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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stormlier (暴风中的潜伏者), 信区: Fantasy
标 题: 第一卷 起源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Fri Mar 4 21:53:50 2005), 转信
第八日 作者：吾不笑
序章·猎人与猎物 死亡
第一日，上帝说：“要有光！”于是便有了光。
第二日，上帝说：“诸水之间要分开。”于是产生了天空。
第三日，上帝说：“水要聚在一处。”于是产生了大陆和海洋。
第四日，上帝说：“天上要有光体来分管昼夜。”于是产生了太阳和月亮，太
阳分管白天，月亮分管夜晚。
第五日，上帝说：“水中应滋生有生命之物，要有雀鸟在天空飞翔。”于是上
帝创造了各种各样的生命，并赐福给它们，使它们滋生繁衍，遍布天空、海洋和陆
地。
第六日，上帝说：“我要照着我的形象，按我的样式造人，让他们管理海里的
鱼、天上的鸟、地上的牲畜和昆虫。”上帝就照着自己的样子造出了人。
第七日，天地万物都造齐了，上帝完成了创世之初，于是他在这一天歇息了。
………………………………………………………
第八日，当上帝在这个被人类折磨的破败不堪的世界上醒来……
＊ ＊ ＊
黑暗，向来会给我一种莫名的安全感，仿佛一种无条件的包容，将我严密地保
护在其中。
打火机的鸣叫清脆而悠扬，我点燃烟盒中最后的一支烟。火焰交织着淡蓝与赤
红，却全然感受不到一丝燃烧的温暖，脑海中闪过的只有“诡异”这个形容词。
我毫无意义的笑了。
狠狠地吸了一口，第几万次感觉到那热辣的烟雾从咽喉直冲而下，穿过了气管
，穿过了肺部，甚至让我以为，也穿过了心脏。
可笑的错觉。
缓缓地，我闭上眼睛，让烟雾消散在黑暗之中，伴随着一声长长的叹息。
“你不觉的吸烟的数量太多了？”
变声期的男音在空旷的黑暗中响起，被四周的墙壁反射后又汇聚，让我在一瞬
间感觉恍惚，仿佛被有形的巨石碾压。
是尼古丁的作用，还是我的心在刚刚瑟缩了一下？
完全没有判断的价值。
——我听见自己的意识说。
那种毫无意义的笑容再次出现在我的脸上。我再一次让大量的尼古丁和焦油充
斥我的肺部，依着先前的记忆把头转到发出声音的方向。
“吸烟当然不好……但是它可以帮助我容忍。基本上，我的大部分时间都浪费
在毫无意义却必须全神贯注的等待中，如果我不找点事情做的话，恐怕早就会发疯
了。”我回答。问题的主人现在正蜷缩在我对面的角落里，一副铮亮的手铐把他和
坚实的供水管道连在了一起，在室内微光的漫射下，反射着介乎青白之间的金属色
。“我以生理的健康为代价抑制了心理的变化……你这么聪明应该能理解吧？”
“……身为猎人也会感到累吗？”男孩似乎有些不解。
“我从来不认为我是猎人。”我轻轻地哼了一声，“你们才是。”
“……”男孩沉默着，像是在思考我说的话。
我再一次狠狠地吸进了一口，平复微微加速的心跳。男孩的话在我遥远的记忆
里掀起了一角，我必须立即把它掩好。
否则，会很痛。
“你——”男孩把尾音拖得长长的，似乎在考虑如何措词，“嗯……我是第几
个？”
“什么？”我问。虽然听见了他的话，可是有些不太明白。
“我的意思是指……我是你的第几个猎物？”
口中的烟味忽然间变得苦涩，血管的脉动也在耳中忽然变得清晰，我可以听得
见自己的心跳。
虽然我不想记起过去，然而看起来他并不想放过我。
“……大约是第十六个吧……”我努力让自己回答得漫不经心，“这对你来说
没什么意义。”
“我只是想知道而已。”我听见男孩在笑。“确实没有什么意义。”
“是好奇吗？”
“也许吧……我们知道你的存在也有一段不短的时间了，多多少少也会想象一
下你的样子……”
“现在见到了，有什么感觉？”
“……很像。”男孩的声音突然低沉，“我感觉到你和我们很相像……你明白
吗？并不是指表面，而是内心——我们最大的共同点就是充满绝望的心。”
男孩的话像尖刺一样命中我最脆弱的地方，我曾经以为已经很好地用盔甲保护
起来的心——突然间想哭——揉了揉微微发热的眼睛，我在泪水涌出之前把它扼杀
。现在还不是时候，我还不能脆弱，我还不能放松。
“你很聪明。”我说。“你们都很聪明。”
声音竟然在发抖。我惊讶地握紧拳，不能相信自己的自制力竟然是如此的不堪
一击。
“你能够逮到我们，你更聪明。”
“不……”我叹息。“我只是狡猾而已……我仅仅只是追捕你们未成年的同类
，避过那些已经成长了的……我靠的只是经验而已……而且这优势正在一点点离开
我。我捕获到的第一个你的同类当时只有5岁，现在你已经16岁，再过几年，你们更
加成熟了，我怕是反而会成为你们的猎物了。”
“有可能。”男孩笑了起来，“现在我们已经联合了起来，我所在的组织中年
龄最大的甚至已经结婚生子了，而且，我们的同类正在增加中，猎人却仍然只有你
一个。”
“会增加的。”我说。“细心的并不只有我一个人，所以感觉到你们存在的人
必定还有很多，只是他们现在并不是很了解而已，将来即使我完蛋了，也肯定会有
人继承我的。”
“任何的可能性都存在。”男孩的话里意味深长。
只是，我并不想去探究。
站起身，我将先前准备的一杯水端起，走到男孩的面前，鞋跟和地面碰撞的声
音，在黑暗中回响，沉闷而令人不安。
宛若丧钟。
男孩用他明亮的眼睛看着我。
我默默地将一粒胶囊放在他的手里。
“这是什么？”男孩虽然发问，但是我们其实都知道那是什么。
“氰化物，让你的呼吸中枢麻痹，然后窒息而死。”
尽管如此，我仍然解释了。
男孩呵呵地笑了起来，爽快地接过杯子。“相信我，我并不畏惧死亡，甚至还
有些期待。”
“我绝对相信。”我回答。“现在你心智的成熟度和普通的成年人相差无几，
而你的生活却有着太多的黑暗，以人类的心理来说，几乎是无法承受的。我肯定你
曾经有过自杀的念头，只是到了最后的关头勇气消失了。”
“……你怎么会知道？”
“我必须了解你们，因为我是追捕者。”
“你之前的……猎物，也都是这个样子吗？”男孩问。
“是的。”
“为什么呢？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勇气不够。”
“因为这是本能。”
我没有再多作解释，因为男孩的眼中亮起了明了的目光。
“我明白了。”他闭上眼睛，“本能……其实一切都是因本能而起的啊。”
长舒了一口气，他吞下了那粒胶囊，并且很痛快地喝光了整杯的水。
“永别了。”我说，转身向着门口走去。我不想见到他的死亡，只有立即离开
这里。
“永别了。”男孩笑着，注视着我的背影，突然间吟唱起来。
“是分别的时候了，我们擦肩而过，你走向生，而我去往死。
究竟谁更幸运，只有上帝才明了……“
是谁的诗篇？我不知道，也完全不想知道。
声音在某一个瞬间嘎然而止。
我停住了脚步，有一段时间脑海中完全被男孩的吟唱所充满，几乎忘记了一切
，然而很快地我的意识又被突然的寂静拉回到现实之中。
随后是我长长的叹息。为谁？我不知道。
“我也这么认为。”我向黑暗中说，“究竟谁更幸运，只有上帝才明了……”
我不知道他是否还听得见，但是我也并不在乎。
生是我们必经的旅途，而死是我们必然的归宿，总有一天，我也会前往。
相信我，我也并不畏惧死亡。
打开门，刺眼的灯光令我的眼睛疼痛，我赶紧闭上双目。奇怪，又没有刮风，
为什么会有沙子跑到眼睛里？刺骨的心酸涌过我的全身，有一瞬间我以为自己几乎
要就此倒下。
快要无法承受了吗，我的心灵？
不屑地冷哼一声，我睁开紧紧闭着的双眼，有些恍惚地抬头寻找。
我的目标正站在前方的路灯下，稍稍地侧着头，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我，甚至连
那一头柔顺的长发也纹丝不动，完全蔑视这黑夜里凛冽的寒气，令人产生一种奇异
的感觉，仿佛那些来来往往的行人只是模糊的背景，而只有她是这夜幕的舞台的主
角。
而现在，我正在从黑暗中登上舞台。
露水的湿意钻进我的衣领，我情不自禁地瑟缩了一下，把双手插进大衣温暖的
口袋里，继续前进。
“嗨！”我招呼着，同时伸手揉乱那缕缕的青丝。滑软的感觉掠过掌心，我满
足地笑了。
黑亮的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的脸，清澈，而且美丽。
“完工了。”我轻咳了一声，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略不自在地收回我的手。
她根本不在意，黑亮的眼睛像是要看透什么似的一直注视着我。
“怎么了？”我注意到她的异常，半蹲下身子和她平视着问。
“……你为什么不像对他那样对待我？”她问，清亮的童声娇脆而悦耳。
我笑了。然后发现这是一星期来我的第一次笑容。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我说，“但是，现在你还太小，即使你的智力很高
，也是不会明白的。”
我向前走去。是的，你还太小，但是总有一天，我会引导你去了解从前发生的
故事，和为什么我和你会在这里的原因。
当你长大，当你成熟，当你……不再需要我的怀抱。
希望，我可以活到那个时候。
我再一次笑。
背后传来奔跑的小小足音，然后一只小手伸进我大衣的口袋里，握住我的手。
“不可以咬哦！”我笑着说。
大眼睛生气地别开脸去。
只是，并没有放开我的手。
第一章·起源 第一节 回忆
不知道有没有人想过，人体是怎样的一个系统？
我们人类的躯体，精密到令人吃惊的地步，无论是能量的运送、营养的传输与
储存、环境的适应、疾病和损伤的处理，都有着一套堪称艺术品的独特系统，其各
个部件的组合令人不得不赞叹。
只是，不知道有没有人想过，能够诞生人类的，又是怎样的系统？
不知道有没有人想过，能够演化出千姿百态、包含了数不清奥秘的生命形式，
甚至最终产生了人类这样的超高级个体的这个强大的系统－－‘自然’，有没有某
种意义上的“健康”、“疾病”、“损伤”和——“免疫”？
不知道有没有人想过………在这个伤痕累累的地球上。
至少，九年前，我想到了。
……不，应该说，我看到了，‘自然’的免疫系统。
并且，永远也不会忘记——从此之后的每一夜、每一夜，我都会在恶梦里重温
。
就象现在。
我喘息着，费力地挪动难以抑制地颤抖着的双手，身下是旅馆并不舒服的床，
眼前没有一丝光亮，证明我并没有成功地打开床灯……或许，我仍然在恶梦里？
我几乎要放弃挣扎的时候，指尖传来坚硬的触感，亮起的灯光刹那间驱走了我
的不安和……恐惧。
“又做恶梦了？”幽幽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转过头来，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条软软的手绢就覆上了我的额头，我只来得
及看清上面那一只稍有些陈旧的微笑kitty猫。
她其实并不喜欢kitty猫，但是她的妈妈喜欢。
“怎么没睡？”我拉下她的手，自己接过手绢擦去额头的细密汗珠。
“我饿，睡不着。”她淡淡的回答。
她的话像是冰凉的毒蛇从我的颈后爬过，令我的心在瞬间收缩。
“是吗……那是什么样的感觉？”我问，擦拭额头的双手更加忙碌，试图让自
己的提问看起来仿佛漫不经心，却发现自己甚至在好长一段时间里屏住了呼吸。
“我很难找到合适的形容…直觉地感受就是饿……可是无论我怎样吃东西，就
象你们在肚子饿的时候拼命喝水一样，那种强烈的饥饿感依然不会消失，反而在短
暂的缓解之后变的更加强烈。”大眼睛童稚的小脸上微微地现出一丝脆弱，却使用
着如此成熟的语言，强烈的反差让我的心揪的更紧。
无论如何，她还只是一个孩子。
我无言地伸出手，把她搂进怀里。
羸弱的小身躯稍稍僵硬了一下，随即在我安抚的拥抱中放松下来。然后，很快
地，我的胸前感受到了泪水的温热——让我也有一点想哭。
微微的抽泣声几乎细不可闻，然而手臂感受到的颤动却是如此的清晰，让我开
始痛恨起自己的笨拙——我近在咫尺，却无法安慰她。
时间在沉默中显得异常的漫长，我只能等待。
“均…………”哭累了，紧贴在我怀里的她在半睡半醒之间呼唤我的名字——
她一直都这么称呼我。
“怎么？”我尽量放低音量，手指轻轻地在她的长发间滑过，感觉她下意识地
偎紧我的胸膛，不复清醒时的冷漠和强硬——我无声地浅浅地笑。
“妈妈……”她的声音好小好小，我几乎听不清楚。“妈妈……她是爱你的，
我开始感觉到了。”
笑容凝结在我的脸上。
我不知道自己在黑暗中僵硬了多久，只记得当我从震撼中清醒时，大眼睛已经
睡的很熟。
空灵，靳空灵，我最爱的女人和我一直以为从未爱过我的女人，她居然是爱我
的，她表现出来的那些样子，那些让我痛苦让我悲伤的，居然都是伪装……
真彻底的伪装。
我不知道到底应该笑还是哭，只是心仿佛被一团烟雾笼罩，拨不开也拂不去，
只想着去吹吹风。
于是我走去阳台。
夜月正被一片云遮住，其他的天空却是晴的，晴得很黑。
瞬间我有一种被融进了黑暗的感觉。只是，今晚的黑暗不但无法给我安全的感
觉，反而带给我浓浓的、凄凉的寂寞——我痛恨它，于是点燃了一枝烟，让微量的
光芒，映照出我‘自己’的存在。
热辣的烟雾冲下咽喉，我难以抑制地咳嗽起来，从肺部直到咽喉，像是突然失
去了感觉。
看来，我的身体已经开始为尼古丁的摄入付出代价。
只是——不顾未稳的呼吸，我狠狠地再深吸一口。
——无论如何，我不习惯赤手空拳面对这个世界，那让我感觉自己无比的脆弱
，特别是在听到那样的消息以后，特别是在这样的一个夜里。
因为那会让我回忆。
而回忆会让我痛。
比现在这样更痛。
我和空灵相识在大学的校园，很简单的，一个年轻的女人和一个年轻的男人的
故事。
我们分别在大四的夏季，也是很简单的，如同很多很多大学的情侣一样。
她毫不眷恋地决绝而去，我从此浪迹天涯。
然后，很多年以后，她有了女儿，我孑然一身。
我们重逢在那个至今仍然伴随着我的恶梦里。
虽然已经过去了很多年，我被恶梦纠缠时已经不会再呕吐，但是每次被迫想起
2000年的记忆，仍然会闻到刺鼻的血腥味道，缭绕在周围无法散去。
还有空灵的脸。
她的美丽的、妩媚的、我曾经以双手和唇膜拜过的脸上全是血，被泪水冲刷成
一条一条的痕迹，她的长发、她的衣裙上也全都是血。
“我们……究竟算什么？？”她悲哀地问我，然后是惨惨地笑，然后将手里的
手术刀插入自己的心脏。“我们…为…什么…要…被带到…这个世界？”
她哀怨的眼睛一直就那么看着我，一直也没有合上，一直到今夜我的梦里。
于是为了你的问题，为了你的哀怨，空灵，我再次浪迹天涯，我以我所有的一
切、包括我的生命作赌注，只为了给你找到答案。
而现在，空灵，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找到了，我甚至快要忘记了。
我总是在寻找，总是寻找，却渐渐地在寻找中忘记了本来的目的。
然而今天晚上，我终于又想起来了，我一直在寻找的东西。
你们，为什么会被生在这个世界上？
和茫茫的宇宙相比，地球实在是微不足道，即使毁灭了也不会对银河系造成任
何影响。
和地球比起来，一个人实在是微不足道，存在与否根本无关紧要。
和人体比起来，一个病毒实在是微不足道，造不成任何伤害。
然而关键在于‘平衡’和‘数量’。
病毒大量繁殖起来，失去控制，人体便会被破坏。
‘人’大量繁殖起来，失去控制，地球便会被破坏。
我不知道这能不能被称为一种智能，但是，当很明显地人类没有天敌，很明显
地人类发展得越来越快、破坏越来越严重的时候，‘制衡’的力量选择了很聪明、
很狡猾的方式来保护自己。
她让人类自己消灭自己。
我称你们为‘P’，空灵，phagocyte，因为你们就像噬细胞一样，不停的吞咽
，最后自己也无法承受而灭亡。
是的，‘P’消灭人类，方式是捕食。
人类为了生存而建立的‘本能’系统，被巧妙地耍了一个花招，反过来威胁人
类的生存。
‘p’的另一个含义是‘perfect’。
他们能够吸收被捕食的人类的所有精华，甚至能在潜意识里应用猎物的记忆，
从而使自己变得越来越完美，以及越来越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原因何在？我并不清楚，但是很明显它运作得相当成功。
就像刚刚死去的那个少年，他很早以前就被不知情的人称赞为天才，而他死的
时候也确实是IQ200以上的天才，虽然他出生时并不。
悲哀的是，所有被捕食的人类或许善良或许凶恶，或许从事的职业五花八门，
却有一点是绝对共同的——他们决不会认为捕食同类是可以接受的。
“于是我们吃得越多，这种意念就积累得越强烈……我们也就越来越自我厌恶
……直到忍受不了而自我毁灭。”
忘记了，是多久以前的猎物说过这些话。正是这段话给了我很深的触动，从此
称呼他们为‘p’。
phagocyte是悲剧式的英雄，而他们是注定了悲剧结尾的恶魔。
——只是对人类而言。
对象改变，结论也许会恰恰相反。
但是无法改变地，我生而为人类，于是我也就踏上了追寻‘p’的道路至今。
这是一条一无所知的人们无法想象的非常非常悲哀、非常非常孤独的道路。
我仿佛幽灵一样出没于各个都市之中，跟踪、侦察每一个有可能成长为‘p’的
孩子，以经验、耐心和漫长的等待做为武器，在他们捕食的刹那给予他致命的一击
，然后竭尽全力地从警察的注意力里逃脱——像沟鼠一样——倘若被发现，我大概
会被称为变态杀手，残忍地毁灭了众多青春的生命，而他们本来都有可能成为第二
个爱因斯坦、牛顿、普朗克、格林斯潘等等等等……
毫无意义的笑容出现在脸上，我转身回房间，随手一漂亮的姿势将烟头抛出。
很多时候一无所知反而是最幸福的，而舆论向来无知。
很久以前我就明白了。
但是，我不想做唯一的知情人。
将音量调到最小，我打开电视，手指几乎是下意识的在遥控器上自己挪动，很
快地我又见到了肖雅楠那职业性的笑容，以及作为新闻频道最大卖点的她那张绝顶
美丽的脸孔。
不出所料，新闻报道被‘经济神童遇害’的话题充斥。
“……既陈慕先惨死之后，与他齐名的少年经济奇才韩小旭也于今日晚间被发
现陈尸市区某著名商楼地下室内……”
听说她其实是很有能力的，属于那种既有美貌也有大脑的极品，只是大家通常
都以貌取人，因此她一直在非常的努力，想要证明本身的实力……只是效果好像不
太显著。
“……警方已经迅速对此展开调查，但是目前尚未取得大的进展，希望公众能
够积极地提供线索，为防止更多的孩子遭遇毒手尽一份自己的力量……”
我敢打保票，如果我运气好被生擒的话，她绝对会不惜一切代价来争取采访我
的机会。
嘴角微微上扬，我拿出我的手机，冲荧屏里的她咧嘴一笑，然后手指又一次下
意识地挪动。
“喂，您好，新闻频道136号感谢您的参与，请问－—”
“我是‘猎人十三’。”我轻轻地吐出这几个字。不是第一次了，为了让人们
注意到身边的危险，以及保持我心理的平衡。
我只是凡人，我无法孤独的承受真相。
对方瞬间沉默，然后是一片兵荒马乱。
画面上的她也几乎是同时停止了正在播报的新闻，一阵难耐的安静过后，电视
里和电话里几乎同时响起她柔美动听的声音：“喂？”
“……不说‘你好’吗？”我发现自己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看着她漂亮的脸，我的心情渐渐地稍感轻松，正仿如窗外渐渐被月光照亮的夜
色。
男人。
“我从不向凶手问候。”
她瞪起了眼睛，圆圆的。
我轻轻哼了一声。凶手……这两个字听起来格外的刺耳，虽然从她的角度来说
我当之无愧。
不过，总有一天你会了解的，或清楚或模糊地接触到真相……只希望那时候我
还活着，还能够得到你复杂的目光。
男人，哼。
“……对，是我干的，你猜得没错……不要露出那样的表情，我完全知道自己
在干什么，我的心理绝对正常，只是你们总是不去用自己的眼睛看……别用什么妄
想症之类的词语形容在我身上……”
如果我能够大声的说出来有多好……屏幕外的我长长地叹息。我真的很想告诉
全世界所有有关‘p’的事情，但是如果我真的说了，在舆论里我就真的变成了一个
妄想症的变态了，我所做的一切也会完全被忽略，而我最后的下场不是某间精神病
院的热烈欢迎就是‘p’的暗杀者。
事实上，我不是没有尝试过，血气方刚而年轻的我也曾经向警察投递过资料，
也曾经地下印刷了很多警告信，也曾经与很多媒体接触过，结果……
警告信被嗤之以鼻随手抛弃，媒体向警方投诉要求追查骚扰电话，我也同时确
定了在警察的系统内有‘p’的存在，代价是从前的我完全消失。
这就是我正拼命保护的人类。
“……你现在能看到我们的节目吗？”雅楠给屏幕外做了一个手势，很快地摄
影师给了她一个特写。
“……你应该增加睡眠了。”我看着屏幕上她的脸，太近了，稍有些失真，不
过丝毫不损那双眼睛的魅力…大概那个摄影师也是这么想的吧。
“……看看这张脸，他是多么的年轻，他甚至还未成年！究竟是什么样的原因
让你频频对幼稚的孩子下手？难道是因为他们比你聪明吗？你是因为嫉妒才动了杀
机吗？”
是哪些个混蛋心理学家、犯罪学家的分析吧？我曾经听过他们参加的一个座谈
节目，大概就是这种调调，甚至更让人不舒服，到最后我都快相信自己是一个疯子
了。
屏幕上给出了死去少年的大幅照片，大概取自某次毕业典礼，他在照片里笑的
极其开心，极其的天真烂漫，散发出满满的青春的气息。
我凝视着他的脸，心口仿佛被无形的手抓紧。是啊，这真的是一张很有魅力、
很可爱的甚至还带着一点点童稚的脸，可是，有谁能够想象得到，那些被捕食的人
类面对这张脸时的心情？
“…你不会被自己的良心谴责吗？你有没有自己的儿女？你能想象失去自己的
孩子时的痛苦吗？你…”
“…住口。”我生硬地打断了她的话……确切地说是她的质问。“用你的眼睛
仔细的观察，用你的理智冷静的判断！不要随便给我下定义！”
没有时间了，我迅速地切断通话，看着屏幕的另一端忙忙碌碌，一种没来由的
焦躁涌上心头。
从空灵自杀的那一夜起，我无法选择地担起了清除威胁人类生存因素的任务，
然而我的身体正在渐渐地从巅峰状态下滑，频频发作的各种疼痛实实在在地提醒我
已不再年轻，我已经在和‘p’的斗争中渐渐失去优势，我的未来，和死神的镰刀靠
得很近，很近。
我开始想到要为自己找到一个继承人，至少，最大限度地把种子播撒到人们心
中。
然而现代的人类全都缩在自己的壳里，对所有的陌生人小心翼翼，对所有不符
合他们规则的东西嗤之以鼻，对所有与自己无关的东西冷漠无情。
