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ntasy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stormlier (暴风中的潜伏者), 信区: Fantasy
标 题: 第四卷 伊甸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Fri Mar 4 21:55:38 2005), 转信
第四卷 伊甸 第一章 挣扎
我轻轻松开手，指节缫言诜讲诺拿宰碇形盏梅住？
少女失去了生命的肉体颓然软倒，发出一声轻微却沉闷的响声，仿佛重物落地
。而我的双腿也在恢复知觉之后变得软绵绵的，无力地重重跪倒，双臂撑在地上，
剧烈地喘息着。
那有着可爱雀斑的面容映入我的眼帘，尚未清醒的头脑一时之间仿佛无法理解
。长睫毛的眼睛紧闭着，眼角稍稍有些湿润，微皱着眉头，肌肤仍然是温热的，看
起来也仿佛与数分钟之前别无二致，细腻而充满年轻的弹性，只是稍微苍白了一些
。
似乎方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
我自己那急促的呼吸声沿着颅骨传来，撕裂耳膜般尖锐，四周仿佛突然死寂，
而我正被这死寂团团裹住，听不到一点点声音。
然而我知道，一切都是真实的，我甚至还知道，少女的名字叫做辛西娅，住在
一栋普通的红色屋顶的屋子里，她的年龄是21岁六个月又十天，她的体重最高不会
超过68公斤，身高不会超过1.8m，她在五岁的时候出水痘，十四岁那年得风疹，将
会在48岁左右开始视力退化……
如果，她仍然活着的话。
无数的数据水流般自动自发地从我还在混乱成一团的脑海中掠过，有关少女的
一生的情报被完美地组合出来，无数纷扰的图像不停地喷发着，甚至还包括了部分
早时的记忆。
我任凭它们在脑中汹涌，仍有些无法调准焦距的眼睛默默地看着少女仿佛沉睡
的脸，心里却没有悲哀，没有愤怒，也没有恐惧，什么也没有。
下意识地深呼吸，我颤抖的左手不自觉地紧紧捂着胸口，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
突然消失了，只留下一个空洞。
“你比我想象的要冷静得多呢……”月色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经历
了莫名的变形，低沉混沌而难以理解。
声音入耳，我下意识地抬头寻找，空洞的目光离开了少女安静的脸，缓缓上移
，直到那张少年的脸孔进入脑海，一直如陷在恶梦中的意识才突然间“醒”了过来
。
“我，柯文纳加法提·萨菲黑穆爱尔，作为在此之前，由我尊敬的母亲所创造
的这个星球上唯一真正意义上的吸血者，欢迎你成为‘第二个’，真正意义上的吸
血者。”
极富魅力的微笑出现在他的嘴角，年轻的脸似乎在发光一样神采飞扬，那双浅
蓝的眼睛里满是笑意，有着一种非同寻常的活力，瘦弱的身躯朝着我微微欠身一礼
。“那种心醉神迷的愉悦、那种解读奥秘的快感；几千万年了，终于有人可以与我
共享……我没有想到你居然能如此顺利地转变，如此的‘平滑’……说实话，我现
在……非常的感动。”
他闭上迷人的眼眸深深地呼吸，表情陶醉，仿佛这室内的空气充满了花香。
真正意义上的吸血鬼。
我喃喃地重复着，不自觉的，眼光又移到了那仿佛沉睡的年轻脸庞上，以及，
几乎被少女褐色的长发完全掩盖了的深深齿痕。
伤口的周围看不到任何血液痕迹，甚至里面也没有，干干净净地，仿佛两颗诡
异的细小瞳孔，在阴沉沉的黑影里和我对望。
情不自禁的，我颤抖了一下。
“只有母亲能‘赋予’这种能力……我，还有其他母亲的同伴，在过去的几千
万年里都曾经试图创造这种能力，但是，无一例外地都失败了…………最多也只能
做到很浅的模仿……”
年轻的声音继续传来，然而却被我的意识所忽视，断断续续的进入脑海，仿佛
在飘。
低垂着沉重的头颅， 这一刻，我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少女姣好的面容上，
然而我可以清楚的感觉到，一些我无法形容的、令我的胸膛快要爆炸的东西，在我
颤抖的身躯中缓缓地积聚着。
“作为母亲倾尽全力的作品，我几乎是一个全新的‘种类’，几千万年了，我
对没有同类这一事实感到相当寂寞——除了母亲的那些同伴，没有别的生物能接受
这种转变——当然，现在有了一个你……”
滔滔不绝的诉说在我耳中变得越来越微弱，我几乎没注意他在说些什么。攥在
胸口的手已经因为过度用力而失去了血色，每一次的呼吸都异常的沉闷，仿佛全身
的力气都用在了这上面，一种难以抑制的震动从身体中不知名的角落发出，随着颅
骨中雷鸣般的呼吸声迅速地化作剧烈的振荡，带着令我的牙齿发酸、脊背战栗的情
感，冲出我的喉咙。
下一秒钟，奇异的声响在这古香古色的房间里回荡，我茫然四顾，直到月色那
皱起眉头的脸映入眼帘，我才发现是我自己在莫名地大笑。
是啊，是应该笑，多么可笑啊！
在我失去了最心爱女人的那个晚上，我以为自己成为了悲哀的英雄，并且在以
后的日子里，用哀伤和悲剧的色彩把自己团团包裹，杀戮着，悲痛着，清高着，嘲
讽着……
即使成为了‘非人类’，也并没有什么根本性的改变，我继续寻求着力量，寻
求着梦想。
然而，现在，我，却成为了一名“真正的”吸血鬼；而一个完全无辜的、平凡
的、甚至没有力量反抗的渺小灵魂，以及她那红屋顶下的一点点细微的幸福，就这
么轻易地消逝在我的手中……
不该笑么？这一切多可笑啊！
少女的幸福回忆在脑海中自动地播放着，如同亲历。我轻轻伸出手，为她拭去
眼角快要消失了的泪水最后的痕迹。
冰冷，是我唯一得到的感觉。
笑声不觉地化作了哀伤的嚎叫，下一个瞬间，我以从未有过的速度跃起在空中
，几乎撕裂了我自己身躯的狂暴力量和同样狂暴的嘶吼，同时袭向正紧皱着眉头的
月色。
那种悲哀的战栗令我的牙根酸涩，令我的身体充满无法发泄的愤怒，我甚至完
全没有考虑袭击月色这种高等生物的后果，仅仅只是凭着本能在行动。
否则，我将裂成碎片。
完全无视我力量惊人的攻击，月色的双手仍然插在裤兜里，那迷人的淡蓝色眼
睛狠狠地盯着我，一缕几乎难以察觉的嘲讽挂上了他薄薄的唇边。
眸子的 蓝色淡去，血一般的红再次出现，那眼眸仿佛化作了海洋中剧烈的漩涡
，变得死一样的幽深，深的令人无法忍受。
“我无法理解你的行为。”仿佛在谈论天气一样，他的语气依然悠闲，在说话
的同时姿势优雅的轻易避过我几次凶猛的攻击。“不过，人类总是会有这样的情形
……”
世界忽然在我眼前暗了一下，只有那双红色的眼睛依然明亮，透明的波动从我
身边掠过，然后那漫天的地狱之火再次布满了我的四周，不同的是，这一次那灼烧
的痛觉格外清楚、强烈，我全身的细胞都在哀嚎着，把那令人发疯的感觉无数次送
往我的大脑。
痛苦令我几乎无法思考，然而我的攻击却依然惊人的凌厉，火焰掩盖之下原来
的世界在我眼中也依然清晰，我丝毫没有停顿地再次扑上。月色的眼中第一次出现
了惊讶的神色，下一瞬间黑色的翼在他背后展开，传至我脑中的灼烧痛楚陡然倍增
。
然而甚至这已至极限的痛楚，也仍然无法阻挡我的行动，狂乱中我仍然再次跃
起，白色的犬齿尖锐地从口中探出，噬向少年那细弱的脖子。
都是因为你。
我昏沉沉的头脑中只有这个念头，强烈的愤怒甚至压倒了痛楚。
如果不是你，我就能平安地获得静海送给我的力量…………
如果不是你，我不会有那么绝望的未来…………
如果不是你，我不会成为杀人的吸血鬼……
月色纤细的脖子在我的视野中越来越近，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那薄薄的皮肤下
血管的痕迹，微微地脉动着，我几乎可以感觉到那其中蕴藏的温热。
锐利的齿尖已经接触到那柔韧的皮肤——我要咬下去，狠狠地咬下去——那触
感令巨大的莫名喜悦在我胸中泛起，似乎连痛苦也变得钝了。
细微的冷哼传入我耳中，眼前一花，月色冰冷的血红眼眸瞬间出现在我的面前
，如同一丝冰冷的细流在我被愤怒燃烧的血肉间穿行，瞬间布满我的全身，令我的
动作为之一顿。
随即那黑色的羽翼带着惊人的力量闪电般袭下，空气被撕裂般发出巨大的吼叫
，我被重重地扑落在地上，毫无躲闪的余地，头部狠狠地撞击地板，剧烈的冲击使
我几乎昏迷。
“………但是，下不为例。”笔直、瘦弱的腿以不可思议的巨力将我挑起，轻
松地扔向坚实的古老石墙，再一次的轰然撞击之后，我无力的身躯颓然委倒在地，
热腥的鲜血缓缓地从我的口中流出。“无论从任角度来说。我都是你的‘上层’。
我不允许自己的尊严被冒犯。”
零星的墙壁碎块散布在我得四周，我困难地喘息着，断裂的肋骨开始发热，随
着每一次的呼吸而疼痛。
门被猛然打开，然后纳维厄慌乱的脚步声传来，看到了这室内的景象，从喉咙
里发出一声闷哼。
“把这里收拾一下吧，金。”月色悠闲温和的声音响起，“我给了他一点教训
……虽然是轻轻的，想他大概在一小时之内是无法行动了……找部车子把他搬回老
屋去吧，你亲自看着他——记得要有礼貌。”
声音越来越远，最后一个字传来的时候，关门的声音响起。
屋子里沉默了下来，纳维厄用苍老的声音低沉地吩咐了几句之后，收起电话，
缓缓地向我走来，在我面前静立着。
一时之间，只有我混浊的喘息声音在屋子里盘旋。
“你想做什么呢？”
纳维厄叹息着，蹲了下来端详着我的脸，语气里包含的似乎竟是不忍。
是啊，我想做什么呢？
我困难地抬起头，不甚清晰的眼睛花了很长时间才终于找到了少女那安静的身
影，突然之间，眼泪仿佛无法抑制的洪水，奔涌而出。
※ ※ ※
“这场雨真是讨厌啊！”同伴娇声埋怨着，不着痕迹的把伞又往她那边移动了
一点，小心翼翼地保护刚刚做好的头发。“为啥不给我们配车啊？还美其名曰让我
们体验一下这古老城市的夜晚……雅楠？………你怎么老是发呆啊？”
“喔？什么……哦，是啊，真是一场很讨厌的雨……不过，这是工作，没办法
，主人也没想到会下雨，临时调车时间就来不及了。”
迟了好几秒钟，肖雅楠才理解了同伴的抱怨，敷衍地回了她几句，继续漫步前
行，不自觉地又沉默了。同伴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两天她一直这样——转而同后
面的一群同行聊了起来。冰凉的湿风掠过，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再转头去看
肖雅楠，却仿若未觉一样，仍然机械地迈着步子，半边衣服已经被微微淋湿，显出
醒目的颜色。
我是怎么了？
肖雅楠不停地问着自己，对周围的环境几乎视而不见，完全沉浸在自己苦苦的
思索之中——情况很不对劲，自从机场遇劫之后，那段经历就一直模模糊糊的，虽
然主要的情形还是记得的，但是总有些不太对劲的感觉。
某些关键的地方，总是连不起来。
而且，那个人的眼睛、那个人的笑容；甚至以前他在电话中的声音，都一直顽
固地不断从脑海中冒出来，无论以前多么有效的集中注意力、转移注意力的方法，
都在与这些顽固分子的搏斗中败下阵来，让她这些天来甚至不能正常地进行采访，
进度严重拖延，完全没有了工作的欲望。 是什么原因，会让你不断地、毫无理
由地、一直地、根本无法抑制地想起一个人？
“咦？大小姐你‘不断地、毫无理由地、一直地、根本无法抑制地想起一个人
’？”
听到同伴惊讶的问话，肖雅楠才发现自己不自觉地把心中的烦恼轻声说了出来
。
迟疑半晌，她微微地点了点头。
“那我问你，那个人欠了你很多钱？”同伴一脸严肃地靠近，悄声问道。
“没有。”肖雅楠皱起眉头。
“他曾经在你背后使绊儿，破坏了你一次很有机会的采访？”
“没有。”眉头皱的更紧了，微微有些气恼。
“他是某某重要人物，有重大新闻可挖，非常值得关注？”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切————”同伴不屑地撇撇嘴，“能让你不确定，他肯定没什么新闻价值
！你对重大新闻的嗅觉，比犬科动物还灵哪！……别打我………我再问你，你是看
见什么才会想起他，还是不需要任何线索就能想起他？”
“………不需要，不管我在干什么，他总是不经意的就从我脑子里崩出来……
”
“一直都熟悉的人？”
“不是，只和他坐过一次同一航班。”
“是女的？”
“不是。”
“老头？”
“不是。”
…………
…………
“我说————”同伴的脸色更加严肃了，声音压得低低的。“通过与你的对
话，我刚刚发现了一个重要新闻得线索。”
“什么？”
“肖雅楠美女大主播，你，有99.9%的可能性，”同伴眨着眼睛，“是‘一见钟
情’了！”
她哈哈大笑起来，但是很快就停止了，因为肖雅楠的反应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几乎有些骇人。
剧烈地颤抖着，肖雅楠几乎语无伦次。“不……不……”她慌乱地否认着，然
而令她心跳加速、皮肤收缩的不是羞涩，而是巨大的恐惧。
仿佛隐藏在无边的黑暗中、慢慢地探出一只触角，那恐惧深深地，深深地，仿
佛直接来自灵魂，而非记忆。
不，决不会……
记忆仍然是不清晰的，但是她清楚地明白，自己决没有可能会与他发生感情。
数年来她全心地扑在工作上，形形色色的男人不知见过多少，连眉毛也没能让
她动一下，更不要提那个男人，一个冷血的凶手……
但是，为何会如此难以抑制地想起他？
记忆在某个地方被束缚了，她一遍遍地回忆那模糊的经历，却总是无法控制地
绕过某些部分。那种感觉令人难受之极，仿佛连身体也变得不完整。
难以抑制地痛苦呻吟出声，她松开握伞的手，用力地捧着头颅 ，只感觉脑子里
像是有无数的针在戳刺。
“雅楠？你怎么了？………雅楠你别吓我！……喂，你们快来啊！”
同伴惊慌的声音入耳，把她拉回了现实世界，而一旦不再去勉强回想，那种刺
痛也瞬间消失无形。
“救命……”
“我没事……”依然有些恍惚的开口，然而在稍稍清醒之后，却发现呼喊求救
的声音并非同伴所发出，却是来自于前方的黑暗深处。
“救命……”
凄惨的呼叫轻易压过了密集的雨声，响彻这黑夜。
有点惊讶自己能发出这么大的声音，卢立卓稍稍清醒了一下，然而脚步却是丝
毫不敢放慢。他妈的，救命的英语怎么说来着……怎么一点也想不起来……太痛了
，脑子根本不管用了……
疲惫的双腿完全失去了知觉，心里早已经无数遍地诅咒自己衰到家的命运。
刚才声音传来的方向应该很近……模模糊糊地回想，他挣扎着维持那已到了极
限的肌肉——然而跑起来却像是有半个地球那么长——
看到了！
终于，透过雨幕，一些模糊的影子出现在前方，隐约的人声也再次入耳，重生
的喜悦在他心中迸发，挣扎着，他发出更惨厉的求救。
“救命……”
声音出喉的刹那，被雨水冲刷的冰凉的后颈感觉到了一丝诡异的温暖。低沉的
男声在他耳边轻轻的说了句什么，随着一声清脆的“啪啦”，世界忽然变成了一个
倾斜的平面，他感觉到自己莫名其妙的摔倒在地上，沿着湿滑的道路滚了出去，周
围的一切都在旋转着，跳跃着，他甚至发现雨滴在‘向上飞 ’。
而一切都静止的时候，他看到了自己的后背。
完了……
他绝望地咬紧牙关；完了，我就要死了，那个家伙拧断了我的脖子……
身体中忽然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某些地方在剧烈的蠕动着，随着血肉的裂开
，一些狰狞的细小触手伸了出来，挥舞着伸向天空。
他妈的，我这不是有活化的细胞吗………他模模糊糊的想，那为啥平时完全没
有感觉咧？到我死了才出来……你他妈犯傻啊……
真是有够衰……
意识渐渐的模糊，他闭上眼睛，诅咒着自己的运气，直到黑暗降临。
耳中似乎听到几声惊呼，甚至还有呕吐的声音，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细微响声
密集地响起……
……
“……编辑部吗……有个有趣的新闻……一只参加比赛的鸽子迷了路，把翅膀
撞坏了，巧遇前去参加某重要新闻发布会的各国大牌记者……恩，确定。”
声音低沉的男子报告完毕，收起了手机，轻轻摆了摆头，和众手下一起消失在
夜雨中，一次也没有回头。
远处，肖雅楠呆呆地注视着前方那尸体上舞动的触手，那有些熟悉的感觉仿佛
一个闪电瞬间在脑海中亮起，比周围那些同行们疯狂闪烁的闪光灯还要刺眼万倍。
记忆的结瞬间被打破了，无数画面爆发般奔涌而出。
“ 我……想起来了，终于……都……想起来了……”她喃喃自语着，面色死灰
。
阿伯丁的雨夜，寒冷如冰。
第四卷 伊甸 第二章 争锋（上）
“咖啡太淡了，”李和霖咕哝着，不满地皱起眉头，但是仍然把杯子里的褐色
液体小口小口地吞入腹中。毕竟在这种寒冷的冬夜里，一杯温热的劣质咖啡还是很
能带给人舒服的感觉，特别是在这样一个空无一物的冰冷囚室里。“我平时都只喝
双份黑咖啡的。”
秃鹫没有说话，只是又伸手在自己的额头上揉了几下，刚毅的嘴角有些不自然
的抽动。
面前这小子发音醇和，语味纯正，适合哄女人的平和男中音有着很不错的音色
，听起来也算是悦耳……如果，忽视了他一直在没完没了地抱怨这个抱怨那个这种
‘小事情’的话。
大家都不是新手，对付审讯早已是驾轻就熟，他想也没想过要从这个人身上问
出什么来。如果身有任务的人都不急，他当然更不着急。他所要做的，只不过是在
指示下达之前，让这个人留在他的视线里而已……
虽然经历了李和霖一长串的诸如“你们的手铐做工太差了，把我的皮肤都划伤
了……”“你们的椅子根本不平啊，把我的屁股都坐痛了……”“你们拿来的这是
饲料吧？每年大笔的不明开支你们都用到那里去了？小心我去白金汉宫揭发你们哦
………”等等等等的抱怨之后，现在他已经开始觉得这个任务‘简单’的跟呆在地
狱没两样了。
