旗帜隐隐约约在迎风飘扬,成千上万的骑兵和重步兵彼此冲杀,天空中飞散
的箭矢也如乌云暴雨一般密集;呼啸的风声、巨大的呐喊声和哀号交织在我耳畔…




  我慢慢睁开眼,面前正对着桌上的铜镜,我茫然地凝视着镜中那个皓首白发的
老翁——我是谁?我在哪?我做了什么?我还要做什么?



  我曾经是自由都市艾尔帕西亚的一名佣兵。以敌后骚扰作战的方式参与了被称
为“神奇皇帝”的金·斯沃·盖亚陛下的复位之战,战争结束之后进入盖亚著名轻
骑兵部队“风骑兵军团”,从此结束了经年动弹不安的生活。



  一张熟悉的脸浮现在我的面前,瘦削、精悍、蓄着两撇胡子的脸上永远带着淡
淡的嘲讽之色,他紧紧地握着右手的钉锤向我走来。我欣喜地伸出双手,却穿过了
他飘渺的身躯,茫然地停留在虚空里。



  我认出了他,我的先师,在盖亚内战中我所邂逅的“风之子”希格蒙德·布隆
姆菲尔德。



  虽然没有正式被他收为弟子,在我的这一生中,始终把他作为引导我迈上武道
更高层次的师父。此外,也是因为他的推荐,我才得以成为风骑兵军团的第二副团
长。



  从盖亚内战算起,一转眼就过去了三分之一世纪,先师战死在莫古里亚已经是
整整二十年前的事,人类世界的统一也维持了十多年……这一切的一切,在我眼中
都是那么地虚幻。不知不觉地,我已经风烛残年。



  回顾我这不算漫长也不算短暂的一生,也曾有幸作为历史的见证人之一目睹了
盖亚帝国的崛起。这个帝国的建立,意味着迄今为止我们所知道的人类世界的完全
统一。也许,这个统一在我们拉尔夫人类的历史上是一个重要的记录;也许,只是
昙花一现的辉煌。我不是圣贤先知,我无法拨开岁月的迷雾直视未来,也就不能对
我们今天的世界下一个权威性的论断。所以我只好无奈地将它们交由后人来评价,
虽然是有些不负责任,但既然这是我所力不能胜的工作,也只好如此了。我惟有忠
实地记载下我所见所闻的一切,这是历史赋予我,以及和我生活在同一时代的朋友
们的一个使命。




  于是,在先师的忌日里,我准备好了纸笔,开始努力地搜寻着我记忆中那些残
存的片段点滴。



  先师希格蒙德,是一个迷一般的人物,即使是曾经与他长期单独相处的我,也
难以猜测他内心的念头。在盖亚内战爆发之前,他与还是第一王子的先皇陛下莫逆
相交;在盖亚内战期间,他帮助陛下创建了著名的风骑兵军团,并率领这支轻骑部
队深入敌后,有效地牵制着与陛下对峙于沙思路亚的讨伐军,最终将己方引向胜利
;在盖亚帝国的草创时期,他始终是陛下的最高军事参谋;他以客卿的立场运筹帷
幄,指挥盖亚军战胜了强大的教皇国托利斯坦;然而,就在完全统一拉尔夫大陆之
前,令人难以置信地,他竟然离开先皇陛下,毅然与帝国为敌,最终战死……



  在先师褒贬不一的传奇生涯中,最经常被人提起的经历之一,就是他斩下了盖
亚第一美女——特蕾莎·塔比奥拉的首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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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基里扬诺夫无意识地把玩着手中的酒杯。他的手指修长纤细,白皙而富光泽。
谁都很难设想,这样的一双手竟然会射出致命的箭矢。