一群混蛋。
有时我会想，我究竟是为了什么才要追踪‘p’？有什么意义？是为了让这些对
我吐口水的人活下去吗？让这些人活下去有价值吗？
这种悲观的疑问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在我的脑海，让我斗志全无，甚至开始
痛恨起这个世界。
就像今晚，现在。
而感觉到愤怒的时候，我会静静地凝视着那张童稚的脸。
小爱——这是我给她起的名字。她是空灵的女儿，在空灵自杀后半小时非常令
人吃惊地出生，似乎是在出生前通过脐带吸收了她母亲的精华——是因为感觉到了
危险，还是根本就是‘p’的特点，我不知道，但是结果是她继承了空灵一直以来所
积累的智力，真正地是天生的天才，她的智商几乎是我的两倍，所差的只是经验。
最重要的是，她拥有空灵的记忆，只是并不能随心所欲地使用。但是，随着她
的成长，我发现她所能使用的份额越来越多。迟早有一天，她将了解……不，将完
全切身地感受到那种毁灭了空灵的悲哀。
以及，我们曾有的爱情。
轻轻地叹了口气，我缓缓地将手抚上沉睡的娇美小脸，将几缕乱跑的发丝拨开
。
指尖传来柔软的触感，床上的小人儿感受到了熟悉的温暖，微微抬脸，满意地
磨蹭几下，又沉沉地睡去，小小的嘴角滑出一个口水泡泡，眷恋地不肯消失。
于是和往常一样，我再一次找到了方向。
我已经失去空灵一次了，我不能承受再一次。
在失去之后我才明白，无论我以前怎样的流浪，都下意识地以空灵作为最后的
终点，而当空灵再也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任何角落的时候，我从此再也找不到目的
地。
在失去之后我才发现，空灵原来是我的一切。
小爱当然不是空灵，但拥有空灵记忆的她对我来说是“最近似”的。我无论如
何不能再让那种莫可名状的悲哀夺走我的一切，即使是以我的生命作赌注。
我要寻找的，是‘p’的起源；我要做的，是阻止小爱成为另一个“悲哀的”空
灵。
可是，我只是一介凡人，终我一生也不过只有几十年，与此同时我会累，我会
厌倦，我也会衰老。
叹息再一次逸出我的嘴角。最近我几乎已经不去看多年来收集的猎物的资料，
因为即使看了也是毫无帮助。每一个都是逐渐地、一点一点但是毫无所觉地出现了
‘p’的征兆，难以克制地产生对血和肉的欲望，直到某一次忍耐到了极限，便从此
成为黑暗中的野兽。
在此之前，毫无异常。
悲哀的颤栗从我的后背掠过。小爱因为拥有着空灵的记忆，所以与其它的潜在
的幼年的‘p’不同，她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身份。虽然她还不太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但是也不是完全一无所觉。
很多时候，一无所知反而是最幸福的。
第一章·起源 第二节 跟踪
黑暗。
我伸出手去，却看不到自己，能看到的只有黑暗。
我在哪里？
隐隐约约，女人低低的抽泣声响起。
“是谁？”我大喊，然而仿佛声音也穿不透这浓浓的黑暗。
“我们，为很么要被生下来？！”
像是回应我的声音，空灵凄厉的呼喊响起，缠绕在我耳边。猛然抬头，却找不
到空灵的脸。
有的只是黑暗，无穷无尽。
“空灵？”我惶然的呼喊。“空灵你在哪里？”
“我们，为很么要被生下来？！”
声音改变了，依稀是少年的嗓音。
是谁？
我再次抬头寻找，眼前仍然只是黑暗，然而一个名字渐渐的进入我的意识。
“韩小旭？”
黑暗中，声音停止了，仿佛时间凝固的几秒过去，低低的啜泣声响起。
好痒。
莫名地，一些轻微的骚动从鼻尖传来，伴随着一声喷嚏，我醒了过来。
天大概是刚刚亮，身下依旧是旅馆不舒服的床铺，肮脏的天花板，破旧的家具
——我喘息着，一滴冷汗沿着眼眶悄悄滑下。
身旁，大眼睛的小美女正咯咯地笑着，缠绕在小指上的发丝卷起、松开、又再
卷起，弹性十足的飘来荡去，如丝，如瀑。
是小爱。
我不自觉的松了口气，让甜美的笑容满满地占据我的双眼。
梦里的恐惧和悲伤悄悄散去。
背对着窗外刚刚升起朝阳的她，那长长的美丽青丝仿佛在阳光中飞舞，带着闪
亮的耀眼金边，让我突然间想起天使。
然后在这一个瞬间，恍惚。
很多年前，当我第一次见到空灵的时候，正是与这同样美丽的青丝，随着清风
的嬉戏，拂过我的脸，也同时缠住了我的心。
遗传这东西向来妙不可言，我叹息，起身走去梳洗，悄悄拂去心头刚刚涌上的
一丝悸动。
“均，我们今天要做什么？”清脆的童音尾随着我。
“我正在想。”我说，随后从旅馆破旧的架子上取下毛巾擦脸，开始计划今天
的行程。
首先要做的事是转帐，韩小旭昨天非常痛快的告诉了我银行帐号和密码，我必
须尽快把钱转到我的帐户上来。
——强盗一样。
我苦笑，但是该做的还得去做，我是人，不是机器。
生活、追捕、装备、情报搜集，样样都需要钱，而为了压制小爱体内“P”发作
时的痛苦，我还必须从黑市购买大量的禁药。
与已知的“P ”不同，小爱是天生的。在她诞生的那一个瞬间，她就已经是彻
彻底底的“P”了。刚刚断奶后不久，她就已经表现出攻击性。随着年龄的增长，虽
然发作的次数减少了，但是每次发作的程度却越来越厉害。
仿佛……被强行关在牢笼里的猛兽想要挣脱一样。
心微微的颤抖了一下，我扔下毛巾，往脸上又扑了两把清水，试图忽略这充满
不详意味的联想。
实在无法忍耐的时候，我只好给她使用强力的镇静剂来压制，而想要买到副作
用小的强力镇静剂，就必须通过地下途径。
风险，以及价格都同样令人生畏。
只是，我别无选择。
为了让她能活着，我擅自决定了她的生存方式，究竟是对，还是错？
我不自觉地摇头，回过神的时候，小爱正奇怪地看着我。
“走吧。”我振作精神，拉起她的手，“我们先去吃早餐。”
这个问题，完全没有判断的价值。
我们没有刻意，就近找了家小店铺。店里很干净，服务生也十分尽职。尽管如
此我吃得仍然很少，只是些水果和蔬菜――2000年那个失去空灵的血腥夜晚之后，
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见到肉类就会呕吐，直到现在也仍然无法克服。小爱对这些“
普通”的饮食也没有多大兴趣，只是为了身体的需要而吃。
太阳渐渐升高，大街上很快就热闹了起来，寒冷的风中，熙熙攘攘的车辆迅速
地塞满这不算窄的道路，一个接着一个缓缓的蠕动，车里形形色色的人们在这个城
市穿梭着，去往他们同样形形色色的工作地。
我坐在窗前，小口小口的啜饮着咖啡，看着窗外拥挤的车流和行色匆匆的人们
从我眼前经过，享受着难得的片刻安逸，也等待着银行工作时间的开始。
初步估计，韩小旭留给我的钱大约有2亿美元左右，虽然听起来是个天文数字，
但是其中很大一部分属于他公开的财产，现在恐怕早已被监控了，我不能去动，只
有一个他私人开设的保密帐号，应该还可以取到钱。
这个城市里没有钱的人根本无法生存，包括我。
只是，目的不同而已。
毫无意义的笑容出现在我的脸上，我拉起小爱的小手，结帐离开。
迈出餐馆的门，已经变得强烈的阳光令我眯起了眼睛。今天看来会是个好天气
，我望了望早晨的晴空，找不到一片云彩。
“均？”小爱扯了扯我的衣服，脸上的笑容很灿烂。
“嗯？”我低下头，把耳朵凑近她的小嘴。
“小心，我们可能被跟踪了。”她的笑容依旧灿烂，说出来的话却让我瞬间瑟
缩了一下，脊背上一股凉意飞速窜起。“看最里面桌子的那对情侣，他们刚才跟着
我们进来的，我们刚出门，他们就结帐，桌子上的东西都没有动。”
“没关系。”我也依然笑着，只是嗓子发干，几乎说不出话来。“你肯定是猜
错了……看来以后不应该给你买侦探小说了，省得你胡思乱想。”
“均，我感觉到了。”小爱依然笑着，但是眼睛里却开始闪烁着一种不同寻常
的光芒。“我非常确定。他们肯定是来跟踪我们的，是…我的同类，他们身上散发
着新鲜的血和肉的气味，让我更饿了。”
我尽了最大努力，没有回过头去看那对情侣，那对成熟的、而且显然已经有组
织的“p”。
“那两个都是吗？”我低声询问，同时拿出怀里的香烟和打火机，点上一根作
为在门口停留的掩护。
手居然在抖，我没点着烟。
妈的，我低低的诅咒了一声，深吸一口气来稳定一下情绪。被跟踪已经不是第
一次了，但是，被P跟踪还是头一回。
我有种不详的预兆。
“我……不是很确定。”小爱轻轻的说。“他们靠得太近了，不容易分辨。”
就算不是“P”，至少也是一个同党，或者说，帮凶。
“我们走。”我轻轻揽住小爱的肩膀，以非常悠闲的步子迈上人行道。只是，
该往哪里走？银行暂时是不能去了，既然我们都已经被跟踪了，恐怕那里早已经有
监视者。问题是，为什么这次会有“P”找上我？如果说发现了我的身份，为什么不
直接采取行动，而仅仅只是跟踪呢？ 如果“P”真的已经如韩小旭所说组织了
起来，以他们发达的智力和体力，以及所能积累的庞大数量金钱，决不会顾忌我这
样一个一无所有的中年男人。
黑夜里职业杀手的一颗子弹对他们来说很便宜。
还是，我们被当成了“猎物”，他们真正的“早餐”？
我继续保持着“悠闲”的步子，也保持着脸上的笑容不减少，左手慢慢伸进大
衣里面，轻轻地抽出了我的武器。
这是我花费巨资搞到的一把非常特殊的手枪，属于某国情报部门自主研发的，
全陶瓷构造，没有使用任何金属构件，厚度也比普通的枪支要薄上三分之一，装弹
量却有10发之多，可以使用普通子弹，也可以使用配套的功能弹。
几乎让我倾家荡产。
但是也确实非常有用，至少到目前为止是这样。我深呼吸，缓缓地把手枪改放
到大衣左面的大口袋里，松松的，以确保能迅速的拔出来。
然后，虽然对小爱的判断几乎没有怀疑，我仍然先要确认一下。
连续的经过了3个地下通道之后，我已经非常肯定了。除了傻瓜和别有用心的，
没有人会像我这样在同一个地下通道穿来穿去。
而那对“情侣”确实一直不紧不慢的跟在我们后面，用大衣的领子把脸孔遮得
严严实实，偶尔我借故回头，都能用眼角的余光瞄到他们在假装忙碌。
虽然技巧很差，但是他们确实是在跟踪我们。
手心微微出汗，我再次伸手入怀，调整了一下枪柄的位置。
最好是能把他们甩掉，我想，竭力在脑海中回忆周围的地形。不远处有地铁入
口，也有规模不大的超市，但是似乎都不算是好的掩护，人太少，不能起到混淆跟
踪者视线的作用，反而会暴露出我们已经察觉到被跟踪。
焦虑涌上我的心头，而怒气也渐渐泛起。他们准备对我们怎么办？用刀子？还
是手枪？或者麻醉药？
我竭力抑制住从怀中拔出手枪送给他们一人一发子弹的冲动。那样做虽然简单
又爽快，却是非常危险的，一旦被人察觉，有警察介入，就会非常麻烦。
会要命的麻烦。
但是，今天小爱和我在一起，如果我不先下手为强，等他们突然动手……
无法选择，只能继续漫无目标的走。我渐渐变得暴躁，心狂跳着，在这寒冷的
天气里全身出汗，胸口仿佛被大石压住，几乎快要大喊出声。
空灵，请你帮帮我。
我闭上眼睛呼唤着最爱的女人的名字。决不能让小爱受到一点点的伤害，任何
不确定因素都必须排除掉，那怕我自己付出多么大的代价……
当我的自制力几乎到底了的时候，机会出现了。
数百米外，不知道是哪里在进行宣传，至少有500人的庞大员工队伍身着统一的
服饰，后背上帖着醒目的标志，浩浩荡荡地沿着马路的一边慢跑――正好是我们这
边—－仿佛一条又长又宽的缎带缓缓飘来。
我轻轻地拍拍小爱的肩膀，瞄了瞄跑步的人群。对视一眼，我知道她明白了。
后面的那一对跟踪者显然也发觉了情况不利，加快脚步跟上来了。
近了。
喧哗的笑语渐渐清晰了起来，伴随着杂乱无章的脚步声，我仿佛很感兴趣地望
着那越来越近的队伍，脸上仍然保持着微笑，却禁不住踮起了脚尖，心里开始计算
往哪里跑才能最迅速地混入队伍，、怎样的路线才能躲开跟踪者的视线，从哪里离
开才不会引人注意……
近了，马上就来了。
小爱情不自禁地握紧了我的手。我用力反握回去，希望能驱走一点她的不安。
来了。
我微微弯腰，准备起跑。
这一刹那，坚硬的触感突然出现在我的腰部。即使隔着厚厚的大衣，我也仿佛
感觉到那种冰冷。
“不要动。”温和的嗓音在我耳边响起，阻止了我回头的动作，即使如此，我
仍然看到了小爱充满惊讶的小脸和身后快步走来的那对情侣。
喧哗和笑语仿佛针一样刺在我的心上，我绝望地看着熙熙攘攘的队伍从我面前
经过，渐行渐远。
竟然有第三个人，第三个跟踪者。
“这位先生，请你不要有任何大的动作，慢慢的跟着我们走。”情侣中的男人
靠近我的耳边，轻轻地说道，但是话语里有着不容置疑的威胁。
身后的人轻轻地推了我一下，同时那个女人把小爱从我身边拉开，我刚刚抬起
手，身后的枪口立即警告性地抵了抵我的背部――我的手颓然放下，无奈地看着小
爱被他们带走，只能迈开步子跟上。
周围的景色变得有点模糊，甚至阳光也同样如此，感觉仿佛置身恶梦之中。
我现在真希望这只是一个恶梦。
事情发展到这样，我反而冷静下来了，从刚才被第三个人出其不意的出现造成
的惊慌中冷静下来。对方有三个人，其中至少有一个是“P”，我身后的这个人身份
无法判断，但是持有武器。
情况非常不利，虽然他们没有搜我的身，令我还有一点筹码，但是只要到了人
少的地方，就不清楚他们会做出什么了。如果他们了解我的身份，那么肯定会想要
生擒我，而如果他们是要“捕食”，那么我恐怕会被立即干掉……
不过，我还有最后一张牌没有使用。
似乎他们对这里的地形很熟悉，我暗暗观察着，看着他们轻车熟路地穿越街道
小巷，越走路越窄，人也越来越少。
我的心也跳得越来越快。
很明显，一旦到了僻静的地方，他们就会动手。
前面的两个人突然在一个老旧的仓库门前停了下来，四周一带都是低矮破烂的
平房，仿佛是被这个城市遗忘的角落。东张西望几下，确定周围没有人之后，其中
一人拿出钥匙，打开了门。
呼吸变得粗重，我在等待着。一旦他们对我身后的人发出什么信号，我就立即
动手，先用一个肘击阻止身后人的行动，再干掉前面抓住小爱的那个女人，然后回
过头杀身后这个有枪的人……
一切必需在瞬间完成，一秒钟都不能迟疑——迟疑一秒，死的就会是我。
毫无预兆地，身后的人突然推了我一把，力量之大，使我在几乎飞一样扑向前
面的同时立刻可以肯定他绝对是一个‘p’，普通人决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力量。
重重地，我摔在了地上，一阵尖锐的刺痛从肩部和胸口传来，因为无法调整落
地的姿势，看起来伤到了骨头——也许这正是他的目的。
顾不上那剧烈的疼痛，我奋力地挣扎，想要尽快从地上爬起来，然而左手根本
不听使唤，软绵绵地垂着，完全使不上力气。
伴随一声巨响，大门被关上了，锁链和把手碰撞的声音清晰的传来，我的心瞬
间仿佛掉入冰窟。
小爱，她还在他们得手上！
“对不起了，这位先生。”门外传来我身后那个人的声音，看来他是这些人的
头目，“我们并非匪徒，也不是要勒索赎金，我们仅仅只是要把你的女儿带走而已
……相信我，这样做反而是对你好，很可能因此救了你一条性命呢……如果你无法
理解，以为我在胡说，那也没办法……”
奇怪，他们想做什么？救了我一条命？
我知道情况有些出乎意料，但是伤处传来的痛苦让我无法思考，现在我只是依
照本能地作出反应。强忍着锥心的剧痛，我费了好大的力气终于站了起来，踉踉跄
跄地冲向门边。
“把我的女儿、还给我！…”我的右拳重重地敲在铁门上，发出一声巨响。
没有人搭理我，脚步声响起，伴随着小爱挣扎的声音。那声音传到我的耳中，
霎时令我怒火中烧，理智瞬间离我而去，不顾一切地掏出了手枪，我从窄窄的门缝
里瞄准门外的锁链。
根本没有考虑后果，我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沉闷的枪声和锁链发出的金属碰撞声几乎同时发出，伴随着火花飞溅，整个大
门似乎都颤抖了一下，锁链晃动了一下之后，突然断成两截，唰唰地滑到地上。
“咦，他居然有枪！”女人惊呼。
“不可能啊，他刚才明明在地铁口进出了好几次！”男人震惊的声音传来，“
因为那个神童被杀，警察在那里设了安检门严密盘查着呢！……情况不对劲，我们
别是中了情报部门的圈套！”
“不准动！”我大口地喘息着，强忍住一阵阵的眩晕，用手枪瞄准没见过面的
身后人，提防他手中的武器。
他是一个黝黑的中年人，穿着一袭灰色的风衣，面目普通，领口里隐约可见肌
肉发达的颈部，戴着手套的左手似乎正准备去腰间拿枪，在我枪口的示意下，无奈
地缓缓放下。
脸上大概是被铁屑划破了，传来温热液体的感觉和一阵刺痛。左臂终于恢复了
知觉，疼痛却几乎加倍。但是我顾不上这些，全神贯注地盯着眼前这些人的神态和
动作。
“放了我的女儿！‘我沉声低喝。女人犹豫了一下，和年轻男人一起望向中年
男子，似乎在请求他的指示。
男子微微点头。
女人的手松开了，小爱冷静地转过身，一边观察着，一边后退到我身边。
“你们不要动！”我低声说，快速地低头看了一眼小爱，确定她没有受到什么
伤害之后，略微放心。“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我也不想知道，我只要你们离的
我们远远的，我不会去干涉你们的行动，你们也不要来找我们的麻烦！”
“先生，你好像误会了。”中年男子声音平稳地开口，“我发誓我们决不是想
要伤害你的女儿……因为某种不能说出来的原因，我们必须带走你的女儿，否则的
话，任由情况发展下去，你和她都会有生命危险……”
难道，他们感觉到了小爱‘P’的身份，想要把她带走？
我的目光在他们三个人的脸上扫来扫去，试图找出一些蛛丝马迹，中年男子坦
然地看着我，神情轻松镇定。
即使他们说的是真的，我也决不可能把小爱交给他们，我心里想着，带着小爱
慢慢地后退，下定决心不再涉足这件事情，马上离开。
杂乱的脚步声突然在四周响起，然后一片刷拉刷拉的枪械的声音，面前的三个
人脸上也出现了惊讶的表情，手足无措地看着大批的警察毫无预兆地出现在这狭小
的巷子里，开始摆出包围的阵势。
我的心猛地一沉。
如果我没有手中这把特殊的枪，警察还不会怎么怀疑我，凭我高价买来的假证
件还能混过去。但是现在，手中有奇怪枪支的我一旦被捕，肯定会被带去进行身份
鉴定，我的伪装就会马上被剥落，我的真实身份就会被警察中的‘P’察觉……
如果我被捕，那么小爱会怎么办？被送去收养么？
如果她在那里发作……
我低下头，看着我的小爱，终于下了决定。一丝苦涩的笑容出现在我的嘴角，
不顾剧烈的疼痛，我吃力地挪动左手，轻轻地抚摸她的长发，那种滑顺的感觉令我
眷恋。“爱……”我慢慢地低下头，“一定要活下去啊，即使做任何事情，也要活
下去啊！”
坚强地活下去，即使要吃人也要活下去。
连我的份一起。
头也不抬地，我手中的枪开始发出怒吼和火光。
警察们大声喊叫着，纷纷找地方掩护。
利用这点空隙，我用生平最大的力气将小爱托起，用力地送向离我最近平房的
房顶。看着她翻越屋顶，在积雪上滑行，然后落到另一条街。
哭泣声传来，我的心一痛。
“快走！”我大吼，“不要管我，快逃走！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
这是仅有的一点机会了，我悲哀地想，凭借小爱‘P’的力量，她应该能够从这
里逃走，而之后……
尖锐的呼啸声传来，背部和大腿突然一阵刺痛，我勉强转过身，吃力地举起手
枪，试图给小爱多制造一些逃跑的时间。
黑暗像潮水般向我涌来，我扣动了扳机，但是甚至已经听不到枪声，下一个瞬
间，我软软地倒在地上。
永别了，这个世界，永别了，我的爱……我长出了一口气，闭上眼睛。
雪，冰凉刺骨。
第一章·起源 第三节 种子
“你过得还好么？”
空灵的手温柔而纤细，缓缓地抚摸我的脸颊，给我一个甜甜的笑。
“不好，很不好。”泪水从我的眼角滑落，却感觉不到应有的热度。我忍住把
她揽入怀中的冲动，生怕一用力就打破了这个虚幻的世界，“我活得很累，太累了
……我很想一直这么躺着，一动不动地，被黑暗包围着……”
“傻瓜……”空灵柔软的唇轻轻地落下，“你真是个傻瓜……”
噬骨的辛酸从内心涌出，我颤抖的伸出手去，轻轻地感觉空灵那熟悉的触感。
“我爱你……”我的声音哽咽。
“我也爱你。”空灵的声音渐行渐远，身影开始模糊，我猛地一惊，伸出手去
想拉住她的手。
尖锐的刺痛从手上传来，眼前的世界瞬间支离破碎，我沉重地睁开眼，从黑暗
中醒来，分不清哪里传来的剧痛袭来，我闷哼一声。
“欢迎回到活人的世界，孟学均先生，”一个略带点笑意的声音响起，似乎是
在空旷的空间里发出，带着巨大的回响，“对于您我是久仰大名了。”
声音仿佛尖锐的爪子在我的脑中扰动，我艰难地挪动了一下头部，发出痛苦的
呻吟。
“为了救活您这条命，我可是化了不少代价哪！”略带笑意的声音继续回响着
，不过这次刺痛感不那么强烈了，我勉强集中精神，寻找声音的来源。
我置身的地方仿佛是一间教堂一样，屋顶高的不可思议，还有着巨大的壁画装
饰其上，数十盏吊灯把整个房间照得如同白昼，一望而知的高级波斯地毯铺满着整
个房间，而如此广大的地方竟然就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而已。
说话的人坐在我前方大约10米处，右手执着一盏精致的茶杯，冒着袅袅的热气
，左手支在自己的额头，以至于他的脸被挡住，隐藏在阴影中.但是仍然能看得出来
相当的年轻。他的嘴角挂着非常合乎礼仪的笑容，但是却给我一种冰冷的感觉，一
种说不出来的不舒服.“先自我介绍一下，鄙人约书亚?麦斯坎。”他优雅地站起身
来，彬彬有礼地弯腰，相对于我在床上动也不能动的情形，真像是一种讽刺。“你
并不认识我，但是我对你可是久仰大名了……”放下杯子，他以同样优雅的步子稳
步走向我，嘴角同样带着那种令人讨厌的微笑。“8年来，你已经陆陆续续地杀掉了
我16个种子，真是令我痛心疾首的损失、也同样令我敬佩万分的狡猾啊！”
我睁大眼睛，为了他话中隐含的暗示而震惊。
“对，不必这么惊讶，那些进化者都是我一手制造出来的。”约书亚的笑容更
加灿烂了。“你几乎快要比我还了解他们了……怎么样，我的作品相当不错吧！”
愤怒充斥了我的身体，我的心脏几乎负荷不了地狂跳着，我狂吼着想要扑上去
掐死这个恶魔，但实际上只不过是微弱地吼了一声、微微动了一下而已。
剧烈地喘息着，无法动弹的我用怨恨的眼神死死地盯住约书亚，恨不得把他撕
成碎片，为我的空灵报仇。
“NO、NO、NO……”约书亚轻轻地摇着手指，“不要这么冲动，小心你的伤，
你知道吗，为了救回你的命，我可是花了上亿美元的资金啊！”
被他所说的数字所吸引，我暂时安静下来了。
“开………”我努力地开口，只觉得简直不是自己的喉咙，不但痛得厉害，而