“我的耐心有限……”他终于困难地开口，“你也不用玩什么招数，我不会留
你太久，大家都心知肚明……我不管你究竟到这里来干什么，那是上级的事情……
在那之前，能不能请你……安静一会！！！？”
最后一句是咆哮出口的，伴随着可怜桌子的一声巨响。手指神经质地颤抖几下
——负责扣扳机的那几个手指——之后，不得不把攒起的拳头放入裤子口袋中。
盯着几乎整个凹下去了的铁皮桌面，李和霖无辜地眨了眨眼，微微地笑了“…
…好吧！”他点了点头，没有被拷住的手伸到桌子下面，几下就把陷下去的桌面给
整平了，“看在同行的面子上，你忙你的去吧。”
口气宛如国王在吩咐臣子。
秃鹫扬起头，只觉的喉咙里喘气的声音好像火车头一样响亮。有那么一个瞬间
真想从旁边卫兵手里夺过漂亮的突击步枪，狠狠地给他开几个窟窿。
对付这种人本来就不是他所擅长，他天生的是力量，不是冷静。
艰难地做了几次深呼吸，试图控制体内快要沸腾的血液，最后还是猛然响起的
电话铃声吸引了他的注意，救了眼前这小子一命。
“喂！”他的声音很大，带着明显的火气，然而下一秒钟他的脸色已经刷的一
下沉了下来，转头注视着李和霖，瞳孔已经收缩到平时的三分之一。
“确定？”他缓缓的问。
李和霖不甘示弱地和他对视，清亮的眼神似乎没有丝毫变化，脑海中却早已翻
腾不已。看来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但是自己一直也没什么接到什么指示，人也一
直被扣着，有什么事情也和自己无关。
要是老大拿他当幌子，又有什么其他动作的话，那更是管他去死。
“和你同一班飞机过来的一名东方人，刚刚被发现陈尸阿伯丁街头……”秃鹫
收起了电话，走到他身前俯下身子，眼睛里像是会发光。“他的尸体出现了……特
殊情况……‘特别分队’已经出动了，如果你了解什么的话，最好快点透露一下。
”顿了一顿，像是在观察李和霖的反应般，他的身子又低了低，“现场——”他迟
疑了一下，尾音拖得很长。“——很不巧有大批的国际知名记者……这件事情如果
不赶快合作处理，我们都会很麻烦。”
“他的尸体怎么了？”李和霖的眼睛眯了起来。不太严格来说的话，无论如何
他也算是老大的心腹之一，某些绝密消息他还是知道一些。
不过，和他同一航班？
严格训练过的记忆开始迅速运转起来，然而仔细回忆了飞机上每个人的面孔之
后，他确定没有自己知道的好手在内。
莫非是个弃卒？
“他的尸体发生了变异。”秃鹫紧盯着眼前人的眼睛，然而他的表情就像是凝
固的玻璃一样，看不出任何变化。“幸好阿伯丁是个——恩，‘多事’的地方，当
地的工作人员出动时带了液氮去，已经做了紧急处理。”
停了一停，他抬起身来，“不要以为我在拿话哄你……上面已经吩咐了，要你
跟我走一趟——虽然我个人认为这是个愚蠢的决定——所以如果有什么资料的话你
最好快点提供给我们，有那么多记者在，这次事情很棘手，不论是对我们还是你们
。”
皮靴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一名秃鹫的手下——那身西装一尘不染，白的甚至有
些扎眼——探身进来，没说什么，只是点了一下头。
“来接我们的飞机到了。”秃鹫转身走向门口，快要走出去得时候，停下身来
，挑起一边眉毛，望向身形未动的李和霖。
李和霖露出一口白牙，抬起自己被拷住的手。
“别闹了。”
秃鹫略有些不耐烦的皱起眉头，“如果那东西能限制你的自由，我又何必在这
里？”
“说得也是。”李和霖歪头想了片刻，点了点头，轻松的伸出两根手指，捏面
条一样把拷住他的手铐弄断了，连半点声音都没发出。
落在秃鹫的眼中，令他的嘴角不自然地抽动几下。虽然这种能力他也有，但是
像李和霖这样悄无声息，他还做不到这么漂亮。
不过他也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出房门。对于这些小技巧其实他也并不怎么放
在心上，只要提前有了准备，就算李和霖想玩点什么花样，他还是有把握及时处理
的。
最麻烦的是这次的那些记者……
冒着深夜里的寒风，各有心思的两人在数名体格骠悍的白西装陪伴下，向顶楼
的停机坪快步行去。
※ ※ ※
“在你的眼里，人类是什么呢？”
金·纳维厄苍老而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回荡在这古老的卧室里。
自从我被抬回这个屋子之后，就一直沉默着，脑海里一片空白，没想什么，只
是沉默着。
“那位大人对你非常的宠溺……这是我无法理解的，不过，我也不需要知道，
我虽然感觉的到你的身份有点问题，但是我们从来只在乎力量而已，何况你还有静
海的徒弟陪同。”
苍老的眼睛仔细地检查了一遍我的伤口包扎情况，满意地笑了一下，随手又从
旁边拿起两张光反应药剂，给我贴上。
即使扫过我的面孔，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我没有动。肋骨的伤处虽然在发热，不过已经弱很多了。我几乎感觉不到痛，
然而心里始终缠绕着少女失去了生命的脸，悲哀久久不散。
“似乎你对人类的死亡非常在意。”金·纳维厄拖过一张椅子，挨着我身边坐
下，瘦削的身躯笔直。“可能，这和你刚刚觉醒有关系——我当时也是一样的。”
他轻轻地叹息，身躯虽然依旧笔直，肩膀却明显地落下来了。
我微有些吃惊，目光转动，移向他苍老的脸孔。
“三百多年前，我是被柯梵大人——也就是月色少爷，在这栋屋子里我称呼他
少爷，在这之外的地方我称他为柯梵大人——亲自唤醒的。”纳维厄的声音变得更
加低沉，“身体中涌出来的强大力量令我激动不已，而重获青春更是让我欣喜若狂
……然而代价却是失去了我原来的生活，我原来的朋友、原来的家庭都消失了……
消失在我的手中。”
他脸上的表情很难形容，然而双眼却变得深邃，仿佛沉浸于回忆之中。
“情形跟你几乎一样……当时柯梵大人非常欣赏我，仔细研究过我觉醒了的身
体之后，准备让我转变……然而我没有你幸运，我失败了……一夜的时间，疯狂的
我把自己从小居住的镇子变成了地狱，没有一个人活下来，全部都被吸干了血液…
…那里面包括了我的朋友、我的妻子，我的女儿。”
声音是低沉的，却很平淡，听不出有恨，或者爱。
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擦声响起，金·纳维厄从内衣的口袋中掏出一只挂着金链的
小巧雪茄盒子，随后慢慢地点燃一支，深深吸一口，再像是叹息般吐出浓郁的烟气
。
仿佛回忆过于沉重，必须有点间隔。
“那个时候，我也非常的愤怒，和你一样愤怒——也和你一样，不知好歹地对
柯梵大人动手了……当然，结果我就不用说了。而现在，跟随了大人几百年之后，
我几乎都快忘掉了……并不是说我原谅了他或者理解了他，而是——”
随着他长长地吸入一口，然后再次叹息般吐出，雪茄特有的热辣香气扩散在空
气中，仿佛火焰般翻腾。
盯着那飘渺的舞动，我有些失神，不知是因为这雪茄的香气，还是金·纳维厄
的诉说。
“——而是，没有意义了。”他缓缓地摇头，“一切都‘没有意义’了……并
非是遗忘或者失望……跟随大人越久，这一切就越是失去了‘意义’。”
优雅地起身，他靠近我，苍老的目光俯视着我的面容，微微地笑了。
“在你眼里，人类是什么呢？”
他再次重复了问题。
没有意义了……我沉默着，没有了什么的意义呢？自己的？人类的？还是……
生命的？
然而未等我回答，一阵轻柔的铃声就在他的怀中响起。
“喂？”他的声音不再低沉，充满了威严，很快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你确
定？……恩，我马上到。”
微微转头，我看见他的眼神在这一刻仿佛冰冷的金属。
收起电话，他迅速地走向房门，然而到了门口，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放缓了脚
步。“你…”他斟酌着，“…外面出了点事情，我去请示柯梵大人，你就在这里安
静一下吧！静海的弟子和那个小女孩只是暂时被限制了一点行动而已，等会你想见
他们的话找外面的守卫带你去就行了……恩，‘心翼’的那个信物也在他们那里保
管，大人没吩咐什么之前，你还是静海亲自选定的接班人身份。”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转身欲行。
“等等。”
声音从我的口中发出，几乎让我自己也吃了一惊。很难找出具体是什么理由，
仿佛是一时冲动一样，本能地，我叫住了他。
“……我和你一起去。”我坐起身来，几下就把身上的绷带扯掉，“去见‘他
’。”
金没有说话，只是用探询的眼光望着我。
“当然，我不会再次对他有什么行动。”我走向门边，“我还没有蠢到那个地
步。”
金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加快前行了几步，为我领路。
……………
月色住在这个老屋的最顶层，那个尖尖的屋顶下方。
屋子里几乎没有什么东西，除了一把吉他和一堆看起来就很高级的音响之外，
就只有张床了。
我们进屋的时候，他正蹲在窗前，透过狭长的窗户，注视着窗外刚刚从阴云中
挣扎而出的银白月亮，看得非常专心，以至于金不得不轻轻咳嗽了一声，才让他转
过头来。
当他看到我的时候，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而我则把头转向一旁，避开了他
的目光，拳头握紧了，又随即无奈的松开。
深沉的无奈占据了我的心，无声地，我叹息。
那边金已经简短地交待了事情，随后月色的脸色变得有些阴。
“金……”他慢慢地开口，为自己点燃一支细长的香烟。“你是怎么了？就这
么点事情，你难道处理不了？”
“请您原谅，少爷。”金恭敬地弯下腰，“因为现场有不少国际知名的媒体代
表在，涉及到的关系过于复杂，恐怕已经无法用通常手段控制，而静海不在，目前
城内玛赫温族也没有能力足够的长老在，有能力抑制局面的，只有您了。”
“我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月色淡淡地挥了一下手。“享受了几百年，这种
小事都处理不了，那我还要他们干什么？”
“少爷，这件事情很不好处理……如果仆人们的存在被普通人类得知的话，恐
怕又会发生像两百年那样大范围的清剿……”金的表情没有丝毫改变，仿佛早在他
的意料之中。
“……真麻烦。”月色微微皱了下眉头，把香烟在手里捻熄。“好吧，我去看
看——”他的目光移向我，古怪的笑容又再次出现。“——那你又是来干什么的？
受的伤都好了？”
有那么一个瞬间，我以为自己的呼吸停止了。
“凌先生希望能得您允许，一起去看一下。”金·纳维厄仿佛什么都没察觉地
开口，“权作散心。”
月色无声地笑了。“金，”他好玩地打量着，“你今天晚上口才突然大有长进
啊！”
金的呼吸立即变得粗重起来，那容易出汗的额头又开始有些湿。
“那走吧。”他没有再说什么，身影一闪，已经站在了不知何时打开的窗户边
缘，“要一起来么？”他又一次仿佛天真少年地笑着，冲我招招手，纵身一跃。
微微哼了一声，我已经站在他方才站的地方，看着他背后伸展出巨大的羽翼，
在夜风中悄然滑行。
想也没想，我也同样地纵身一跃。心仿佛麻木了，又仿佛被什么充满，对于眼
前的高度完全漠视。
只想宣泄——。
身后似乎传来金的一声惊咦。
风是寒冷的，依稀带着冰凉的水气，细针一般从我的皮肤上急速掠过。活化细
胞撕裂我的衣衫，在我背后伸展开来，同样形成了一双巨大的羽翼，摩擦着空气来
减低我的速度。
不知何时失去了月色的身影，而地面上，我的影子缓缓前行，越来越大，当一
片乌云突然遮住月光的时候，我也重重地落到了地面上，已经饱吸了雨水的草坪仿
佛刚出炉的面包般陷了下去，在我身前扬起一片黑色的泥土。
“飞得不错。”
我抬头上望，月色正笑嘻嘻地在我头上几米处盘旋，两圈之后才缓缓落下，“
不过，降落还需要好好学习——等你哪天心情好了，我带你好好练习一下。”
我轻轻地喘息着，腿还在微微颤抖，然而心情却意外地感觉轻松，很想再一次
体会一下那种无拘无束的感觉。
“好。”我说，挑战似地迎上月色略有些意外的眼神。
“我说朋友，”他开心地笑，“你总是会令我吃惊。”
金的身影急匆匆地出现在门口，向这边张望了一眼之后，似乎放心了，挥手招
来一辆豪华的汽车，准确地停在我们身前。
司机正是上次去接我的那个。
“走吧。”月色率先坐进了车子。“人类的东西，除了音乐，也就是汽车了…
…其他都是垃圾。”
司机赞同地点了点头，微笑里露出尖尖的獠牙。他不敢看我，却似乎并不害怕
月色。
“开车。”金没让他有机会再说什么，简短地吩咐。
※ ※ ※
“先生，请出示证件。”
警局门口，快到2米的大块头警察神色不善地拦住了正要举步入内的月色。虽然
看起来就是什么大人物——他斜了一眼那边的高级汽车——但是今晚上边下了严令
，除了‘特别分队’，任何单位的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
女王也不行。
微微一笑，月色的眼中精芒闪过，五指似乎是不经意地一闪。
灯光中，我的眼睛捕捉到了从那指尖上放出的细丝。
大块头莫名地哆嗦了一下，随即眼中出现了迷茫的神色。
“少爷，他是……”金的手伸在空中，似乎想阻止。
“反正，今天晚上不可能让任何人留下记忆了。”月色嘿嘿地收回了指尖上发
出的细丝，潇洒地做了一个轮指的动作，“那就好好地大干一场吧！”
他的身后伸展开巨大的黑色羽翼，六翼齐出，仿佛置身暴风中一样剧烈地抖动
着，然后在瞬间化作数以百计的巨大黑色蝙蝠，洪水般向着警局内一拥而入。
刺耳的尖叫声短促地响起又立即沉寂，伴随着大声的呼喝和零星的几声枪响，
不到一分钟，几声人类无法听到的尖啸怒吼过后，里面就仿佛化作了鬼域一般死寂
。
“你很容易也能办到的。”
月色笑嘻嘻地看着我，“终于有个能分享很多快乐的同伴了……这种感觉还真
是不错啊。”
没有等待我的回应，他悠然地走入前一刻还戒备森严的警局，双手插在裤兜里
，无聊地打量着东倒西歪的人群，仿佛在逛自选商场一样。
每个人的头上或者脸上都有一个黑色的物体，从中央伸出蛛网般密集的触角，
密密麻麻地把这个人的头部包了起来，只能看见半边的脸，触角的尖端都没入了肌
肤之中，正迅速地蠕动着。
“从生物学角度讲，要洗去记忆是很容易的。”月色看着我，仿佛在授课一般
。“但是，人类在记忆这方面非常古怪……有时候如果记忆有空白，他们会下意识
地自己编造一些情节来填补，完全不会怀疑，而有时就会非常在意，甚至因此而变
得极端执著，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弄清楚……因此，为了稳妥起见，不但要洗去记忆
，还要给他们新的记忆。”
“我现在用的这个技巧很管用，你要记好。”他随意地靠近身旁一个昏迷中的
女人，伸手触摸她脸上的黑色物体，立即就有很多黑色的触角产生，把他的手指缠
住。
然后他伸出另一只手来，五指张开向着我们，我的脑海中马上就出现了一些断
断续续的画面，内容似乎是在超级市场购物，而主角正是眼前这个女人的打扮。
“记忆如果是由你来编造的话，很难做到完美，又要花费很多力气，但是如果
仅仅只是给她个诱导，让她自己来编造，那么一切记忆就会很完美，而且能完全融
进她的生活。”
那个黑色的物体突然快速蠕动起来，仿佛分裂？
第四卷 伊甸 第三章 争锋（中）
几乎刚一进门，我就认出了她。
她的脸被黑色的触角遮住了半边，另半边也因为身体歪向一边低垂着，几乎被
她的发完全遮住，但是我几乎是立即就确定了她的身份。说不出理由，我却能在这
聚集了几十人的小小会客室里，一眼便认出她的身影。
肖雅楠。
口中莫名其妙地有些苦涩的味道，令我叹息。
我从未想过还能再见到你啊……
月色自顾自地走去翻看桌上的档案，我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走向肖雅楠的身
边。
她坐在会客室柔软长沙发的边上，坐姿很端正，只是身体倾倒在一边的扶手上
——很奇怪地，似乎是没有挣扎就被蝙蝠轻易俘获了，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因为在逃
跑中被捕获而使身子东倒西歪。
难道她当时睡着了？还是在发呆？
轻轻地把她的身体扶正，顺手拨开细细的发丝，柔软顺滑的触感传来，有那么
一个瞬间，我暂时忘掉了身旁的世界，只是定定地凝视着她的容颜。
短短的几天，她瘦了好多，本来完美的脸颊曲线已经有些凹进，让这张脸显得
柔弱而憔悴。长长的睫毛下，有着明显的黑眼圈，虽然已经被化妆品巧妙地遮掩过
了，我还是一眼就能看出她的疲惫。
手指缓缓地沿着她脸侧的曲线移动，我的心渐渐变得柔软，胸膛里泛起了带着
一点点哀伤的怜惜。不可否认我对她有好感，但是，并非爱情。
她，是我和‘猎人十三’的联结点。
破碎的画面开始涌入，我一惊，立即离开了她细腻的肌肤。
“你认识她？”月色不知何时站在了我的身后，似乎已经观察了好一会，才在
悄无声息中突然发问。
“……不。”制止了活化细胞受惊后本能的反击行为，我努力维持语气的淡然
，“只不过看她漂亮，又是东方人，所以多看了几眼。”
月色无声地笑了，少年的脸孔出现了‘可爱的’顽皮神色。“用不着这么防备
我吧，‘同伴’？实际上对我来说，这一切都是很无趣的……无论是人类的勾心斗
角还是其他什么，都是很无聊的东西……换个说法吧，你会对蚂蚁巢穴里的等级制
度或者一只蚂蚁的升迁有什么兴趣么？” 纤细的手指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更