  亚倍尔男爵是远近闻名的战士。昨夜,我们旋风般冲入他的城堡时,他穿着沉
重的全身钢甲,头盔上装饰着巨大的牛角,手持长柄巨斧,一个人拦住我们的去路
。冲在最前面的佣兵勒不住马,他一斧就将马头连颈砍下,马血标射上半空,喷贱
得到处都是。他的钢甲和巨斧沾染着鲜血,仿佛地狱里狰狞的鬼神一般恐怖。



  然而,下一个瞬间,他已经威风尽失,大声惨嚎地倒下。一只箭从他头盔的缝
隙间射入,精确无误地命中他的右眼。



  “基里扬诺夫·德·加里波第时刻愿意为您效劳。”谦卑的鞠躬在礼仪上无懈
可击,却配合着弓箭手那玩世不恭的腔调,变得充满了讽刺意味。



  现在,那位危险的男子若无其事地端着一杯酒,皱着眉,背诵着大段大段的抒
情诗。



  我们坐在亚倍尔子爵府客厅的吧台内,天一黑就要动身前往下一个目标。



  “无论是敌人的首级还是美女的心,我都可以一箭命中。”他不停地重复着。
或者不如说,他不停地罗嗦。



  他仰首将酒一饮而尽。表情忽然间起了微妙变化,他凑近我,低声说道:“你
知道我为什么要到盖亚来吗?”



  空气中弥漫的酒臭令我十分难受,我厌恶地推开他:“我不知道。你该不是醉
了?”



  他爬上吧台,滑稽地单腿站立,勉强维持着摇摇欲坠的平衡。



  “我来到盖亚,只希望亲见看见那位骑士,那位传说中罕见的天才……”他低
声地宣布,“斯沃和克拉文哪一个做盖亚国王和我有什么关系?”



  “骑士?”我困惑地重复。



  “是的,骑士。”他拼命点头,一次又一次地确定,“十五岁升级为见习骑士
,十九岁击败盖亚著名骑士雷欧·布莱诺——只能用罕见的天才来形容这样的纪录
……然而,这并不是我想见到这位骑士的理由。”



  “是么?”我随口敷衍。他要说什么,其实我一点也不想了解。



  他开始哈哈大笑:“因为这位罕见的天才不仅是出色的骑士,不仅是身世煊赫
的塔比奥拉侯爵继承人,更是盖亚第一美女!”



  喝醉的弓箭手笨拙地跃到窗台上,怔怔地凝望夜空里皎洁的月亮,“她的肌肤
宛如白雪,金黄的秀发象波浪一样起伏,淡蓝色双眸令最璀璨的星星也失去光芒…
…她的名字叫做……特雷莎……”



  回过头时,他破天荒地露出一次认真的表情:“我想见她——特雷莎·塔比奥
拉!”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我默默地重复一遍:



  ——特蕾莎·塔比奥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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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里的海杜克山脚,三百匹接受过严格训练的战马安静地排成一个不大不小
的方阵。除从沙思路亚突围后一直追随希格蒙德的一百轻骑外,其余全是从两百八
十名资深雇佣兵里严格挑选出来精壮汉子,其中大部分人和我一样组织或者参与了
对盖亚诸侯领的骚扰作战。



  我头一次将血月挂在腰畔的显眼位置。



  希格蒙德和小约克在队伍前不远处小声地交换着信息,副队长乔·邦德诺正在
分发魔法爆弹,不需要做任何解释说明,雇佣兵里不存在不会使用这种道具的家伙




  “各位,悄悄地跟着我。”一切就绪后,希格蒙德这样说。



  避开王国正规军,我们偷偷地接近目标——沙思路亚城北的贵族私兵。正前方
是武尔佩侯爵营地,假如对方发现了我们,仅仅是一队长弓手也可以要我们的命。




  希格蒙德紧紧地盯着沙思路亚城的方向,我们大气都不敢透一口,尼克在我身
后使劲地咽唾沫。



  两个火球忽然冲天而起,与此同时,希格蒙德用力地挥下手臂:“进攻!”