且完全不听使唤，“开什么……玩笑……上亿美元……”我的声音断断续续，但是
仍然坚持着发出声音，“花这么多钱换我一条命，难道你想拜我当干爹……”
约书亚的笑容陡然变得狰狞，一记耳光闪电般落下，力量之大让我以为整个人
都被打得飞了起来，随之全身袭来一阵牵扯带来的剧烈疼痛，我喘息着，心里却有
着一丝快意。
“啊……抱歉。”他的笑容再次变得优雅，“我的修养实在是不够，脾气太坏
了。”他仿佛自责般地摇摇头，发出叹息声，随后从我的病床下面拿出一个金属的
机械，一些导管连在上面，看起来像是个注射器。
“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再注射一些吧！”他冲我微笑，“你被警察差点打成马
蜂窝呢，幸亏我到得及时，不过也花了大力气啊！”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轻轻打开，厚厚的内壁包裹着一支淡蓝色的液体
。我注意到那是一个恒温箱，而且看起来似乎内壁上有一层铅。“这个就是救你命
的东西，你知道这是什么吗？”他用着迷的眼光注视着那淡蓝色的液体好一会之后
，转过头来问我。
是什么我也不在乎了，我在心里叹息，只要能让我活下去，能再见到小爱，就
算是恶魔的血液我也会伸出手去接的。
“这是人类智慧的艺术品啊！”约书亚沉醉地闭着眼，很抒情的样子，“这里
面是最先进的科技制品，天文数量的纳米级医疗机器人！当然，他们的花费也很惊
人，不过，值得！要不然，就没有机会欣赏你这么精彩的表情了！”
他的笑容里充满了残酷。
“你几乎被打成了筛子呢……那些警察也真是够狠毒的，是吧……全靠这些纳
米级的医疗机器人，他们几乎是一个细胞一个细胞地再生了你的肉体呢……”注射
器靠近了我的颈部，约书亚故意把动作弄得非常之缓慢，“不过呢，这些我‘特别
订做’的工人会非常尽职地一直不断地在细胞等级上加速你的新陈代谢，一直不停
、一直不停，很快你的细胞就会因为分裂的次数过多而凋敝、自死，那个时候，你
全身都会又痛又痒，那滋味马上能让人发狂，你会忍不住把头往墙上撞、把自己的
皮肤全部抓烂，最后把全身的肉都一块一块地咬下来……”
我的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抓住，紧缩的我几乎无法呼吸，约书亚伸出一只手，
以强大的力量固定住我的脸，动弹不得地看着他狞笑着把那些液体缓缓地注入我的
身体。
凉凉的感觉从注入的地方传来，带着一种麻痹感，但是仅仅就在下一个瞬间，
已经变成了仿佛电流般的灼热，我忍不住大声狂吼，全身的每一条肌肉仿佛都在因
为剧痛而颤抖。
约书亚呵呵的笑了，满意地看着我痛苦的表情。“你知道吗，你昏迷的这3个周
里，我每次看到你被注射后的表情，都觉得这笔钱真是花的太值得了！”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脸上涌起了不正常的潮红，用力地瞪大眼睛，就象不
想放过我每一个痛苦的表情一样死盯着我的脸。
我紧紧地握着拳头，正在凝聚全身的力量来对抗这种剧烈的疼痛，根本没有精
神去面对这个恶魔。
“你可不要晕倒啊……”约书亚粗重地喘息着，不知又给我注射了什么东西，
让我暂时感觉到又有了力量，但是紧接而来的剧痛完全没有减弱的迹象，还在向全
身蔓延。“你要是晕倒了，我获得的乐趣可就减半了！”
疼痛一波一波地来袭，令我感觉仿佛置身于硫酸的潮汐之中，但这过于强烈的
感觉终于使得我开始麻痹，意识慢慢地、慢慢地开始漂浮，疼痛的感觉渐渐地变得
越来越钝，但是仍然没有停息。
某一个瞬间，这种疼痛忽然间嘎然而止，而我仿佛绷紧的弦突然松开一样，全
身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汗如雨下的身躯几乎失去了任何知觉，剧烈的呕意涌上，我
的胃抽搐着，却没有东西可以排出。
“完了？”约书亚眯着眼睛，意犹未尽地舔舔嘴，仿佛刚刚吃下什么美味地食
物在回味一样，停了一会，站起身来用手帕擦去额头的细汗，“就这么一小会……
呵呵，这个享受还真是昂贵啊！”他略带遗憾地说，双手环抱在胸前，整个人靠在
我的床上。
我紧闭着双眼，没有精神去理睬他。
“唉，说起来，我还真是不舍得你死掉啊！”约书亚从床下拿出一叠子纸巾，
动作很轻地给我擦汗，我没有拒绝，一个是脸上有汗确实不舒服，再就是我根本不
能动，想拒绝也拒绝不了。“你像狐狸一样狡猾，在各个城市中四处游走，眼光锐
利地把我辛辛苦苦播下的种子几乎杀戮殆尽，在警察和我的双重围剿下屡屡逃脱，
真是非常令我佩服！……不过这也让我非常的痛恨你——你知不知道，觉醒的年龄
越早，能力就越强？而你却在他们成为伟大的使徒之前就把他们扼杀了……这令满
怀期待的我……非常愤怒……”
约书亚的脸上表情变化莫测，我却无法自制地开始思考他透露的秘密，觉醒的
年龄越早，能力就越强？那么，天生而为‘P’的小爱，岂不是会成为能力最强的‘
P’？
我情不自禁地颤抖了一下，为了小爱的将来。
“恩，还是让我从头讲起吧！”约书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你应该也很感兴
趣，是吧？”
是的，当然是的，我为了追踪‘P’的起源，吃尽了千辛万苦，失去了正常的生
活，失去了我的名字，每日如沟鼠一样游走在城市黑暗的角落，只为了给我挚爱的
空灵找出答案。
“我们，为什么要被带到这个世界？”空灵的哀怨，每日每夜都盘旋在我的耳
边。
努力地挪动我刚刚被剧痛蹂躏过的肌肉，我冲等待着的约书亚缓缓地点了点头
。
他微微一笑，移开目光不再看我，渐渐地神色变得柔和。
“我出生在美州，我的母亲是来自东欧一个小国的美人，当年因为政治原因随
家人出逃，后来做了我父亲的情人。她实际上并不爱我的父亲，只是因为他有一点
钱，能让她和家人在异国过上安稳的生活。后来生下了我，我的外祖父母又都去世
之后，对他的感情才好一点。”约书亚娓娓地开始诉说，明显的可以听出他对母亲
的眷恋。“父亲对我非常的好，每个星期他会过来两天陪我和妈妈，而妈妈也渐渐
地改变了对他的看法，我们一家人终于也能和正常的家庭一样，坐在一起吃着妈妈
做的美味的饭菜……那段时间真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了……”
约书亚的脸色开始变冷。“就在我刚刚开始享受家庭温暖的时候，我的父亲突
然因为疾病去世了，而我的母亲受此打击，也病了，但是为了抚养我长大，她并没
有去治疗，一直忍耐着……”
“我还记得，那是我十四岁生日前一天，我的母亲为了给我买生日礼物，不顾
日益恶化的病情，又额外的加班打工，结果……”
约书亚的神色渐渐变得冷狠，眼神也变得阴暗。
“结果，当我赶去医院，看见我的母亲就那么随意地被放置在停尸房里，身体
已经僵冷，脊背弯成了拱形，还保持着痛苦挣扎的姿势……”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看起来像是铂金盒子的小小东西，“……而她给我买的生日
礼物早就不知落到了什么人手里，留给我的只有母亲手中死死抓住的这条缎带……
”
他无限眷恋地在那个盒子上面亲吻了一下，又把它放回怀中。
“母亲死后，我卖掉了我们的房子来支付她的葬礼费用，成了无家可归的孤儿
，为了生存，我什么都干过，偷窃、抢劫、贩毒、出卖肉体，我把对这个世界的愤
怒化成我的动力，很快地，就积累了我第一笔财富……”
一丝颤栗爬上我的心，孤儿、为了生存，什么都干……
小爱的影子浮上，我的心一痛，我究竟是作了对、还是错的选择？不，不要紧
的……我安慰自己，小爱拥有空灵的记忆，她不是普通的小孩，不会有问题的……
“啊，抱歉，我陷入回忆中了……作为道歉，请你欣赏一下我的收藏品吧……
”约书亚优雅地弯了弯腰，拍了下手，屋子的一面墙壁突然亮起来。
虽然长久追踪‘P’的痕迹的我，已经见惯了尸体和碎烂的血肉，但是在看清玻
璃墙壁中陈列的东西之后，我仍然禁不住翻身向着地面狂呕，空空如也的胃部抽搐
着，混着绿色的血水从我口中流出，有些进到气管里，让我剧烈的咳嗽起来。
那是一排排陈列在玻璃容器中的尸体，每一个都保持着痛苦挣扎的姿势，除了
脸部，颈部以下的皮都已经被剥掉，露出触目惊心的红色。
“哦，放轻松……”约书亚在我背部轻轻拍了几下，走向那一排玻璃墙，仿佛
报幕的舞者一样优雅地挥舞着手臂：“让我来介绍吧，那边从左到右，分别是当年
因为没钱而冷漠地任凭我母亲痛苦死去那个医院的院长、主任、当天的值班医生和
拿走我礼物的护士……这个，是当年强奸我的帮派老大，这个，是背叛我卷款潜逃
的合伙人………唉呀，差点忘了，这个是专门喜欢虐杀小猫小狗的一个变态，虽然
和我没什麽仇恨，但是很不幸被我捉到了……唉，真是个不走运的人。”
“你……”我嘶哑着嗓子，“你究竟把人当成什么了……像是玩具一样被你…
…”
“NO、NO、NO。”约书亚轻轻摇头，打断了我的话。“我可没有把自己看得那
么高……不过，是他们先轻贱生命的，所以也就失去了拥有生命的资格……”
他虔诚地双手环抱在胸前：“人子来不是要灭人的性命，是要救人的性命。”
这个疯子！—— 我一边努力抑制剧烈的咳嗽，一边愤怒地看着他的脸——竟然
以上帝的圣徒自居？……对了刚才他也曾经把那些被我抹煞的‘P’称之为“使徒”
……
“这些闲话等会再说吧……”约书亚走了过来，“放心，你不会成为他们中的
一个的，对你，我另有安排。”冷酷的笑容出现在他的脸上，一闪即逝。
“言归正传……是这么说的吧？我拥有了第一笔财富之后，凭着我的头脑和我
的凶狠，一边拼命学习文化，一边残酷地对待任何阻挠我的人，很快地我就拥有了
第二笔、第三笔……钱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到了十六年后的今天，我拥有的财
富，已经可以与一个小国家的预算相比……可是随着财富的增加，我越来越觉得没
有意思，我似乎找不到目标……我隐约地感觉，我所受的苦，并不仅仅只是要让我
成为有钱人………”
“转机在1994年出现。我很小的时候，我的母亲经常给我讲故事，流传于东欧
地区的故事，象是吸血鬼和狼人的传说等等，我回忆母亲的时候，有时候也会想，
这些东西究竟是人们创造出来的，还是真有那种东西呢？你看，伊朗发现的史前陶
罐上画着一名男人与一个想吸他血的魔鬼搏斗的场景，犹太传说中的夜魔莉丽丝也
是一个吸血女鬼的形象，喜欢吸食儿童的血。北欧传说中有吸血僵尸的说法，南美
传说中也有一个名为阿兹曼的吸血女鬼，中国的古老传说里也有吸血的千年僵尸…
……如果没有这种东西，那么为什么各个民族、各个地区都会有类似的传说流传呢
？……很有趣吧？”
“等我有了钱、有了文化之后，我开始资助这方面的发掘和研究，终于，在19
94年，两个男孩在新英格兰发现了一个年代相当久远的公墓，我资助的考古学家贝
兰纽因对这个公墓进行了详细的考察，发现了一具奇怪的女性尸体………”
约书亚的神色开始兴奋起来，我知道这和‘P’的诞生有很大的关系，因此听得
也很用心。
“根据墓室周围的痕迹，这个人的尸体曾经被反复挖出，而且她的下葬方式很
奇特，手脚和躯体都被长长的木桩穿透，离开墓室的地面很远，等于是整个人被悬
空在那里……这具尸体引起了我高度的兴趣，花费了巨资进行研究，最后，在那具
尸体的DNA里找到了一种奇异的变异……”
“我直觉地感到，我抓住了吸血鬼……之后我斥巨资建立了自己的生物实验室
，对这具被我们称之为‘睡美人’的样本秘密进行了长达四年的研究……我们研究
出了一种病毒，能够诱导普通的正常人产生这种变异……结果发现，被这种病毒感
染的人，症状很像狂犬病患者，但是之外的另一个特点，却是很容易攻击同类，并
且表现出食欲……”
“但是，那只是一些野兽而已……”约书亚冷冷地哼了一声，“根本连自我意
识都失去了，完全不能算作是人，更不用说传说里高贵、优雅、青春永驻的吸血鬼
了。于是我认识到，并不是所有的人能够承受这种变异……”
“接下来的一年里，我投入了我全部的力量，组建了数目众多的巡回医疗团，
打着人道主义援助的招牌，在全世界查找拥有相同血脉的人，同时不断改良我们的
病毒，终于研制成功了现在使用的这种完美的产品：‘种子’。它起作用虽然慢，
但是比较温和，而且成功率也高，不至于轻易毁掉所剩不多的拥有这一血脉的人”
“你看，那些蠢蛋还为此给我发了一块写着联合国慈善大使的破玻璃。”约书
亚的目光中满是嘲弄之色，无聊地指了指那张作为这房间少得可怜的家俱之一的桌
子。“我的努力没有白费，很快就查出有几个家族和睡美人有着血缘关系，我立即
让手下带来了几名，播下了‘种子’……很可惜，只收获了一名进化者……”
约书亚遗憾地摇摇头，但是很快被眼中狂热的神色取代，“他真是太完美了！
你知道么，只要我给他提供人类作为食物，他就会不断的进化！外表、体力、智力
都会全面的攀升！简直像是能在一天之内完成人类几万年的进化一样！看见他完成
第一次融合那一刻，我热泪盈眶，终于明白了上帝为什么我要生在这个世界上了！
那是我的使命，通过我的这双手，让高贵、理性、智力远超普通人的使徒们降临这
个世界，让他们代替卑贱恶毒的人类统治这个星球！”
疯子……我在内心绝望地狂吼，空灵，我可怜的空灵，居然是这么一个疯子，
让你承受了那么巨大的痛苦，甚至夺去了你的生命……
约书亚激动地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呼吸急促，泪流满面，似乎沉醉在他自己所
编织的神话中，完全漠视我狠毒的目光，直到一阵清脆的乐曲声在这空旷的房间中
响起，才将他从陶醉中惊醒，渐渐安静下来。“喂？”他从口袋里拿出电话，“…
…哦……好的……恩……做的很好……我马上就动手，你做好准备。”
简短的几句话后，他挂断了电话。
“我的手下来电话，已经为你安排好谢幕了……唉，说实话，我还真舍不得你
，每天搜索你的行踪已经成为我的一个爱好了……不过，为了伟大的事业牺牲一点
个人乐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约书亚优雅的对我笑着，我的脑海中却只泛起“毒蛇”这样的形容词。
“哼，随你吧。”我淡然地闭上眼睛，死亡算是什么？我并不畏惧，相反，对
于“活着“这件事情，我真的是有些疲倦了，如果没有小爱这一羁绊，我恐怕早已
自杀也说不定。
“呵呵，我知道你不怕死，所以，我为你安排了华丽的谢幕演出。”约书亚从
口袋中掏出一个小小的金属胶囊，小心翼翼地打开，“这是我为你特制的最新的‘
种子’，基本上只要48小时就能诱导出使徒的觉醒，感谢我吧，这东西可实在不便
宜呢。”他的笑容渐渐变得扭曲，抽出一只注射器，很快地将种子抽入，“不过呢
，如果接受的人没有成为使徒的资格，他就会像我前边所描述的那样，成为一只野
兽……”
那又如何？我冷笑。如何死亡对我来讲并无意义，只要我还清醒，我就能结束
自己的生命，而如果我不清醒，那还怕什么？
“很遗憾，你不是睡美人的后代。”约书亚遗憾地摇摇头，手中的注射器迅速
地扎入我的颈部。“我会安排把你交给警方，而你会在监狱里或者法庭上发狂，这
样公众就会把你认做彻头彻尾的疯子……然后，这特殊的种子会迅速‘自杀’，好
让你安心的品尝那些纳米机器人……唉，以后再也不能追踪你了，真是想起来都无
趣……”
我冷冷地哼了一声。
“永别了，狡猾的猎人。”约书亚冲我一笑。
锐利的针头离开我的肌肤，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浮上，可能里面混入了镇静剂
……我闭上眼，静静等待黑暗的来临。
约书亚虔诚地在胸前画着十字：“上帝说，‘你们若不重生，就不能进神的国
’。”
注射器随手扔出，在地毯上发出微弱的一声响。
“阿门。”
第一章·起源 第四节 变化
嘈杂的人声把我从昏睡中惊醒。
这是哪里？
我微微抬起身子，尖锐的刺痛立即从背部传来，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差点就这
么摔回去，用了极大的力气才稳住身体，费力地坐了起来。
再吸一口气，待体内灼热的痛楚稍稍平息一点之后，我睁开眼打量自己所呆的
地方。
看起来我是在一辆囚车里，没有守卫，只有我一个人在……我看了看腕上铮亮
的手铐，发现他们把我和长凳锁在一起。
车子是静止的，没在动，透过铁窗，我看见外面围了一大圈的人，隐约能看见
不少是手持话筒和摄像机的记者，一圈警察背对着我，似乎正在结成人墙阻挡人群
。乱七八糟的人声涌入我的耳朵，像锥子一样刺的我头痛。
那个疯子，居然安排了这么大的排场。
我淡淡地笑。
也好，等会在那么多镜头面前说几句重要的话，就算没有人相信，但是只要他
们能有个印象，早晚会有人发觉的。
算是，我留给这个世界的遗产吧。
不知道肖雅楠会不会来？
一点点兴奋在我的心中泛起，恩，如果约书亚那个疯子给我安排的罪名就是“
猎人十三”的话，那么肖雅楠绝对会来，我就有机会面对那张绝美的脸孔，也许可
以乘其不备，亲一下也不一定……
我嘿嘿地笑，不小心牵动了伤口，发出一声闷哼之后，我无奈地再次躺下，闭
目休息。
你快要死了呢，我这还能感觉到痛的身体。疼痛平息之后，我长出了一口气，
睁开眼睛仔细地看着自己的手，无意识地观察着上面那些复杂的纹路和皮肤下交错
的血管——很难想象，现在有无数个小小的杀手在我体内，从外表完全感觉不到，
只有那偶尔发生的闷痛才提醒我那一切并不是我的恶梦。
心情意外地轻松平静，好奇怪，明明知道要死了，竟仿佛找到了一些学生时代
放假前的那种欢喜与雀跃。
可能，这种心情就叫做“了无牵挂”吧，我想，忍不住伸个懒腰，小心翼翼地
避免触及伤口，放松的感觉令我的嘴角泛起微微的笑容，疼痛仿佛暂时消失了。
而且在那个世界，还有空灵在等着我。
我唯一的牵挂就是小爱，不过她拥有空灵的记忆，虽然目前还不能完全使用，
但是至少她精神上不是一个孩子了，相信以她的智力和毅力，一定能够坚强地生存
下去吧。
缓缓闭上眼睛，受伤的身体还很虚弱，特别是还有那些机器人在加速我的新陈
代谢，更是让我分外容易疲劳。我准备继续小睡一下，积聚一下力量，如果肖雅楠
真的来了，我也好有足够的力量去实现我的目的。
我真的准备强吻肖雅楠一下，算是让我的一生在众人眼里留下点色彩。
刚刚合上双眼，钥匙碰撞的声音就在门外响起，接着车门被打开了，我叹口气
，放弃了继续睡觉的打算，坐起身来。
两名穿着制服的警察出现在门口，门打开之后，一个转过身去像是在警戒，而
另一个则慢慢悠悠地走了进来，外面闪光灯的亮光瞬间争先恐后地闪成一片，快门
的噪声此起彼伏。
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也能享受到“总统级”的待遇，我不无讽刺地想，抬起手
来准备让进来的警察给我解开手铐。
目光接触的刹那，我们两个人都愣了。
竟然是他，那日跟踪我的“情侣”中的男子。
“怎么了，卢哥？”站在门外的那个年轻警察敏锐地察觉到事情有点不对，转
头悄声询问。
“哦，没事，只不过出其不意被这家伙身上的伤疤吓了一跳。”被称为‘卢哥
’的男子回过神来，匆忙找了个藉口掩饰，不过倒也合理，我身上确实有许多狰狞
的伤疤，根据约书亚的说法，除了头部，我被打得跟筛子一样……
“呵呵，你居然会不知道要接手的犯人是我，”我对有点魂不守舍地给我解开
手铐，不知在想什么的他低声说，“看来，你们这些人在约书亚眼里也不过是垃圾
……那倒也是，一看你就知道和那些天才儿童不一样，当然不会被他重视……”
他明显一震，呆了一呆，脸上露出十分意外的表情，低下头没有说什么，但是
动作明显加快了，我几乎是被扯着站了起来，向着车外走去。
身上虽然痛，但是我心里却充满莫名的得意。我暗暗冷笑着，约书亚啊，我就
算快死了，也要抓住机会给你们内部扯出几条裂缝来，你不是说你的使徒都聪明绝
顶么？我只要在这样的人心中播下怀疑的种子，将来你就会知道它的厉害。
算你自作自受。
我被带着走下囚车，刚才等在门边的另一个警察靠了过来，狠狠地把我的胳膊
往后一抬，然后抬头挺胸地摆着姿势，快门的声音立即仿佛浪涛一样汹涌起来，他
笔直地挺着背，陶醉在被无数记者包围的快感中。
闪光灯真刺眼，简直像不会停息一样，我闭着眼睛仍然感觉到刺目的白——记
者会如此之多是当然的，这可是一条特大的新闻啊——真不知道哪个正在陶醉的警
察怎么能做到一动不动地睁大眼睛。
而那个‘卢哥’显然没了那种心思，根本不去理会那些疯狂的记者，眉头一直
在紧皱着，不时打量我一眼，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我微微冷哼。使劲想吧，想得越多越好。
快门的声音渐渐变得稀疏了一些，记者们的拍摄告一段落，纷纷开始抢占下一
个有利地形。
“这里是第三重犯监牢，警备等级是特级，你进去了，绝对没有可能出来的。
”卢哥在我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有没有话要带给谁？”
我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一种荒谬的感觉浮上，‘P’居然要帮助我？难道是想从
我这里套出一些线索，防备我还有什么同伙？……
“相逢即是有缘。”他感觉到我的怀疑的视线，嘴角微微一扯。“我只是听命
行事的小兵。”
我轻轻地摇摇头。
无论他说的是真是假，都没有什么意义了。也许明天我就见不到阳光了，再说
我也已经没有任何亲人，除了……小爱。
“我的女儿呢？”我低声问，把头偏向他的一侧，再次闭上眼睛，让自己看起
来仿佛是无法忍受刺目的闪光灯。
“对不起我不知道。”他短促地说，同时警惕地查看四周。“你看到了，我们
当时也不能自由行动。”
说不上是放心还是担心，我轻轻叹息——只要不是落到警察手里就好。
可是，冒着被发现的危险被人收养和四处流浪，究竟那一个更残酷？
颠簸多年，我留给小爱的财产大约只有可怜的4万元左右，韩小旭的钱还没来得
及去取，密码和帐号只在我们两个的脑子里，应该是比较安全的，但是，但从把我
从警察受力弄来这件事就知道约书亚是神通广大的，天才的小爱应该也知道暂时不
能去动这笔巨款……那么仅靠我可怜的积蓄这点钱，即使小爱拥有空灵的记忆，一
个孩子也会生存得很艰难吧……