注重你这个能和我分享很多快乐的同伴啊！为了你，把这个国家沉到海底去我都不
会嫌麻烦的。”
声音在说话的同时不断地变化，逐渐地转化为清脆悦耳，当我疑惑地转头望去
时，却看见肖雅楠的面孔正含情脉脉地凝视着我。
情不自禁地震动了一下，我难以自制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眼前仍然
是那张柔美的脸孔。无论是细细的秀发、细腻的肌肤，长长的睫毛，甚至连曲线窈
窕的身材和合体的衣服都已经完美地重现。
“如果你喜欢，我就一直以这个样子出现，如何？”柔软的唇几乎是紧贴着我
的耳廓，开合之间有意无意地摩擦着我的肌肤，带给我颤栗般的麻痒感觉，和厌恶
的感觉纠缠在一起，令我不禁皱起了眉。“所谓的性别，对于我来说根本没有意义
——模仿人类的男性，也只不过是想行动方便一点。”
甚至连声音也是完全的一模一样，低低的在我耳边回荡。
我从不知道肖雅楠也能发出如此媚惑的声音，然而我也并不怀疑这不是肖雅楠
的声音。说起读取别人的数据，月色可以算是祖师了。
短暂的接触，她已经笑嘻嘻地离开了我的身体，风情万种地弯下腰去，伸手探
向那些黑色的触角。
她的手指很快就被包围，黑色的中央部分快速蠕动着，代表着肖雅楠的记忆正
被迅速读取中。
就在我忍不住要阻止她的时候，她的眉却挑了起来，略有些诧异地看了肖雅楠
一眼，眸中精芒闪过，附近的黑色触手纷纷分裂出小一些的个体，飞向月色的手中
，随即又融成一块，几乎把肖雅楠的面孔整个盖住了。
“你对她做过甚么？”月色看着我的眼，仿佛很有趣地问，“情况变得很复杂
啊！”
“对她做过什么？……”我紧张起来，难道上次半生不熟的操纵对她的身体造
成了什么伤害吗？“我只是操纵了一下她的身体……通过姜笑。”
简略地对月色说明了一下飞机上发生的事情，有些不安的我，已经顾不得对她
的敌意。
“……我还真是找到了一个天才啊！”
听完了我的诉说，月色用肖雅楠的脸孔做了一个惊奇的表情，“那么，她的记
忆也是你洗去了？”
“记忆？”我怔了一下，“没有，我不会那种技术，而且我当时也不打算再继
续使用原来的脸孔。”
“……那么我告诉你，她的记忆被人为地调整过了，掩盖了很多，但是好像很
不彻底，总之是一团混乱……”
“什么！”我惊讶地瞪大眼睛。有人对她的记忆动了手脚？是谁？
“……而且，因为上一次做得非常‘粗糙’，使得她已经有所察觉，从而对自
己的记忆非常执著，有很大的警觉性，我这些宝宝的诱导完全进行不下去……真是
麻烦。”
月色摇了摇头，黑色的触角迅速地离开了肖雅楠的脸，钻入月色的手臂中消失
不见，然后从他的指间上伸出了细细的白丝，快速蠕动着又将肖雅楠的头部笼罩起
来。
“……咦？……咦？……”月色仿佛在倾听一样，闭上了眼睛，然而惊讶的感
叹却不断从她口里发出，神色也一会惊奇、一会迷惑。
好半天，她才沉思着收回大部分细丝，只有很少的几条还留在肖雅楠头部。
“……我说同伴……”用肖雅楠的声音说出的月色惯用词令我下意识地皱了一
下眉头，“如果你不是大有来历的话，那么，我只能说，你真是个天才了！”
什么意思？
我没有开口，只是盯着她的双眼，等待她的解释。
“你知道你对她做了什么吗？是非常完美的‘控制’，真的是非常完美，该刺
激的点、该抑制的点一个也没有错误……如果没有后来那些粗糙的记忆操作，这个
女人已经成为你忠心的仆人了……”
我几乎不能理解她所说的话，只觉得世界仿佛一下子变窄了，窄的我喘不过气
来。
做得如此完美的并不是我，而是“心”。然而我并不知道，‘心’所谓的‘控
制’竟然会是如此。
“……而且，如果我没有搞错的话，这确实像是小和尚的手法，但是他应该做
不到这么深刻……刺激的强度非常之合适，完全是按照这个女人的神经系统强度来
施加的……真是完美啊！”
月色看着我的眼睛，神色似乎有些意外， “……不过，小和尚一般是不会使用
这种控制的……他通常使用的是‘恐惧’或者‘崇拜’这些比较简单又有效的类型
……而这个女人受到的控制是最复杂的那种——‘爱情’。正因为其复杂，又完全
按照其神经极限强度进行的施加，所以已经完全排除了逆转的可能性……非常的完
美，几乎连我也要赞叹了。”
完全排除了逆转的可能性……
理解了这句话代表的含义之后，周围的一切似乎变得不真实了，景物都旋转起
来，转得让我头晕。
是焦躁，还是兴奋？
我甩了甩头，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不，我没有那么做。”我发现自己的声
音变得出奇的沙哑，甚至还有一丝愤怒——是的，愤怒，我觉得被侮辱了——我爱
过的女人只有我的空灵，不可否认肖雅楠的美貌令人心动，但我绝没有想占有她的
想法。“一切都是那个项链做得……当时我只是给它下了指令要求‘控制’……”
“‘控制’啊……”月色用肖雅楠的脸动人地微笑着，“‘爱情’也是控制人
类的一种啊！用的好的话，比其他的方式要可靠多了。不过，那个东西应该不会擅
自更改指令……可能还有其他的原因，等我回去再仔细的研究一下。”
“那么，她怎么办？”我看着仍然软倒在那里的肖雅楠。
“只能先带回去了。”月色耸耸肩膀，这个他惯常的动作用肖雅楠的外表来做
也同样潇洒，“麻烦啊，这样子又要更改好几个人的记忆了……”
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觉得心里仿佛踏实了一点。
“少爷！”
金·纳维厄匆忙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看到月色的时候微微一怔，随即明白过来
，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却一闪而逝：“少爷，刚刚我的人报告说，尸体存放在地下
室里，已经进行过处理了。”
“很好。”月色微笑，示意金上前抱起肖雅楠的身体，随后摆动纤细的腰肢风
情撩人地走向门口——似乎他曾经以女性的身份经历过不少时间，每一个动作都非
常的恰如其分，肖雅楠的魅力被他完全的释放了出来，如果现在是在大街上，恐怕
会有上打的男人为之失魂落魄。
…………
警局的地下室本来是存放枪械的，临时挪开了一块地方来暂放尸体，再加上金
的几个手下都围在四周，显得很拥挤。
尸体存放在特制的高强度水晶棺中，用液氮进行了速冻，而尸体的头部和肩部
已经被金的手下小心地处理过了，完整地露出他的面孔。
也给了我今夜的又一次震惊。
这不是那个警察‘卢哥’么？他怎会出现在阿伯丁这遥远的城市，还送了命、
引发如此大的骚动？
“情况有些奇怪。”粗粗地检查了一遍尸体之后，金的眉头又皱起来了，“他
居然是被人拧断了脖子而杀死的……您看他的活化细胞无论从数量还是质量都相当
的可观，在本地我看和那些老家伙也有的一比，究竟是谁居然有能力拧断这么强劲
的吸血鬼的脖子？实在令人想不通。” “我认识这个人。”我说，“他应该属
于心翼的外围组织。他的公开身份是个警察——但是好像他在那边吸血鬼中的地位
并不高。”
“这么强的实力，但是地位不高？”
月色微微伏下身去，无视于液氮的冰冷威力，轻轻地在尸体的脸上抚摸着，“
今天晚上有趣的事情还真是不少啊！……金，把他身上的冰去掉，我来仔细检查一
下。”
金的手下立即行动起来，看得出做这种事情并非第一次，几个人配合得当，一
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迅速而熟练。
吸血鬼的科技果然超前很多，不到两分钟，曾经岩石一般坚硬的冰冷尸体，就
已经完全恢复到冷冻之前的状态。
“你要做一下练习么？”月色看着我，下巴朝已经变软的尸体点了点。“意外
死亡的人，记忆比较强烈深刻，容易读取，是很适合的练习材料。”
看着我摇摇头，他也没有再说什么，细线再次出现，轻易地穿透尸体坚硬的颅
骨。
“咦！”月色又一次发出惊叹，“这个人的脑还活着！”
与此同时，一阵人类无法听到的高频嚎叫凄厉地响起，轻易地穿透几十层钢筋
水泥，直达我们的耳中。
※※※
“等等。”
直升飞机正要接近警察局顶楼停机坪上空的时候，秃鹫忽然开口阻止了飞行员
。
仿佛在沉思一样，他托着下巴沉默，眼睛死死地盯着下方的圆形停机坪。几个
模糊的人影正散立在停机坪的四周，其中一人还在挥手。
“我不认识那个人。”数秒钟之后他开口说，“阿伯丁警察局的档案里没有他
。拿箱子来。”
白西装之一立即送上银白色的密码箱。
“你开玩笑吧！”李和霖探头向下看了看，“还是你真能看到下面人的脸？”
“我的外号叫‘秃鹫’。”正在快速输入一组组密码的秃鹫头也不抬地说，“
因为我天生视觉发达，看过一个人的面孔就一辈子不忘，在白天能认出三公里外的
面孔，夜晚可以看清200米外的报纸。”
似乎是有点震撼，李和霖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什么来。
电话似乎是没人接听，秃鹫的脸色随着一声声的电子音渐渐沉了下来，20秒过
后，电话自动切断了。
“战斗准备。”
秃鹫冷漠的声音立即让白西装们行动起来，很快，肃杀的气氛就在这小小的机
舱里弥漫开来，连李和霖也受到感染，脸色正经了不少。
沉默地抄起一把线条优美的狙击枪，秃鹫屈身蹲在了舱门前，驾驶员立即熄灭
了舱里的灯光，而一名手下也在同时起身去开直升机的舱门。
“我靠！”李和霖看清楚秃鹫手上的家伙之后眼睛有点发直，“AI50F！这是排
炸弹用得狙击枪啊！12.7 的口径，你想把下面的人打成两截啊！是敌是友都不明确
你就上这玩意……”
“我向来信奉‘先发制人’。”秃鹫眯着眼睛注视着警局的楼顶，“一切责任
由不接电话的那个家伙承担。”
“靠！你他妈跟恐怖分子差不多了。”李和霖翻着白眼，作倒地状，摇着头不
再说话。
虽然说实话，他的作事原则和秃鹫也差不了多少。
下面有五个人……一边说话，秃鹫在心中快速地计算着，然而无论怎么规划，
即使他手中是专门改制的特殊AI50F，都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把这五个人都干掉。
不得不向一个手下打了个招呼，让他也拿起一杆狙击枪，来到自己身后。
“开火。”确认手下已经准备好了之后，秃鹫淡淡地说。子弹带着锐利的呼啸
和醒目的亮光直奔下方挥手的那个人影，枪口微动，另一发子弹喷吐而出，再动，
第三颗子弹也被击发。与此同时，他的手下也射出了两发子弹。
一切都在电光石火的瞬间结束，然而秃鹫的眼睛却透出了骇人的精光。
只倒下了三个人。
另外两个人不可思议地几乎在他射击的同时作出了回避动作，子弹只是擦着他
们的身体划过，最多只是破了点皮。
身后的手下不假思索地再次射击，然而那两个人再次表现出了令人不敢相信的
敏捷，在射击的一刹那就已经避开子弹的弹道。
他可以清楚的看到，其中一人表情狰狞地和他对视，似乎能看到他的脸一般，
随后仿佛大喊一般张口，叫了几次就迅速地消失在顶楼的门内。
情不自禁地颤栗了一下，秃鹫只觉得有些心神不宁，刚才那个人的眼神一直印
在他的脑海里，让他感觉很不舒服。
“准备降落，三人一组出舱，小心敌人的伏击。”即使心里有点乱，他还是立
即下了命令。“给我们的客人戴上‘戒指’。”
其中一名手下立即从自己的身边拿出一副小巧的手镯般的东西，面无表情的来
到李和霖面前。
“喂，用不着这样吧。”李和霖嘴里说着话，眼睛却紧盯着那个白西装。这所
谓的戒指他很清楚，可不是像手铐那么好摆脱的了东西了，不但本身材料强度奇高
，远超钻石，而且关键是它属于‘画地为牢’那种东西，一旦离开的距离过远，就
会立即施加恐怖的高电压，令人当即休克，甚至死亡。
那名手下似乎被他强悍的气势镇住了，没有再靠近，询问的目光投向秃鹫。
“形式未明之前，你还是我们的敌人。”秃鹫淡淡地说，“一个实力高强的敌
人是很令人头痛的，如果你与此无关还请配合……还是你准备让我亲自给你戴上？
”
开玩笑，死也不能带上那种东西……
李和霖的面色变了，那种嘻笑的表情不复存在，原本的平和也随之消失了，仿
佛是撕开了伪装，一种凌厉的气势开始出现在他的身上，虽然他的姿势没有变，但
是面对他的那个白西装却清楚地感受到了这种转变，情不自禁地咽了一下唾沫，稍
稍后退了一点。
不只是他，机舱里的人都感觉到了李和霖的变化，仿佛一把看起来平平无奇的
玩具刀出鞘之后，却是一把杀人无数的魔刃一般，那锐利的感觉无比清晰。
秃鹫的眼神也变了，无暇再观察下面的变化，全神贯注地警惕着李和霖，臂上
肌肉贲起，全身都进入了备战状态，手上的枪虽然随时可以击发，却被李和霖的气
势所压制，并不敢轻举妄动。
李和霖也感觉到了来自秃鹫的压力，尤其是那把口径大得惊人的AI50F，然而他
的表情却开始兴奋起来，眼睛也变得晶亮，突然间身形一晃，人已经移到了机舱的
最后部，欣长的手指在自己的衣服上仿佛弹琴一般地一路敲击下来，依稀有一些小
小的黑影随着他的击打从衣服里跳出，当他的手臂垂下来的时候，手上已经多了一
把奇窄的诡异长剑。
原来的衣服仿佛失去了支撑一样，突然化作一块块细小的碎片，从他的身上跌
落下来，落叶般飘得满地都是。
秃鹫的瞳孔难以抑制地收缩，眼角不自然地跳动着，双目死死地盯着李和霖手
里的那把奇窄的诡异长剑。
剑身大约有一米半长，却只有一寸宽，剑的中心是仿佛脊椎一样的构造，层层
叠在一起的细薄骨块构成剑的主体，每一骨块两侧都伸出几条肋骨似的细细短柱，
将纸片般薄而窄的锋刃固定其上。
“疯骨！！”
仿佛是承受着几千吨的重压一般，他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声音已经变了调。
“原来你就是‘刃兽’！”
第四卷 伊甸 第四章 争锋（下）
“真是麻烦。”凄厉的长啸消失之后，月色的表情开始变得有些不耐烦，眼睛
也隐隐约约有些红色泄露出来。“今天的麻烦太多了……我的心情有点不太好。”
诡异的波动在他的身上微微冒出了一点，又缩了回去。屋子里的人情不自禁地
都后退了一小步。包括我在内。
“我去看一下。”金·纳维厄微微弯腰，待月色点头之后却并没有立即行动，
探询的目光瞄向我。
“我和你去。”我说。心情仍有些混乱的我，不想和月色单独呆在这里。
不意外地，我看见月色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然而配合上肖雅楠那张妩媚的脸
，却变成相当暧昧的表情。
“也好，等你回来的时候，我也许能给你个惊喜。”
没有再多说什么，我跟随在金·纳维厄的身后，走出地下室那灰色的宽大钢门
，和两名金的手下一起。
“刚才传来的是紧急呼叫，表示有敌人到了并且受到了攻击。”金·纳维厄一
边以于外表决不相称的敏捷奔跑，一边对我解释。似乎他了解到我对吸血鬼的社会
并没有很多的经验。“我们最好从楼梯上去。”
没有像金·纳维厄和他的手下那样在楼梯间跳跃，我驱使着活化细胞化作多条
有力的触角，紧紧地勾住上面的楼梯扶手，几乎毫不停歇地交互屈伸，在金的手下
们惊讶的目光中，从楼梯的空隙间以不逊于金·纳维厄的速度垂直上升。
似乎在成为‘真正吸血鬼’之后，我对活化细胞的控制又上升了一个档次，如
果说以前还需要有意识的下命令的话，现在则完全是如同自己的四肢一样，随心所
欲，如臂使指。
只用了十几秒的时间，我已经来到了顶楼，金·纳维厄比我晚了几秒钟，而他
的手下看来还需要10秒左右。
两名我没见过的吸血鬼正蹲在那里，蓄势待发，身上的衣服破了几个狭长的口
子，有些血迹留在上面。
似乎曾经得到过告诫，感觉到来人是我之后，他们很技巧地避开了我的脸，直
到金·纳维厄出现，才开始转过身来进行报告。
“威力巨大的狙击枪？能极快速地连发……是军方，还是情报单位？”金·纳
维厄的脸上是我不熟悉的狰狞，整个人也开始发散出战斗的气息。“相关的单位，
那帮老家伙的人应该都打点好了，为什么还会出现这种差错？……唔，要不是他们
都被大人给制服了，也许能问出原因……”
“和我们在一起的人类也被杀了。他们可是我们在情报单位的线人，因此只有
一个可能。”吸血鬼之一咬着牙齿，“‘特别分队’！那帮老家伙没来得及阻止他
们！”
凌厉而强大的气势从金·纳维厄看似衰老的身躯中发出，那曾经友善的蓝色眸
子里似乎出现了阴影，变得有些黑暗。“不管是什么人，不能让他们活着回到人类
世界去。”他的声音平静，“如果这次行动失败了，大人会生气的！那种后果，我
向你们保证，无论你想象得多坏，都还不够坏！”
两名吸血鬼情不自禁地瑟缩了一下。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谨慎地探出头去，快
速瞄了一下，当他回过头来的时候，残酷的笑容在那年轻英俊的脸上泛起。“他们
没有逃走，似乎向落下来……太好了，我正发愁我们的枪射程太近了呢……。”
我的心开始乱起来。前来的是人类，那我要如何？去杀他们？还是看着他们被
杀？
“不要杀死他们。”金·纳维厄看了我一眼，“让他们失去行动能力就可以了
，我对他们另有用处。”
两名吸血鬼和后来的另外两名手下露出了错愕的表情，虽然不敢看我，只是盯
着金的脸孔，但是我知道他们肯定明白这是因为我。
而且这肯定和金·纳维厄平时下达的指令背道而驰。
心情蓦然一松，我长长地吐出一口不自觉地困在胸膛里的空气，金的关心竟令
我产生了一些温暖的感觉。“不必。”我的话似乎有些出乎金·纳维厄的意料，令
他挑起了灰白的眉毛。 “他们是军人，这是一场战斗。”
我曾经渴望强大的力量，为了它我曾经割舍了自己‘人类’的身份。
而现在，我仍然需要力量，理由却已经彻底改变。可笑的英雄已经消失了，只
剩下愤怒而悲哀的小丑。
至于这力量是否能与月色对抗，或者，在遥远的将来是否足够从‘神’的身边