  几乎是一眨眼那么快,我们便冲进了侯爵的阵地。上百个魔法爆弹冰雹般砸向
马栏里,惊马四处奔驰,踩坏无数营帐。



  我们分成左右两股,乔·邦德诺带领一队往左,我则和另一半人寸步不离地跟
着希格蒙德往右,冲出百余步后,两队调转马头合力杀向同一个方向汇合,然后交
错,再汇合……



  我左手高举火把,点燃每个经过的帐篷。从睡梦中惊醒的士兵和军官只穿着内
衣就冲了出来,我右手掣出血月,轻易地劈翻了七八个敌人。



  仅小范围来回冲杀几趟,侯爵的部队已经混乱不堪。希格蒙德五指握拳,狠狠
地捣向沙思路亚城的方向,乔·邦德诺扯着嗓子大喊:“突击!”与此同时,沙思
路亚中门大开,数千养精蓄锐已久的战士排成方阵呐喊着冲进近乎溃乱的侯爵部队
。希格蒙德示意沙思路亚军巩固阵地后,指示我们继续向东冲击其余的贵族私兵。




  不停地奔驰,不停地杀人,这就是我唯一的印象,我根本不知道我当时战斗了
多久,也不知道多少人在血月挥舞出优美的弧线下失去了生命。大概不只我,其他
人也都失去清醒的意识,机械地重复同样的运动。我头晕眼花,右臂沉重得无法举
过肩膀。然而,战斗结束之前,谁也无法休息一刻。



  正午之后,替希格蒙德下达命令的乔·邦德诺已经声音嘶哑,再也说不出话。
于是,希格蒙德不得不亲自呐喊指挥作战。



  战斗持续了整个白天,战况激烈的程度难以想象,甚至我们连撤离战场的进餐
时间都没有。不知道过了多久,精锐的讨伐军正规重装步兵终于向贵族私兵阵地增
援,希格蒙德将我们暂时后撤至沙思路亚军与沙思路亚城之间的缓冲地带,进行短
时间的整修。我们趁此机会取出马鞍里的干粮嚼几口,喝上一点水,活动活动酸胀
的身体。



  枯燥无味的阵地战开始了。沙思路亚军表现得相当顽强,一而再再而三地击退
优势敌人的进攻。



  尼克将水袋举过头顶倒下,痛痛快快地洗去头上的血污和尘土,再将剩余的水
全浇在马身上。



  “天哪,尼克,你在做什么?谁知道这场见鬼的战斗还要打多久!等会你要是
口渴了怎么办?”我提醒他。



  “别担心,杉尼。谁又会知道我们能不能活到战斗结束?我宁可战死也决不渴
死。”尼克蛮不在乎地回答。



  我忧心忡忡地凝望战场,沙思路亚军能坚持下去吗?一旦他们崩溃,我们也完
了。正面遭遇重装步兵是轻骑兵最大的噩梦。乔·邦德诺拍拍我的肩膀,似乎看透
了我的恐惧。他沙哑地说:“没问题的,指挥沙思路亚军的一定是那个喀尼亚斯拉
大叔。只要有他在,即使是玛尔斯伯爵也很难有所作为吧?有一次大叔被我们灌醉
后透露,他曾经做过大魔法师拉尔的侍从,啊,就是那个全拉尔夫大陆最伟大的魔
法师拉尔耶~能够被传说中的英雄所倚重,对付区区一个玛尔夫伯爵也应该不在话
下吧?”



  听起来象是在安慰我,实际上我相信乔对此事未必那样有把握,也许他正是为
了要让自己坚信喀尼亚斯拉的能力才故意这着说吧?