无论如何，我已经无能为力了……我长长地又叹息一次，心被淡淡的悲哀占领
，刚刚的轻松感觉早已消失无踪。
两排荷枪实弹得狱警以统一的步伐从监狱的大门内快步跑出，分列两旁摆好队
形之后，齐刷刷的一个转身，开始警戒。
另一个警察毫不客气地推了我一把，示意我从队伍中间走。
我恼怒地看了他一眼，转过去刚迈出一步，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怒吼，眼角的余
光也几乎在同时瞄到一个黑影向我飞来，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一下沉重的打击就
已经降临到我的头顶，冲击传了过来，带着一声清脆的破裂声，随后是刺骨的疼痛
和眼前的金星乱冒，我几乎是立即失去了平衡感，如果不是那个‘卢哥’及时地伸
手把我架住，我就会摔倒在地了。
袭击我的物体掉落在地上，裂成更多的部分，滚了几下就不动了。
是个啤酒瓶。
我捂着头，感觉到温热的液体正从我的指缝间向外涌出，勉强睁开眼，看了一
眼袭击我的凶器。人群中一个情绪激动的中年男子正在几个狱警的手中挣扎，不甚
清楚的大声叫骂源源不断地从他的嘴里冲出，本来已经平息了的大量闪光灯纷纷再
次爆发。
他是我以前抹煞的哪个神童的父亲吧？我暗自猜测，看来明天的新闻真是足够
精彩了。
昏沉沉的感觉再次发作，我不得不把头完全靠在‘卢哥’的肩膀上，紧闭着眼
。
隔了一小会，两名狱警跑了过来，从‘卢哥’他们手里接过了我，然后用两条
铁一样的胳膊架着我，几乎是脚不沾地地进入了这戒备森严的这有名的第三重犯监
狱。
狱医草草地给我包扎了一下头部的伤口，随后的的登记、标号等一系列过程中
，我始终是昏昏沉沉的，那两个狱警一直架着我，短短的几十分钟，在我感觉仿佛
是经过了好几个小时那么长的时间。
“这家伙什么来头？”昏沉中，我听见其中一个小声嘀咕，“居然安排进这种
地方。”
“少说话，多做事。”另一个声音比较沉稳，“反正我们管不着。”
两个人的手臂突然一放，我大吃一惊，刚要挣扎着站起，身下就传来了床铺柔
软的感觉。
背部的伤口突然间被压到，立即传来一阵剧痛，我闷哼一声，精神却清醒了一
些。
呼出一口气，我吃力地睁开眼，发现这里居然只有我一个人，也没有其他的空
床，各种配套设施齐全，光照充足，竟然是一个单间。
算了……等会儿再思考吧……
疲惫和伤痛令我眼前发黑，暂时无法思考，我艰难地翻了个身，免得伤口再被
压到，连两个狱警远去的脚步声都还没有消失，我就已经昏昏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监狱的门外，被称为卢哥的男子，站在囚车旁久久地盯着监狱的大门，托着下
巴若有所思，半晌，他无奈地叹口气。
“卢哥，走了！”另一个警察招呼他，“咦？你脸上那是什么……唉呀，一定
是刚才那个王八蛋，被啤酒瓶子打出来的血沾到你手上了……”
“哦，没事……”卢哥有点失神地看着手上的血迹，又抬起头看看嘟囔着进入
驾驶室的同伴，突然伸出舌头，快速地把手上的血迹舔了个干净，意犹未尽地咂咂
嘴，然后闭上眼睛，嘴角上翘，似乎在等待什么。
然而他的脸色越来越惊讶，眉头也越来越紧凑，到最后几乎整个脸都扭曲了，
突然间转身拔腿就跑。
“咦？卢哥，你上哪去？卢哥？…喂，你别这么走了啊……我怎么交代……卢
立卓！……妈的，跑得还真快……”
另一个警察喃喃地念诵着，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拼命给卢哥想个借口……谁让
自己平日受人家那么多照顾，光欠债就上万数了——说起来这家伙还真是有钱……
。
无奈地发动汽车，独自回去复命。
——————————————————————————古老而明净的大厅
，淡淡地散发着一种奇异的幽香，空气中漂浮着隐隐约约的烟气，仿佛实质一样，
任凭微风吹来吹去却凝结不散。十二根古香古色的大型立柱伫立在大厅的两侧，被
精细无比的花纹装点的威严而又富丽堂皇，笔直地朝向高高的屋顶，让经过它们脚
下的人们心中情不自禁地产生敬畏之感。
卢立卓匍匐在地上，2米见方的大理石地板在这冬天里冰凉刺骨，他却完全没有
注意，全身几乎都在发抖，额头的汗水淋漓而下，有的钻进了领子，有的快要进到
眼里，非常的不舒服，他却动也不敢动。
周围隐隐约约地有人的声音在简短地交谈，他可以感觉到老家伙们有如实质的
目光在他身上掠过，几乎让他的皮肤产生刺痛的错觉。
妈的，这个地方来一次就会折寿十年……他在心中暗自诅咒着，如果不是这次
的问题实在有点大条，打死他也不会来这里，家里那些老头子大概也害怕这些怪物
，所以派他来送死……
周围的声音忽然静了下来，他微微一惊，赶紧收拾心神，不敢再胡思乱想。
“起来吧，小子。”
一个雄浑的声音在大厅里响起，在这空旷的大厅里几乎震耳欲聋。
卢立卓情不自禁地瑟缩了一下，然后才恭声回应，站了起来，低着头站在那里
等待。
“你报告说，得到了一些关于最近几年突然出现的小家伙们的情报？”雄浑的
声音慢条斯理，似乎在一边说话一边思考。
“是的……”卢立卓头垂得更低了，“最近被抓住的一个连续杀人犯被指控为
杀死其中几个孩子的凶手……是上面的部门直接送过来的……而这个人之前我们跟
踪过，他带着一个我们的孩子，声称那是他的女儿，并且非常卖力地保护她……”
“哦？”雄浑的声音里添了一丝兴趣，“照你这么说，好像其中很有些值得玩
味的东西啊……他是我们的人吗？”
“您的子孙正是因为这件事情才紧急打扰您的……情况很怪异……他认出了我
，并且说了一些奇怪的话，似乎是那些孩子的出现和一个叫‘约书亚’的人有关…
…还有……还有……”卢立卓的冷汗汩汩而下，努力地使用几乎被压迫的一片空白
的大脑将遇到的事情安排成通顺的句子，“我……尝了一点他的血……但是，非常
令人吃惊……在我试图消化那些细胞时，居然遭到了抵抗……”
“抵抗！”雄浑的声音突然间变得激动， “你是说，你遭到了细胞的抵抗！？
”
嘈杂的声音在大厅里响起，一片惊讶的抽气声。
“是……是的……”感受到那种扑面而来的压迫感，卢立卓腿都软了，结结巴
巴地回答。“当我想消化那些细胞时，发现它们居然改变了自己细胞壁的性质，让
我根本吸收不了它们……”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小的胶囊，“这是残余的血液样本
……”
大厅中央的椅子上一个人影霍然站起，雄浑的声音几乎是在咆哮了，“卡密特
、静海！你们两个人立即出发，不惜一切代价，把这个人给我带出来！“两个人的
脚步声分别从大厅两侧响起，没有说话，快步出门而去。
“斯洛，给你十个小时的时间，你马上拿着这个样本飞去简婷那里，告诉她不
论花多少资金，都必须给我一个结果！”
黑影一闪，卢立卓还没反应过来，手上的胶囊已经不见了，然后门口响起一下
轻微的风声。
“你！”雄浑的声音突然无声无息地来到了卢立卓面前，吓得他双膝一软，又
跪下了。“你们立即派出一个人进到那个监狱里去，密切监视！任何和他接触的人
都要监视！……你可以退下了。”
“是……”卢立卓恭声回答，冷汗终于流进了眼睛，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吓哭
了……妈的，下次杀了我头也不来这里了，仿佛赤身裸体置身于狮子群之中一样…
…太可怕了，这些老家伙。
他牢记着家里那些老头子的嘱咐，恭敬地倒退了十步，这才转过身，快步离去
。
“不能被消化的细胞……你们想起什么了？”雄浑的声音重新出现在大厅前方
的中央，底下却没人说话。“我看恐怕你们想得都和我一样吧？……那个出现在三
百年前，令我们欧洲的同族几乎灭绝的怪物……‘沉默的塞琳娜’………”
“可是，尊敬的内罗毕家长，从生物学角度讲，‘沉默的塞琳娜’不可能会有
子孙……”另一个声音从大厅里响起。
“我也知道……但是，我们的孩子也不是在说谎，而且如果那些人类掌握的证
据是真实的话，那个家伙他不是在狩猎那些奇怪地出现的孩子么……总之，立即通
告全世界的族人，我们必须积极行动，不能只是观望了！”
“同意！”
“我没意见。”
底下的老头子们纷纷表示赞同。
“那么，大家行动吧，这个事件如果不加以重视，恐怕会变得很严重……”内
罗毕雄浑的声音刚落，大厅里就突然变得死一般寂静，连飘浮在空中的烟气也消失
得无影无踪。
“唉，都是些成了精的老狐狸，越来越难以控制了……希望这次的事件能提供
一个契机，把各族再次团结起来……”内罗毕低声感叹，身影消失在进入大厅内间
的门前。
好吵……
嘈杂的声音在我的耳边不间断地回响，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多，但是无论如
何用力，我都听不清到底是什么声音。
别吵啊，让我好好休息……我烦躁地转身，伤口难道恶化了？为什么即使在睡
梦中我也感觉到不间歇的刺痛呢？
咦？我没有转身吗？奇怪，难道刚才的转身是我在做梦……？
我努力地想睁开眼，但是眼皮似乎麻木了，根本不听我指挥，我试图用手来揉
揉眼，发觉它一样的不听指挥。
随着我的运动，嘈杂的吵闹声更大了，虽然听不清是什么，但是它非常的令人
烦躁，盘旋在我的耳边，令我感觉骨头缝里都在发痒。
“吵死啦！”我忍不住大喊一声，终于睁开了眼睛，声音一下子潮水般退去，
刚才梦中感觉到身上的刺痛也仿佛随着声音退去一样，瞬间消失无踪。
呼，终于安静了……我长出了一口气，困意再次袭来，我顾不上照顾一下发麻
的手脚，调整了一下姿势，再次沉沉地睡去。
妈的，好像又有点声音……难道冬天里会有蚊子……真讨厌……烦死了……
“他发的什么疯？吓我一跳。”守卫在附近的两名狱警之一和他的同伴说，看
了看空无一人的走廊，又侧耳听了听，“连个跳蚤也没有，谁吵着他了？”
“管他那么多，能住到那个房间里肯定身份不低，也保不准明天就放出去再次
呼风唤雨了……装没听见就是了。”
“……靠………”
“不过他也真行啊，居然一睡就睡三天……饭都不吃……刚发现的时候可吓死
我了，要不是医生说他没事，我没准就……““这个人确实有不少古怪……你听说
了没有，本来上边想马上审理的，各方面也早都打好招呼了，本来一切顺利，却突
然遇到了很大的压力，那些单位也都突然变卦了，开庭的日期一拖再拖……”他看
了看同伴，凑近了一些。“听说是从最上边直接下来的压力……这个人看来来头不
小……弄得不好，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啊……”
“靠，你总是这么夸张……”另一个人有些不以为然，但是仍然兴致勃勃地继
续听同伴讲述那些形形色色的小道消息。
就在两名守卫兴致勃勃地聊天的同时，监狱的门外，数辆豪华的高级轿车正在
守卫感兴趣的目光中鱼贯而入，几名看起来就是大人物的中年人从自己的坐驾之中
钻出来之后，快步跑向中间的一辆平凡到了极点的小轿车，恭敬地守候在车门口，
最靠近的两个人抢着拉开了车门。
“阿弥陀佛……”随着一声苍老而洪亮的佛号，一名慈眉善目的老僧走下车子
，身上是平凡而素净的袈裟，手上持着一串同样朴实无华的佛珠，仅仅只是望着众
人微微一笑，就已经令人打心底里恭敬起来，连笔直站在那里的守卫都在心里感叹
，“这一看就知道是个真正的有道高僧啊！”
老僧没有理会快步出迎的监狱长，隐藏在长长眉毛下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眼
前这座监狱，半晌，长长地叹息一声。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缘起缘灭，弹指之间三百年……”
难道，浩劫又将再起？
第一章·起源 第五节 混乱
好吵，吵死了。
身子仿佛失去了知觉，一动也不能动——我在睡么？既然在睡为什么还能听见
声音？为什么这么吵？
哄哄的吵闹声在我耳边不停的响着，我仿佛处身于瀑布之下，那模糊的声音震
耳欲聋。伴随着莫名的吵闹声，胸膛里仿佛有火焰在燃烧，而那火焰似乎通过我的
呼吸、我的心跳传遍全身，到处都在燃烧，刺痛。
似火，似冰。
好烦……烦死了……全身都在痛，每一块骨头都在痒，而不绝于耳的吵闹声一
直一直不停，更是几乎令人发疯……烦死啦！！
狂吼一声，我醒了过来。
周围很黑，但是总算还有点有微弱的光，能够让我看到自己的手脚，而稍远处
就完全是一片黑暗。
这算什么国家级的牢房，难道连这点电费都省……
我暗暗诅咒了一声。吵闹声在我醒来的刹那就潮水般的退去，周围的一切突然
间安静的可怕，我可以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喘息和耳中血液的流动。我努力地想坐起
身来，却发现手脚发麻，一点力气也没有，仿佛失去了知觉。
“醒了啊……总算醒了……混蛋……”一个带着浓重口音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吓了我一跳，循声望去，却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居然给我死睡了七天…
…害的老子在这里陪你……”
七天？
已经过去了七天？我一呆，难道我入狱之后居然一直睡着？而且居然会睡上七
天？是因为纳米机器人，还是因为种子？
“喂，老子和你说话哪！”声音再次响起，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也靠近我。
“你……是谁？”我开口，不意外地发现嗓子几乎不能出声，而且声带似乎不
受控制，发出了一些奇怪的颤音。
“我？我姓简，简兴文。”他漫不经心地回答，从口袋中掏出一只手电筒，开
始扒开我的眼皮，“虽然肯定没意义，但是做习惯了，不来这么一下子总是难受…
…”他嘴里嘟囔着，看了看我瞳孔的反应。
他的手伸过来的时候，我本能地想要躲开，却发现我的身体只是微微挪动了一
下，手脚更几乎是一动也不能动。
“别紧张，别紧张……”他嘴里念诵着，转身从身后拖过来一张桌子，桌子上
是三台笔记本电脑，众多的连线彼此交错，显示屏的亮光映出了他的样子。我第一
眼就看见了那个硕大的头颅，头发几乎掉干净了，只留下头顶周围一圈稀疏的几根
，看起来至少有50岁的样子，很瘦，皮肤也黑，看起来就像是干巴巴的铁块包了一
层胶皮……然后引起我注意的是他身上是一件破旧的体恤，虽然洗得很干净，但是
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也不知道穿了多久。
他按了一下键盘，伴随键盘干脆的响声，突然之间灯光大亮。
灯光来自我的头顶，光线强烈的几乎令人无法睁眼，我这才发现，这里竟然并
不是我的单人牢房，巨大的无影手术灯在我的头顶发出强烈的光，而我似乎是被一
圈奇异的金属框架围在手术台上，但是这个房间明显不像是监狱的手术室，借者眼
角的余光我看到了沙发和床铺，甚至还有一些印象派的装饰画。
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什么我没有在号称铜墙铁壁的第三重犯监狱里？
“这里…是、哪里？”我嘶哑着嗓子问，声音微弱如同蚊子叫。
“OK……”简兴文在三个屏幕上忙碌地看来看去，根本没有理会我的发问，过
了一会，似乎是准备得差不多了，他满意地伸出舌头在嘴唇舔舔，搓着双手，嘿嘿
笑了一会，“现在，就看这些小宝贝是不是会听我的话了……come on baby！”
他的手指在其中一台机器的键盘上一敲，硬盘运行的声音响起。
突然之间，尖锐的鸣叫响彻我的脑海，其强度之大几乎是立即令我觉得双耳出
血了，我拚了命的挪动根本不听指挥的双手，像抽筋一样颤抖着，勉强地令它们抬
起来掩住双耳。
根本没有任何用处，那个声音看起来并不是来自我的耳朵，即使我堵住耳孔，
其强度仍然丝毫不减，而且竟然仿佛活物一般，在我全身的血管中、肌肉里、骨骼
间游走，似一把把的微小锋刃在将我任意切割。
“啊！！———”我再也忍耐不住，惨叫出声，全身的肌肉都在因为剧痛而抽
搐。剧痛令我猛地翻身坐起，手脚毫无意识地剧烈乱动，组成金属框架的金属管立
即被砸弯了好几个，耳旁似乎响起几声破裂声以及简兴文心疼到了极点的大叫。
就象它的突然出现一样，短短几秒钟之后那恶魔般的鸣叫也在突然间消失了，
我仿佛断了线的风筝，猛地摔落在冰冷的手术台上，只有手脚还在剧痛的余韵中偶
尔颤抖。
“狗屎！狗屎！真他妈的见鬼！”简兴文不住的破口大骂，“你这个小子简直
是我们的破财星！前几天为了把你从监狱里弄出来就花了天文数量的钱，刚刚醒过
来就马上把我的仪器弄坏！真他妈的见鬼！你做两百年苦工都买不起的这台机器，
不到十秒钟就被你变成了废铁！妈的，我真想杀了你……”
我大口大口地喘息，尚未从剧痛中平复，却仍然困难地睁开眼，冷冷地看他，
愤怒在胸中汹涌。从入狱到现在发生的事情，我根本毫无所知，眼前的人虽然一开
始看起来没有恶意，但是也并没有表现出善意，至少刚才的事情我就可以肯定是他
搞得鬼。
简兴文兀自在那里痛心疾首，双手颤抖着摆弄了几下那些变形的金属管，脸上
的颜色越来越阴，突然之间跳了过来，劈头盖脸地给了我好几个耳光。
火辣辣的疼痛从脸上传来，虽然远没有刚才那种疼痛剧烈，但是……
我脸上的肌肉抽动着，强烈的屈辱在内心涌起，愤怒地狂吼一声，我握紧了拳
头。
一呼一吸之间，被疼痛折磨的疲惫不堪的身体突然开始发热，我清晰的感觉到
肌肉之内瞬间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几乎涨的我发晕——毫不费力地翻身跳起足足
一人高，简兴文惊疑上望的硕大头颅顿时变成位于下方，我想也没想地飞起一脚，
轰向简兴文的下巴。
毫无防备的简兴文结结实实地吃了我的攻击，皮肉撞击声之间仿佛夹杂着一声
清脆的咔嚓，简兴文哼也没哼，像块破布般飞起，一直撞到数米远之外的墙壁上部
才停了下来，重重地摔在地上，头部怪异地向着背部扭曲，鲜血从他的口鼻之中缓
缓流出。
轻易复仇的惊喜和快慰迅速被恐惧代替，我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的身体、我的肌
肉，无法想象它们会有如此强大的力量，竟然一个瞬间就置人于死地。
“种子”看来已经生效了……这是我第一个念头，那么，接下来我是不是很快
就会发疯，会袭击周围能见到的一切活物，甚至会吃人？……
一切，看来已经开始了。
我微微一颤。
身躯中的力气仿佛又被抽走，我软软地靠在手术台上，剧烈喘息着，等待力量
的恢复。头晕目眩，我知道自己用力过度了，好想吐。
简兴文依然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鲜血已经在他的身下流了一大滩。我心里没
有任何歉意，多年的猎人生涯早已让我从杀人的震惊和愧疚感中摆脱出来，平淡视
之，况且是他先折磨我的——无法不去在意的，是简兴文之前说的话，“把你从监
狱里弄出来就花了天文数量的钱”——这说明我目前落到了一个拥有庞大势力的神
秘大组织手里。
情况非常的怪异。我在等待力气恢复的时候迅速地思考，如果约书亚所说是真
，他那个拥有庞大金钱和势力的组织要摆布我的计划为何会受阻？我现在甚至已经
不在监狱里……这个把我弄出来的组织看起来比约书亚的集团更加有势力……但是
，花费如此多的精力和金钱在我这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身上有何意义？
就在我绞尽脑汁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我并不知道，在遥远的另一块大陆，约
书亚那个空旷的吓人的房间里，他也在思考着同样的问题。
眩晕的感觉渐渐退去，体力稍微恢复了一些。我勉强挪动双腿，向门边走去，
尽量小心不发出声响——这里不可能没有守卫，虽然很可能这个房间里有摄像头监
控，我的一举一动早已被守卫发现。
是感应门？我扫了一眼光滑的门体，大感麻烦，然而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也不
得不硬着头皮闯了。不管他们是善意还是恶意，我已经无意中杀死了其中的一个，
事情总归是难以善了，反正按照约书亚所说的，种子发作之后，我剩下来得生命也
没多久，所以也不是怎么担心。
果然，我刚刚靠近门口，门就毫无声息的悄然滑入墙体了，打开的门口，一名
身穿黑色大衣的人正无聊地翻动着一本杂志，感觉到门打开了，抬起头一脸笑容的
望向这里，看见是我，顿时愣了一下。
快速地一瞥，我发现门外是个敞亮的通道，全封闭，没有窗户，空荡荡的，附
近只有这一个人。
杀机一起，那种爆炸性的力量再次充满我的身体。我伏低身子，双脚微微发力
，人就已经冲了出去，握紧的拳头如风击出。
轻而易举。
身体仿佛轻了许多，仅仅是一点点发力，就已经仿佛离弦之箭，那个黑衣人显
然是被我的速度吓了一跳，连滚带爬地逃向一侧，随即发出一声怒吼，快速扑来。
他的速度居然并不比我慢多少，我吃了一惊，开始判断面前这个人是否可能是
一个‘P’，但是他没有给我那么多时间，我只是思考了一霎那，一只带着凌厉破空
之声的铁拳就已经来到了我的眼前，带起的劲气已经刺的我的脸生疼。
大骇之下，来不及思考得我也完全按照他刚才的动作，连滚带爬地避向侧面。
怒吼声再次响起，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在背后袭来，我已经来不及转身，一咬
牙，用尽全身力气，全凭感觉向后击出一拳。
巨大的力量狠狠地释放在了我的肋骨处，带着骨头碎裂的响声，而我的拳头也
击中了什么东西，只是奇硬无比，伴随着一声闷哼，剧痛袭来，我的手腕大概已被
震断。
剩余的能量令我身不由己地向前滑出了十余米方才停下，身上又添了几处擦伤
。
忍耐着，我摇摇晃晃地爬起身来，肋骨处强烈的麻痹感消失，代之而起的是痛
彻心扉的尖锐抽痛，相比之下手腕的疼痛倒是其次了，只不过软软的垂着，失去了
战斗能力。
黑衣人双手捂着自己的脸，半跪在地上狼一样地嚎叫，鲜血从他的指缝间不绝
地流出，他胸前的衣服已经变成了深色。
两败俱伤，‘种子’给予我的力量也不可小视。
凄惨的嚎叫声响彻整个走廊，很快就会把其他人引来，这里不可久留，我勉强
拖动麻木的双腿，强迫自己不去管两处已经疼的灼热的内伤，随便挑了一个方向踉