逃脱，我混乱的心选择了暂时放弃思考。
但是力量是需要代价的。从此以后，我必须提醒自己，我已经是个‘异类’了
。
“……我是真的有另外的用处。”出乎我的意料，金·纳维厄仍然维持了先前
的指令，看着我的目光里，竟然有一些类似慈祥的神色。
他轻轻地挥了一下手，几条影子以肉眼无法看清的动作窜了出去，我犹豫了一
下，看见金已经跃出门去，只好跟上。
楼顶上的寒风在这雨后的冬夜里格外寒冷，令我无法自制地瑟缩了一下，随后
打了几个寒战，动作却没有停顿，迅速地跟在金的身后，在换气室的矮墙之下隐蔽
好自己的身形。
“奇怪。”金·纳维厄喃喃低语，眉头锁了起来。“不对劲啊，那飞机上居然
没有任何动静？”
本来预计会来到的强烈火力压制没有出现，飞机上的人毫无动静，一颗子弹也
没有发。
我谨慎地抬头望去，这架身份不明的飞机上没有任何可供识别的标志，机身的
涂层漆黑而且凹凸不平，应该是特殊的隐形材料，甚至驾驶舱的玻璃都是漆黑的，
完全看不到驾驶员的样貌，螺旋桨的声音比普通直升机轻了不知多少，而机身的侧
面隆起的长条似乎是折叠了的机翼以及喷射引擎。
然而这架神秘的飞机却大开着舱门，门边上可以看见一名身穿白色西服的彪形
巨汉手持枪械侧身站着，面孔居然朝里。
事情确实有些奇怪。我迅速地设想可能的原因，同时放弃了用自己的眼睛观察
，操纵活化细胞从背后伸出两只极细的触角，一边不断延长升高，一边在几分之一
秒的时间内在出触角的尖端生成了数千万个各种各样的感光细胞，用这一双超级眼
睛去观察。
几乎是瞬间，飞机内各人的表情甚至他们钮扣上的花纹都清晰地传达到我的脑
，热感应让我知道在机舱后部还有一个人，虽然无法看见他，但是借助金属的反射
和其中几人角膜上的影子，我也捕捉到了他的影像。
“似乎是起内讧了。”我轻声的告诉金，而他和手下正脸色怪异地看着我背后
伸出的触角，特别是尖端上几乎瞬间生成的眼睛状物体。“飞机上有一个人手持冷
兵刃，只有他一个，其他人都是枪械……但是似乎非常顾忌他，目前陷入了僵持状
态。”
“其中一个应该是头领……”我闭着眼睛，触角上的感光细胞再次分化，加强
了热感应能力，“恩……其中一名应该是首领，他的心跳和体温都比别人平稳……
其他几名持枪者明显比他差了一截……只有那名持冷兵刃的人基本和他相同……嗯
？”
热感应的图像中，那名首领的影像突然发生了改变，血流开始加速，心跳频率
也迅速增加。
“他要动手了！”
我低声喊，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金·纳维厄脸色微动，目光从我的身上挪开，投向正在夜空中盘旋的身份不明
的来客，眼睛眯了起来。
※※※
刃兽。
秃鹫的心迅速地下沉，手心里开始出现了决不应该出现的细密汗水，却是冰凉
。
在杀手名单上列第七位，但是实际影响绝对前三甲，至少有十六宗国际影响巨
大的刺杀案件与他有关，在全世界的通缉犯名单上，此人的危险程度极高，目前已
公开的就有5名身手超一流的顶级特工在追捕他的过程中殉职，其中包括了‘特别分
队’的一名前辈。其他为此牺牲的无名者则无法统计。
执行任务时他极端残酷无情，而且似乎非常喜欢大肆破坏，任何会留下线索的
因素都会被他毫不留情地清除，因此有关他的资料几乎是空白，除了他非常特异的
兵器“疯骨”。
虽然只是听过相关描述，秃鹫在看到李和霖手中兵刃的同时，就已经确定了他
的身份。
那种逼人的气势，那种撕下了伪装之后几近疯狂的杀意，那隐含在锋刃上寒彻
骨髓的凉意，在在说明了眼前此人的身份。
李和霖的表情也是非常凝重。虽然他有自信能轻易干掉在场的任何一个人，但
是现在的场所不对，他的本事再大，也不敢轻易地在这架飞机上动手，眼前这帮人
个个是残酷非人训练的产品，稍有不慎，就是同归于尽的下场。
开玩笑，他还有无数的身材魔鬼容貌天使的红颜知己在等着呢，怎么能和这么
多臭男人一起送命。
但是，如何才能解开这个尴尬的局面呢？
脑中飞速的思索着，李和霖的表面上却仍然气定神闲，然而全身的感官灵敏度
却已放开到极致，在紧紧地锁定威胁最大的秃鹫前提下，小心翼翼地捕捉飞机下方
的声息。
突然之间，一丝不同寻常的冷冽杀气从下方袭来，毒蛇般闯入他的感觉范围，
冰冷的如此彻底，那感觉就像是有一双黑暗中的眼睛，在远方用看猎物般的恶毒眼
神死盯着他一样。
他妈的，那是什么东西？
李和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这是进入这个国家后头一回，也是杀手生涯以
来极少数的几回，他的心里泛起了真正的惧意。那是来自本能的恐惧，是感应到了
未知威胁的强大之后带来的恐惧。
几乎就在在他分神的同一刹那，对面的秃鹫敏锐地察觉了这一破绽，只是一瞬
间，他手中那支威胁巨大的狙击枪就已经掉转了方向，精确地瞄准李和霖的心脏部
位。
最多只能开两枪。
几乎是在扣动扳机的同时，他在脑子里飞速的计算着。这枝经过改造的AI50F威
力巨大，子弹绝对不会停留在人体中，势必对这架飞机造成损伤。如果只是一颗子
弹，也许还并不严重，两颗就已经相当的危险。
最好，是一击必杀。
秃鹫杀意刚起的那一瞬间，李和霖已经察觉，心里暗叫不妙，来不及再去思考
下方的威胁，在秃鹫手臂移动的同时，手腕已经抬起，‘疯骨’纤细的刃身在他的
身前毒蛇般晃动起来，虽然看起来像是只分出了几条影子，实际上它振动的速度令
人吃惊。
这一招是他保命的绝招，极耗精力，一向不敢轻用。
距离太近，子弹像是是没有任何时间间隔地出现在他的面前，狠狠地撞击在高
速振动的‘疯骨’之上，竟然发出了一连串密集的响声，火星四溅，暴起一条由闪
烁火花组成的短促曲线。
闷哼一声，李和霖被从‘疯骨’上传来的巨大冲击力带动，几乎像是被吊车铁
臂重重地扫了一下似地，整个人腾空而起，撞击在飞机的侧壁上，几乎快要吐血。
猛烈的撞击再加上从另一侧穿出的子弹所留下的能量，让这架飞机猛烈的摇晃起来
。
只预计到李和霖会躲、而没有想到他居然能够挡下这枚子弹的秃鹫，第二发子
弹偏离了预定的方向，穿破飞机的顶壁飞出，而刚才‘疯骨’上突然暴起的强烈火
星也晃花了他和那些手下的眼睛，错失了干掉刃兽的大好机会。
“上帝啊，你们在搞什么鬼！？”飞机摇晃中，驾驶员大喊咒骂着，“液压系
统失灵了！天哪……完了……妈的……都给老子站好不许动，我们必须迫降了！”
伴随着刺耳的警报声，飞机摇摇晃晃地原地旋转起来，机舱里的各人都慌忙地
找地方稳住自己，仍称得上镇静的李和霖和秃鹫虽然都想干掉对方，但是连站都站
不稳，那里还谈得上其他。
驾驶员一边用他所能回忆起来的全部脏话诅咒这个夜晚，一边使出吃奶的力气
稳住飞机，努力地想在飞机飞出顶楼范围之前接触到楼面。而他不愧是为驾驶这种
绝密飞机而挑选的王牌飞行员，长得令人心惊胆战的几秒钟过去之后，伴随着尖锐
的摩擦声和几下剧烈的弹跳，奄奄一息的飞机终于逃过了粉身碎骨的结局，留下了
一条巨大的刮痕之后，静止在警察局楼顶一侧，几乎就要掉下去了。
没有了螺旋桨的噪音，世界突然变得非常之安静。机舱里的众人尚昏头转向，
动弹不得。就在李和霖和秃鹫都在努力恢复清醒、准备积聚力量给对方致命一击的
时候，伴随着驾驶员的半声惨叫，庞大沉重的舱门突然被人整个扯飞。
“先生们，来跳舞吧！”一个恶狠狠的声音响起，秃鹫的脑中莫名地显出方才
和他对视那人的狰狞眼神，情不自禁地汗毛倒竖。“把你全身骨节都跳散的疯狂舞
蹈！”
※※※
年青的吸血鬼之一鲁莽地一把扯开这架突然掉下来的飞机那厚重的舱门，年轻
脸孔变得狰狞，似乎因为方才被袭击而自尊受损，连说出的台词也带了几分火气。
另一名吸血鬼则已经把驾驶员从前舱里扯了出来，轻易地将他击倒在地，然后
一脚踹开。
金的两名手下没有上前动手，在舱门打开的同时熟练地分别从左右闪上，挡在
我和金的身前——只是以他们的块头挡挡金还是可以的，却对我这魁梧的身躯没什
么用处。
然而颇有气势的台词说完，机舱里却没有人动。似乎是受过严酷的训练，虽然
都在微微喘息，每个人的脸上表情却都相当的镇定。
似乎这情况也出乎那年轻吸血鬼的意料，让他微微愣了一下。
不妙。
我心里暗道一声，背后迅速分化出两只触角，一只贴地极速前掠，在他的小腿
上绕了一圈之后，扯住他猛地回拽，另一支则卷起被扔在附近的舱门，拖向大开口
的机舱。
同一时间，金已经鬼魅般的前冲，瞬间出现在那个吸血鬼的身侧。
机舱里的人的动作也不慢，几乎是人手两把大口径手枪，表情冷漠，在我扯动
那鲁莽家伙的同时子弹破空之声已经大作。
当金·纳维厄准备将这个小辈扯向一旁的时候，人影一闪，伸出去的手臂却拉
了个空，微微一怔的刹那，数十发子弹已经破空而至，发出尖锐的啸叫。
脸上的神色不变，金的双手快速挥动，被反冲力带的身形不断后退的同时，纷
飞的子弹已经一个接一个地消失在他的手中……
此时我的另一只触角卷来的机舱门已经呼啸而至，及时地阻挡在金的身前，叮
叮当当一阵爆响之后，再次地堵住了机舱。
“没事吧！”我情不自禁地问金。他苍老的脸转头向我一笑，优雅地扔掉手里
满把的弹头，在炒豆子般弹头落地的声音中，甚至还有时间拿出手帕擦了擦手。
“我没事。”他说，瞄了一眼被我的触角拖翻在地的鲁莽家伙，我赶紧收回了
我的触角。
随后，我们的目光一齐转向歪歪扭扭地挡住飞机内众人的舱门。
几乎同时，舱门被人一脚踹开，十几支枪械同时开火，同时有几人往外冲，很
明显的配合默契，不知经过了多少次的演练。但是火力虽然很猛，然而已经有了防
备的吸血鬼又岂是好惹的，双方都用了消声器，顶楼上没有枪声，子弹破空的尖锐
声音却此起彼伏。
我没有携带武器，只是找了个地方把自己隐蔽了起来。
战斗完全是一边倒，吸血鬼无论从人员还是器械都占优势，枪战虽然激烈却毫
无悬念，仅仅持续了2分钟左右，对方已经丧失了战斗力，能动的间或地发出痛苦呻
吟，不能动的则毫无声息，不知生死。
所谓能动，也不过是偶尔抽搐一下而已。
“这下子大人又要不高兴了……”望着残破的直升机、满地的血迹和巨大的擦
痕，金的脸色越来越颓丧，我已经非常熟悉的光亮脑门又开始出现。“希望接下来
的事能让他高兴一点吧！”
他唉声叹气地站起身，准备走过去检视战果。
微不可闻得咔嗒声响起，我猛然一震，想起了飞机上的那名头领。
“小心！”我向着金·纳维厄狂喊，心脏快要蹦出胸膛一般猛跳，几乎是不假
思索地探出了数条触手，闪电般飞向舱门。
还是晚了。我曾经见过的那名魁梧巨汗屈身蹲在舱门口，手中冷森的枪管已经
稳稳地平举起来。
火光连闪。
我情不自禁地狂吼了一声，全然忘记了金·纳维厄并不是一个古稀老者，而是
存活了几百年的强大吸血鬼。
对手的射击技术相当高超，竟然同时袭击我们六个人。射向我的那一发子弹带
着高热穿透了我其中的一只触手，却也被那强大的力量扫飞。而其他的触手刚刚接
触到他的枪管，金·纳维厄鬼魅般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他的身边，干枯的苍老手臂闪
电般伸出，轻易地叉着喉咙把魁梧的巨汉举在了空中，如同摆弄一个婴儿。
“凌！”金·纳维厄呼唤我，脸上露出非常神秘的笑容，“好好看着我！仔细
观察我的做法！我将教给你一个伟大的仪式！”
在我得张口结舌中，金·纳维厄露出他尖利的獠牙，猛地咬在那巨汉堪比常人
大腿粗细的强健颈子上，在十几秒钟之内，就让他的皮肤化作了灰白色，那徒劳的
挣扎也停止了。
然后，金的全身剧烈地抖动起来，渐渐地他的皮肤变成了灰白色，眼睛却变得
血一样红，而淹没在一片红色中的瞳孔更是亮得如同黑钻石，巨汉的身体也越来越
红，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
软弱地呻吟一声，金的手臂再也无力支撑巨汉的身体，缓缓地把他放了下来，
慢慢地喘息着，那双诡异的瞳孔看着我，呵呵地笑了起来。
“想必你也猜到了……毕竟即使在人类中这个仪式也很有名气……是的，你没
有猜错，这个仪式，就是传说中的‘初拥’！”
血红色的瞳孔带着一丝慈祥看着我，却突然间一缩。
在他的背后，一缕黑色的刀光幽灵般出现，闪电般向着疲惫的金那灰白的头颅
直辟而下。
※※※
附言三则：
其一：请大家不要找我QQ视频……我没有摄相头，但是QQ在摄相头被拿走之后
仍然显示那个图标……我的破本子无法承受，今天就因为有人找我视频而死机，丢
掉了未保存的两千多字，苦死……-_-｜｜
其二：不笑写文一向兢兢业业，斟词酌句，却一直困惑于点击数不丰……和铁
拳兄聊天时才受教了，原来现在网上质量是次要的，速度是主要的……-_-b …因此
决定‘痛改前非’，玩命地写……
其三：原来我的D版书还不止一个版本……敦煌、甘肃、内蒙古，目前已知就三
种了……凸-_-凸……那位网友看见了，帮我扫一下封皮，我也看一眼，或者，那个
出书的，你送我两本好了，我好签名送人……
最后，感谢一直支持我的朋友们，铁拳无敌、蛤蟆、睡MM笑笑＝＝＝＝，以及
热心发表书评的读者朋友们，还请大家继续支持，多提意见。
吾不笑 2004/11/7
第四卷 伊甸 第五章 初拥
恐惧。
令人发疯的恐惧蔓延在这顶楼之上，仿佛铺天盖地而来的阴云，几乎是瞬间就
将李和霖压的动弹不得，冷汗如雨。
他妈的，他妈的……
狠狠地诅咒着，然而曾经杀人如儿戏的堂堂刃兽，颤抖的双腿和手臂已经像是
纸作的一般，软绵绵的不听使唤。他现在无比的后悔自己为何不先行动，反而谨慎
过头地先去感应对手的气息。
在外面的几个人之中，大部分的气息和原来组织中排名第一的黑魔很像，黑暗
而狂暴，但是其中之一的气势比起黑魔来简直强了不知多少倍，令人牙齿打颤的就
是他，而另一个虽然气息与黑魔完全两样，却仿佛冰针一样不断刺激着他的神经，
诡异而令人敬畏。
子弹的嗤嗤声大作，李和霖呻吟般地叹息了一声。一群笨蛋，难道连感觉对手
实力的本能都没有吗？这次已经非常明显了，现场能活这离开的，最多最多不会超
过两个人——他和秃鹫。其他的，就要看祖上是不是积德了。
从他的角度看不全秃鹫隐藏的角落，但是很明显，秃鹫也感觉到了这令人心神
俱丧的恐怖压力，两个人互相对视着，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出了深深的惧意。
几乎是眨眼间的功夫，两人尚未决定如何逃脱的时候，秃鹫的那些笨蛋手下已
经如同甘蔗一般一棵棵倒下，大部分一动不动，偶尔还有几个能出声的，听起来也
是离死不远了。
秃鹫的眼神变了，随着手下一个个的倒地，本来清澈的目光几乎发红了，呼吸
开始变得粗重，当李和霖暗道一声不妙想要制止他的时候，他已经疯了一般弯腰窜
出，在舱门口曲膝跪地，把自己暴露在敌人的火力之下的同时，瞬息之间连开六枪
。
特殊改制的AI50F，弹匣里12发，加上枪膛里原本的一发，已经全部喷吐而出。
妈的，这家伙已经疯了，想同归于尽。
恶狠狠地诅咒一声，李和霖刚刚弯腰准备跃出舱门，配合秃鹫一起逃脱――或
者，至少借他那不要命的行为掩护自己逃脱——的时候，异变陡生。
仿佛是天空中厚重的云彩突然飘来遮住了太阳一般，他的眼前似乎突然‘暗’
了一下，当他微微一愣，凝神再看的时候，却只觉得难以抑制的冰冷沿着他的脚跟
一直冲到头顶，一下子把他冻僵在那里。
眼前一花，秃鹫魁梧的身躯已经被一名瘦削的老人举在了空中，而那比黑魔还
要强烈数十倍的气息也扑面而来，几乎有如实质，那干枯的手臂仿佛是铁作的一般
，提着秃鹫100多公斤的庞然身体却丝毫不见摇晃。然而这还不算完，当他还在因为
那强烈的气息而胆战心惊的时候，那名老者说了几句话，突然之间狠狠地咬噬在秃
鹫那粗大的脖子上，令人汗毛倒竖的吸吮声传来，令人牙齿发酸。
原来如此。
李和霖反倒冷静下来了。居然遇到了传说中的吸血鬼。虽然他不是很得老大信
任，但是至少一些小小的内幕他还是知道的，其中就包括了这吸血鬼。
人总是由于未知而恐惧，一旦了解了面对的是什么，反而不那么害怕了。
饶是如此，他还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牙齿的颤抖。毕竟看着一个活
生生的人被吸干，总不是件愉快的事情，满地鲜血碎尸他见惯了，但是这个场面，
还真是头一回。
然而老头子却开始喘气起来，身形也摇摇晃晃的，那慑人的气势也突然间减弱
，秃鹫的身体却在他眼皮底下开始变异，外露的皮肤渐渐地红得像是被煮熟的大龙
虾。
终于，老头子软软地把秃鹫那巨大的身子放了下来，委顿在地，呼呼地喘着粗
气。
想也没想，多年来残酷的训练已经让李和霖将手中的疯骨高高举起，鬼魅般跃
出藏身之处，向着老头的头颅死命地斩下。
没有预想中那已经体会了无数次的切劈的感觉，李和霖全身一震，感觉仿佛是
劈在了一块坚硬的钢块上，仅仅只前进了一点点，就已经无法再动分毫。
一只手掌握住了他的疯骨，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的手掌。皮肉已经被切开大半
，甚至掌骨也已经切进了一半，手掌的主人却恍若未觉，在李和霖的目瞪口呆中摇
摇晃晃地站起来，“热……好热啊……”他模糊地嘟囔着，眼睛血红。
破空之声响起，其他几个人已经疯了一般地朝这边扑过来，李和霖丝毫没有停
留，几个起落已经来到了顶楼的边缘，手上一阵乱动，‘疯骨’的柄已经移到了中
间，然后他似乎是迟疑了一下，带着非常心疼地表情猛地用力，‘疯骨’在他的手
中随着一声脆响化作两把短剑。
“再见了。”李和霖狞笑着对冲过来的几人打招呼，一个空翻后跃，带着得意
的笑容，熟练地用两把短剑交叉刺入墙壁，沿着这栋大楼的侧壁飞速下降。
靠，陪上了宛如自己第二生命的护身兵器才得以逃脱，代价实在够大的……李
和霖心疼地叹息，然而却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至少这条老命是保住了……真得感谢