  希格蒙德矗立在最前列,象是犹豫了很久终于下定了决心那样,他高高举起握
紧的拳头。



  “上马,预备!”乔·邦诺德已经将他当作战神一样崇敬,一看到他发出集合
的信号,一边大声下令一边第一个爬上马鞍调整甲胄。



  希格蒙德是最后一个上马的,他驱马绕着我们小跑一周。“战士们,你们是英
勇的!因为你们的奋战,胜利已经来临!王家卫队开始疲惫不堪,沙思路亚的危机
就要解除了!是你们挽救了这座美丽的城市!是你们创造了奇迹!我为你们骄傲!
沙思路亚为你们而骄傲!现在,让我们把贵族老爷们的私兵彻底送回老家去吧!”




  “为了胜利!”乔声嘶力竭地怒吼。



  “为了胜利!”每个人都放开了嗓门。我们大声地呐喊着绕过对垒的正面战场
,跟随希格蒙德呼啸般冲向西北方的驿道。



  沿途不少盖亚贵族正在努力试图收拢败军,门第的优越感和军人的荣誉迫使他
们不得不无视败北的现实。他们面对的最大问题是私兵混乱的统辖制度,哪怕是某
个侯爵也无法有效地聚拢另一个地位比他低得多的子爵或者男爵的私兵。这些私兵
仅仅接受领主的指挥,而一旦所有的私兵混成一团,恐怕是讨伐军元帅玛尔夫伯爵
亲至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将他们有条不紊地再次组成战斗编制。



  几乎不费吹灰之力,我们便再次轻易地击溃了这些小股的抵抗力量。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夕阳将我们的身影拉长成右后方狭长的痕迹。我们追逐着
、驱赶着十倍于我们的敌人,数量的对比、装备的优劣和战技的高低已经没有意义
了。



  “看哪,杉尼,那是什么?”尼克忽然到我右边勒马,顺着他所指的方向,一
支整齐的军队出现在北边。



  “是敌人的援兵!”“数量是多少?”“看不清楚,也许只是先锋部队,大军
在后面吗?”“马上向沙思路亚报告,提醒他们加强防御。”“对方的指挥官会是
谁?”“不知道,你们能看清楚军旗上的纹章吗?”……嘈杂声掩盖了尼克后面的
话。



  我定睛细辨,那支军队的旗帜上绘着紫色的盾和银色的狮鹫,“不是正规军的
纹章,象是贵族的家徽!”我打着手势喊道。



  “是哪个不知死活的贵族老爷派来邀功领赏的私兵吗?把他们一起送进地狱去
!”是乔的沙哑声音,“沙思路亚可不是可以随便让人欺辱的!”



  还没等我们动手,溃退的讨伐军已经象潮水一样将那只军队淹没了。希格蒙德
一马当先冲进已经散乱无序的敌阵,敌方的主将是个身穿黄金盔甲的骑士,格挡了
希格蒙德的一记钉锤后转身向西逃跑,希格蒙德在身后紧追不舍。



  一个魁梧的战士拦住我的去路,就在他的战斧劈下之前,跨下的黑云攸地人立
起来。战斧狠狠地砸在地上,我迅速跳下马,踩住他的兵器,一只手揪下他的头盔
,另一只手将血月横在他的鼻下。“你被俘虏了,报上名来吧!”



  这是一个中年男子,表情显得难以置信而不知所措,大概还没有从刹那间的失
败中清醒过来吧?他含混地说:“我……叫……拉米达·彼亚伦。”



  “你们的主将是谁?”



  我完全没有注意到那是我曾经听说过的一个名字。



  “特……蕾莎·塔比奥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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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精疲力尽地倒在床上,混身象是散了架,连动一动手指头都有困难。尼克那
家伙问我要不要和他一起出去参加宴会,我冷淡地拒绝了。我知道对于沙思路亚的
所有军民而言,今夜会是一个毕生难忘的日子,甚至有可能会被载入史册留名千古
,但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对彻夜的欢庆没有任何兴趣,只想好好地睡上一觉。
对于一个在生与死的边缘搏斗了整整一个白天的人来说,这并不能算是过分奢侈的
要求吧?