跄而行。
这是什么古怪地方？我一边吃力地奔跑一边寻找藏身之地，却惊讶地发现走了
这么长居然再没有见到一扇门，整个走廊仿佛无尽的迷宫，除了刚才的门没有出口
。
嚎叫声已经停止，低低的怒吼隐约传来，而且似乎越来越近。
我开始慌张，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恢复过来，而我却差不多已经丧失了战斗力，
手腕和肋骨处的伤口热的仿佛火烧，连感觉都已经麻痹。
心慌意乱之下，本已无力的左脚突然一软，我来不急惊呼就已经摔向地面。
咦？
我惊讶地看着撑住我身体的手腕，奇怪，居然不痛了？而且……
我试着微微发力，身子就已经弹了起来，刚才还无力地软垂着的手腕居然又能
用力了……我试着活动了一下胳膊，恩，肋骨处的疼痛也细微多了……难道我的身
体已经具备了惊人的恢复能力？
恩，传说中的吸血鬼也是恢复能力惊人……
但是，我并不具备那种血脉啊……
来不及多想，隐隐的吼叫声迅速接近了，我吓了一跳，从兴奋中清醒过来，借
者刚刚振奋的力量，撒腿就跑。
奔跑的声音越来越近，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和间或的咆哮，而且脚步声听起来沉
重异常，似乎来的不只一人。
完了……我绝望地看着通道尽头干净的墙壁，这是个什么见鬼的建筑，做了这
么一个巨大的、一端封闭的长廊？
“死”这个字眼，像潮水一般涌来。我一咬牙横下心来，转身准备拼了，凭借
着我迅速的恢复能力，也许可以抢得一线生机……
所有的盘算，在看到身后的追兵时哄然瓦解，我的头脑瞬间变得一片空白。
那是什么东西？
两只毛茸茸的人形物体，以四足奔跑的模式极其迅速地向这里扑来，然而他们
的脸却是我在这栋建筑物里见过的面孔：一只眼睛紧闭着，还在流着血的黑衣人，
和鼻子嘴巴都有血迹的简兴文！
轰轰的脚步声在走廊回响着，黑衣人忽然弹起，在墙壁上急速地跳来跳去，几
乎是瞬间就来到了我的头顶，带起的劲风呼啸而至。
毛骨悚然的我，发出了一声惨叫。
这是什么东西？我惊骇欲绝，刚抬头就见黑衣人带着恐怖的狞笑，巨大的爪子
闪电般凌空而至。我下意识地抬起胳膊抵挡。
瞬间一股大力就把我像纸片般扯开，我的身子高高地向后飞起，眼睁睁地看着
刚才护住我头部的左臂打着旋向着另外一个方向飞去，带起一溜血花。
我重重地摔落在地上，眼前一黑几乎晕去，身子在地上又滑行了好久，直到撞
到尽头那堵墙壁才停了下来。
一口鲜血忍不住喷了出来，染了满墙。
这是什么怪物？
我已经无力睁开眼睛，只能眯缝着眼看着那两个黑影，心里喃喃地诅咒着，我
这最后的人生意外之多未免太过火了一点……
眼前突然落下一个影子，然后一双手抓住了我的肩膀，“不要怕，我是来帮助
你的。”一个女人的声音在我耳边低低响起。
一股大力袭来，瞬间我就变成了头上脚下，似乎是被那人扛在了肩上，然后以
惊人的加速度开始奔跑，两个怪物的怒吼声一下子离的好远。
只是我疲弱的身体已经承受不起这种冲击，眼前一黑，我终于昏了过去。
昏暗的灯光映照着高级的波斯毛毯，原产法国的高级天然植物薰香的味道淡淡
地弥漫在空气中，约书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从古老的古董桌子上拿起一杯红酒，
放在手中把玩着。
瑟西静静地站在这空旷的大屋中央，等待着主子发出指示。作为主子手下最得
力的六员大将之一，他从跟着主子当小混混开始就已经习惯了不发问，只听从指示
做事。
约书亚缓缓地咽下了一口晶莹的液体，闭上眼睛细细品味，半晌，脸上终于露
出了一些笑容。“告诉尼克乌，多资助几个探险队出去，这种装满好酒的沉船，每
找到一艘我给他们2亿美元。”
瑟西无言地点点头。对于主子花钱的方式丝毫没感到吃惊。
约书亚脸上短暂的笑容消失了，掏出一方精致的手帕擦了擦嘴角，突然一掌狠
狠地拍在桌子上，古董桌子发出一声惨叫，轰然解体。
瑟西眼皮也没有动一下。
“狗娘养的，究竟是谁？”约书亚撕去了高雅的伪装，瞬间又变回了当年那个
凶狠毒辣的黑帮分子，“我费了这么多心血安排的一场好戏，居然被人破坏了还不
知道是谁干的？”
瑟西嘴角微微出现了一丝笑容。他再清楚不过了，主子并不是心疼花在那个人
身上的那几个小钱，而是对有人居然敢违逆他的意思十分愤怒。
从还是小混混开始，约书亚就对任何阻挠他的人极端残忍，不彻底摧毁决不罢
手。
“虽然我们在那个国家的实力稍微微弱了一点，但是对方的实力也确实相当的
庞大，而且我们的情报网居然一无所知，突然之间整个形势就完全转变了，我们之
前打了招呼的几个上层人员全部断了线，开始回避我们了。”
“操他妈的……负责这一区情报的头子，马上给我拎去给使徒当食物，他手下
的你挑一挑，有本事的加薪3倍，没本事的跟他们头子一起送去。”约书亚烦躁地一
脚把破烂的桌子踢到墙角，发出一声巨响。
瑟西无奈地点点头，把这条命令记在脑中。弄不懂每次主子要把人往使徒那里
送为什么都找他来办。他已经被其他人戏称为‘厨房总管’了。
“还有，命令其他地区的负责人，马上给我施加国际压力，不惜代价也要他们
交出人来，那几个收了钱不办事的小子交给萨蔓纱去处理，告诉她一定要让他们身
败名裂……”
“这个……”瑟西迟疑了一下。“我们已经做了，但是发现对方同样拥有庞大
的国际关系网，而且……似乎比我们的更根深蒂固，我们派遣的情报员已经神秘失
踪了十几个了，仍然无法打入这个关系圈……当中甚至有五个是进化者……3个最初
级的‘信徒’，2个‘神仆’……虽然实力不高，但是对方居然不声不响地吃下了他
们，实在令我们吃惊。”
听到了意外的事情，约书亚反而开始冷静下来。
“你是说，他们相当厉害？”
“是的。”瑟西回答，“而且根据我们搜集的外围资料，他们的关系网历史相
当久远，和欧洲各国的王室以及美国古老的黑帮都有牵连，每一个他们组织的人都
守口如瓶，甚至对天文数字的金钱不屑一顾，根本无法动摇……”
“哦？”约书亚完全平静下来了，嘴角甚至带上了一丝微笑，“居然能让政客
不要钱？这个组织倒真是厉害得很了……好玩，和他们干一场肯定太好玩了！”
他哈哈大笑起来，笑得非常的开心。瑟西也在旁边陪着他笑，心里暗暗发愁，
老大找到了好玩的东西，他们这帮属下又该倒霉了。
笑了一阵，约书亚停了下来，再次掏出手帕，擦擦手和脸，整了整领结，“我
看起来如何？”他的嘴角再次挂上了那种高雅的笑容。“这个样子出席总理夫人的
晚宴还可以吧？”
“毒蛇。”瑟西回答，约书亚得意的大笑。
直升机的轰鸣从门外隐约传来，约书亚打了个响指，招呼瑟西一起出门。
这座豪华奢侈的小城堡，竟然是建筑在白雪皑皑的雪山之巅。
第一章·起源 第六节 意外
摇晃之中，我悠然清醒过来。
这是哪里？我勉强抬起脖子，却只看到周围非常模糊的轮廓，眼前一片黑暗，
看起来像是在隧道之中，或者是无光的走廊，身子上下颠簸得厉害，依稀感觉到地
面在飞速的后退，看起来似乎我仍然在那个女人的背上。
即使背了一个人，也可以感觉到这个女人丝毫不觉得吃力，奔跑跳跃之间轻盈
无比，落地无声，而且看来对这里很熟，因为从我醒来到现在的几个岔路她毫不犹
豫。
女人突然一个急跳，往上拔高了好几米，突然的发力令我断臂的伤口在她的身
上重重地碰了一下，刺痛传来，我闷哼出声。
听到了我的声音，女人顿时停了下来，随后非常轻手轻脚地把我从肩上放到地
面，靠着墙壁。
黑暗笼罩着这里，周围的东西我什么也看不到，她的眼眸却像是猫一样在反着
光。算了，我看到的怪事也够多了。“你醒了？没事吧？”她轻轻地问，口音有些
奇怪。
“我没事。”我徐徐吐出一口气，压制住伤口的疼痛。“你是谁？要带我去那
里？”
从入狱开始，我就几乎是一直昏睡，刚刚醒来就遇到了这种事情，完全搞不清
楚头绪，而且身体非常的虚弱，除了战斗的时候会莫名地增加力量，其他时间根本
连呼吸都很费力。
“我叫简婷。”女人说，“刚才研究你身体的简兴文就是我父亲，另一个是斯
米尔顿叔叔，我爸爸的老朋友。他们……”女人顿了顿，“还有我……我们都是一
个古老种族的后代……所谓的……吸血鬼的后代。”
她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我，我感觉她手臂上的肌肉有些紧张，扶着我肩膀的手也
微微加力，似乎是怕我突然有剧烈的反应——我心里微微苦笑，无论如何我也是追
杀‘P’数年的猎人，先有约书亚的故事垫底，刚才又目睹了那种怪物，所以现在对
于她所说出的事实竟然丝毫没有吃惊，只不过，原来吸血鬼还有正统的血脉延续在
世界上，这个倒真是有些令人意外。
“我真没想到，原来真正的吸血鬼也生存了下来……”我喃喃地说，“我还以
为你们一族早已灭亡了……”
想也不奇怪，吸血鬼一族具有强大的力量，寿命也比普通的人类长，肯定早已
积累了惊人的财富和根深蒂固的关系网，想要彻底消灭他们，基本是不可能的……
但是，为何真正的吸血鬼会对我感兴趣？难道他们也在密切注意着那些‘P’和约书
亚的行动？
“真正的吸血鬼？”简婷微微愣了一下，“什么意思……算了，这里不安全，
等一会我们再详细的谈……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
就算你想怎么样我也不在乎，我嘴角微微扯动，反正我身体里的‘种子’已经
足够要了我的命。也同样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根本没有把断臂的事情放在心上。
似乎是对我的镇定有些迷惑，简婷没有马上把我扛起来，野兽一样的瞳孔更靠
近我一些，带点怀疑地上下打量我，甚至还嗅了几嗅。
几丝淡淡的幽香传来，我轻轻地深吸一口气，啊……这个香味……是兰寇的Tr
esor……妖艳、妩媚的“璀璨”……我居然能分辨出来？ 似乎嗅觉分辨力也提高了
很多啊。
擦这种香水的女人肯定对自己的容貌、身材有相当的自信……不过现在……我
开始想象擦着如此妖艳香水的‘野兽’的样子，忍不住‘嘿’的一声笑了一下很明
显，从刚才两个人的变化和现在简婷眼睛的特征以及她惊人的速度，我完全可以肯
定她现在处于同样的‘兽化’——我只能想到这个形容词——的状态里。
简婷被我的笑声吓了一跳，我可以依稀看到她桔黄色的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
迅速后退，半晌才慢慢地恢复正常，疑惑地看着我。
“没事。”我不自在地干咳一声，不敢解释为何发笑。
又看了我一会，简婷站起身来，再次把我扛到了肩上——不过这次温柔多了—
—开始奔跑。地面飞速的向后退去，我被包围在淡淡的“璀璨”香艳的气氛中，情
不自禁想像着简婷未‘兽化’时的人类模样……
简婷在黑暗的隧道中飞速地穿梭，忽上忽下，有的时候会突然停下来一动不动
地聆听，有时候会急速地连续跳跃十几次，我已经深深地迷惑了，不清楚这是那里
的隧道，居然有如此的规模，而简婷居然能记住这么复杂的路，肯定也走过不知多
少回了…
突然之间，耳旁掠过的风声停止了，简婷的身形微一停顿，静静地伏下，轻轻
放我下来。“别动。”她用极细微的声音在我耳边说，黄色的瞳孔四下流转，好一
会，她才松了口气，站起身来。
“滴滴”的电子声响起，忽然我眼前一亮，一道至少两人高的巨门在我面前悄
然开启，强烈的灯光刺得我完全无法睁开眼睛，简婷拉了我一把，我闭着眼睛进门
之后，大门立刻就关上了。
“你来了。”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声音低低的，但是很明显是兴奋的，似乎
还有一些温柔的感情。
我慢慢睁开眼睛，在黑暗里呆了太久，本来不可能看见东西的我，却发现虽然
觉得亮，但是一切却那么清晰，包括抱在一起的两人。
这是一个充满金属色调的密室，大约有100多平方米，各种各样的仪器摆放在那
里，满地的手指粗电缆，有两个年轻的男子正冷冷地看着我，而在我面前，简婷和
那个男人紧紧地抱在一起，脸上露出放松和幸福的表情。
她果然处于‘兽化’的状态，从黑色的紧身衣下面可以看见她肌肉异常发达的
双腿，细小的浅黄色兽毛遍布体表，双手仿佛野兽的爪子一样锐利。
而那个男人，正是那日把我的骨头摔断的中年男子。
我的脑子现在是一片混乱，那一天我以为他们是韩小旭所谓的组织起来的“P”
，甚至在进监狱之前还对那个‘卢哥’挑拨离间了一番，没想到他们居然是正统的
吸血鬼……难道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被吸血鬼注意的？可是这样子他们更没有理由
对我这个微不足道的人类感兴趣了……还是他们想从我身上得到有关约书亚的情报
？可怜，我只不过在他的房子里清醒了几十分钟而已，其他时间全部在昏迷，情报
什么的，根本无法提供……
“孟先生，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严岚峰，我的丈夫、也是我工作上的搭档
，后面两位是小宫和小金，他们是严的助手……”简婷从那个男人的怀抱中离开，
转过身来对我介绍，遍布全身的细毛迅速地被吸进了皮肤之内，腿部发达的肌肉也
渐渐消退，还原成了一双丰满匀称的美腿，眼睛也恢复了正常。
果然，她是一个大美女，而且是相当美艳的大美女，我估计她去参加什么选美
获得冠军根本是轻而易举，路上遇到她的男人至少会回头看上三次。
“你好孟先生。”严岚峰伸出了他的手，“上次真是不好意思，得罪了。”
我勉强伸出手去和他握了一下。如果不是他们那天跟踪我，警察也不能那么容
易就把我困住……虽然不一定是他们引来的。
“我的女儿呢？”虽然已经从‘卢哥’那里了解了一些当时的情况，我还是忍
不住问他，“她后来怎么样了？”
“对不起，我们当时也被警察当作嫌犯，没办法去追她，如果不是我正好有国
家安全局的身份，那天的麻烦肯定会更大……你究竟得罪了什么大人物？我听说后
来你的档案被列入绝对机密，而且人也被带走了……说实话，我没想到你能活下来
，照当时的情况，你应该是当场死亡了……”
“一个疯子救了我。”我苦笑，强按下心里那丝没有得到小爱消息的失落，“
一个富可敌国的疯子……因为我毁了他精心布置的东西，所以他要我活过来，神志
清醒地受最大的痛苦而死……这是他报复的方式。”
“哦？原来如此……”严岚峰和简婷相视一笑，“这样子你血液内昂贵的纳米
机器人就可以解释了……原来是它们救了你……我从你的血样中发现这些东西的时
候吓了一跳，它们比现阶段的研究先进了二十年以上，真难以想象是什么人开发的
……”
我知道，肯定是那些吃了人的使徒。他们的智力高得吓人。
“那个疯子……”我微微犹豫了一下，眼前这几个吸血鬼虽然目前对我比较友
善，但是很难保证他们的目的是什么……算了，反正我命不久矣，就算让他们去狗
咬狗也好。“他找到了一具你们吸血鬼祖先的尸体，运用现代科技找出了你们的基
因与常人不同之处，然后制造出一种病毒，可以在正常人身上诱发这种变异……”
“你说什么？”简婷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吸血鬼的尸体？那怎么可能？吸血
鬼不会有尸体的，一旦衰老，控制力就会下降，就会被自己的……”她突然停住了
，脸色变得煞白，“他是在那里发现的尸体？”她颤抖着声音问我，嘴唇竟然在发
抖。
“在新英格兰。”我回答，“据说下葬的方式非常奇怪，死者被数支木桩穿透
，好像不想让她接触到地面一样……”
简婷发出了一声惊呼，突然间软倒在严岚峰的怀中，双眼充满了恐惧。
除了严岚峰，其他两个年轻人都奇怪地看着她，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天啊……”简婷竟然开始哭了起来，“他居然找到了……‘沉默的塞琳娜’
的身体……疯狂的、恐怖的‘沉默的塞琳娜’……”
“……而且他已经利用巡回医疗队的名义，在全世界找到了很多与那个……‘
沉默的塞琳娜’有血缘关系的人，用这种病毒把他们变成了吃人的猛兽……”我虽
然不知道那个‘沉默的塞琳娜’是什么东西，居然让吸血鬼也如此害怕，但是如果
能乘机挑起吸血鬼对约书亚的敌意，也算是我的一种报复，因为，“而且，他也在
我的体内注射了这种病毒，但是我并没有那个‘沉默的塞琳娜’的遗传……因此很
快就会发疯、死亡，人们只会认为我得的是狂犬病……”
“放心吧，你不会的。”严岚峰突然开口，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你的
运气很好！普通人之所以承受不了这种变异，是因为变异后的细胞具有极大的活性
，而细胞内未经进化的线粒体却无法提供这种巨大的能量供应，因此才会引起体细
胞全面的崩溃……”
“拥有吸血鬼血统的人，体内的线粒体隐含了一种变异，当被激发的时候，也
就是我们所谓的觉醒，就会使得细胞发生一次质变，也就是从普通的人类转化成了
所谓的吸血鬼……之所以要吸血，是因为之前的人类无法得到充足的营养供应，满
足不了觉醒了的高效能线粒体的消耗，因此不得不直接摄取别人的血液来补充……
我们现在基本已经不需要了，但是这个还是遗传了下来……”
他微微张口，露出明显比较长的犬齿。
“但是你不会有这种困扰，我分析了你的血样，在你体内的纳米机器人为了重
建你的身体，纷纷进入了你的细胞之内，在分子等级上重构了你的细胞……现在你
的细胞内线粒体大量增生，而且其新陈代谢速度是常人的几十倍，尤其特殊的是，
现在你的体细胞都是双核……真是可怕的改造啊……如果是正常人的话，很快就会
把自己烧死的！我猜他给你注射这种可怕的机器人，本来的目的是想要你的命，而
不是想救你的命吧……”
我张口结舌地听着，难以想象现在自己的身体现在变成了这种模样。“是的，
他说过最后我会因为细胞凋敝而痛苦发狂而死……”
“可笑的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又给你注射了能诱发那种变异的病毒……这
下子你的细胞真是如鱼得水了……”严岚峰笑着，“相信你的细胞已经开始觉醒了
……真是令人羡慕啊……”
“严，你既然已经知道了，为什么还要我把他带来？”简婷从惊恐中恢复过来
，似乎有点恼怒，“像这种对我们如此危险的东西，应该在发现的同时就彻底抹煞
才对！难怪长老议会如此的重视这件事情……我终于明……”
凄厉的惨呼从她的嘴里发出，我眼前一花，简婷就已经退到了门边，一个踉跄
跪了下来，已经兽化的爪子捂住了胸口，鲜血源源不断地从她的指缝间流出。“为
什……”她剧烈地咳嗽起来，无法再说话。
严岚峰面无表情地收回自己兽化的爪子，轻轻地舔去上面的血迹，他身后响起
扑通扑通的两声重物落地的声音，然后我看见两个年轻的助手姿势怪异地倒在地上
，额头正中出现了一把匕首，惊讶的表情还留在脸上。
“你想问为什么，是吧。”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自从我得到他的血样之后
，一个诱人的想法难以抑制地产生了……”
他没有理会我，自顾自地走到桌前，拿起一份报告。
“你今年多大了，婷？我记得不是97就是96 了，是吧？正年轻啊……而我呢？
”严岚风叹息地摇摇头，“我今年已经348岁了，吸血鬼的历史上，能活过400岁的
能有几人？更不要说当我年老的时候，我体内这些活化的细胞会失去控制，凶狠地
把我自己吞噬掉……你怕不怕？我很怕啊！我已经看过了太多的同类最后凄惨的模
样……最近这几年我常常做自己被吞噬掉的恶梦……”
他打了个哆嗦，额头出现了细密的汗珠，而简婷似乎也是想起了那种画面，呼
吸突然颤抖起来。
“你知道吗？三百年前，当我看到‘沉默的塞琳娜’的时候，我是多么的羡慕
她啊……变异之前，她至少也有415岁了吧？可是我看见的她是多么的年轻啊！那种
活力、那种不会衰老的力量，我越老就越是感到羡慕……如果它不是会令我们发疯
的话，恐怕我早已去寻找那种力量了！”
“最近百多年，为了延缓衰老，我修习了世界上各种各样的功法，拼命地保养
、锻炼自己，尽可能地减少兽化的次数，但是，一切都是徒劳的……我可以清晰地
感觉到自己的细胞在不断地衰老，而那些活化的细胞则隐隐地蠢蠢欲动……有时候
我甚至会想，如果我也像塞琳娜那样……即使最后会发疯，但是这种慢慢死亡的感
觉同样也会令人发疯啊……！”
严岚峰有些激动，简婷的喘息渐渐平稳，流血也停止了，但是仍然半跪在那里
，哀伤地看着他……我看到她的眼里似乎是有泪光在闪。
“可是，我得到了这个。”严岚峰挥舞着手里的报告。“那个傻瓜，白白在普
通人类身上浪费时间！即使能成功，也不过勉强维持了平衡，想要再进化是不可能
了！而且他们为了维持体内的惊人消耗去吃人，到最后肯定会造成体内细胞的严重
不统一，发疯而死！这种变异即使对于吸血鬼也过于强悍了！但是，靠着我们家族
几百年的知识积累，我终于找出了原因！而且，现在还有足够的现成工具！”
他扫了我一眼，脸色突然变得狰狞。
我已经可以猜到他要干什么了，他要使用我所经历的方法，‘安全地’成为第
二个‘沉默的塞琳娜’。但是，他居然连对自己的爱人也下了杀手，肯定是为了要
保密，防止被其他的吸血鬼群起围攻，而我的命运也就可想而知了。
开玩笑，既然知道了我不会死，生存的勇气已经重新回到了我的身体，我还要
出去找小爱，找到了之后，我要想办法利用我体内的纳米机器人令她不需要再吃人
，然后一起找个无人认识我们的城市平静地生活下去……
简婷突然跃起，不知道是什么的两个黑影飞向严岚峰，严岚峰一惊，尚未作出
反应，那两个黑影在飞行途中突然化作强烈的光芒一闪，紧接着大量的白烟冒了出
来，这个房间很快就被白烟充满。
我虽然不受那强光的影响，但是在这种白烟里我也完全看不到周围的环境，突
然之间身子一轻，然后是简婷混合了血腥气的香水味道。
她抓着我的衣服，迅速地贴着地面移动，很快，我们面前就出现了一道门。简
婷似乎已经用尽了力气，大口地喘息了一下，跌在门口。
大声咆哮的严岚峰似乎听见了这个声音，怒吼一声，沉重的脚步声向着我们这
个方向传来。我颤抖的手慌乱地在门上寻找开关，感觉像是过了一小时那么长的时
间，厚重的门终于被我打开了，拚命地把简婷变得沉重的身体拉入门内，严岚峰的
身影已经隐约可见的时候，我终于把她拉了进来，关上了门。
剧烈的撞击几乎是在同时来到。门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声响，居然不为所动，看
来似乎是针对阻止吸血鬼进行了专门的强化。