可怜的秃鹫，要不是他，那战斗力暴强的老家伙也不会那么容易摆脱。
不怀好意地微笑着，他仰头上望，笑容却在一瞬间凝结。
那个人，那个拥有和黑魔不同气息的人，正在他的头顶冷冷地凝视着他，巨大
的羽翼在背后展开——又看了一眼，确实是羽翼，不是什么高科技的东西——尚未
等他回过神来，几条鞭子已经带着呼啸的风声卷了过来，庞然的巨力把他像提小鸡
一样地提起，在一阵摇摇晃晃头晕目眩之后，那令人绝望的顶楼再次出现在他的面
前。
※※※
我甚至想都没想，已经跃了下去。
越出楼顶边缘的同时，背后已经化生出巨大的羽翼，寒风在我身边呼啸而过，
墙壁上那人的身影也越来越近。
胸中翻腾的是愤怒，看见金被攻击的那一刹那，我是真的愤怒了，愤怒到已经
忘记这是一个人类，愤怒的只想把伤害金的人扯碎——直到他那表情凝结的脸落入
我的眼中，我才稍微想起了一点。
然而已经来不及。活化细胞变成的触手已经卷住了他的身子，背后的羽翼再次
变化，成为两只巨大的触手，延伸而上勾住楼顶的边缘，迅速地把我和那个人类一
起拉回楼顶。
保镖之一飞速地上前，只一下，就让那个人类发出了痛苦的呻吟，鲜血从他的
口中溢出，呻吟着在地上抽搐。
“不……不要杀我……”他喘息着，一边强忍着伤势拼命把嘴里的鲜血吐出，
避免自己的话被打断，“不要杀我，我，咳、咳……我的基础——比、比那个大个
子还好……只要让我活下去，变成吸血鬼也无所谓……”
“呵呵呵……”金苍老的笑声在这空旷的顶楼响起，“……看来你也不是什么
好人。”他似乎已经恢复了大部分力气，站起身来，慢慢地踱到那人的面前。
“你的身手确实比那个大个子好。”他蹲下身来，看着奄奄一息的那人，语气
里有些赞叹。“至少你隐藏得比他好。”
那个大个子正跟在他的身后，被另一名保镖监视着，眼神一会迷茫、一会清醒
，嘴里还不时发出无意义的低声咆哮。
“凌！”金·纳维厄呼唤着我，声音明显地比先前要疲惫多了，有点无神的眼
睛瞄了瞄地上的人，“你看着办吧。”
我下意识地向前走去，走了两步，却又停住了。
所有人都在盯着我，虽然除了金以外，并不敢看我的脸。
我可不是你们这样的吸血鬼啊！我苦笑，然而很明显，从刚才的命令就可以想
到，金一开始就打算把这些人类中的精英留下来，作为送给我的‘力量’。
而我，也确实非常的心动。
怎么办？难道让金和他的手下替我进行‘初拥’么？
恐怕不行，我似乎记得，传说里吸血鬼对‘初拥’的上一代是绝对忠诚的。
目光扫过等待的众人，当大个子那摇摇晃晃的身形进入我眼帘的时候，我突然
笑了。
再次迈开步子，我走向地面上那正用交替闪现着绝望和希望的目光看着我的那
个人类，然而在半路上仿佛不经意地，随手捏了捏那正傻站着的大个子，又随意地
看了看他的伤口，在众人不经意间，带走几滴血液。
原来如此。
强忍着扑上去猛吸的冲动，我利用活化细胞将那点血液摄入体内，几分之一秒
内，大量的数据迅速地被组合出来，大个子体内的数据像一张清单一样列在我的脑
中。
原来如此。
所谓的‘初拥’，是吸血鬼开启了自己体内血细胞预设的一项‘功能’，在进
入目标体内后，引起相应变异的同时，把自己基因中的一个‘函数’也一起嵌入进
去，这样被初拥的人就拥有了类似上一代的能力，同时性命也就掌握在了上一代的
手中，基因内也被写下了‘服从’的命令。
对于成熟的吸血鬼来说，这就是一项本能，但是没有经验的吸血鬼往往无法掌
握合适的量和质，因此很难成功的进行‘初拥’。
原来如此。
强忍着因为读取数据而带来的火一般灼烧的干渴，我不停地深呼吸，借助冰凉
的空气来清醒自己，非常艰难地，体内那种狂暴的渴望才渐渐地消退下去。
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睁开眼，才发现金用一种很有趣的表情在看着我，可能
他以为我在克服紧张情绪……毕竟，从我的年纪来说，肯定没进行过‘初拥’。
“我会看着的。”他苍老的声音果然带着笑意，我竟然又感觉到一些‘慈祥’
。
苦笑一下，我快步来到了那个人类的面前，不敢用手，而是用触角把他提了起
来。
闷哼一声，他吐出几口鲜血，已经奄奄一息了，眼睛却仍然热切地看着我。
不，那是对生命的热切。
看着那双晶亮的眼睛，我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目光扫过他仍执在手中的诡异
兵刃，终于做了决定。
我不是吸血鬼，我的血没有那种‘本能’，但是只要知道了原理，要对他进行
初拥，却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毕竟我的体内，有两个正牌吸血鬼的基因在。
你喜欢用刀，那么，我就给予你曾经令无数吸血鬼心胆俱丧的杀戮者、‘狂暴
之刃’里摩尔的血统好了……当然，在我除了月色无人能比的细胞操作技术下，你
将会比里摩尔更加强大。
现在的我，对于活化细胞的操纵几乎已经到了随心所欲的地步，差不多毫无困
难地，通过与金的‘函数’对比，我从里摩尔的活化细胞中找到了用于‘初拥’的
基因片段。
没有使用我的血液——我的血液也没有用——我利用简婷的活化细胞形成管道
，从这个人类身上抽取他自己的血液，然后激活里摩尔的活化细胞，让血液从它们
形成的毛细管道中流过，刺激它们的本能来对这些血液进行改造，然后再将这些血
液回输回去，代替本来应该由我的血液扮演的角色，改造这个人类的全身，引发变
异。
说起来很复杂，但是各个步骤几乎同时进行，其实没用多长时间。在大个子的
身上我汲取了教训，回输血液的同时探出众多的细丝，将这个人的大脑和重要的神
经系统保护起来，以免因为突然急剧增高的体温而受损。
一切都按照我的设想来进行，没有发生任何我意料之外的问题。我悄悄地松了
口气，回头却见其他人都在用目瞪口呆的表情看着我和被举在半空的人类。
“你…”金虽然知道我不同寻常，仍然有些说不出话来。明明没看见我咬，也
没看见我给与这人类血液，那该发生的变异却实实在在地开始发生，一个不少，如
果说有什么问题，那就是……太安静了。
甚至李和霖自己都有些莫名其妙，刚才看秃鹫大个子，又是被咬、又是被吸成
人干、又是惨嚎、又是变弱智的，没一样好，弄得他都已经咬牙准备熬了，没想到
一点感觉也没有，本来还有些热、有点痛，但是很快也都消失了。
但是，那种力量，那种他不知为何隐约有点熟悉的力量，却一点一点地开始在
他的身体里积聚，膨胀，真真切切地提醒他，他确实已经开始改变了。
有了读取数据的经验，我改良了控制的‘函数’，剔除掉吸血鬼本能中预设的
那种代代相扣的效忠，而改为‘绝对的’只向我一个人效忠。
能改变这一设定的的大概只有月色和他的母亲梵兰……
头脑中忽地一缩，一个想法幽灵般地冒了出来——那位播撒种子的‘伟大的’
神，是否也是在我们的体内设下了复杂的控制‘函数’？
一霎时我只觉得口干舌燥，耳边轰轰乱响，隐隐处在失控的边缘，幸好触角上
的人类这时发出几声微弱的呻吟，才将我从这可怕的状态中拉了回来。
喘息着，我将他放下。该做的步骤已经做完了，该辅助的措施也都作了，接下
来就要看他自己了，是不是能撑过变异这一关。
情况显然不错，我打量着蜷曲在地那名人类。他只是间或地呻吟一声，神志明
显地还是清醒的，只是四肢都在抽搐，暂时恐怕是无法行动了。
没有停下来，我移动脚步，来到那些先前被击倒的人身旁。还不错，我大体扫
了一眼，加上驾驶员，一共五个人，热成像显示他们的大脑都还有活动，不愧是经
历过严格训练的军人，生命力够强。
那么，来吧！
在其他人惊讶的目光中，我兴致高昂，索性同时分化出五只带有先前结构的触
角，准备一次性地对他们全部进行‘初拥’——不过这次我给与他们的不是里摩尔
那狂暴的血脉，而是来自简婷活化细胞的那更注重速度与平衡的基因。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一次即使是同时进行五个人的‘初拥’，也照样有条不
紊地稳步进行。由于耗费的并不是我自己的血液，因此我根本没有太多损耗，只是
耗费了一些体力，比起金·纳维厄初拥时的狼狈模样，简直犹如花园散步般悠闲。
看着不断改变的五个人，我心里突然有一些兴奋，连牙齿都有些发痒。这些是
我的了，我的‘力量’，这些从人类中挑选出来的精英，受过严格的训练，战斗经
验丰富，加上从此对我‘绝对效忠’，一旦自身的条件跃上‘吸血鬼’这个台阶之
后，其总体实力真有些不可想象。
至少抵的上一个旅的兵力，我暗暗估计着，虽然不可能用来对付月色，但是对
于约书亚来说，他们就是一场恶梦了。
兴奋的臆想中，分化的触角已经自动地放开了，有些疲惫地缩了回来——五个
人的初拥已经结束了，也都像先前那个人一样，比较平静，但是似乎简婷的血脉比
较温和，他们的状态比起先前那个人来说要强一点，至少能自己站起来。
转过头，我看着金·纳维厄那还在震惊中的脸，真心实意地笑了：“金，”我
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看着他浑身一震，从发呆中清醒过来：“谢谢你。”
不论事情是怎么发展，这些人是他本来就准备留给我的，我感受到他的心意，
发自内心地想谢谢他。
听了我的话，金·纳维厄瘦削的老脸露出笑容，“想谢我的话，给我买双新鞋
吧。”他苍老的声音里带着笑意，露出脚上无法承受他的发力而已经开裂了的鞋。
“没问题——不过我没钱，你先借给我。”我微笑着说。金一愣，随即和我一
起笑了起来。
我笑着，抬头望那银色的月亮，在这一个瞬间，我感到无比的轻松。
“哎呀呀……”在我们的笑声中，肖雅楠，不，月色那娇腻的声音响起：“我
还想给你一个惊喜呢……没想到，倒是你给了我好几个惊喜……”
她娇巧的身形斜靠在门边上，在月光下宛如邪媚的女妖，充分地用眼神和动作
将肖雅楠的美丽化作妖异的诱惑。
她的手上，轻若无物地拎着一个人形，听到月色说话，他艰难地抬起头来，用
呆滞的目光扫视场内的众人。
看到那张脸的时候，我吓了一跳，几乎惊叫出声。
‘卢哥’，那具引发这场大骚动的尸体，又在月色的手中，活了。
第四卷 伊甸 第六章 抉择
代号：秃鹫；姓名：阿里斯泰尔，姓氏未知，年龄32岁。
属于有特殊能力的人类，视力极其发达，从幼时即被带至‘特别分队’总部训
练，出生地、国籍、血统、父母统统没有留下任何资料。特长是暗杀和跟踪，擅长
使用长距离狙击枪械，共执行顶级任务九次，评价全部是最高级的‘完美’。
代号：刃兽；姓名：李和霖，年龄26岁。
隶属于暗杀组织‘白光’，从10岁开始接受杀手和特工的训练，之前的记忆已
经被洗去，父母不详，在‘白光’之中排行第三，性格冷酷狂暴，有惊人的破坏欲
，喜好女色，几乎被全世界通缉。共执行顶级刺杀任务25次，评价全部是……空白
。
代号：红胡子；姓名：阿瑟·米勒，英国人，已婚，服役于英国皇家海军，上
尉军衔，38岁，顶级飞行员，3万小时飞行经验，6年绝密试飞员资历，能驾驶任何
国家生产的任何机种，仅有的10名能驾驶隐形超级直升机“密密尔”的机师之一。
以及，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赠品下属四名。
看着目前属于我直接掌握的人马，我心里有点荒谬的感觉，暗杀者、杀手、王
牌飞行员，无论如何看，这都是一个‘手术刀’式的组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孤
军突入，瞄准敌人的核心，一击必杀、一击即走。
尚未完全从‘初拥’的反应中恢复过来，这些人还有些沉默，不过神志都已经
完全清醒了，在这老屋中懒洋洋地或坐或站，围绕在我的身边。
哦，忘了，还有他。
卢立卓，普通警察，吸血鬼，完。
他的恢复状态最差，目光尚有些呆滞，可能和他死去的时间过长有关。虽然他
怎么复活的我并不清楚，但是我正在等，等月色来给我解释。
当时——或者照现在的时间说是昨夜，月色出奇地并没有生气，或者是我‘初
拥’了六名人类让他觉得愉快，总之他对乱成一团的楼顶和金·纳维厄战战兢兢的
表情像是视而不见，简单地对他说了句“你自己收拾”之后，就饶有兴趣地挨个打
量被我转变的那几名人类，而当那些新诞生的吸血鬼对他露出敌意、甚至拒绝他的
碰触之后，他更是开心的娇笑个不停。
“你果然没让我失望啊，‘同伴’。”他兴奋的目光不断地在这些新生的吸血
鬼身上扫来扫去，“‘创造’的感觉很不错吧？等回头我再教给你一些技巧，你会
做得更好的。”
然后我们就回了老屋，留下金和他的手下负责处理一切善后事宜。老家伙们的
失职使得特别分队横插一脚，虽然得到秃鹫他们算是一个补偿，要清除那些痕迹也
有得他们忙的了。
当我迈步的时候，新生的吸血鬼们都自动自发地跟在我的身后，包括那个大个
子秃鹫在内，想必他已经接受了金的指令，要跟随我。
简单地吃了一点早餐，我回到了原来栖身的那间屋子，月色则把仍在昏迷中的
肖雅楠带去地下室，把姜笑也叫了去，准备详细地分析为何会‘心’会篡改指令—
—走出门时他的脸上是一脸的兴奋，比起令我痛恨的那个‘真正的吸血鬼’，现在
的月色，更像是一个热心探索奥秘的学者。
本来我以为凭借月色的能力，应该很快就能找出问题所在，但是一直等到中午
，金·纳维厄和他的手下都回来了，月色也没有出现。
这令我很不安。
耗费的时间越长，说明情况越复杂。然而我纵然心焦，却无能为力，只能在这
里等。
然而沉默的等待中，时间慢得不可思议。
坐在众人的中央，我脑海里翻腾不已，一会担心肖雅楠的身体会不会受损，一
会又幻想自己拥有这些力量之后要如何如何报复约书亚……
直到脚步声响起，金·纳维厄的到来才将我从幻想中惊醒。
“凌，”他苍老的声音里有着疲惫，“我现在真希望你马上就接手‘六翼’…
…虽然大人帮我调整过了，我这身体还是比不上壮年了啊……”
“那是因为那个大个子耗费了你的大部分体力。”我说。金的抱怨让我感觉亲
切，而他话里的信任更是令我温暖。
“呵呵……”金笑了，扫视了一眼围坐在我周围的吸血鬼们，脸上堆起满意的
笑纹：“怎么样，这些人的素质还不错吧！虽然他们都和情报单位有关，处理起来
有点麻烦，不过，一下子得到这么多能经受得住转变的人类精英，也相当值得了。
”
确实。
我环顾周围的手下们，难怪一向比较沉默的金也有些兴奋，这些人真的是可遇
而不可求的‘材料’，全人类里面也找不出多少，能一次到手，谁会不心动。
特别是那个李和霖，他和里摩尔的血脉融合得非常之很好，再加上我的调整，
现在已经能生成自己的‘牙魅’了，不过他还是比较偏好原来的那把兵刃，一直想
让活化细胞转变成那个样子，正在努力中，经过一上午的练习居然已经略具雏形了
，看来成功的希望很大。
“对于金来说，这些确实很难得。”月色嘻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金立即站了
起来，微微弯腰，秃鹫也跟着行礼，而我和我创造的吸血鬼则一动不动。
没有在意我的‘无礼’，月色款款地走了过来，在我面前停下，“不过，对于
你来说，只要掌握了一些技巧，完全可以自己创造这种程度的生命——当然，还需
要一定的‘环境’”
他特意在‘环境’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脸上是我熟悉的古怪笑容。
我的脑中灵光一闪。
“你是说，‘伊甸’？”
“那里当然是最好的，不过，现今人类的科技也能勉强能够制造出这样一个‘
环境’例如——算了，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现在，你想知道结果么？”
他的话令我的心猛地一沉，呼吸急促起来，紧张地等待着。
“恩，怎么说呢……”月色沉吟着，“这一切，只能说是‘巧合’。”
巧合？
我迷惑地望着他，等待他解释。
“你下的指令是正确的，‘心’的执行也是正确的，但是，第一个巧合是，‘
心’的能量在之前经历过一次大的消耗，以至于进行到一半的时候，缺乏能量而停
止……”
大的能量消耗？我快速地在脑海中搜索，哦，对了，在那之前，‘心’刚刚进
行过一次‘传承’，也许就是那次消耗了它不少的能量。
“恩，环境所迫，你接手了接下来的工作，这一步应该也没问题，她的神经没
有受损，你比较完美地接替了她身体的控制权……第二个巧合来了，你是一个完全
没有经验的人。”
是的，我完全不会操纵肖雅楠女性的身体，差点让神经系统失衡。
“胆大包天的家伙……不过你的设想真是很有创意，你干脆交出了控制权，让
和你同行的女吸血鬼控制她的身体……理论上是没有问题的，但是你犯了一个错误
。”
我的心猛地揪紧，是我的错误？
“本来你只需要接驳控制行动的那部分就可以了……但是你却自作聪明地把两
人几乎全部的神经系统都接驳了起来……这个时候，第三个巧合出现了：那名女吸
血鬼对你有一定的好感。”
好感？姜笑？
“只是一点点好感而已……然而吸血鬼的神经系统比人类强了几百倍……通过
你的接驳，特别是，你那种接驳方式只是不让传导的强度超过上限而已……很快地
，这种‘好感’的感情组合完整地传导到女人的神经系统里，因为其强度几乎逼近
她神经的极限，所以立即就对她造成了影响，在她体内形成了高强度的控制……三
个巧合，加上你的一个错误，这就是她体内‘爱情’的来历。”
我沉默地听着月色的解说，原来，还是因为我的错误。
然而在内心深处，我却深深地松了一口气，果然不是我的指令，我的心，没有
背叛空灵。
“还没完呢……”月色妩媚地邪笑着，“由于你那胆大妄为的‘连接’，女人
的神经反馈增幅之后又反传给了女吸血鬼……所以，她的这点‘好感’就这样来回
传来传去，不断被增强，虽然她自己也不知道，但是，原来的那一点点好感已经被
无数倍的增强了，你也等于在她的体内制造出了‘人工爱情’，哈哈哈……”