  尼克随便洗漱一番,穿上礼服,还使用了发蜡和香水,然后才吹着口哨出门去
。真是拿这个家伙没有办法,他和基里扬诺夫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唯一
的区别大概只有尼克是货真价实的贵族,而基里扬诺夫的家世恐怕就要打上诸多问
号才行。



  因为职业的缘故,基里扬诺夫和没有选上的雇佣兵一起被留在海杜克山下的森
林里。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雇佣兵佛克斯先生?”门扉处传来一阵轻微的扣击。



  “请进。”



  一个带着紫色面纱的女子悄悄地走了进来。她的体态轻盈优雅,应该是一个年
轻的美女吧?



  “天哪,您真是够邋遢的。”她皱着眉打量着屋内到处乱扔的衣物,“难道您
一点都不觉得不好意思吗?”她转着眼珠戏谑地说。



  “得到您的夸奖我很荣幸。”我漫不在乎地回答。



  “您真是一个难以想象的人,过着一种……”她寻找着措辞,“难以想象的生
活。”



  我不耐烦地坐起来,重重地穿上地板上的靴子。“我并不认识您,并且,我也
没有邀请您进入我的住所。我不认为我有义务接受您对我和我的生活的评论。”



  “您能保守秘密吗?”她犹豫地说,“我必须确认没有人会知道这件事……”




  她显得难以启齿的样子,孤独无依地站在那儿,两只手绞个不停。



  “我对任何秘密都没有兴趣,如果说这就是您需要的回答。”我耸耸肩,如果
我能象尼克那样会哄女人,她一定会觉得好过一点吧。



  可是,接下来的对白就完全令我瞠目结舌了。



  “我是斯沃王子的侍从女官,您可以称呼我为奥莉亚丝。王子命我执行一个秘
密的使命,他想见一个人。”



  奥莉亚丝除下了面纱,露出一头红发和秀丽端正的脸。她坐在我好不容易从一
大堆皮甲和护臂下翻出来的凳子上,“我去过修道院,所有的战俘都关在那儿。我
找到了要找的人,他叫拉米达·彼亚伦。负责看守的卫兵告诉我,他是您的俘虏,
他还告诉我,您住在这家旅馆里。”



  “如果我没有搞错的话,您的意思的是说……”奥莉亚丝的大眼睛盯着我,她
点点头,我不禁大声叫道,“他想见彼亚伦?他想见一个战俘?而且是在今晚?他
?王子殿下!?”



  我一把推开窗户,沸腾的喧嚣立刻传进屋里每一个角落,“瞧瞧吧,全城的人
都在欢庆!王子现在应该忙着和他的臣民们呆在一起。”



  “嘘,噤声!”奥莉亚丝在唇边竖起食指,“您会让别人听见的。”



  “见鬼!如果王子想见他,直接派一个士兵将他提走不就得了?无论是想吊死
这个彼亚伦还是放了他,谁敢有异议!为什么要这样鬼鬼祟祟的派一个蒙着面的侍
从女官到修道院,到我的旅馆里……难道您是在开玩笑?”



  奥莉亚丝尴尬的表情可一点也不象在开玩笑,“王子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



  “好吧,如果这是真的,那么,王子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傻瓜。”我下了个
大不敬的断语,“奥莉亚丝小姐,您需要喝点什么?”



  修道院在男爵府附近。



  蒙上面纱的奥莉亚丝在街道的拐角处的阴影里等着,我整了整装束,大步走进
修道院。



  “您好,佛克斯先生!”看到我出示的临时证明,卫兵敬畏地行了一个军礼。
或者是由于希格蒙德在这里的影响,或者是因为我们在这场战争里的表现,沙思路
亚人对雇佣兵的尊重超过了我所见过的任何地方。



  “您好,是这样的。”我按照实现和奥莉亚丝约好的说辞解释着,“我的俘虏
彼亚伦先生有一位远房堂妹,是潘·达克男爵阁下的府邸里的侍女。她找到了我并
向我支付了足够的赎金。”