千钧一发。
我呼呼地喘着粗气，迅速把门反锁之后，刚才涌起的力量又立即地消失，我身
子一歪，斜斜地靠在墙上。
这是一个走廊，似乎是备用的逃生通道，前方是狭窄的水泥通道，昏暗的灯光
隔很远才出现一次，一眼望去，看不到出口，只有灯光照不到的黑暗。
简婷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也在喘息着，伤口大概又裂开了，鲜血在她身下慢
慢涌出，散成暗红的一片。她的脸上，晶莹的泪水仿佛水晶，一颗接一颗地出现、
跌落。
眼泪和鲜血，瞬间把我带回2000年的那个晚上，那个空灵离我而去的晚上。眼
泪涌出，我不顾一切地把简婷抱起来，依靠在我身旁，轻轻地给她擦去眼泪。心里
涌动着，却找不到话说。
简婷仿佛没看见我一样，定定望着空中，动也不动，伤口的血没有止住的迹象
，缓缓地向外渗着。
轰然一声巨响，门发出刺耳的呻吟声，向内凸起了一块。然后是第二声巨响。
看起来严岚峰正在用什么重物撞击这道门，我们必须尽快离开。
“我们快走。”我对简婷说，把她的胳膊架在肩上，想要把她拉起来。
突然之间，简婷动了，锐利的爪子狠狠地掐住了我的脖子，把我提在空中。窒
息的感觉瞬间激起了我体内的力量，我握住她的手拚命撕扯着，喉头开始发出“咳
咳“的声音，死死地盯着她的双眼。
那双眼睛里，是满满的杀机。
什么意思？想先杀了我好让她的爱人死了这条心吗？
我勉强发出了低低的怒吼，身体中那股神秘的力量开始出现在我的肌肉中，我
狠狠地握住她的爪子，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
几缕鲜血顺着我的手流了下来。简婷呆呆地看着被我抓伤的爪子，眼中的杀机
慢慢地淡去了，代之而起的是浓浓的悲哀。
如铁般的爪子一松，我掉在地上，捂着咽喉拼命地吸气，偶尔剧烈地咳嗽一声
。
“你……”简婷在我面前蹲下，脸上露出了一个令我心里发苦的笑容。
“你吃了我吧。”她在我的耳边轻轻地说。
第一章·起源 第七节 吞食
“你吃了我吧。”
轻轻的话语在我耳边回荡，正抚着咽喉的我愕然转头，却看见简婷毫无生气的
眼睛和惨白的脸。
“你说什么？”我以为我听错了。
“我已经不行了。”简婷淡淡地一笑，“他……在自己手上涂了强烈的神经毒
素……很快我就会失去对活化细胞的控制……与其被自己吞食而死，还不如都送给
你……以你现在的身体，应该足够控制它们了……”
吸血鬼这么容易死么？我惊讶地看着她，有些不敢相信。
似乎是感觉到我的疑问，简婷苦笑一声，“吸血鬼只不过因为有部分细胞活化
了，才能拥有比常人强韧的生命力……但是如果知道这一点，专门针对活化细胞的
控制进行攻击，吸血鬼也就变得相当脆弱……严……他可是我的老师啊……制做这
种东西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活化、活化，究竟你们说的活化细胞是指什么？”我不解地问，咽喉的痛楚
渐渐平息了。
“所谓的‘活化’，就是指细胞的觉醒……拥有高能量供应的细胞的活化，可
以看作获得了某种程度上的‘智力’，可以在意识的控制下进行特殊的变化和运动
……例如这个。”
她的瞳孔瞬间变成了狭长形，颜色也变了。
“我觉醒的年龄很短，因此能活化的细胞不多，只是在一些比较重要的地方进
行……为了要发挥我们强大的力量，人类的身体并不适合，因此一般来说我们都会
控制活化细胞来让自己‘拟兽’……”
她突然停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左眼瞳孔的‘拟兽’消失了，
闭上眼睛深深地做了一次呼吸之后，她才再次开口。
“像我们家族的大家长那种强大的吸血鬼，全身的细胞几乎活化了80％以上，
不但能进行强大的拟兽，甚至能够在十几秒钟之内迅速生成第二套循环系统，或者
瞬间在身上生成能呼吸的血管网，在深海中照样生存……但是即使是他们，对活化
细胞的控制一旦被破坏，同样会迅速地被吞噬……”
更加剧烈的撞击声再次在门上响起，厚重的门嘎嘎地响着，向内凸起好大一块
，门边已经有一些部分离开了门框，露出狭长的孔隙，白烟缓缓地渗了进来。
“没时间了……我掌握的知识也不够多，你只能自己摸索了……”简婷渐渐无
力地靠着墙壁，只是因为有我的支撑才没有软倒在地上，眼神已经开始涣散，我注
意到她的手指上出现了一些触角般的小小肉须，四处胡乱挥舞着。“现在，快把我
的身体……”
“你不要放弃！”我难以抑制地大声喊起来，声音颤抖，无法接受她就要死在
我的面前——其实自从空灵在我面前自杀之后，我就开始害怕面对别人的死亡，甚
至在杀死那些‘P’的时候，我也都是提前离开。
撞击停止了，严岚峰的怒吼也消失了，只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半晌，他突然
大笑起来，“你居然还在？哈哈……真有趣……我还真没想到你居然没有自己逃走
……不过你以为你能躲得了么？告诉你吧，因为那份血样，我早就已经研究了你体
内的那种机器人，而且也制造出了控制它们的芯片！你逃不了的！”
他哈哈大笑着，声音变远了，同时传来翻动桌子的响声。“找到了……好了，
现在给我乖乖的出来吧！”
我的心揪得紧紧的，没想到居然会有这样的转折，苦笑着看向已经快要失去意
识的简婷，“没想到啊……你还想让我借用你的力量逃走……可是居然会有这种事
……我看我们完蛋了…”我轻轻地给她擦去口鼻中渗出的鲜血，叹息一声，闭上眼
睛静静地等待着。
严岚峰的狂笑之声中，突然之间那种在手术台上曾经经历过的尖锐鸣叫再次响
起，我完全是下意识地松开了简婷的身子，双手去捂住耳朵。
被摔到地上的简婷发出了一声低呼，再次睁开了眼睛。
鸣叫只响了短短的一瞬，就再也没有继续，我闭着眼睛等待了好久，才小心翼
翼地放下了手。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门外严岚峰得意的笑声很快变成了愤怒的大吼，“为什么不听
我的指令？……咦？不可能！为什么代码改了？？”
“是我爸爸……”简婷微弱的声音响起，“他已经改变了你体内机器人的指令
代码……快动手吧，被爱人背叛的我……其实……即使没有中毒，也不想活下去了
……”她吃力地抬起手来，看着上面越来越多的乱动的肉须，惨然一笑。
寒光一闪，伴随着骨裂的声音，简婷最后一次兽化的爪子深深地刺入她自己的
咽喉，五指一张，纤细的头颅就那么轻轻地滑落在我下意识伸出去阻止的双手之上
。
她的眼睛穿过散乱的发定定地看着我，久久，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缓缓
地合上了。
倒在地上的身体上，咽喉伤口处冒起大量的触须，立即就止住了出血，四肢上
疯狂地窜起无数条肉须，剧烈地四处摆动，而且开始互相纠缠、吞噬。
被简婷的自杀惊呆的我，几乎是立即就被发狂的肉须发现了，其他的肉须像是
得到了信号般，突然之间都向我扑来，层叠窜起，瞬间将我包裹在内。
针刺的感觉从全身各处传来，而在针刺的疼痛过后伤口处迅速产生了一种灼热
，我下意识地想要站起来逃跑，却发现身子居然已经不能动了……随着针刺感觉的
增多，那灼热感也在全身扩散，仿佛流动的石油被点燃似的，蔓延各处，渐渐地，
我全身都处在了灼热火焰的包围之中，汗水几乎是下雨一样从我的额头滑落灼热到
了顶点，我仿佛全身的骨头都要融化了，只能咬着牙，苦苦支撑着那种刺痛和灼热
，慢慢地我发现，如果我想象着让全身的灼热都向针刺的地方集中，那么刺痛和灼
热都会降低一些，但是接着另一个地方又会发生刺痛，如是我又要将灼热凝聚到新
的地点去……
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我拚命催动着那种灼热四下出击，稍有懈怠，刺痛就
会立即变得强烈。渐渐地，力不从心的我已经越来越吃力，但是刺痛发生的频率好
像也渐渐地降低下来了……
突然之间，全身各处的针刺一齐发作，而与之对抗的身体中的灼热则难以抑制
地迅速提高了温度，难以形容的痛苦从全身各处一齐传来，耳旁轰然一响，霎那间
我仿佛进入到一个完全黑暗的世界，没有光，也没有声音，甚至连自己的身体也完
全感觉不到。
惊慌得我拼命地运动我的手脚，想要找到一点感觉，却是完全的徒劳，没有感
觉到任何东西动，也没有任何的触觉。
这恐怖的空间中，浓浓的黑暗实质般贴着我的身体流动，仿佛灼热的水流一样
激荡，我知道它在缠绕着我，偏生身体却又没有任何感觉，真是诡异得令人毛骨悚
然。
黑暗渐渐地吞噬我的身体，虽然没有感觉。我知道自己在拼命地挥舞手脚，但
是却没有任何效果，任凭着那浓浓的黑暗一点一点地蚕食我的身体、我的意识，渐
渐地、渐渐地把我完全包住、融化在它体内……
完了……我暗暗叹息，放弃了徒劳的动作。虽然不明白眼前的景象，但是我知
道我快要被那些活化的细胞吞噬了，虽然简婷说我可以控制那些细胞，也很可能理
论上说我确实可以控制那些细胞，但是完全没有经验的我，连控制活化细胞是什么
感觉都不知道，根本是无法接受她留下的礼物。
黑暗已经完全包住了我，开始越收越紧，幸好身体没有感觉，要不然，恐怕会
很痛吧……我无奈地想，意识渐渐地开始模糊，眼前似乎是亮起了一团光。
听说人死的时候，会看到光的隧道……我迷迷糊糊地想，感觉到自己正在向那
一团光茫靠近——不知道那里面会有什么在等着我？
这个念头刚起，小爱的影子就突然模糊地出现在我前方，淡淡地发着光，短暂
地看了我一眼，扭头跑向远方……
别走啊……我昏昏沉沉地伸出手去，想要拉住那个小小的影子。
突然之间，剧烈的疼痛从我的手上传来，体会到久违了的感觉的我仿佛从睡梦
中被惊醒一样，眼前的黑暗猛然炸裂成碎片，世界瞬间恢复成了那个狭窄的通道，
断绝了许久的声音、味道、触觉、痛觉一齐向我袭来，强烈的令我情不自禁地狂吼
出声。
发出的吼声凄厉而刺耳，竟然仿佛有实质般的音波发出，巨大的撞击声传来，
夹杂着一声闷哼，刚刚愤怒地破门而入的严岚峰猛然被一股巨大的冲击掀翻，其力
量之大让他一直被摔飞到对面的墙壁才停了下来，挣扎着站起身来却只觉得天旋地
转，双耳鸣叫的利害，勉强摇晃了几下，终于又一下子跌倒在地上，喘息着爬不起
来。
厚重的门已经被严岚峰击碎在地，而一块狭长的门的碎片正深深地插在我伸出
去作拉扯状的手臂之内，也正是我刚才感受到痛苦的地方——看来如果不是这块碎
片令我感觉到痛苦，我恐怕就醒不过来了……等等！……
我惊讶地看着正在痛的‘手“……纤细的胳膊，晶莹的皮肤，和锐利的指爪—
—这不是我的手！我把自己的手伸了出来，而与此同时，那只‘手’的感觉仍然清
晰无比！
就在我发觉这个事实的同时，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刹那间涌起，我可以清晰地
感觉到，简婷的那些已经活化的细胞改变了形状，除了两只手之外，其他的部分都
已经变成中空的片状，盔甲一样紧紧地包裹在我的身体之上，而清晰的触觉却完整
地传达到我的脑里，仿佛那就是我本来的肌肤一样！
这就是简婷所说的控制吗？我随意地活动着身体和多出来的另外两只手，体会
着那种复杂的、无法形容出来的感觉。那些血肉仿佛生来就是我的一样，感觉是那
么的真实，而与此同时，我真正的身体的感觉也在源源不断地传来……那真是一种
奇妙的、令人沉醉的感觉，就仿佛沉睡许久后运动一下刚刚苏醒的身体，或者静止
过久麻痹了的肢体改换姿势之后所感受到的那种舒畅……
微微一蹲，我可以感觉到包围我小腿的简婷细胞瞬间改变了形态，覆盖在我皮
肤之外的肌肉细胞之间充满了巨大的力量，辅助我自身的肌肉发力，只是轻轻一跃
，我的身体已经轻快地掠出十几米。
正要继续以这样的高速掠走，我突然一怔，想起了简婷的头颅，回头望去。
她的头颅被自己的长发包裹着，静静地躺在地上，然而想要再回去拿起已经没
有时间了，严岚峰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我清楚地看见他已经不是刚才那样只兽化了
手臂，而是全身都进入了拟兽状态，显然他是被彻底激怒了，已经顾不得这种会缩
短寿命的形维。我咬着牙作了决定，心里暗道一声抱歉，转过身去，以更超越简婷
的高速和轻盈，飞速地向黑暗与灯光交替的前方奔去。
一段一段发光的墙壁飞速地向我身后掠去，这条通道的样式和我们之前进来的
那条几乎是完全一样，现在的我已经能清晰地看见周围规格统一、频繁出现的岔路
。我不禁开始猜想这里是否什么军事基地，因为如此庞大、规范的工程只有军队才
能用到……当然，古老的吸血鬼家族拥有一支军队也毫不稀奇。
我一点也不敢松懈，持续地全力奔跑，身后隐隐约约地有严岚峰低沉的咆哮传
来，紧紧地跟在不远处的后方。虽然简婷的记忆并没有被我吸收，无法得知正确的
道路，但是凭借着我已经发生变化的眼睛，我可以清楚地看到地下淡淡的脚印，只
要沿着这些不知何时的脚印走，应该也能到达出口的。
因为在岔路口要寻找正确的道路，我的速度渐渐地慢了下来，身后严岚峰的脚
步声越来越近，甚至有时都可以听到他粗重的喘息声。
我开始有些慌张了。速度虽然没有慢下来，但是已经渐渐感觉到疲劳，附着细
胞传来的感觉已经开始麻木，跳跃已经不象一开始那么轻松了，身子越来越感觉沉
重。
不行，我不能和吸血鬼比体力……我开始有些焦躁，现在我的身体还是约书亚
强行修复的，又刚刚经历了‘种子’诱导的变异，实在虚弱的可以，如果不是靠着
简婷那些活化细胞的支撑恐怕连逃走都很成问题……好在对方也有不能过度使用能
力的顾虑，但是如果比活化细胞的操纵我恐怕连他的零头也赶不上，甚至都不知道
现在身上这细胞的盔甲究竟是不是被我操纵了。
霎那之间，我彻底冷静下来，强迫自己不去理会身体的疲劳，一边不停地奔跑
一边开始认真的考虑如何摆脱身后的严岚峰。将近八年多的时间，身为猎人的我在
警察和约书亚的搜捕中四处闪躲，数次惊险地逃出重重包围，可以说是经验丰富了
。
唯一的差别是这次的对手是个老成了精的吸血鬼学者，还能全身兽化，无论力
量或者智力我都处于下风，想要成功地骗过他，实在是很不容易。
不容易也要试一试，否则这么跑下去，死的那个一定是我。
下定了决心，我开始提聚体内所剩不多的力量，又经过了一个岔道之后，猛然
向前快跑几步，突然停住，全神贯注地凭借着细胞盔甲敏锐的感觉，一步一步沿着
自己刚刚跑过的脚印跳回，一直回到道路交叉处，才微微下蹲，猛然跃向旁边的岔
道。
为了避免脚印，我不用脚而是用四支胳膊在岔路的墙上借力一弹，再次拔高了
一段距离，双脚撑在墙上，两只手撑在灯罩上，另两只手靠摩擦力撑在天花板上，
就这样把身子隐藏在灯光背着岔路口的另一侧。
我赌的是在我这么长时间都在跑正确的道路之后，严岚峰已经认为我知道路，
因此不会对周围的岔路多做观察，顶多也就是看看那有没有脚印，并且在惯性心理
的作用下，不会去仔细观察有灯光的地方。
刚刚藏好身子，严岚峰庞大的身躯已经带着破空之声呼啸而过，看都没有看我
这里一眼。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我脑子里成型，我横下心来，沿着原路返回岔道口，倒退着
往回头路上猛跑一阵，再次故计重施，掉头倒退着跑回刚才的岔路口。
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在前方的通道中响起，紧接着沉重的脚步声开始快速接近
，看来严岚峰几乎是立即就发现自己中计了，正在掉头往回找。
这样的对手真难对付，我暗暗叹息一声，如果我没有再布疑阵的话，恐怕马上
就会被赌在这里了，好一点的结果也就是往岔路里面奔跑，弄不好自己把自己困死
在里面……
悄无声息地再次伏身灯罩一侧的天花板上，我控制住呼吸，尽量缓缓地吸气吐
气。刚才这几下剧烈动作几乎把我残存的体力耗干，我要争取时间让身体恢复力量
。
严岚峰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不过这次速度明显放慢了，很快他就来到了我隐身
的岔路，我摒住呼吸，双眼眯成一条细缝，通过地上的影子看到他的上半身已经解
除了拟兽，只有双腿仍然处于变化之中。我可以听见他浑浊的喘息和一种不知名语
言的的咒骂，看样子他正在寻找我的踪迹，而且体力也消耗了相当之多了。
刚看到地上的痕迹他就大声咆哮起来，声音之大几乎把我的手从天花板上震下
来，随即上半身再次进入了拟兽状态，狂叫着向回头路扑去。
和身跳下，我迅速在岔路上留下两个迷惑他的脚印之后，回到分叉处，沿着与
严岚峰奔去的相反方向上我刚才的脚印小心地跳出十几米，随即撒腿狂奔。
成了……我暗暗地兴奋着，刚才短暂休息过的身体重新有了力量，奔跑的速度
已经基本恢复到了刚开始的水平，利用这几下耽搁，很快就能把严岚峰甩在后面。
虽然身后再也没有传来严岚峰的怒吼声，我仍然不敢松懈地全力奔跑，渐渐地
空气中有了一丝水气的味道，和越来越新鲜的感觉。
看样子，出口就快到了……我稍稍地放慢了速度，双腿已经不再感到累了，只
是机械式地奔跑。
空气中出现了植物的味道。
看到了。我激动地望着不远的前方，一部升降梯一样的东西正静静地伫立在尽
头的灯光之中，上方隐隐地传来汽车驶过的声音突然之间，几声轻微的炸响在身侧
响起，我蓦得一惊，下意识地顿住了身子，四手一齐抬起，护住了自己的要害。
几下重重的冲击之后，火辣辣的感觉从手臂和肩上传来，胸膛感觉一震，身子
也被巨大的冲击力带的向后飞起。
混帐！
闷哼一声，我稳住身子，向爆炸声传来的方向望去。
严岚峰。
我惊讶地看着正站在那里微笑的老吸血鬼，他的手上握着一把长长的奇怪武器
，枪管很细，而且一直抵到他的肘部。
“又见面了。”他那张本来看起来坦诚爽朗的面孔上现在布满了狞笑，“你耍
我耍得很开心吧？”
我呆呆地伏在地上，震惊于他的出现这一几乎不可能的事实，身体中的力量仿
佛被突然抽干了一样，一下子变得绵软，连动动手臂都很困难。
失败了……完了，死定了……
纷乱的情绪袭来，刚才被逃脱的兴奋压制了的疲劳瞬间涌上，我难以控制地呕
吐起来，却没能吐出什么东西。
“我承认，你躲避追兵的本事很厉害，在那种全力奔跑中还能冷静地设下那种
大胆的诡计……”严岚峰慢慢地走近，手上奇怪的武器瞄向我，“真是令人吃惊，
你不过是一个人类而已……”
两声几不可闻的炸响从枪管传出，瞬间两枚子弹呼啸着飞向我的双腿，我勉强
挣扎了一下，避开了其中一枚子弹，却再也躲不开另外一枚。
冲击在左小腿传来，随后是火辣辣的疼痛，以及耳中传来的奇怪尖叫。
难以置信……我看着被击伤的左小腿，细胞的盔甲在伤口周围迅速地变化，很
快就将我的伤口溶合，而耳中那种尖叫也同时停止了。
我直觉地认定，尖叫就是这些细胞发出来的——那应该不是尖叫，而是它们发
给我大脑的信号，只是目前我无法理解。
“被你如此耍弄了两次……我终于彻底冷静下来了……”严岚峰在我身前站住
，“虽然你的计策成功了，但是我也同时发现到你的目的很单纯：你不过是要走到
这条路的尽头而已。”他伸出手，轻易将我提了起来，与他面对面。“本来我是打
算追上你，但是却被你捉弄了……既然知道了你的目的，那么我就没有必要跟你走
主路了……告诉你吧，这是一座大得惊人的圆形迷宫，而我从百十年前就在这里行
动，即使闭着眼睛也能走出去……”
他把我的身子再次提高，细长的枪管瞄准了我的头部，“话说完了，我们也该
再见了，不，是永别了。”他狞笑着，突然伸出舌头在我流血的伤口上舔了一下，
“而这些可爱的宝贝儿，将会永远的属于我……”
我不想死，绝对不要死在这里、死在他的手上……
挣扎着，我第一次有意识地试图向围绕我的细胞盔甲发出指令，我要让它们行
动起来，竭尽全力地保护我……
想象着让身体中的灼热去冲击细胞的铠甲，一次、两次、三次……我拚命催促
着，越来越快。
就在枪响前一秒，一声短促而尖锐的鸣叫在我耳中响起，随后巨大的冲击力降
临我的额头，严岚峰手一松，我仿佛断线的风筝一样直直地飞起，在空中掠过很长
一段距离之后，才重重地跌落地上。
铠甲的活化细胞在我的额头转化了数层强韧的软骨甲壳，但是仍然没能完全阻
止那枚子弹，我的一部分头骨应该是已经被削掉了，巨大的冲击力让我两眼发黑，
几乎无法呼吸，一声惨叫被压抑在喉咙里，只发出咳咳的声音。
“咦？”严岚峰惊讶地低叫，“活化细胞？”
这次是彻底的完了……我失神的眼睛无力地看着走近的严岚峰，四肢微微地抽
搐着，视力仍然模糊，身体一动不能动，连呼吸都仿佛麻痹了……再也不能躲开了
。
在心里叹息一声，我绝望地闭上眼睛。
同一刹那，一声洪亮的佛号在这通道的尽头响起。
“阿弥陀佛！”
第一章·起源 第八节 高僧
“阿弥陀佛！”
这一声佛号响彻在出口处这不算大的空间，竟然仿佛有回音一样，绵延不绝。
“普善？”对面的严岚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你……
你师父…静海呢？”
他的身躯明显戒备起来，开始注意四周，不时露出倾听的神色，看来很忌惮那
个叫静海的老和尚。
“阿弥陀佛，我……咳、那个……贫僧也是组织的一员啊……不过你们并不知
道罢了……”普善的声音听起来笑嘻嘻的。
他就站在我的身前，防备着严岚峰的接近。我靠着这个喘息的机会，稍稍地恢
复了一些体力，眼睛终于能睁开了，虽然看不清楚这个叫普善的和尚长什么样子，
但是他的背影相当高大，裸露在外的手臂和小腿粗的惊人，穿得倒是很简陋，从我
的角度可以清楚地看见他的僧鞋后根破了个大洞，露出里面的灰色袜子。
这个和尚看起来就不好惹，而且敌我不明，虽然他挡在我身前，但是从他们的
对话里看似乎还是同伙，也许别有隐情，但是情况并不对我有利……我开始有意识
地试图命令活化细胞来修复我受损的头骨，以期恢复到足够逃跑的状态，但是活化
细胞只是短促地鸣叫了几声，没有任何动作。
又试了两次之后，我颓丧地放弃了努力，这时伤口却开始发热，我终于想起来
我体内的机器人天生就是为了修复伤口而制造出来的，按照在简兴文那里的表现，
应该不会用很长时间就能基本恢复行动能力。
这个时候，我真的很希望他们能使劲多说一些废话。多一份体力，就多一份逃
走的希望。
我曾经无比的藐视死亡，甚至于曾视其为一种解脱，然而归根结底那是因为我
绝望了，对小爱的将来、对我目标的实现绝望了。而当人类一旦重新看到了希望，
是绝不会轻易放弃求生的，我也一样，为了已经露出曙光的我和小爱的将来，我必
须活着找到她才行。
“你也是组织的一员？”严岚峰的声音听起来非常之惊讶，“不可能的，我掌