银铃般的笑声在这屋子里嚣张地响起，月色非常开心地大笑，笑得那满头细细
青丝都散了，杂乱地软软垂在脸颊一侧。
那与肖雅楠毫无二致的悦耳声音现在在我听来分外的刺耳，仿佛一下下地刺在
我的心头，担忧、失措与难堪在我心里混合着，化作轰然的怒火燃起，然而尚未等
我有所行动，李和霖已经鬼魅般地出现在月色笑得花枝乱颤的身躯背后，右手已经
延长成他那把兵刃的形状，无声地劈下。 那速度连我的眼睛都有些看不清，然
而月色只是轻轻地一挥手，就已经把他击飞，重重地撞在墙上，又是满地的碎块。
在金的惊讶声中，也有些吃惊的我强压住内心的怒火，制止了其他手下无意义
的攻击。
月色似乎并不在意，又开心地笑了好久。
“你的这些手下对你可是很忠心啊！”停止了那嚣张的大笑之后，她略有一点
点喘息地说，对于勉强爬起身来的李和霖投来得凶狠目光恍若未觉，“居然连我也
能攻击，你做的东西相当不错……你看金做出来的那个大个子，看见我就象老鼠见
了猫一样……”
我的目光投向秃鹫，果然，他微微弯着腰，甚至不敢直视月色，而我这边的手
下则一个个露出獠牙，凶狠地朝她咆哮，目光里看不到一点顾忌。
这多少令我好受了一些。
“总之，真的是一个很巧的巧合。”月色终于平静下来，微笑地看着我。“原
因我已经找出来了，现在，决定权就交给你了。”
※※※
轻轻地深呼吸，我努力压抑住体内的激动。就在我面前这扇古香古色的欧式木
门之后，有一名因为我的错误而受伤的美丽女人，在等待我的抉择。
不，应该是我要去聆听她的抉择。
无声地摇了摇头，示意手下们在此等候——刚刚转化的他们，就象才破壳而出
的雏鸟，总是会下意识地跟随在我的周围——再次深吸一口气，背对着他们撤去脸
上的伪装之后，我推开沉重光滑的木门。
第一个跳入我视野的，却是一张略带憔悴的娇小脸庞。
姜笑……
默默地看着她，我的心有些发酸。她瘦了很多，甚至比肖雅楠瘦得还要厉害。
原来仿佛永远在笑的脸已经消了下去，眼眶有些发红，看见我的瞬间那双精灵的眼
睛里爆发出灿烂的神采，然而却又在眨眼间暗了下去，脸上消失了表情，沉默地退
到一边。
我无奈地苦笑。
肖雅楠躺在屋子中间的一张古典大床上，已经醒来，斜斜地依着靠垫，无神的
眼睛呆呆地凝视着某个方向，脸上和姜笑是一样的面无表情。
‘我已经告诉了她们大部分事情’，月色告诫我的话在我脑海中响起，‘经过
我的努力，她们已经基本相信了，现在就由你来抉择了……’ 由我来抉择吗……我
长长地叹息。似乎我的烦恼就是月色的快乐，否则恐怕他早已不计后果地把肖雅楠
的记忆洗掉，甚至直接让她消失掉，而不是留给我来头痛。
“肖小姐。”
无声地张了几次口之后，艰难地，这三个字终于由我的声带发出。
肖雅楠全身一震，象是因为听到了我的声音，终于回神了一样，那布满红丝的
大眼睛转向我，里面多少有了点生气。
“我要忘记。”
尚未等我说什么，她已经淡淡地说，语气虽淡，目光里的决心却几乎刺目。
“我不要记得这一切，什么也不要。”
看来月色已经告诉过她了……我再次叹息。“肖小姐，我真的很遗憾，造成现
在这种后果……但是如果要逆转这一切，不光会洗去你的记忆，更大的可能会严重
损伤你的脑和神经系统，造成无法弥补的后果……”
“我要忘记。”她冷冷地重复。那毫无感情的语气令我一窒，差点无法继续。
“强行逆转的后果真的非常严重……”我决心把话说完，“我们可以多花一点
时间，暂时由我——们来照顾你，一点一点地逐步淡化，恩，‘那个’的影响，这
个方案比较可行——”
“我要忘记！！”肖雅楠疯了一般地叫了起来，那变了调的尖叫凄厉的令人齿
寒，将依在身下的两个靠垫狠狠地掷出之后，又狠狠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我什
么也不要记得！这见鬼的一切什么也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靠垫打在我的脸上，没有任何感觉，甚至还带着她的体温，然而我的心却已经
冰凉。
“……如果，一定要逆转，你可能会因为大脑受损，导致智力严重下降……”
我咬着牙，忍住内心的波动，坚持着把话说完，却已不抱任何希望肖雅楠停止了那
发疯般的举动，泪眼婆娑地抬起头来。“就算变白痴，我也不要记得这一切。”
那水痕斑斑的凄美的脸和属于女人的决绝，一瞬间让我恍惚。
那是我的空灵，同样的，宁肯选择毁灭也不妥协的，倔强的女人。
心在刹那间仿佛缺了一块，我感觉身体有些摇摇晃晃，久违的泪水涌上，热热
的，令我的视线模糊，不得不闭了闭眼，把那缕噬骨的心酸压下。
为什么呢……我模模糊糊地想着，为什么你们都要那么刚强呢，为什么不肯放
弃那愚蠢的倔强，好好地珍惜自己底的生命呢……为什么呢？
“……好的。”我一字一字的缓缓说道，“我尊重你的决定。”
没有心思再去关心姜笑的事情，我转身快步走出这屋子。久远的回忆被那张布
满泪痕的脸撕开了一个缺口，痛的我颤抖，必须尽快把它掩好。
“即使失败了，我也会照顾你一生。” 我在门口低低的说，自己也分不清是自
言自语，还是给肖雅楠安慰。
推开那厚重的大门，活化细胞再次盖住我的脸，也遮住其上的泪痕。
手下们正安静的等待，短时间内，他们还恢复不到平时的人格。
没有兴致说话，我默默地前行，这用巨大花岗岩块堆垒起来的阴森古堡，即使
在太阳最强的正午也依然冷暗，正仿佛我的心情。
“她选择了什么？”
幽灵般地，月色出现在楼梯的栏杆上。
同样的脸，同样的声音，同样的完美身材，妩媚地笑着，秀发低垂，侧身躺在
楼梯古老光滑的扶手上，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和其上惊心动魄的曲线。
——我听见身后李和霖吞口水的声音。
然而看着那风情万种的美人，我的脑子里却自动自发地闪现出那张泪眼婆娑的
相同的脸，一种难以言喻的挫败和酸软从我的心头泛开。“不要再这个样子了。”
我无力地说，声音近乎哀求。“不要再模拟她的外表了。”
黑影一闪，月色已经出现在我的面前，和我的间距不足10公分。
“你对我发过脾气、对我动过手、对我不理不睬过，不过，到是头一次在我面
前软弱……”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眼睛里一闪一闪的，“好吧，算是帮你一次。
”
话音刚落，她的外表就开始迅速的改变，骨格开始变得粗壮，肩膀变宽、肌肉
增多，唇上也开始冒出细密的胡须，很快地，从妖娆的美人化作了魁梧的男子。
“这是她的男子形态。”他笑，声音雄厚低沉。“这总行了吧！”
“她选择逆转，即使变成白痴也要逆转。”我叹息着说出肖雅楠的抉择，没有
理会他。
“看你这样子我就知道了。”月色嘿嘿地笑，转身走向肖雅楠栖身的房间。“
放心吧，即使逆转失败了——恩，大概只有10％的机会成功——我至少也能保住她
的性命。”
潇洒地转身，他冲着我露出一个充满自信的笑容。“我拿自己的自尊担保——
所以，拜托你不要再用那种可怜的眼神看我了……赶快把这件事情解决，我们还有
很多有趣的事情要做呢！……当然，你不想去也行。”
原来肖雅楠即使生成男儿身也依然如此出众……我望着那线条优美的背影叹息
，觉得心里的负罪感又多了一点。
然而心情，却因为月色得话而变得轻松。
不过……
苦笑一声，我带领手下走回栖身的屋子——不想去也行？只是说说罢了，现在
的我，已经没有了后退的余地，也没有了抉择的权力。
其实，我也是一个倔强的男人。
第四卷 伊甸 第七章 试炼
圆月的清辉撒在我居住的这间古老的房子里，静谧而令人平静，仿佛这世界自
诞生以来就是如此，只有四周细微的呼吸声，才提示出这美景并不是凝固的画面。
幸好这个房间够大——我转头四顾，刚成熟的吸血鬼们都自动地到这个房间睡
觉，尚不适应初拥后身体的他们活动了一天，已经非常疲劳，现在一个个都睡得很
沉。
我也很想沉沉地睡一觉——我叹息，陷入那浓浓的黑暗之中，什么也不想，什
么也不用想……然而现在我的大脑异常的清醒、亢奋——太多令我无法平静的事情
了。
微微的声响传来，我转头把目光从窗外移回，看了看招呼也不打就出现在屋里
的月色。
“我已经为她专门创造了一个‘茧’，建立了非常完善的维生系统。”月色坐在
古老柔软的大床上，依然维持着男子的外表，有点漫不经心地说。“本来用不着这
么费劲，十分钟足够搞定了……不过，看在你的面子上，也就慎重了一些。就算失
败，至少能保住她的性命。”
“ 恩。”我淡淡地回应了一声，想了一想，终于还是加上一句：“……谢谢。
”
月色嘿地一笑。身影一闪，人已经来到我的面前：“不客气。”他说，靠得非
常之近，英俊的脸孔几乎是紧贴着我的脸了，强大的气势和阳刚之美扑面而来。“
倒是那个女吸血鬼，你准备怎么办？”
姜笑……我再次叹息。虽然她已经了解了事情的原委，但是却好像变得十分冷
漠。“她的情况如何？你能逆转她所受的影响么？”
“恩，她的神经系统强度比人类强，因此所受的影响并没有像那个女人那么严
重……但是也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清除掉的，毕竟那是因为‘强化’而来的，并非
‘制造’，与她本身的天然基础结合得非常自然、严谨，想要完全不受损的剥离，
基本是不可能的。”
月色潇洒地转了个身，坐上了床沿，手上不知何时燃起了袅袅的青烟，用两根
指头捏着凑到唇边深深地吸了一口，姿势非常的率性、粗犷。
这家伙还真是活得足够久，是男人行为就象男人，是女人行为就象女人，完全
没有任何不自然的感觉。
“…只有一个办法。”沉思了一小会，月色又凑了过来，“让她自己明白情况
，然后一点点地通过自然的方式令她心中对你的感觉变淡……也就是说，破坏你在
他心中的形象，嘿嘿……”
他笑了起来，青色的烟气随着他的笑扑向我的脸。“……不过，也需要很长的
时间就是了。”
“那么，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不着痕迹地微微后移，月色的话令我稍稍安心，我的口气又回复了淡然。
“恩，接下来吗……”月色抬起头来想了一想，“……恩，善后的事情由金和
他那帮废物去做就可以了……大概也不会再有那帮老家伙摆不平的事情了……恩，
对了！”
他象是猛然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咧嘴一笑。
“他给我带来了一个有趣的消息。”月色的目光落在一旁昏昏欲睡的卢立卓身
上，随后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拍过去，把他给拍醒过来。“这家伙，真是——”他摇
摇头，“喂，给这位先生讲讲你来这里干什么。”
卢立卓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依然不甚清醒的样子。“家族……出事了……”他的
声音含混，幸好仍能听清楚。“秘密帐户里的资金……资金……消失了一大半……
家长派我来……找长老帮忙……”
只说了几句话，他就呼哧呼哧地喘气，又坐了下去，眼睛闭起来。
“这家伙很好玩吧？”月色冲我笑，脸上有些得意的神色。“我可是在他身上
花了不少代价啊！你知道么，虽然这家伙属于变种的，生命力够顽强，不过，为了
让他活过来，我可也是牺牲了不少细胞啊！……恩，说起来，他的基因倒是和你有
点像，没准你们有什么血缘关系呢，有兴趣的话去读一下看看。”
“免了。”我毫不动心地立即回绝了。“我对自己的自制力没甚么信心，不想一
下子把你的辛苦成果变成干瘪的肉条。”
“是吗……”月色的表情没什么变化，“那你对他所说的那件事情怎么样？有
兴趣吗？你马上要成为新一代的领导者了，这倒是一个不错的试练机会……”
摇了摇头，我看着他的眼睛：“我现在只对一件事情有兴趣：‘伊甸’。”
还有我的女儿和约书亚。我在心里补充，但是我不认为让月色知道这些会对我
有利。
“ 哦，伊甸啊……”月色一脸无聊的神色，“你这么着急？还有好几百年啊
……不如到处去玩玩吧，反正现在你的生命少说也能持续个几万年，不学会打发时
间的话，可是会受不了的哦！”
“我要去‘伊甸’。”我再次重复。
“唉。”月色叹气，摇着头走向那狭长的高窗前，“‘伊甸’啊……可不是想
去就能去得地方啊！那么容易的话，我早就去好几回了……”
我的心猛地下沉。‘伊甸’居然是连月色也无法轻易去到的地方？那我又如何能
够到那里？更谈不上破坏那还不知道在哪里的‘导航’装置了……
隐约有种受骗的感觉泛上心头，我的犬齿突然有些发痒。然而尚未等我说什么
，月色已经转过头来，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看着我。
“不过，既然你这么着急……你知道‘伊甸’在哪里么？”他的声音不知为何
有种神秘的意味在里面，“你绝对想不到的，绝对绝对。”
神秘的笑着，月色的半边脸孔隐进了月光的影子里，另半边光滑的皮肤更加显
得近似透明般无暇，而且他还特意张开了一片羽翼，细碎地散射着月光，朦朦胧胧
地，那画面纯美而妖异，仿佛堕落前那一刹那的圣洁天使。
“其实，你每天都能看到它，那神秘的‘伊甸’。”月色的音色也改变了，仿
佛在咏叹一般，“但是，你永远也想象不到，它，竟然会在那里……”
微微地弯腰，月色如同彬彬有礼的贵族般行礼：“现在，我的同伴，我的朋友，
请允许我介绍，这，就是那无悲无喜、无忧无虑的神圣之地，‘伊甸’。”
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随后身体完全隐入了黑影之中，只有那双眸子还在晶亮
地反着光。
我顺着他的手势方向望去，冷月的清辉之下，这古老的庄园里一切都安静而平
和，远处是城市里不很密集的灯火，没有任何与众不同的地方。
“你开什么玩笑？”我皱起了眉头，“难道说这栋古老的屋子底下，就是你所
说的‘伊甸’？”
“唉。”月色似乎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人类啊……”
他再次出现在月光里，单手抬起。
似乎不是开玩笑……我的愤怒稍微降了一些，勉强集中了一下精神，再次望向
他的手。
依旧是那些平凡的景物，我仔细看了半天，仍然没发觉出什么奥妙，正要跟月
色说“我不玩了”的时候，却突然怔住。
不可能吧………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还在呼吸，只觉得头晕晕的，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消失了
，身体在激动的颤栗着，为月色暗示的那个惊人的事实所震慑。
“不可能吧……”我嘶哑的声音连自己听起来都陌生得很。“……天啊……”
“你果然没让我失望呢，同伴。”月色似乎很满意我的反应，而从他的满意里
，我知道了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天啊……”我再次呻吟一声，只觉全身的力气一下子都消失了，绝望地
望着窗外。
在月色的手掌平齐的方位，银色的圆盘静静地撒播着柔和的光辉，照亮整个天空
。
那是‘月亮’，或者说‘月球’，再或者说， ——‘伊甸’。
“你猜得没错，那就是‘伊甸’。”月色转过头，和我一起凝视着远方的明月
，“那里面是空的，是一个完整的世界，这星球上出现过的每一种生物都有种子留
在上面……每当收割完成之后，负责守卫伊甸的智能生命就会把新的种子播撒到这
个星球上来。”
难怪月色说，伊甸不是想去就去的地方——那里根本是无法去到的地方。
“唉，你不要老是把问题弄得那么严重好不好……”月色看着我颓丧的脸，摇
头叹气；“那是那位大人物的‘粮食播种机’，当然要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了，连母
亲那样的‘农夫’也会被防备着点……否则万一这些照看果园的烦了累了……嘿嘿
，他的口粮岂不是一下子就断根了？” 我几乎没有听进去他在说什么，怔忡的
目光只是呆呆地盯着窗外那洁白的圆盘。
……唉。”月色连连摇头，双臂一伸，黑色的羽翼瞬间遮住了冷月的清辉，
也遮断了我迷茫的视线。“……你总是这样……”他叹气，“你着什么急啊……虽
然就算是我们也没有那种能力可以进行宇宙空间的飞行，‘伊甸’只是可望而不可
及的东西，但是现在，人类已经有了啊！”
“人类？”我心头一动，对啊，人类已经登上了月球，甚至还不止一回……但
是……
“我的朋友，”月色英俊的脸孔靠了过来，“我知道你在烦恼什么……你看，你
想去‘伊甸’，你想阻止那位大人物，你想让人类不再是别人的口粮，是不是？”
他的声音温柔而魅惑，我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可是，为了这个‘伟大的目标’，我们必须要能够到‘伊甸’去……怎么才
能去呢，我的朋友？选择很多，是吧？我虽然对人类的事情不是很关心，但是就连
我也知道美国、俄罗斯、中国……但是，他们会让你使用么？”
他靠得更近了一些，变成在我的耳边轻声细语，醇和的男低音悦耳动听，“…
…或者说，他们会让你免费使用么？……即使我对人类的社会了解不多，我也知道
这肯定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是吧？”
我皱起眉头，脑子里随着月色的话飞速地运转起来，丝毫没有注意到他几乎已
经紧贴着我的脸侧了。
“……那么，如何才能利用他们的工具呢？……当然要给他们足够的好处，还
要给他们足够的压力……你觉得呢？”
我缓缓地点头，即使我从未涉足政治，我也知道，威逼利诱，乃是不二法门。