  “是一位蒙着紫色面纱的女士吗?她到这来打听过彼亚伦先生的情况,是我告
诉她您的旅馆的。”



  我取出一枚价值二十五第纳尔的金币塞进他的手里,“是的,您说得很对。我
得谢谢您,所以请您喝一杯,当然是在没有值勤的时候。哈哈,能请您将彼亚伦先
生带来吗?他的堂妹还在旅馆里等着他呢,我得告诉他他已经自由了。”



  “当然可以,愿意为您效劳,请您在这里稍候片刻。”卫兵微笑着将金币揣进
皮靴,“感谢您的酒,您实在是个好人。”



  没过多久,拉米达·彼亚伦被卫兵带了出来。他很沮丧,走路的样子也无精打
采,憔悴得象是老了十来岁。实际上他是黄昏时分被俘虏的,而现在还不到子夜。




  “彼亚伦先生?”我清了清嗓子。



  一双缺乏活力的眸子茫然地注视着我,显然这个可怜的人已经不认识我是谁了
。我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请跟我来吧,有人正在等着您。”



  “佛克斯先生,您需要护卫吗?”卫兵热心地询问我,“或者是通知几位您的
同伴来接应您?”



  我按着腰畔的血月,“您认为需要吗?”



  打量着彼亚伦两眼,卫兵摇摇头:“当然,您曾经俘虏过他……我想即使发生
什么事,他也无法对您构成威胁。”



  我微微鞠躬以答谢他的赞誉。卫兵拿出一张纸条给我,我草草地签上了自己的
名字。他一边将纸条夹进一本巨大的记录薄里,一边提醒我:“佛克斯先生,还有
一些彼亚伦先生的装备行李,您打算怎么处置?”



  “暂时搁这儿吧,如果有需要,会有人来取的。”我意味深长地说。



  如果这个可怜的家伙没有被王子立刻处死的话。



  彼亚伦亦步亦趋地跟着我,他仿佛已经对未来再也无所谓了,说实话,现在的
他和一个已经死了的人没有多大的分别。走过街角,奥莉亚丝出现在我面前,默默
地引领我们。我们走进男爵府一个不起眼的后门,没有看见守卫的踪影,大概是被
王子悄悄地支开了。



  在一间黑暗的屋子门前,奥莉亚丝停下脚步,一阵不祥的预感紧紧地抓住我。




  “请您坚强一些,彼亚伦先生,有些不幸的消息要告诉您。”奥莉亚丝背对着
我们,顿了一顿:“您的主人特蕾沙·塔比奥拉小姐,还有您的同僚奥弗莱兹·塔
比奥拉先生以及费兰德拉格·维利先生,他们在天黑前战死了。”



  彼亚伦两腿一软,扑通坐在地上。



  屋子里亮起了一盏灯,一个穿着华贵的年轻人出现在门口。他低声说,“我很
难过,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不知道特蕾莎会在这个时候到沙思路亚来,虽然即
使我能知道恐怕也无法改变一切。彼亚伦先生,如果您还记得的话,我们曾经在伯
尼朵罗斯和格劳瑞斯见过两面。那时候我化名为佩齐欧斯·安布洛法尔特克豪森男
爵。其实您应该知道,我就是盖亚第一王子金·斯沃·奥古斯特。”



  王子站在月光下,月色笼罩着他,显得如此安详而平静。我知道这个人就是眼
下沙思路亚数万军民所支持的那个男子,但我不会知道他将会把拉尔夫大陆上的整
个人类世界完全统一在自己的脚下。



  “如果神确实存在,我祈祷他能够赐予您勇气。”王子同情地望着趴在地上的
人,“您得需要很大的勇气才能站起来,就好象我必须要有同样大的勇气才能走向
赫尔墨一样,我们都背负着自己的使命。您失去了主人和朋友,而我呢?我不得不
与自己的亲兄弟作战!不管我或者是克拉文哪一边胜利,在这场战争里倒下的都是
盖亚的臣民。难道还有比这更残酷的事实吗?我眼睁睁地看着我的祖国分裂成两派
,我的同胞自相残杀,无论是沙思路亚军还是讨伐军,他们全都是盖亚的人民!”