握着全部组织成员的名单，根本没有你们的名字！”
“那是当然的了！”普善呵呵地笑了起来，“我们是属于秘密组织中的秘密组
织，专门负责监查组织成员的行动，你当然不会知道有我们的存在了……至于我师
父，呵呵，就是他把我领进这个迷宫来的，现在大概在你们那个什么总部吧！”
严岚峰明显地犹豫了，半晌，他才发狠地又举起了手中的武器，“我又没有背
叛组织，也没有背叛家族，你们没有任何理由妨碍我，最多就是杀了几个同伴，也
不是什么大罪，再说就凭你普善，就算真要治我的罪你也不够资格！”
话音刚落，他脚前突然闪起了一片黑影，紧接着火星四溅，伴随着剧烈的撞击
声，一切静止之后，只看见严岚峰脸色难堪地站在那里，地面被打出了一片白点，
手上武器的枪管也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黑点。
“我们这个秘密部门中的秘密部门呢，每次出动都是两人以上，确保任务就算
出了意外，也能让后续接手的人了解情况。”普善依旧是笑嘻嘻的，“所以说你不
要想打什么歪主意，乖乖地等我师父来裁决就是了。你确实没犯什么大罪，虽然简
老头那里有得你受的……不过你准备施行的做法已经对整个家族造成威胁了，所以
说我还是有理由暂时限制你的行动。”
“凭你是不够的，孩子。”严岚峰突然镇静下来，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定。“你
也不要想用什么莫名其妙的罪名来加在我头上——你们的身份还是个问题呢——我
在组织里也算是领导人之一，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监察组织。”
“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那不是我的问题。”普善的声音开始变冷了，咣
当咣当金属声音传来，似乎他准备了某种兵器，被他的身体挡住，从我的角度看不
到到底是什么。“师父给我的任务只是在他到来之前，阻止你的行动，不让你得到
这个人类体内的东西——毕竟他也是靠我师父的面子才能从监狱里出来的，对于他
的情况我们总不会一无所知吧。”
“哼。”严岚峰低低地哼了一声，嘴里不知道喃喃地咒骂些什么，突然之间转
身就走。
“喂！”普善追上一步，我听到金属拖地的声音。
“你师父只是要你阻止我得到那个人，不是么？”严岚峰头也不回地说，自顾
自地往回走，“他可没让你把我抓回去吧……他也应该知道凭你那点强化是动不了
我的。”
“啊……”普善似乎是被这番话击中了，呆在那里一时没了反应，就这么看着
严岚峰快速地消失在黑暗中。
好长一段时间，现场只有我沉重的呼吸陪着一动不动的普善。我虽然已经恢复
了一些，但是还远没有到足够从这个吸血鬼手里逃跑的程度，毕竟受伤的是头骨，
而且似乎还有一些脑震荡的症状，头晕、头痛、恶心，我还感觉有一些刚才的细节
回忆不起来。
毕竟严岚峰手里那枝枪很可能是吸血鬼自主研发的武器，威力是相当的大，如
果不是活化细胞构成的复层软骨甲壳保护了我，恐怕我的整个头都会被那颗细细的
子弹爆掉。
突然之间，一丝微微的风声在这个空旷的洞穴里响起，然后以我现在的眼睛也
没有看清楚，一名身穿连脸孔也被包裹在里面的黑色紧身衣，身材娇小的女性突然
就出现在普善背后，除了微微的风声，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
然而普善竟然还是发现了，重重的金属顿地声响起，他转过身来，我这才看清
楚这个身材如此魁梧并且手中也拿了一柄非常之夸张狼牙棒的人竟然长了一张如此
不相称的脸孔——又白又净的皮肤以及无比精致的五官，整体效果看起来非常的…
…“妩媚”……
“姜笑？……你可回来了……那个老家伙走远了没？……哦……”他仿佛自言
自语般地说着，而我没听见那个女人发出任何声音
他突然一屁股坐了下来，狼牙棒也丢在了地上，发出一声巨响。“妈呀，吓死
我了……师父给我的这个差使真是太看得起我了……你不知道刚才那老家伙发出多
大的压力，我差点就腿软了……”
虽然没有听到声音，也没有任何动作，但是我明显感觉到那个叫‘姜笑’的女
人在大笑。
“喂，你！”普善仍然坐在地上，向着我这里喊，“别装死了，我们两个一路
跟着简婷，什么都看见了，那枝‘腹蛇’的威力虽然大，但是应该还要不了你的命
……”
叹息一声，我勉强撑着身体坐了起来。眼前的两人身上感觉不到敌意，但是事
情到了这一步，我想目前暂时是逃不掉了，至少以那个姜笑表现出的速度，我就很
难摆脱她……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你们是什么人？准备拿我怎么办？”
“这个，我可也不知道了……”普善挠挠头，“师父只是要我跟踪简婷，可没
想到发生这么大的事情……”
“什么？你刚才不是说是你师父派你来的？……原来你在骗那个老家伙啊……
”我真是有些吃惊，没想到这个现在看起来如此朴实的普善，刚才演戏演得倒真像
，特别是瞎话张口就来……
“是啊，不骗他，让他吃了你，恐怕整个家族都会被他一个人玩了……师父就
算知道了也不会怪我的……说起来那老家伙也真是的，当年他可是围攻塞琳娜的十
位勇士之一啊……没想到现在上了年纪改做智力型的，居然贪生怕死到这个程度了
……真是英雄迟暮啊……”
你这个形容词好像用得不是很恰当啊……我心里暗道。
“耶？又用错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当和尚当久了，除了一句‘阿弥陀佛
‘越来越熟之外，其他的已经快忘干净了……”
普善竟然仿佛知道我心里想的一样，开口回答。
我几乎跳了起来，霎时冷汗遍布额头，难道这个和尚竟然拥有能听别人想法的
异能？
稳定了一下急促的心跳，我再次望向普善那边，却发现他的眼睛并没有看着我
，而是望着姜笑，这才明白原来刚才这个不用声音就能和普善交流的女人和我说了
一样的话。
虚惊一场，吸血鬼毕竟还是生物，应该没有那么恐怖的异能，否则任何秘密都
会在他面前无所遁形，实在太可怕了。
“恩，你说得对，我们应该马上离开……喂，你，不管你愿不愿意，你得跟着
我们一起去见师父……放心，我师父是真正的得道高僧，不杀生的，而且不像严岚
峰那种老家伙，对人类也没有什么偏见，他的很多朋友都是普通人类呢。”
普善再次拿起他的那柄非常之夸张的狼牙棒，单手发力，嘿的一声扛到肩上，
那些尖锐的钢刺就那么撑在他裸露的皮肤上，竟然分毫也刺不进去。
就凭这一手，就能看出我们实力的差距，所以虽然不愿意，我也只能暂时跟着
他们走，并不是相信了他们所说的，而是就算是要逃跑，也要有足够的体力和机会
。
姜笑悄无声息地，忽然之间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手一抬，一阵喷雾就从她的
手里飞了出来，瞬间笼罩了我周围的空间。
我看见她的眼睛在笑，果然人如其名，而这喷雾我也不怎么担心，那个味道我
其实很熟悉了，我以前袭击那些被我盯上的‘P’时也经常用，其成分大约是仿罂粟
的衍生物，能使人迅速进入睡眠状态，失去意识。
耳旁突然传来活化细胞的尖叫，紧接着，我的呼吸系统被活化细胞强行封闭了
，包围在我背上的细胞盔甲开始发生变化，迅速变薄并且伸展起来，仿佛是翅膀一
样的耸立在我的背上，大量的血管迅速出现在上面，很快我又重新得到了氧气供应
。
姜笑的眼睛不笑了，我猜她现在一定和那边的普善一样露出了无比震惊的表情
，而我则完全不清楚为什么会发生这种变化，我完全没有抵抗的意识，也无法做到
灵活地控制活化细胞，这一切完全是活化细胞自主的行为。
“……如果不是我亲眼看着你们一路走来的，我真要以为你是别的家族派遣的
间谍了……就算是我们的长老也只有两三个人能这么迅速地生成呼吸膜……”沉默
了半晌，普善才有点羡慕地叹息说，“而师父曾经说，按照我到现在这个年龄的表
现看，我已经不可能成为操作型的吸血鬼了……只能专心的做我的力量型……命苦
啊……”
像是配合普善的说法，姜笑在一边使劲地点头，眼神中也露出一些羡慕。
我稍稍放下了心，看这两个家伙的表现，我的前景应该不算是最糟。
“我也不明白，你们也知道，这些细胞原来是简婷的身体开发出来的，我其实
根本还不能操纵它……刚才的一切都是它在自己行动……”
“什么！！”普善大声怪叫起来， “不受控制的活化细胞！？它们不受你控制
为什么却不会吞噬你？我们的活化细胞少一点控制都不行，随时会反噬的……” 一
边的姜笑也露出了吃惊的眼神，面罩里露出的眼睛睁得圆圆的。
我也不知道啊……我摇了摇头，你们是不知道研究了几十年的专家，而我只是
刚刚才拥有，连基础知识都不具备，怎么可能给你们讲什么。
“……算了，这种事情还是留给师父去伤脑筋。”普善迅速地从震惊中摆脱出
来，“这里还是那老鬼的地盘，早早离开为妙……也不用弄昏你了，你跟着我们走
吧！相信你也对我们实力的差距有一定的感觉吧……希望你不要作出什么不明智的
举动来……”
确实，实力的差距是很惊人的，而我也没有那么莽撞，无数次狩猎中漫长的等
待，早已把我的耐性锻炼的无比之强。
于是我很配合地跟着普善登上了升降机，没有了催眠气体，我背后的翅膀也迅
速消失了。升降机轰轰地运行起来，新鲜而冰冷的风从上面传来，令人精神一振。
姜笑的身影一闪，紧紧地跟在我的身后，把我控制在两人中间，两手飞快地动起来
，几下就给我的头发改了个型，脸上和衣服上的血迹也被清理掉了，随后迅速地比
划几下，我的衣服就嗤嗤地冒起了蒸汽，很快就像高温熨烫过一样，变得笔挺。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做这些我无法理解的事情，决定暂时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反正没有什么危险，由他去吧。
耳旁渐渐地传来了人声的喧哗，升降梯越升越高，却还是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
，真不知道这个基地是建筑在多深的地下。
突然之间，升降梯嘎然停止，两旁迅速地降下了几幅金属墙面，立即把这部升
降梯变成了豪华的电梯。姜笑忽然靠了过来，伸出手挽在我的胳膊上，那两扇已经
变得金碧辉煌的门随即缓缓地开启了。
“大师好。”
“先生你好。”
“早上好。”
各种问候的声音此起彼伏，我们竟然是出现在一间金碧辉煌的大厅里，看着往
来穿梭的大量衣冠楚楚的男女侍者，这里应该是一间豪华的酒店。
我这才明白刚才为何姜笑要为我整理衣服了，转头望去，她已经不知在何时脱
下了黑色的紧身衣，换上了一袭简单的晚礼服，露出了她娇小的脸，微微上翘的小
嘴，细细弯弯的眉毛和精灵的眼角，整张脸看起来简直就像是在笑一样，难怪她会
叫姜笑了……仔细一看，才知道那件晚礼服其实就是她的紧身衣，不过翻过面来了
而已。
普善笑口常开地和所有人打着招呼，一幅有道高僧的模样，带着我们我们从这
部电梯出来，很快就进入了另一部电梯，比之前那部要小很多，但是也要豪华得多
，也没有各个楼层的按钮，看起来像是什么专用电梯。
电梯很快地向上方前进，谁也没有说话，普善不笑了，姜笑松开了她的手，脸
上的表情也变得严肃。
几乎毫无感觉地，电梯停住了，两扇门悄无声息地滑开，现出门外宽敞明亮的
走廊，以及对面高大的木门。我们三人静悄悄地通过那扇门，进入了里面豪华的房
间。
“呼……”普善关上房门，打发了侍者离开，这才呼出一口气，一屁股坐了下
来，姜笑幽灵般地迅速在房间的各处穿梭了一遍，回头对普善点点头，这才坐了下
来。
“你也坐着吧，”普善招呼我，“我刚才也不算说胡话，我师父其实也真的下
到那个基地里去了，不过他要比我们晚很久，恐怕一时半刻是不会回来的……那个
基地可是从某位帝王的禁陵迷宫改建而成的，相当的大，而且很不好走啊！”
“阿弥陀佛，我已经回来了。”苍老的声音，突然出现在我们的身后。
我吃了一惊，声音离我这么近，而我居然没有听到任何响声。
转头望去，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僧，身披朴素的袈裟，手里持着一串已经摸得发
亮的檀木佛珠，正微笑地看着我，眼神是那么的慈祥，我无论如何不能把他和吸血
鬼这个词联系到一起，但是他却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吸血鬼。
对了，普善说过他师父不杀生的……虽然我当时认为不知道可信度有多少，但
是我现在基本上已经相信了。
“师父，我……”普善想要说明一下刚才发生的事情，却被老僧阻止了。
“不用了，我已经全知道了。”他望着普善缓缓地摇头，“我也是刚从下面上
来。”
转过头来，他向我微微一笑，合十施礼，“阿弥陀佛，孟施主，恕老衲得罪了
。”
黑影一闪，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只有力的手掌已经按上了我的额头，突然之
间仿佛有电流从那只手掌里流入我的体内，带着麻痹感瞬间传遍了全身，与活化细
胞结合的地方感觉尤其火辣。
全身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了，双腿一软，我颓然软倒在地上，老僧缓缓地收
回了他的手掌，闭上眼睛开始喃喃地念诵。一时之间，房间里只听到我粗重的喘息
和老僧那低微却震人心灵的诵经声。
第一章·起源 第九节 佛界
“我等众生，从无始旷劫以来，迷失自己本来面目，认妄为真，妄起贪嗔，造
业受报，如春蚕作茧，自缠自缚，无解脱时。愚者无知，安受困苦，不求解脱；智
者虽知，苦海无边，欲求解脱而苦无其门……”
淡淡的偈颂传入我的耳中，说不出的舒服，却听不清楚到底说了些什么，声音
是低低的，仿佛若有若无的蛛丝闪烁在这个空间里，然后这蛛丝化作冰凉的溪流，
从我的眉心开始渗入，渐渐遍布我的全身，而我的意识也仿佛跟随着这些溪流，缓
缓地穿越我的身体。
我拚命集中注意力，感觉仿佛稍一失神就再也听不到这声音了。
“释迦文佛，悲悯众生，出苦无由，应现世间，教化众生。说大、说小，说偏
、说圆，说顿、说渐，披肝沥胆，委曲开示二种根本：一者无始生死根本，二者菩
提涅槃原清净体，俾众生识自本心，见自本性，回复真常，出离生死，息灭苦轮…
…”
房间仿佛消失了，渐渐地，这个房间里的东西，包括普善和姜笑两个人，都已
经慢慢地在我的感觉中消失，我的眼前渐渐地化作漆黑一片，只是这黑暗仿佛我最
喜欢的夜一样，温柔而将我包容，并且不再是冰冷冷的、毫无生气的东西，我可以
感觉到隐藏在黑暗中那小心翼翼地向我窥视的生命。
“我等众生，本具如来智慧德相，灵明空寂，与佛无殊。只因无明不觉，颠倒
妄执，动乱不已，造业受报，招来十二类生。由是周而复始，循环不已，故而生死
轮回不息。今欲回复本来，出离生死，首须觉破无明。以无明不破，迷己逐物，见
境生心，生死绝不能了……”
黑暗渐渐地亮了起来，颂偈的声音已经变得遥不可闻，我拚命地想要努力抓住
它，于是凝聚起全身的力气，拚命地向着声音远去的方向追去……突然之间，我想
起来我并没有动，根本还在房间里。
当我想起来的时候，声音一下子变得好大、好大，我的脑中立即仿佛有千万根
钢针在刺一样，疼痛令我大叫，我抱着快要裂开的头，猛然在黑暗中睁开了眼。
疼痛立即被忘却了，我震惊地望着前方，目瞪口呆——在这漆黑的空间里，仿
佛无边无际的星系一样，数以亿记的漩涡亮光在黑暗中缓缓地盘旋、围绕，一直延
伸到无限远的地方，无数的亮光闪烁着温柔的节奏，仿佛在向我诉说着什么。
心念一动，两旁的无数星光化作了直线，我几乎是在瞬间就移动到了遥远的亮
光之前，轻轻地伸出手去，轻易地就伸进了那一团温和的亮光。
一种温柔的感觉从指尖缓缓地传来，一些意义难明的图像和符号飞速地流入我
的脑海，化作浅浅的光流，在我的心里缓缓地盘旋着，慢慢地变成了一个小一些的
漩涡。
我平静地看着、感觉着，仿佛这情景是我早就知道的，一种懒洋洋的舒适在全
身泛开，突然之间，我感觉身子好轻、好轻。
闭上眼睛，我面带微笑，突然之间向着远方飞去，那些亮光越来越远，但是紧
接着又有无数的亮光从我的身边闪过，我不停地升高、升高，身旁的星光已经不再
是直线，而直接化作了闪烁的光墙。
不停地升高、升高，庞大的星团群也渐渐化作了一团模糊不清的光芒，而身旁
仍然在持续地掠过无数同样的光团。
仿佛过了一亿年那么长的时间，身旁的星光终于越来越稀疏，我可以感觉到远
方的星团离我越来越远，满意地一笑，我睁开眼望去。
无数晶莹的星光闪烁着，旋转着，缠绕着，在这黑暗的空间里组合在一起，形
成一幅壮丽的图案。
我欣赏着，然而突然之间，我的笑容僵在脸上。
这个……这个星团组成的图案，不，应该说，这个无数的星团凝聚成物体，不
就是——我吗？！
某种了悟袭上心头，还来不及细想，我的身体就突然一重，像是失去了平衡的
失足者一样，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疯狂地下落，落向那个由星团构成的‘我’。
我惊恐地大叫着，无数星团穿越我的身体，火辣辣的撕扯着我的神经，而那团
庞大的星光组成的‘我’越来越近，我闭上眼睛，竭力地伸出手去，绝望地等待着
撞击的来临。
“咄！”
就在这时，一声宏大的响声在茫茫的空间中响起，瞬间传遍了这个黑暗的宇宙
，我浑身一震，猛然记起了自己身在何方。
冷汗淋淋地睁开眼，我第一眼看见的是仍然在那里默默念诵的老僧，再转过头
去，发现普善和姜笑都双目紧闭，呼吸急促，面色惨白。
想来我刚才也使那个模样，我长出了一口气，想要站起来，却挣了一下，一股
大力从背后传来，没能站得起来。
我莫名其妙地回头看，却吓了一跳，简婷的那些活化细胞竟然全部化作了薄薄
的膜状，仿佛一张大蜘蛛网一样张开在我的身后，我可以清晰地看见里面迅速流动
的血液。
“果然是你先醒过来了，孟施主。”老僧的声音在响起，我回过头，看见他的
额头也布满了一层细细的汗珠。
“大师……我不明白……刚才的……是什么？”我有些吃力地问，脑子还有些
昏昏沉沉的。
老僧微微一笑，“难道你没看见么？你看见的东西只有你自己才知道……‘那
是什么’这个问题，只能问你自己了。”
“我……看见了无数的星团……他们……他们组成了一个巨大的物体，那个物
体……是我……”我搜肠刮肚寻找词汇，试图向老僧陈述我所看见的，却发现那很
难用语言来形容，“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不过我明白那个东西是‘我’……”
老僧没有再开口，只是笑着冲我点点头，莫测高深。
“难道说……我的猜测是对的？”我有些兴奋了，“这么说……这么说，那些
我看见的光团，其实是……其实是……”
我回过头去，望着简婷那些张牙舞爪的细胞，意念一动，瞬间庞大的网膜仿佛
翻腾的雾气一样迅速收入我的衣服中，变成了原来的盔甲样子，紧紧地贴在我身上
。
活化细胞变化的刹那，我感觉到了刚才在黑暗空间中凝聚到我体内的那一小团
星光。
我的猜测是正确的，眼前的高僧不知道利用了什么方法，送我进行了一次层次
相当之深的‘内视’，甚至感觉到了组成我身体的一个个细胞的‘意志’，也因此
使得我有机会与那些原来属于简婷的活化细胞取得了联系，获得了对它们的控制权
。
普善的呻吟声传来，我转过头去，看见他满头大汗地睁开了眼，喘了半天粗气
之后，才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师父啊……你这次的发功未免太猛了一点吧……徒弟我差点回不来啊……”
他含混不清地抱怨着，摇摇晃晃地走到姜笑的面前，伸出手去探了探她的脉搏，随
后伏身在她的耳边发出一声低喝：“咄！”
声音入耳，连我的身体也情不自禁地小小地震动一下，不禁感叹这普善也算是
相当的厉害，而姜笑则仿佛溺水的人刚刚探出水面一样，突然间张开小嘴大口大口
地吸气，全身都在颤抖，汗出如雨，两行泪水从她仍在紧闭着的眼睛中流下，半晌
，才呻吟一声，睁开了眼睛。“天啊，好美的景象……我好感动啊……从来没有那
么感动过……真想就那么沉睡在里面……咦，我怎么流泪了……”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又清又亮，听在耳中仿佛轻快的鸟鸣，令人无比
的舒坦，我开始想如果她去做什么歌手的话，肯定会立即风靡整个世界。
“还想睡在那里？那你就玩完了……刚才是师父用他的力量将我们的神经活动
整整地增强了百倍不止，所以让你能感受到平时无法捕捉到的身体细胞的微弱反映
……如果你的意志不够坚韧的话，马上就会令整个身体的神经系统土崩瓦解的……
而你也就变成了一堆细胞而已，最好的情况也不过是从此成为植物人……”
“……”姜笑打了个寒战，恐惧在她的眼中流漏出来。
“不过，师父啊，”普善拍拍她的肩膀，离开姜笑的身边摇摇晃晃地向着老僧
走来，“平时你和那些人类在一起的时候顶多发一成功力，引导我的时候大概是五
成吧？我真想知道你刚才用了多少……”
老僧微微一笑，“不多，”他苍老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我无法理解的喜悦，“勉
强算是十二成。”
普善张大着嘴，目瞪口呆地立在那里，突然腿一软，扑通一下坐倒在地上。“
妈呀，吓死我了……”
“不过，其中额外的两成可以说是为了保护你们两个而用掉的，我的大部分力
量都给了孟施主，所以你实际上承受的强度也和平时差不多……不过可能速度有点
快罢了。”
老僧突然之间大笑起来，长长的雪白眉毛胡子一起跟着飞动，我想他大概是不
常这样笑的，因为我看见普善悄悄地吞了吞口水，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好几步，一
幅被吓着了的表情。
笑了好一会，老僧才摇了摇头，止住了胸中那些喜悦，长宣一声佛号，“阿弥
陀佛！”
我听见普善也暗暗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孟施主，请恕静海无礼。方才一番试探，实在是对施主有些凶险，好在施主
正如老衲所料，不同常人，面对全力而为也能坦然接下……”
我‘坦然’才怪……
“静海大师，刚才是怎么一回事？”终于平静下来的姜笑已经悄俏地整理好了