“ 你看，只要你专心一点，努力地成为一个合格的领导人，那么，他们那庞大
的、根深蒂固的财富和权势，马上就是你的了……”月色的眼睛里散发着邪恶的光
芒，仿佛来自魔鬼之渊的布道者，“……而一旦拥有了他们那惊人的财富和权势，
在人类的世界里，还会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呢……”
无可否认地，我心动了。
“那，你呢？”我的声音软弱无力。“为什么你不作这些事情？”
“我？”月色几乎是紧紧地贴着我的脸颊了，我甚至感觉到了他在微笑，“我
看着你玩。”
无可挑剔的面容再一次在我面前迅速变化着，很快地，那充满阳刚味道的身体
再次化作柔软的娇躯，“或者，作一次美女记者也不错……反正她也需要消失很长
时间。”
温润的唇轻轻地覆上，当我感觉到那柔软的热度，下意识地抿紧唇齿的时候，
她却移开了。
那一瞬间，我承认我非常失落。
“看来你应该有决定了。”她侧着身子依在我的肩膀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我
的身上，让我充分体会到那娇嫩肌肤的弹性，“那么，不管你愿不愿意，这个‘金
融案件’，就交给你了。”
“就算是……恩，你获得去往‘伊甸’资格的考试吧！”
※ ※ ※
精美的水晶杯以肉眼难以看见的速度冲向墙壁，一声细微的脆响之后，所有的
脆片都深深地嵌进了坚硬的墙壁中。
“你说过，你的计划已经完成了。”
看着那破碎的杯子在墙壁上凝固出的图案，约书亚心中的愤怒稍微降了一些
，重新坐回他宽大的真皮椅子上，一旁伫立的萨蔓莎立即拿出新的杯子，给他满满
地添上刚刚从秘密发现的沉船中打捞上来的两百年醇香美酒。
瑟西悄悄地咽了口唾沫，不自觉地转头去看墙上多出来的那些细微的小洞。这
一下要是扔在他身上……虽然他的身体经过强化，恐怕也很难消受这一击。
“恩，根据尼克乌的报告，事情一直进行得很顺利，我们的安排都及时发生了
作用……”
“发生了作用？”
约书亚沉声怒喝，后背的羽翼刷的一下展开，身后坚实的钢化玻璃窗像纸片一
样被那钻石般刚硬的羽毛轻易撕成了一条一条，屋内顿时全是高空的风声和小股的
冷冽寒气。
一时之间，屋子里陷入了沉默。
萨蔓莎叹了口气，伸出纤巧的手指按动桌旁一个遥控器，屋外立即出现了两只
高空机器人，伸展开它们六条吸盘机械手臂，迅速地把玻璃碎片都拾起来吸入体内
，然后齐心合力从附近隐藏得很好的备用材料库里取来一块新的玻璃，几分钟时间
，一切就像没发生过一样，了无痕迹。 借这点时间深深地做了几次呼吸，约书
亚勉强压制住自己的怒火，“既然发生了作用，那么，这个你怎么解释！”
他伸手一推，立即把桌子上大堆的报纸杂志全都扫到了地上，有一些还狠狠地
打在了瑟西的脸上——萨蔓莎微微地皱了皱眉，却又叹息一声，无奈地轻轻摇头。
老大被那神秘的男人给与力量之后，脾气越来越暴躁了，对待他们也有点不太
在意的样子。但是，唉，谁让他是老大呢。
瑟西自己倒没多大反应，他的目光一一扫过这些全球知名的报纸，重要的第一
版上什么杂七杂八的新闻都有，就是没有应该绝对会有的“不明生物”的相关报道
，一个字也没有。
“我特意在各大杂志社、报社安排了不少的人，为的是防止情报部门或者是他
们背后的势力阻挠，甚至还派人混入记者团中，保证他们能‘安全地’写出我要的
报道……但是，居然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你来给我解释一下，嗯？”
约书亚狭长的双目射出鹰一般锐利的光芒，死死地盯着垂头丧气的下属。
这些事情我也知道啊……瑟西叹了口气，被老大那几乎有形的目光刺得浑身不
自在。但是，一方面尼克乌那边报告说完美地完成了任务，一方面记者团却没有任
何人承认见过奇怪的尸体……甚至警察局里也没有任何记录，也没有人记得昨晚上
有谋杀案……如果不是情报显示英国的‘特别分队’有过异动的话，他真要怀疑尼
克乌了……虽然那是他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应该是绝不会背叛他的。
“事情太离奇了，我不得不怀疑我们的情报人员对敌人实力的评价。”斟酌
了几秒钟，他缓缓地说。“可靠情报显示，昨夜‘特别分队’确实有过调动，然而
就在凌晨，所有的行动记录和部分人员档案都被最高层直接下令销毁，一切都成了
死无对证。我也亲自询问过我们在记者团中的人员，他坚持说昨天晚上记者招待会
非常成功，除此之外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约书亚的眼睛眯了起来，“哦？可是我们刚赶回来的情报员报告说，他们都缺席
了…”
“是啊！”瑟西长长地叹息，“这就是我暂时还想不通的地方了……但是我询
问仍留在那里的情报员、甚至是会议的主席时，却得到了相反的报告——他们都出
席了，而且内容和记者团的人所说一致。”
约书亚心中的怒气已经完全地消失了，他的羽翼低垂下来，身体后倾，懒懒地
坐在椅子上，一边思考着，一边拍拍自己的大腿——萨蔓莎马上熟练地坐了上去。
大手探入那开得很低的领口中——这是他思考的习惯——他一边下意识地享受
着那弹性惊人肉体的丰满与火热，一边迅速地在脑子里把所得的情报都滤过了一遍
，随着思考的深入，他的眼睛越来越亮，突然重重地在萨蔓莎的娇躯上掐了一把，
让她忍不住娇声尖叫——“瑟西，通知所有的‘主教’以上级别进化者准备出发，
我要亲自过去一趟。”他的脸上恢复了平时那般的温文尔雅，狭长的迷人双目再次
变得毒蛇般平静。“我想，我们可能遇到了一个不得了的对手……伊万大人会感激
我的，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
第四卷 伊甸 第八章 盛宴(上)
力量啊力量，什么是力量？
是铁蹄扬尘里，权杖刺目的光芒；还是月光妩媚中，红唇柔软的呢喃？
我静静地啜饮着手中不知已经存放了几百年的顶级葡萄酒－—吸血鬼的好处之
一，不在乎时间——目光在衣香鬓影、冠盖云集的晚宴会场里来回扫视，一边尽力
维持脸上温和的笑容，一边调动全部的脑力来记忆这些人的长相和互相之间错纵复
杂的关系。
几乎全世界的各个家族都有长老在阿伯丁这个美丽的城市养老，虽然都是年纪
很大、已经处于‘退休状态’的老家伙，但是‘枝繁叶茂，其根必深’，就算人在
这里，与其后代子侄的联系也从没断过，有什么重大事情，还是得要这些老人精们
说了算－—不过，最让我头疼的事，他们这么在乎血统，以至于婚姻关系比蜘蛛网
还复杂……回头最好拜托金给我一份比较详细的档案，专门关于家族之间婚姻关系
的。
——从某种意义上说，能在此平平安安的养老，本身已经是实力的说明了。
力量啊……我看着这些热情地互相问候的虚假脸孔，有点不太舒服。究竟什么
是力量，让你们趋之若鹜呢？
‘心’已经再次挂在了我的身上，而普善和姜笑也被视作我的班底，和李和霖
那些新出炉的吸血鬼们一起被介绍到前台来。
另外和我一起出席的，还有月色。
我的目光不由得转向身旁，投向以肖雅楠身份、勾着我的胳膊出场的月色，耳
中仿佛又响起了白天金·纳维厄对我语重心长说过的话。
“你只要记住一件事情，”金瘦削的脸孔严肃地板着，没有什么表情，那微微
下垂的眼袋和灰色的眸子却让他显得非常威严。“这个世界上，只存在利益。无论
是友谊、亲情、爱情，其作用无非都是为了使‘自己’或者‘自己的血脉’利益最
大化。”
“……作为一名领导者，你所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情：平衡。你就像钢丝绳上
的杂耍者，无时无刻都必须小心地掌握好平衡，各个势力就是你手中的平衡木，你
必须用合适的力量来调整它的姿态，或近或远、或高或低，随时随地都要调整……
否则，你马上就会掉下来。”
“我不在乎是否能走到钢丝的另一头。”我淡淡地反驳，“我不需要成为王者
，我只需要力量，能达到我目标的力量，在我达到目标之前能维持的力量——这就
足够了。”
金眨了眨眼睛，笑了起来，站起身来示意我跟随他走入他的房间。
“你看。”他指着古老的巨大圆桌上规模惊人的纸牌金字塔――他的爱好之一
，眼睛里闪着笑意，“如果你要面对的世界是这样的——”他拿起一副未拆封的纸
牌，手法熟练地摊开，“那么，要达成目标，再简单不过了——”他手指一闪，JO
KER立即出现在他的手中。“——但是，很遗憾地，你所要面对的世界，比这个还要
复杂的多……”他指向那错纵复杂的纸牌金字塔，“这个至少你还能看清楚他的结
构，而你所要面对的却是千头万绪，明的、暗的联系都只能靠你自己去摸索……”
说话的同时，他小心翼翼地以极慢的动作这里拆一张、那里拆一样，在我的屏
息静气中突然出手，整个金字塔微微摇晃了一下，然后他的手里出现了本来在金字
塔中央的一张JOKER，那上面，背生双翼的天使正在狞笑着露出白色的獠牙，背景是
血一样的深红。
望着那层层叠叠的纸牌金字塔，我的心突然沉重了起来，好半天没有说话。
在那之后，金·纳维厄似乎是发现了我心情不好，于是提议举办一次晚宴，一
是出了这件事之后安一安那帮老家伙的心，二者也顺便把我推向前台。
这就是我为什么会在这里，竭力维持着温和的笑容，在觥筹交错之中拼命记忆
这些老家伙的面孔和他们背后家族的原因了。
至于月色……我的目光情不自禁地下移，望向搭在我胳膊上的‘玉手’……他
看来很认真地准备顶替肖雅楠的身份玩一次了，至于后果……
叹了口气，我把恼人的想法赶出脑海，再次笑容可掬地和某个老不死打招呼。
“你的笑容应用得不好。”巧妙地躲开老家伙吃豆腐的枯手，她脸上的笑容分
毫没有减少，似乎还觉得有趣，“把你那张假脸再改一改……恩，来，你把这些数
据读一下，就用它来做你的脸。”
从那洁白的皮肤上悄悄地升起一个小小的突起，在我的手臂上刺了一下，立即
就有很多的情报蜂拥而来，但是——我惊讶地张了张口，却没说出话来――用的居
然是我的编码，丝毫没感到任何不适，就轻松地获取了其中的信息。
暂时压抑了心中的惊讶，我迅速地用这些数据重新构建了‘凌空’的脸，恩，
和我原来的差别没有很多，只是更改了一些小地方，但是看起来确实不一样—— 叫
住了身旁穿梭的侍者，借着拿起一杯酒的时机，我在圆盘的反光里匆匆端详了一下
自己这副新外表，果然，微笑的方式稍微改变了一点之后，显得更加热情和真诚，
而一旦沉下脸来—— 拿盘子的侍者手突然一抖，差点把上面的酒杯掉到地上，我惊
讶地抬起头，却看见他脸色苍白，呼吸也十分混浊——我立即停止了试验，试着对
他露出笑容，他仿佛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却仍然能在眼睛里读到恐惧。
新的脸孔，居然对人类也有效果了？
带着疑问，我温和地打发了侍者离去，转头去看月色，却见她正神秘的笑着。
“我说过，我看着你玩。”她嘻嘻地笑，“那么，就一定要玩得精彩才行。”
我苦笑。
心里一丝不安的感觉一点一点地扩大，越来越让我感觉惶恐。我渐渐地觉得自
己虽然不断前进，却仿佛离目标越来越远。
我的愿望很单纯，只要去到‘伊甸’，摧毁导航装置，找到小爱，再报复了约
书亚之后，一切就都结束了。
真的，我的愿望只有这么多。
但是现在，在月色有意无意的操纵下，情况却越来越复杂了……我叹了口气，
那么，是不是……到此为止呢？
我瞟了一眼身旁的月色。
凭我现在的能力，我从月色身上得到的数据分析能力，我的这些忠心的前特工
手下，租上一架飞机，买一些电子仪器，再加上我自身，只是寻找小爱一个人的话
，我还是有些信心的，要报复约书亚也并不是困难的事情……就算‘神’降临，我
们大不了提前做好准备，把自己封闭在水底……
“……同样的，也不能你说不玩就不玩。”
似乎察觉了我的窥视，月色的语气突然变得冰冷，狠狠地盯了我一眼，那眼眸
在瞬间变得鲜红而冰冷仿佛凝固的血。
只是一刹那而已。
她立即又恢复了那迷人的笑容，风情万种地和周围的人谈笑，我却霎时僵硬在
那里，只觉得后背有一条冰冷的毒蛇缓缓地爬上，所有脑子里的想法都像是受惊的
鸟群一样瞬间飞散。
口中莫名其妙地开始发苦，我的胃翻腾起来，紧紧地缩在一起，冷汗仿佛无法
控制的雨水，从我的全身争先恐后的涌出。
甚至周围的人也像是在压力下变形了一样，面目模糊，说话的声音在我耳中也
完全变形，沉重而混浊。
“镇静！”月色在我耳边低沉地轻喝，然后我全身的神经仿佛突然触电一样，
火辣辣的一痛，似乎有一些冰凉的细丝从后背钻入，迅速延伸到全身。
我的脸、我的身体忽然自己动起来，冲向我走来的一个老家伙微笑举杯。
“我并不在乎这个世界怎样。”月色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引人遐思的温柔娇
媚女声此时在我听来却仿佛冰刺般凌厉，“我很重视你这个能和我分享很多东西的
‘同伴’，和你在一起可以使我摆脱那难耐的无聊……但是同样的，如果你背叛我
，我也会相当的愤怒。”
她的唇紧紧地贴着我的耳际，纤细的身躯也毫无间隙地靠在我的身上，若从别
人的角度来看，仿佛正在悄声细语的一对亲密爱侣，谁又能猜想到从这位美人口里
说出的，并不是如火的情话，而是狰狞的威胁。
“……你不会想见到那景象的，永远不会。”
挂在胸前的‘心’突然一热，接着全身的神经再次触电一样痛了一下，月色咦
了一声，目光望向我的胸口。
“没想到小和尚把它发展得不错……”他仿佛自言自语，“居然能反抗我…”
冰冷的细丝退却了，我的身体一麻，慢慢地恢复了知觉。
“你也不用那么担心。”她笑吟吟地把柔软的身子贴了上来，仿佛刚才的威胁
从未存在，“我可是很温柔的，很少发怒，特别是在有好玩的事情时。”
动了动脸上被操纵多时的肌肉，我勉强地笑了，僵硬地移动脚步，配合她的行
动在人群中穿梭，心里却暗暗地下了决定。
借六翼的力量找到我的小爱之后，我就逃走，从这个喜怒无常的恶魔身边逃走
，逃得越远越好。
无论是伊甸或是人类的未来，我都将忘记，因为我付不起那代价。
我不再是英雄了，我其实早应该想起来的。
※※※
“嘿，先生你好！”热情的红发青年‘猛烈’地微笑着，殷勤地迎上来，“您
要点什么？”
菲利波夫淡淡地笑了一下，苍老的脸上泛起了亲切的微笑，在年轻人的殷切下
停下了脚步。“你有什么？”
他的眼睛扫视了一下这个小小的餐馆，到处都是闹哄哄的，一群从油田回来的
工人们占据了几张桌子，大声的喧哗着，夸张地笑着，不断地把大杯大杯的啤酒―
―或者威士忌――倒在自己的嘴里，或者自己粗糙的工作服上。
虽然气氛很糟糕，但是在这个寒冷的冬夜，热气腾腾的屋子自然而然的就有一
种吸引力，让过路的匆匆行人忍不住转头看一眼。
最终，他还是进门坐下了。
“先生是外国人？”听出了客人话里面奇怪的口音，侍应生用拿笔的手撩了撩
自己非常满意的红头发――它们和哈里王子头上那些高贵的‘亲戚’们保持着一样
的构造——漫不经心的问。眼前这个老男人简直长着一张老电影中经常出现的典型
犹太人的脸：大鼻子，眉毛浓密，卷发，眼睛前凸。除此之外，岁月还给这张脸送
上了一大堆褶子作为礼物。
“俄罗斯。”菲利波夫简单地回答。“听得出来？我以为自己的苏格兰腔调很
标准。”
“嗯，您要是在这里住上3个星期，没准我就听不出来了。”红发小伙子笑。说
话的时间他已经换了好几个姿势，手势也非常丰富，“再说了，您带着那么显眼的
钓竿哪！——现在这个季节，本地已经钓不到什么好鱼了――不怕跟您说，阿伯丁
的渔业已经完蛋了……渔业稅再怎么降也没用了，现在这里叫做‘石油城’了。”
“哦。”菲利波夫仍然微笑着，转头看了看倚在靠背上的黑色圆筒，“呵呵，
我喜欢在湍急的水流中钓鲑鱼。”
“是啊是啊，鲑鱼最喜欢急流了……”侍应生随口附和着，“您要点什么？一
客上好的安格斯牛排如何？全世界都知道的阿伯丁·安格斯牛啊，上帝到了这里也
会指着菜单点这个的。”
菲利波夫呵呵地笑了，“好，就来一客，另外给我来一整瓶威士忌。”
………
牛排确实不错，但是菲利波夫并没有吃多少，那瓶威士忌却早就见底了，抿了
抿唇，他恋恋不舍地放下瓶子，举手示意红发小伙子，似乎想再来一瓶，然而目光
落到桌旁的圆筒上，嘴里喊出来的最终却成了“结帐。”
“请您下次再来！”红发小伙子欢快地喊，“您退休了吧？应该有大把的时间
了……”
“呵呵，我早就被解雇了。”菲利波夫笑着。
“啊……我很抱歉……您是做什么的？”小伙子有些尴尬。
“我吗……”菲利波夫慢吞吞地把鱼竿背上肩，“我一直在五局干活……后来
他们嫌我老了，就把我辞退了。”
他叹了口气，没有拿回柜台上的找零，慢慢地走出这喧闹的热气腾腾小店。
“五局？”红发小伙子搔搔头，尚未等他细想，后面已经喊他上菜了。
“厦克大叔，”他在接过盘子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喊著胡子已经花白的厨师，“
您知道俄罗斯有个五局吗？”
“五局？”厨师皱起了眉头，“俄罗斯没甚么‘五局’……哦，我想起来了，
那好像是以前克格勃的代号，什么‘五局’，‘M处’的……”
“那您还记得五局是干什么的？”小伙子眼睛亮晶晶地问。
“干什么的？”厨师开始搔他的大脑袋，“让我想想……哦，对了，‘五局’
是最可怕的一个局，专门负责暗杀的……喂！你干什么……天啊，我刚做好的你就
给糟蹋了……”
※※※
空气很冷，但是并不干燥，甚至有些湿漉漉的感觉。
菲利波夫慢慢地走在几乎没什么行人的路上，有些惬意地享受这寒冷中的宁静
。安静，寒冷，夜色，都是些陪伴了他很久的老朋友了。
目标非常显眼――菲利波夫抬起头来，看了看前面隐约可见的尖屋顶。这座城
堡是这个城市里最神秘的地方之一，守卫森严，气势强悍。
不过，在1。5Km之外，这一切都毫无意义。