  “但是,战争还没有结束,我必须走下去。”王子走近彼亚伦,“您也必须站
起来,特蕾莎的遗体就在屋内,她等待着您将她送回故乡。如果说这就是我们的命
运,我们就必须做好承担的觉悟。”



  彼亚伦深深地匍匐在地上,惶恐地亲吻着王子的影子。我轻轻地将他扶起来,
现在,谜底已经揭开了。



  “我曾经深深地爱上过特蕾莎,虽然她从来没有喜欢上我。”一抹自嘲的微笑
出现在王子脸上,“现在,请告诉我,彼亚伦先生,这四年多来特蕾莎过得怎样?
我记得,她乔装男子参加职业公会的骑士晋级,战胜了著名骑士雷欧·布莱诺,我
亲眼目睹了那一场罕见的精彩战斗。接着,她在晋级任务中不慎暴露了性别,结果
被剥夺了骑士资格,从战士公会里除名,还被押送回塔比奥拉侯爵领地。”



  我凝望彼亚伦,他早已热泪盈眶,“小姐被公会处罚以后,就一直禁足呆在家
里。成天闷闷不乐,不喜欢说话,也没有露出过笑容。她开始讨厌白昼,却变得喜
欢站在阳台上眺望夜空的星辰,长时间的眺望,一动也不动,谁都不知道她在想些
什么。偶尔会找我们切磋一下格斗技,那时候她才有点象过去那个活泼可爱的特蕾
莎小姐。四年多来,她一直是这样。”



  王子的眼角也湿润了,他一次又一次地点头,一声又一声地唏嘘,“特蕾莎,
上天实在对你太不公平,我知道你完全有能力成为盖亚最优秀的骑士,如果你身为
男子的话。”



  “布莱诺阁下经常写信给小姐,”彼亚伦继续说下去,“他很善良,尽管曾经
败给小姐,但是谁都没有他这样关心小姐的生活,他告诉小姐内战的发展,并且说
……假如小姐能够参战立功,也许可以借助军方力量来改变公会的态度。”



  传说中的傻王子一动不动地矗立着,时间不停的流逝,谁都不知道过了多久。
王子转过身,也许是不希望别人看见他的泪水,也许只是我自己的胡思乱想,王子
哽咽着,“特蕾莎躺在屋里,我的侍从女官希尔维拉替她沐浴更衣,换上了她最心
爱的黄金骑士甲,再用绘着紫盾和银色狮鹫家徽的战袍包裹着她。是我亲手将她放
进灵柩的,她的骑枪躺在她的身边。屋后的马车早就准备好了,车厢里放着奥弗莱
兹·塔比奥拉先生和费兰德拉格·维利先生的遗体以及他们的武器装备。我希望佛
克斯先生能帮你将灵柩抬上马车。”



  我嘎声道:“遵命,殿下。”



  “我不想再和特蕾莎告别一次,希望您一路顺风,彼亚伦先生。”王子不再回
头,奥莉亚丝跟随着他渐渐地没入夜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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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尘封了三十三年的记忆如决堤的浪涛般席卷着我,那种感觉或许就象遇难船上
跳进大海中的人一样,四面八方的回忆压得我透不气来,我渐渐失去了意识,清醒
过来后已经伏在退潮后的沙滩上,拼命喘着粗气。



  那一切只是一场梦吗?