仪容，此时听见老僧的话，好奇地凑了过来问道。
静海禅师微微一笑，再次长宣一声佛号之后，合十向着姜笑道：“无他，不过
是‘众生平等’罢了。”
“众生平等？”姜笑迷惑地摇摇头，而普善的眼中则露出了一种‘了悟’的眼
神，脸上的表情突然变为狂喜，忽然之间哈哈大笑着站起身来，手舞足蹈。
静海禅师微笑着看着他，“痴儿！……”他微笑着摇头叹息，“若是早知道全
力施为能让你悟道，为师又何必怜惜你……”望着仍然不解的我们，他微微一笑。
“我佛慈悲，不论是人、蝼蚁、或者我们古族，皆视众生平等，都生而具佛性
……然老衲所持的众生平等，不但包容此等众生，尚于极细微处着眼，视构成我等
这血肉之身的小小元神，亦即现代科学所称之细胞，同为平等众生……”静海禅师
娓娓而谈，神态庄严，我恍惚之间仿佛置身于巍峨的殿堂，身旁诸佛诸相环绕，耳
中法音不绝……
“普善，汝平时只将体内部分强而有力之小小元神视为征战之器，且时时防备
，刻刻不安，其实彼等同为汝身血肉，共呼吸，同生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防
之何为？”
“师父，徒弟明白了！”普善激动地跪在地上，全身都在因为喜悦而颤抖，突
然之间他粗壮的胳膊上冒出数条我曾经在简婷的身体上见过的那种肉须，在空中缓
缓地舞动着，变得愈来越粗。
普善的脸上有着恐惧的表情，但是眼神却是无比的坚定，半晌，他甚至闭上了
自己的眼。汗水像下雨一样地从他的额头冒出，渐渐的发出痛苦的呻吟，也无法再
保持端正的跪姿，缓缓地软倒。
突然之间，他挣扎着爬起来，盘膝而坐，双手合十，开始颂起佛经：“如是我
闻，一时婆伽婆，入于神通大光明藏，三昧正受，一切如来光严住持，是诸众生，
清净觉地，身心寂灭平等本际，圆满十方，不二随顺，于不二境，现诸净土，与大
菩萨摩诃萨十万人俱……”
“何为佛？！何为菩萨？！何为众生？！”静海突然之间大喝，声音入耳，普
善的身子情不自禁地一震，连那些飞舞的肉须也顿了一下，“汝身即为宇宙，汝即
为佛！汝之宇宙之中，岂不见恒河沙数宇宙！恒河沙数宇宙之中，岂不见恒河沙数
众佛！如今不悟，更待何时！咄！咄！咄！”
接连数声大喝，每一声过后，普善都会全身剧震，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而那
些肉须更是每次都在大喝之后委顿许多，突然之间，嘶嘶之声大作，所有的肉须瞬
间变得笔直，普善此时仿佛刺猬一样，然后又瞬间变成平滑的皮肤，如此反复数次
，普善已经变成了一个血人，遍体再无一处完好的皮肤。
静海的脸上露出不忍的神色，瞬即逝去，姜笑更是紧紧闭着眼睛，看都不敢看
。
普善猛地大喝一声，“呔！”，那些肉刺再一次变为平滑的皮肤，然后仿佛不
甘心似地化作一些小小的肉突，时隐时现，好久，终于平息了下来。
普善呼呼地喘着粗气，好一会，他才艰难地睁开眼睛，那张‘妩媚’的脸上露
出发自内心的喜悦，“师父，”他冲着静海禅师合十拜倒，“弟子……终于成功了
！”
身子一歪，就这么倒在地上。
“善哉善哉！”静海合十低颂，慢慢地伸出手去。
手指在途中迅速地变化着，几条血管仿佛蛇一样地从指尖伸出，在他把手完全
伸开的时候，已经变得至少有2米那么长，配合着静海一身高僧的打扮，实在有点诡
异。
无声无息地，变形的血管就这么刺入了普善的颈部，我可以清晰地看见无数血
细胞争先恐后地涌入了普善的身体。
好一会儿，普善呻吟一声，缓缓地睁开眼，“啊……师父……我…这是怎么了
？”
“你为了达到‘佛界’，耗尽了身体中的力量，为师正在将自己的能量输入你
体内，助你快点复原。”静海微笑着回答，看得出来他对徒弟的进步非常高兴。“
这一点，孟施主就得天独厚了……”静海望向我这边，“他乃是无意无识之中，机
缘巧合，获得了无主的众多细胞，又不知如何，竟能令彼化解敌意，与其共生同死
，浑为一体，天然达到我等毕生苦修的‘佛界’……不知孟施主获得这些细胞的经
过到底如何，可否告知一二，以解老衲之惑？”
“这个……”我迟疑着，能令严岚峰望风而逃的，肯定是老家伙，而且是很厉
害的老家伙，虽然刚才我从他那里获益匪浅……但是他始终是吸血鬼。
不过，仅仅只是说一下如何获得活化细胞的过程，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我也不是很清楚，”我说，“我只是感觉它们像针一样刺了进来，于是就想
象着调动我体内的热流——呃，体内的纳米机器人去迎击，这样一直持续着，然后
我就被一块门的碎片伤到。醒了过来……”
“哦……”静海闭着眼睛，眉头皱了起来，思考着我所说的话，看着他的样子
我和普善还有姜笑都情不自禁地放轻了呼吸，生怕打扰到他。过了好一会，他才睁
开了眼睛。
“请问施主体内那个——恩，‘纳米机器人’是作何用途的？”他徐徐发问，
仿佛一边说话一边还在思考着。
“它们有分子级的治疗能力。”我回答，指了指我的头盖骨，“你看。”
静海注视了我的头部伤口一会，突然伸出手来，放在离我的头骨大约一厘米远
的地方，摊开手掌，露出倾听的神色。
他的表情渐渐由迷惑不解变为愕然，随即又化作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收回了手，一边叹息，一边摇头。“机缘巧合，
机缘巧合啊！”
突然身子一晃。
“大师……”我有些担心地喊出声来，却看到他摇手示意不要紧。
“老衲无妨……只是送了太多力量过去，刚才又一时用力，有些头晕罢了……
”他摆摆手，收回了插在普善脖子里的血管，依旧还原成光滑的指尖。“孟施主，
这真是天意啊！我们古族之内，并非没有互相吞食、利用之事，然均是生吃入腹，
慢慢取得……彼时那些无主的细胞因感受到死之将至，惶恐之极，慌不择路下企图
窜入你的体内夺得一线生机……如换作他人，自身与其苦苦相斗，早已两败俱伤，
一亡俱亡……天幸施主体内有‘予生之力’，机缘巧合之下，施主控制其迎击无主
细胞，却因其本性，非但不加以杀戮，反而给与治疗，于是彼等无主细胞得其所愿
，遂与施主化作一体……此等机缘，殊多巧合，实在是……”
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摇头叹息，半晌，闭目合十念起佛经来，一旁的普善也
闭目肃立，一同跟着念诵，一时间这豪华的总统套房仿佛化作了寺院里那巍峨的殿
堂。
我细细琢磨着静海的话，渐渐明了了自身所发生的变化，想到了那时的凶险，
情不自禁地出了一身冷汗。
突然之间，我心念一动。
“大师，照你的说法，那岂不是我即使再被其他的活化细胞攻击，仍然可以按
相同方法将它们收归己有了？”
话音刚落，禅唱声突然停止。
静海紧闭的眼睛霍然睁开，望向我的双目中精光大盛。
第一章·起源 第十节 天使
龙虾、松露、熏鲑鱼、酸模叶肉汤、加药草的烤比目鱼、法国睡美人蟹、龙虾
和海鳌虾的花椰菜浓汤……然后是主菜——填满肥鹅肝的鹌鹑。
数十米高的大厅里，三排一体的典雅立柱排成两列分布在大厅的两侧，众星拱
月般地围绕着大厅中央的豪华喷泉，特别建造的透明屋顶将银色的月光引入喷泉附
近特意设计的黑暗之中，反映着点点的水珠，分外动人。
在与厨房相连的大厅一角，三张28米长的桌子整齐地摆放着，40位大厨师正在
紧张地忙碌着，衣冠楚楚的白衣侍者们每个人都把盘子托在肩上，在自己负责的桌
前站定。
约书亚脸上带着完美的微笑，手持售价足够平民之家一年开销的酒杯，轻轻摇
晃着杯中诱人的八十四年玛高，静静地等待着礼仪官举起宫杖。
这场晚宴，完全是按照国王的级别来举行的。
约书亚的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微笑，扫了一眼正在大厅门口站得笔直的两排红
色制服卫兵，欣赏着他们一丝不苟的神态和挺拔平直的制服，借此来伪装自己的不
耐烦。
礼仪官终于举起了宫杖，侍者们开始活动起来，准备给‘国王’上菜。
“还要等他把手放下来，才能轮到给我们上……真让人烦躁。”瑟西在约书亚
的身后低低地说，他也和约书亚差不多的打扮，唯一不同的是胸前没有玫瑰花。
“我早就想给他一枪了……”约书亚面带微笑地说，举杯向附近的一位认识的
达官贵人示意，声音却像是牙缝里挤出来的，“来参加这种无聊的宴会实在是令人
讨厌，更别说还有一个令人发疯的礼仪官的宴会……”
在他们两人身旁的混血美女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老大，我早就跟瑟西说你在
这里会很无聊的……不过这次的宴会能受邀参加实在是一个难得的机会，能够认识
很多隐于幕后的人……老大最近不是很烦恼那个奇怪的组织么？这可是打入他们那
个根深蒂固的关系网的大好机会啊……”
约书亚的脸上迅速地笼上了一层阴云，一口把自己杯中的红酒饮下。
“萨蔓莎！”瑟西责怪地低声喊女人的名字，打了个眼色过去。这个笨蛋，明
明知道老大现在正因为这件事情而心情烦躁，偏偏那壶不开提哪壶……惹毛了老大
，还不是他们这些手下人遭殃。
被称为萨蔓莎的混血美女吐了吐舌头，背着众人做了一个鬼脸。
“我没事，瑟西。”约书亚平静地说，正好此时某位重要人物要上台致词，台
下掌声响起一片，无人听到他手中被捏碎的杯子发出的悲鸣。
瑟西听到了，不过在他耳中那不是杯子碎裂的声音，反而像是他的骨头被捏碎
的声音，情不自禁地瑟缩了一下。
老大的心情看来极度的糟糕啊……他暗暗沉思着，不由得在胸前画起十字来，
祈祷这个宴会上不要有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来惹现在的老大。
“根据我们的情报，这次的对手来头不小，势力绵延已达千年，根据勉强得来
的有关他们成员的描述，属下有一个大胆的怀疑……是不是我们遇到正牌得主儿了
？”
有点感觉不妙的瑟西，立即抛出新的话题。
“你是说……吸血鬼？”约书亚的眼睛眯了起来。
萨蔓莎也听到了那个声音，感觉到事情不是很妙，闭上嘴不再讲话了。
越是怕有事情，就越有事情发生，瑟西眼睁睁地看着两名身穿白色西装，浑身
散发精悍之气的男子朝着这边走了过来，四道锐利的目光死死地盯住了约书亚。
这一瞬间，瑟西真希望那个看起来脆弱无比的透明屋顶塌下来，好让他们趁机
逃走。他心里很清楚，如果就这么放任老大不管，今天晚上必定又见血腥。
约书亚心情不好的时候，谁都敢惹，也丝毫不考虑后果，即使对方没有敌意他
也不管，一心只要自己发泄个痛快……然后就拍拍屁股走人。
心里长叹一声，他把手中的酒杯递给了笔直站立在一旁的侍者，上前两步，抢
在约书亚之前截住两人，未等两人询问，就自行在四道审视的目光下开口：“先生
们，我们正在进行私人谈话，无论你们有任何事情……都不方便。”
他心里知道，其实说了也是白说，无论是眼前这两人还是他身后的约书亚都不
会就这么放弃了。
“我们的老板希望和麦斯坎先生单独谈谈。”白衣男子其中之一开口说道，再
没有看瑟西一眼，话里带着浓重的奇怪口音。
瑟西微微一怔，俄国人？看起来很像是军人，为何会在这样的宴会上出现？而
他们的老板又有何事要找约书亚？
瑟西的心里迅速地开始搜索和自己有生意来往的俄国组织，不过今天可不是谈
生意的好时间，而且他也用错了方法……出身低贱之极的约书亚发达之后，反而极
端的注意礼节，像这样来势汹汹地派两名手下人来邀请，只会激怒他。
“没问题，我正闷得慌。”约书亚的声音很近，瑟西无奈地摇摇头，老大已经
出面，他也没办法了，而只有他也明白老大所谓的闷得慌的真正含义。
发话的白衣男子似乎没有想到会这么顺利，微微一怔，随即礼貌地做了个请的
手势，一行人很快地就来到了一个大厅附属的单独房间门口。
两个白衣男子待约书亚进门之后，立即转身往门口一站，就那么将欲跟随约书
亚进门的瑟西和萨蔓莎阻挡在门外，头颅抬起，双手后背，以标准的军姿守卫着门
口，仿佛看不见他们两个一样。
瑟西无奈地阻止了有些愤怒的萨曼莎，这种情形他早已料到了，只不过尽最后
的努力而已。看来今天晚上是免不了又要为老大收拾残局了。现在他只希望老大能
快点恢复心情，生意为重，而且无缘无故多一个敌人实在没必要。
当人家的手下就是这么命苦，他摇头长叹，授意萨蔓莎离开去搜集有关这房间
里大人物的情报，他自己则随便找了个地方呆着，做为老大的策应，同时轻轻地对
大厅里不着痕迹地靠近这里的几名盛装男女打了个眼色，轻微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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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刚进门的约书亚突然之间汗毛直竖，一种不寻常的气息几乎是海啸般扑面而来
，这种感觉令他浑身一震，难受的几乎就想马上夺门而逃。
勉强压抑了逃走的冲动，心惊胆战的约书亚瞬间戒备起来，刚才准备进来找碴
的心情已经不翼而飞。屋内没有开灯，虽然他不在乎黑暗，但是空气也仿佛变粘稠
了一样，很重、很重，令他的行动变得不灵活，汗水从额头不绝地流下。
在利用最新纳米科技对自己的身体进行了改造之后，他现在的实力已经隐隐地
超越了使徒，根据瑟西的评估，他不惜血本提升的实力即使在使徒中也算是‘预言
者’等级的高手，但是黑暗之中这个屋子的主人身上源源不绝地发散出一种强烈的
压迫感，令他仿佛变回了一名普通人类，而面对的却是凶残无比的猛狮。
约书亚难以抑制的呻吟了一声，不禁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
“不要在我的房间里做这种事情。”带着奇怪口音的低沉声音在黑暗中传来，
不象是声音，反而像是直接在约书亚的脑中响起。“从等级上来说，我的意志可以
直达上帝，从此以后你可以放弃对耶稣的信仰，专心做我的奴仆……如果你是上帝
虔诚的信徒，那么你很快就会知道，从此之后你要信奉并尊敬的是谁。”
令人窒息的气息瞬即又增强了几分约书亚并不奇怪对方如何会在黑暗中得知自
己的动作。这种小事情他自己也能做到。“我可以有这个荣幸知道主人的名字么？
”他勉强压抑着内心的惊慌，用十分礼貌的口气平静地问道，同时不着痕迹地轻轻
在无名指的戒指上按了一下，备用的战斗能量瞬间注入体内，特别制造的强化机器
人们马力全开。
“用不着在我面前搞这些，我对你没有敌意。”那个黑暗中的声音懒洋洋地，
稍微收敛了一下自己的气势。空气中的压力大减，约书亚情不自禁地松了口气，然
后看见他从那边的椅子上站起身子，向自己走来，“伊万、辛那曼……我最近一直
用这个名字……你叫我伊万就可以了……现在我是俄国的一名海军少将……当然，
你我都知道，那不过是个掩护而已。”
当然如此，约书亚心里点点头，拥有如此惊人压迫感的，无论如何，不会是普
通人物，甚至他隐隐觉得，眼前的屋子主人恐怕根本不是人类，听他刚才那种惊人
的话就足够了。
“请问，您……有何吩咐？”约书亚脑中飞快地转过了无数个念头，最终还是
决定不要轻举妄动，先把对方的意图问清楚再决定如何行动，再说他这次带来的几
名进化者虽然人数不少，但是等级并不很高，只有一名‘主教’级的队长，其他不
过是神仆和传教士级的杂兵，加起来恐怕还打不过自己，让他们对付眼前这个人的
话，只怕连10秒钟也顶不了。
伊万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在那里来回踱步，约书亚可以感觉到有几回他的眼
光扫过自己的身体，竟然仿佛实质一样，令他情不自禁地颤抖。
“你很不错。”伊万突然开口，语气之中有一丝赞扬。“我调查了你的资料，
真的很厉害，白手起家，撑到目前这个局面，甚至靠自己的力量突破了人类的层次
，在我的面前还能站得住……虽然你那种力量还很幼稚，不过，却给我们提供了一
个一直被忽视的路径呢……所以……”他停止了踱步，走向约书亚的身前，“我们
决定选你来做我们这一任的代理人，好处不用说了，你想要什么，我们就给你什么
，这个世界上，即使上帝做不到的事情，我们也能做到！”
现在的约书亚毫不怀疑，说不出理由，但是他直觉地感到眼前这人说话时语气
中的信心以及漫不经心，似乎这种事情对他们来说根本是微不足道。
意味深长的看了约书亚一眼，伊万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化作宝石一般清澈红
色的瞳孔竟然仿佛在发光一样，在这黑暗的屋子中显得分外的诡异。
空气仿佛也骚动了起来，一团团急促的旋风在房间中迅速生成，不过几秒钟，
房间里的家具都变成了碎片。
守候在房间门外的瑟西敏感地察觉了房间内不寻常的气息，那种平素挂在脸上
仿佛人畜无害的温和表情瞬间隐去了，眼睛眯了起来，杀意在他的身上涌起，双手
曲成爪状，隐隐可见细细的金属色在他的皮肤之下流动。
守门的白衣男子不屑地瞅了他一眼，其中一个撇撇嘴没有理会表情凶狠的瑟西
，而另一个则示威地冲瑟西低声咆哮了一下，露出口中两对又尖又长的獠牙。
瑟西一震，惊讶地看了他的獠牙几眼，回头一挥手，几名衣冠楚楚的男女迅速
地围拢过来，望着守门的白衣男子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刚才撇嘴的白衣男子感觉到了这些人不同于人类的气息，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终于不再保持军姿站立，摆出了戒备的姿势。
而此时房间内的约书亚正目瞪口呆地看着伊万，全身都在颤抖，冷汗早已湿透
了他名贵的西装，终于他再难坚持下去，呻吟一声，双膝一软狼狈地跪在地上。
他面前的伊万正稳稳地飘浮在空中，凄厉的风啸从他的身上发出，他的眼睛亮
得就如同灼热的激光束，而在他的背后，一双长达十几米的黑色羽翼正在缓缓展开
，整个身体的边缘开始发出柔和的亮光，很快照亮了整个房间。
约书亚第一次看到了伊万的脸，他的脸方正英俊，皮肤白皙，一头及腰的金发
随风飞舞总之他的外貌完全不象是他的名字那样具有俄国血统，约书亚觉得自己唯
一能找到的形容词就是‘天使’和‘完美’。
尖锐的叫声从伊万的口中发出，那根本不是人类的声音，反而像是高频的振荡
波，位于他身前的约书亚立即全身都在颤抖，双眼疯狂地左右运动着，鲜血从他的
眼耳口鼻缓缓渗出。
短短的十几秒钟之后尖叫声嘎然而止。约书亚呃呃地呻吟着，渐渐地恢复了神
智，突然之间，他伏下身子，全身都匍匐在了伊万的脚下 “我一定会完美地执行您
的指示，我的主人。”约书亚热泪盈眶，深深地俯下身去亲吻伊万刚刚站立的地板
，“我一直觉得自己是带着上帝的使命来到这个世界的，现在我终于明白了自己的
责任……”
“很好……”伊万低沉的声音在房间中回响，“你完美地接收了我们的印记…
…从此以后你就是我们的族人了……上帝已经离开了，之后在这几万年来统治这个
星球的就是我们一族……我对你非常满意……现在我告诉你第一个任务。”
他的翅膀突然剧烈地挥动了一下，紧接着几只羽毛箭一样地射入约书亚的身体
，光芒一闪，迅速化作发光流体渗入，快速在全身蔓延，很快，约书亚全身就笼罩
在淡淡的光芒中。
“我先分给你一些力量，把它们和你体内的那些小东西一起利用起来，你大概
能达到我5％的力量……对于人的世界来说已经过分强悍了……这个你自己注意吧！
你的任务是找到隐藏在庞大人口之中的我的那些逃跑的奴仆们……一千两百年前野
心无限膨胀的他们带走了我的记忆和我的最强力量，令我的神国从此沦为废墟……
”
伊万的声音里多了一点点的愤怒。
“去找出它们，要小心，他们具有超越人类的的力量，根据我的情报，他们和
你现在正在寻找的对手应该有很大的联系……好了，去吧……”
约书亚犹豫了一下，“主人……根据情报，似乎和您的仆人作对的是古老的‘
吸血鬼’……”
伊万大声的笑起来。“他们是吸血鬼？别笑死人了！真正的吸血鬼是像柯梵那
样的恐怖的家伙，连我们几个看见他都要暂时躲开……你的对手充其量是混了一点
点我们这一族血脉的奴隶们，凭你现在的能量，根本不用担心他们……真正需要担
心的是在他们背后，隐藏在黑暗中的我的那些奴仆们……”
伊万轻轻地哼了一声。
“拥有印记得你，应该知道如何找到我……不过我刚刚从你那里得到了有用的
启发，十年之内你除非是绝对紧急的事情否则不要来找我。”
约书亚匍匐在地，谦恭地说了一声“遵命”。
“这一次的审判……就要开始了……”
伊万的声音在房间飘忽，下一个瞬间，房中空空如也。
门外，正在与瑟西和使徒们对峙的两名白衣男子突然感应到了什么，互相低低
咆哮了一声之后，遮起獠牙，迅速整理了一下仪容，就这么丢下了全神戒备的瑟西
众人，转身离去。
开门声响起，约书亚谦恭地弯着腰，倒退着出了房间，转身关上房门之后，脸
上的谦恭之色渐渐地退去，换成了平时的凶狠神态。
“我们走。”他扫了一眼满脸疑问的众手下，也不多做解释，安排了萨蔓莎和
几名使徒继续在这里陪达官贵人们周旋之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富丽喧哗的大厅
。
在大厅里正对这边的遥远一角，一名神情严峻的苍老男子眯着眼睛注视着约书
亚一行人匆匆的背影，随之将目光牢牢地盯在刚才伊万置身的那个房间，全神贯注
感觉了半晌之后，将手中的酒杯递给经过的侍者，有点摇摇晃晃地转身离开。
侍者惊讶地看着湿淋淋的杯子，不由得感叹这位老先生的手汗未免太多了一些
，摇头叹息着正准备用手巾擦试的时候，杯子突然无声无息地化作了一盘的细小玻
璃碎块，每一块都像是银色沙滩的纪念品，把他当场吓呆在那里，直到一脸不爽的
领班带着假笑出现在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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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 Battle , and Victory ！！！ You are the best of the best of the best of the be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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