  不,不是。



  特蕾莎确实死了,是先师亲手取下了她的首级。很大程度上,这就是先师被称
为“冷血佣兵”或者“恶魔希格蒙德”的原因。



  我不想为先师正名而歪曲事实,站在先师的角度上看,他大概也不会在意他留
给别人的印象。但是,假若是先师被特蕾莎杀死,特蕾莎大概不会得到任何指责,
这公正吗?”因为特蕾莎是女人,所以杀死她是希格蒙德的不对。”——我痛恨这
样的说法!说这种话的人不仅没有考虑到先师的立场,更无视特蕾莎用生命捍卫的
尊严!



  她是自愿参加战争的。当然,谁都不愿意被杀,但谁都无法保证自己能在战争
中活下来。作为一个武人,在战斗之前就必须要有被别人杀死的觉悟。特蕾莎也一
定是这样想的吧?



  战争结束后的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彼亚伦先生与我保持着通信联系。他告诉我
,他将与特蕾莎有关的一切资料,包括她遗留下来的日记、雷欧·布莱诺等人写给
她的信件以及她收到骑士团和公会的各种文书公函,整理之后交给赫尔墨的王家档
案馆保存。通过奥莉亚丝的私下渠道,我向已经成为开国皇帝的先皇陛下提出了借
阅的申请,先皇陛下很快就批准了我的申请。在训练风骑兵军团的间隙,我时常抽
空进入王家档案馆。将与特蕾莎有关的所有资料细细地读了数遍。



  从她的记录上来看,特蕾莎是一个杰出的武人。她不愿意和普通的女性一样安
逸地躲在战场的远处,她的热血因战斗而沸腾。在禁足的那些平静日子里,她的生
命几乎失去了意义。作为武人的宿命就是战斗,只有在战斗中才能证明自己生命的
价值。特蕾莎是兴奋地迈上内战的征途的。



  那既不是一次决斗也不是一出宫廷舞会而是一场战争。



  没有所谓的公平和绅士风度。



  作为一个佣兵,我深有体会——生存是战斗中唯一的目的。先师取胜的手段并
不漂亮,先师不是先皇陛下,华丽从来不是他的风格。先师一生中经历过无数次的
战斗,但大概没有过一次决斗的记录。



  在战争中,较量的不仅仅是双方的格斗技巧和战意斗志,更重要的是宏大深邃
的战略和明确有效的战术。也许特蕾莎在前一项上并不输于先师,但在后一项上则
远远落后。先师始终不是一个标准的武道家而是一个杰出的佣兵和军人。



  特蕾莎在战斗中一样也杀人,没有理由不可以被别人杀死。



  我并不想做任何评论,我只想将我所知道的一切如实地展现在后人眼前。



  特蕾莎·塔比奥拉。身世煊赫的侯爵千金,绝世的美女,更是一个杰出的骑士
——十五岁升级为见习骑士,十九岁击败著名的骑士雷欧·布莱诺——只能用罕见
的天才来形容。由于隐瞒自己的性别参加公会的职业晋级,受到骑士团和公会的除
名处分,被软禁在父亲的领地内。在内战爆发的时候,她自发率领七百私兵加入讨
伐军的阵营,盖亚历327年9月1日黄昏战殁于沙思路亚河畔。



  我无缘目睹特蕾莎娇媚的容颜,于我而言,她只是一个遥远的存在,一颗高不
可及的星辰,悬挂在过去的夜空中。数十年来,我也曾设想,要是她不曾加入盖亚
的内战,她现在又会怎样?毫无疑问,无情的岁月会使她红颜老去,韶华黯淡。然
而,她在最动人的时候不幸战死沙场,我们对她的印象也就永远定格在她最美丽的
那一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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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精灵族头号强援 水族最佳同盟     
行走江湖靠的是嘴甜,各位姐姐好。                                                
自称姐姐的名单如下:                                                            
                    天使姐姐;白白姐姐;阿亚姐姐;紫苏姐姐;久久;姐姐待续              
                    lostangel;baibai;aiyahehe;amethystine;jiuji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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