亲切地拍了拍身后黑黝黝的圆筒，菲利波夫咧嘴一笑，转身四顾了一下，确定
没什么可疑的人影之后，踏上路旁一栋普通公寓楼的消防梯。
慢慢地移动着，他呼呼地吐着白气，灰色的铁格子渐渐地被他抛在身后，苍老
的心里不自禁地浮起了流水般的回忆。很多年了，他也曾经这样背着他的那个老家
伙，慢慢地走过空空荡荡的萨多维舍斯卡亚堤岸，在通往克拉斯诺霍尔姆斯基桥的
石阶上如今天这般平稳地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等待着对岸克吉尼切斯卡娅码头昏
黄的灯光下将要出现的目标……
老了啊！
菲利波夫自嘲地笑笑，虽然他仍然严格地锻炼自己，保持体力，但是只要眼睛
稍微一衰退，立马就要滚蛋了……
不过，能在1。5km的距离上狙击目标，也并不是谁都可以的。
自豪的笑容涌上苍老的面孔，他有些得意地拍了拍背后的圆筒。
一支价值10万美金，有效射程1800m的狙击枪，6发特氟隆爆裂弹——这些表面
喷涂了特氟隆的子弹摩擦力极小，轻易可以穿透纤维式的防弹衣，而里面的那一小
微滴水银则绝对是目标的恶梦，瞬间就能让伤口扩大100倍。
而且，还有这由客户提供的特殊毒剂……
这倒让他对目标有点好奇了，什么样的人需要这么特殊的子弹，难道是一头大
象么？
不过，不该知道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问的。很早以前他接受训练的时候就得
到过前辈的告诫：你对目标知道得越少，你就越心安理得，你也就会活得越久。
正是这一条忠告，让他平安地活到了现在，心理也很健康，完全没有问题。
我只是‘工具’而已……他微笑，慢悠悠地将细长的枪管和枪身组装起来，苍
老的手皮肤上已经出现了斑点，干枯粗糙，却丝毫不会颤抖。
再仔细地检查了一遍组合起来的狙击枪，他深吸一口气，慢慢地俯下身子，把
少年般明亮的眼睛凑到超高倍的瞄准镜上。
果然是大人物啊……
从镜头中看着那城堡里喧闹的场景，菲利波夫表情不变，心里却开始对这次任
务的危险程度重新作了评估。
好手实在太多了。
他的眼睛离开了瞄准镜，满是褶子的老脸上开始出现了严肃的表情，灰色的眉
毛也垂了下来。——出现在镜头里的人物至少有三个是他知道的，都是他的同行，
现在看起来竟然是给人打下手……
即使是‘工具’，也不能蛮干的……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黑盒子，把它
接在在自己手机的连接口上，开始打电话。
“喂……”他的声音低沉，说的却是英语，喷出的热气在黑暗的夜空中划出一
片白色。“……目标太棘手了，这次任务我希望取消。”
“我相信你的判断，”电波那头的人说，“但是这次任务是不可取消的。”
叹了口气，菲利波夫收起了电话。不可取消，意味着即使搭上狙击手的性命，
也必须执行。
收拾了一下精神，他再次把眼睛凑到瞄准镜上，准备仔细计划一下的时候，一
只温热的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你的话我都听见了……需要帮忙么？”
想也不想地，菲利波夫已经抽出了腰间的匕首，然而对方似乎早知道他会有此
行动，尚未等他的胳膊抬起，一股大得令人吃惊的力量就已经压了下来，让他仿佛
贴在了地面上一样，一动也不能动，甚至连呼吸都相当困难。
“不要这么冲动。”那个人俯在他耳边低声说，“稍微有一点动静，就会惊动
你的目标的——相信你也看出来他们本事不小了吧！怎么样，我们来合作吧！”
“合作？”菲利波夫虽然呼吸困难，却依然冷静，“你为什么要帮我？我不想
涉及到任何目标以外的人，那会相当麻烦。”
“如果你知道了目标的真实情况，你会需要帮助的。”那人松开了手，“至于
我么……”
轻易地用两根指头捏住了菲利波夫闪电般刺出的匕首，他英俊的面孔上表情狰
狞，浓密的黑发在寒风中微微抖动，“我来找回我的自尊。”
——尼古拉斯·凯姆·斯卡法西狠狠地咬着自己的牙齿，目光转向灯火通明的
城堡，眼睛里跳跃着愤怒的火焰。
第四卷 伊甸 第九章 盛宴(中)
“跳舞么？”月色靠在我的脸侧，声音低低的，充满磁性。
晚宴已经进行到最热闹的部分，陪同老家伙们前来的年轻人纷纷下场，邀请自
己中意――或者自己家族中意――的女子共舞一曲。
拜我的脸孔所赐，月色没有受到这种骚扰。
“不了。”我说，努力做出一幅还在拼命记忆的样子，眼睛也在不断地扫视着
这个会场。然而我的内心却是在急剧地翻腾着，思考着今后何时才是逃跑的好时机
，如何才能彻底的销声匿迹。
“轻松点。”似乎是远处有人注意我们，月色脸上出现了娇羞的表情，甚至连
脸腮都变红了，柔软的身体也更加靠近。“无论如何，‘六翼’还算是一个‘秘密
组织’，就算大家都知它的存在，也没有什么人想要主动和它攀上关系……虽然你
也能发号施令，但是，恩，怎么说呢，那是和人类的组织差不多的东西，你必须和
很多人妥协………所以到时候你会慢慢熟悉他们的。”
“知道了。”我随口答应，眼睛终于不用假装那么忙碌了。“那么接下来我们
怎么做？”
秃鹫和我的手下们正懒懒散散地分散在会场四周，作为应景的保镖围着我，偶
尔和其他家族的年轻小伙子们互相呲一呲獠牙，发出点不那么友好的声音。经过了
又一天的休息，他们明显恢复了好多，各自的人格也基本上正常了。
普善大和尚似乎有很多熟人，各个老家伙都很亲切地和他打招呼，同时表达一
下对他师父的怀念，姜笑则刻意避开了我，跟随在金的身侧。
我微微叹息。
“暂时没你什么事情。”月色这时说，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金长期以来
一直在幕后掌控整个组织，恩，虽然他总是容易紧张过度，倒也做得挺好——短时
间之内，你就专心以一个‘分部新领导人’的身份，去熟悉一下如何处理这些非人
类之间的关系，顺便把东方那边的资金问题解决一下，就当作是练习吧，搞糟了也
不要紧，关键是要玩得开心呢。”
“恩。”我点头，“还有其他要注意的吗？”
“没了。”月色微微摇头，偏头看着我，眼睛里突然泛上了晶亮的神采，“你
看起来好像有点无聊啊！要不我们去那边的阳台上激情一番如何？”她妖媚的笑着
，突然踮起脚尖，粉红色的小舌在我的耳廓上飞快地转了一圈，温热的气息轻轻拂
过我的耳垂，那热度仿佛钻入了神经——“你的每一个细胞我都了如指掌，我给予
你的快感会令你连灵魂都融化掉的……怎么样，要不要试试？我保证决不会比‘解
读’时的感觉差。”
柔软的身躯缓缓地贴着我的身体摩擦，火热而充满弹性，一丝若有若无的淡淡
香味从她的身上飘出，令我的心跳加速。
本能地，我的皮肤为此而颤栗。
“不了。”压抑住心里的那份悸动，我勉强做出了否定的回答。
对于我来说，这一邀请就像是镶满钻石的炸弹，令人无比心动的同时，也带给
人无比的惊惧。“你已经让我对‘解读’上瘾了，我不想再多一项。”
从她身上发出来的香味似乎是专门针对我而来的，我几乎有点控制不住自己，
随着那令人舒服的味道进入肺中，意识开始有点晕乎乎的，仿佛突然进入了梦境，
皮肤的敏感度则百倍地提升，即使隔着衣料我也能感受到那肌肤的火热，难以自制
地心猿意马，浮想联翩。
费了我好大力气，才抑制住了这本能的冲动，然而那香味仍然不断地刺激着我
的神经，最后还是用活化细胞过滤了空气，一切才慢慢的恢复了正常。
—－原来自己的数据被人掌握，竟是如此的被动。
呼吸慢慢的变回平稳，我不动声色地稍微离开了月色那诱人的肉体，心里对‘
数据’的重要性有了新的定位。本来我以为读出别人的数据没有太大的用处，现在
看来，是我不会使用罢了。
“算了，不逗你了。”月色再次妩媚地笑，“我去跳舞。”
“别给你的这个身份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啊！”我低声说，然而看到她眼中一闪
而逝的光芒，突然觉得自己做错了。
幸好她没有再说什么，转过头去，步履优雅地靠近大厅的中央，正在翩翩起舞
的人们。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情不自禁地松了一口气。那纤细的躯体婀娜多姿，举手
投足之间风情万种，散发着无尽的诱惑，也许大厅里的不知情者会羡慕我艳福不浅
，可是有谁知道呆在这恶魔身边的恐怖呢？
——那就像是赤裸裸地站在一堆毒蛇中间，全身的神经、血肉都在哭号着、战
栗着，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冰凉的花纹在身上游走，一动也不敢动。
叹了口气，我收拾心情，暂时不再想那些会带给自己压力的事情，准备看看谁
将成为恶魔的舞伴。
“她很美。”
旁边传来一个平静的男声，我循声转头望去。
很白净的一个男人，面孔平凡，似乎有点东西方混血的味道，架着一副薄薄的
眼镜，手指修长，身体单薄，肩膀很窄，一身剪裁合体的白色衣服找不到一丝褶皱
，金色的长发在背后扎成利落的马尾，也是顺滑得很，几乎没有一根杂乱。
“阁下是？”我努力在脑子里搜索，然而丝毫也想不起来曾经见过这么一个显
眼的人物。
“亚历山大·科菲恩。”他将手中的水晶杯子略微举了一举，优雅地欠身。“
我是代表美国家族来的。”
“哦，原来是科菲恩先生……幸会。”我伸出手去。
亚历山大·科菲恩微微地笑了，平静地伸出手来，单薄的身躯在我这魁梧之极
的体格面前散发着一种奇怪的自信。
我们简单地握了一下手，他的手心干燥，指甲修剪的也相当之完美。
“凌先生何时认识著名的主持人肖小姐的呢？”他似乎漫不经心的问，目光转
向那边正和一个年轻小子翩翩起舞的肖雅楠。
“飞机上。”我想也不想地说，语气平稳镇定，“我们同一班航班，又坐在一
起，结果相谈甚欢——很简单的开始。”
“哦……”亚历山大的语气很怪，似乎很明显的在说‘我不相信，但是我给你
面子，不揭穿你’。
“那你真是好运气啊，凌先生。”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不过，这么美的女
人，下次不要再把她单独留在机场的候机厅里了。”
我的心像是被尖利的刺猛地扎了一下，瞬间揪成一团。
“不要紧张，凌先生……”亚历山大似乎没看到我已经开始变化的脸色，犹自
笑得非常平静而文雅，“我没有恶意的，不信，你看我的眼睛。”
不由自主的，我望向他的眼睛，果然，那蓝色的瞳孔仿佛纯净的冰块一般，没
有一丝恶意在内，天一般的蓝色有着让人平静的力量，配上他温和的笑容，渐渐地
，我的紧张感消失了，甚至有种松弛的感觉，面对这张亲切的面容，忍不住要把心
里的苦涩全都倾诉出来。
尖锐的鸣啸突然在我耳中响起，胸前的‘心’在同时发出了几乎能灼伤皮肤的
热度。
“警告！警告！”它那平板的声音随后在我耳中响起，“精神状态异常！精神
状态异常！”
仿佛被重重地敲了一下头部，我挣扎着‘醒来’，在头晕眼花中第一眼看见的
东西，就是亚历山大脸上难以置信的表情和他那双正在散发着幽幽蓝色光芒的诡异
眼睛。
愤怒如火焰般袭上我的心头，几乎是闪电般地，我就明白了眼前此人如果不是
那个用拙劣的手法洗去了肖雅楠的记忆，以至于事情变得几乎无法收拾的家伙，也
至少与此事有关。
“等、等一下，凌先生——”亚历山大·科菲恩的白净的脸上不再有优雅的笑
容，表情狼狈地举起双手，神色慌乱，“我没有恶意的……请相信我……”
我反倒有些迟疑了，这个人方才是那么的充满自信，为何现在却判若两人？
微笑着露出獠牙的李和霖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亚历山大的背后，轻轻地撩起那漂
亮的金发，丝一般保养极好的长发碰到他的手指，像是被剪过一样，齐刷刷地断了
下来。
看到了那些齐整的断发，科菲恩的脸色刷地变得惨白惨白，特别是当李和霖的
那双手又去抚摸他细细的后颈时。
“我真的，没有恶意……”他的脸上已经是‘哀求’的神色了，“……我、我
是玛赫温家族的第一继承人，你，你……”
“冷静。”
柔软的手臂亲密揽住我的腰，低低的悄语也同时到达。
“凌，我跳舞跳的好热啊，你陪我到阳台去好吗？”她笑面如花，仿佛完全感
觉不到我和亚历山大之间冷肃的气氛。
背后再次传来针刺的感觉，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弯腰致意，然后挪动脚步
准备离开。
“亚历山大，原来你在这里啊！”
另一方解围的人也适时的出现，仿佛没看见李和霖诡异的笑容和他放在亚历山
大后颈上的手一样，伸手拉着面色惨白的亚历山大若无其事地离开，临走甚至还很
真诚地恭贺了我上任。
“他知道有关肖雅楠的事情。”我低声告诉月色。“刚才他对我发动精神攻击
——可能是催眠术一类的。”
“我感觉到了。”月色脸上表情丝毫没有改变，“越来越好玩了……玛赫温家
族本来就和推荐你的小和尚所属的凝心族不和，现在矛盾是越来越大了……唔，他
了解这女人的事情，留着他会是个麻烦……不过，刚才这么一闹，现在他要是消失
了，恐怕你就玩不下去了……”
那美丽的眼睛往亚历山大的背影冷冷地望了一眼，平静得仿佛玻璃制成，盛满
了凝固的死亡，找不到一丝生命的波动。
突然之间，我感觉到一种有别于月色杀意带来的微妙不安，尚未等我分辩，正
在场边高谈阔论的一名黑发男子突然闷哼了一声，下巴像是魔术一样突然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爆炸般喷薄的血色雾气。
当他重重地倒在地上时，微不可察的枪声才从不知名的远处传来。
“狙击手！”
秃鹫低声沉喝，象是踩到了尖刺的狮子一般，挺身跳了起来，眯着眼睛向远方
咆哮，那锐利的獠牙白得刺眼。
※※※
“干得漂亮！”尼克乌狰狞地笑着，通过望远镜欣赏着菲利波夫的杰作，“不
愧是占据头号杀手位置十五年的‘暗刺’！婊子养的，我看见这家伙就生气，如果
不是他突然转性了，我也不会蒙受这么大的羞辱——”
菲利波夫纹丝未动，仿佛什么也没听见的似的又开一枪，将一个鬼魅般跳跃前
进的黑影放倒之后，这才一边继续寻找目标一边慢条斯理地开口：“你认识我？”
“只见过你年轻时候的照片。”尼克乌头也不回地说，一边观察着远处那灯火
通明的城堡，似乎觉着时机到了，放下望远镜，通过衣领上的通讯器向手下发出了
讯号。
他的另一只大手，始终不松不紧地放在老人的脖子上，而作了一番单手把顶楼
的护栏揉成团的表演之后，它的威慑力绝不逊于那只狙击枪。
“老了。”菲利波夫淡淡地说，“早就不配这个称号了。”
“嘿嘿嘿……”尼克乌古怪地笑了起来，甚至把眼睛从望远镜上挪了开来，掌
握着菲利波夫后颈的手掌也略微放松了一些，“那么，你想不想变年轻呢？”
菲利波夫连眼皮也没眨一下。
“那要看需要付出多少代价。”他苍老的声音平静的令人吃惊，似乎尼克乌说
的话对他完全没有影响。
“代价和你现在做的事情差不多。”尼克乌继续转头观察城堡的反应和手下们
的行动，“不过，你可以自己选择——要么作为我们的暗刺，重获青春；要么作为
自由的暗刺，死在这里……”
“很公平。”菲利波夫声音依旧平淡，“换做是我，我也会开出这种条件。”
尼克乌猛然虎吼一声，菲利波只感觉一股突然而至的大力把自己死死地压在地
上，然后头顶上几乎在同时传来剧烈的撞击声和破碎声。
“即使你想救我的命，如果把我的肋骨折断了，我也照样不能活着离开这里了
。”
苍老的脸孔贴着地面，平静地看着和他一起紧贴在地上的尼克乌，后者正粗重
的喘息着，原来拿望远镜的手臂鲜血淋漓，以怪异的形状扭曲着，手中的望远镜早
已不知去向。
“能在这种距离下击中目标的狙击手，世界上一共有几个？”
尼克乌开口问，仿佛那几乎变形的手臂不是他自己的一样，连眉头也没皱一下
。
眼中淡淡地闪过赞赏的光芒，菲利波夫脸上露出了思索的神色，很快地，他就
说出了几个名字。
“那个人身材比较魁梧，短发，穿白衣服。”尼克乌提供给老人自己刚才匆忙
一瞥中获得的那点少得可怜的信息。
菲利波夫一直平静的脸孔突然变了，有些无神的眼睛霍然张开，杀气在他的脸
上蔓延开来，仿佛慈眉善目的蜡像突然融化，露出了里面狰狞的骷髅脸孔一样。
“秃鹫。”他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冰凉刺骨，“他是‘秃鹫’，是据说在我之后
最顶尖的狙击手。”
尼克乌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随即又因为感觉羞辱而两眼愤怒得发红。如果
不是眼前这个老头子还有用，他早已把那副老骨头撕成碎块了。
然而虽然不愿意承认，老家伙身上发出的杀气却实实在在地影响了他，看着那
苍老的脸孔像是突然年轻了几十岁一样，看着那干枯的手臂熟练地调整起冰冷的狙
击枪，他突然有种错觉，仿佛看见了年迈的狮子王挺起伤痕累累的胸膛，向着山峰
之下敢于挑战它权威的年轻雄狮愤怒地咆哮。
熟练地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料，露出原本缝在里面的古怪黑块，只是轻轻一摩
擦，浓密的黑烟很快就笼罩了楼顶这小小的空间。
“今晚有风，这烟雾持续不了多久，你准备继续捏着我的脖子到什么时候？”
菲利波夫淡淡地问。
尼克乌嘿地一笑，痛快地松开了手，匍匐向后。
如果老家伙有什么异动，直接一脚把他踹下楼去就可以了。
重获自由的菲利波夫手脚麻利地从口袋中掏出细细的一根金属管子，略微用力
把它弯成自己想要的形状，然后谨慎地把一头探出去，另一头则放在自己眼前。
“你的手下们也很厉害啊，似乎是冲进去了。”
菲利波夫观察着，“我看见有燃烧的火光。”
尼克乌只是笑笑，没说什么。他从未怀疑自己和手下的实力。
脱下了身上的衣服，菲利波夫用力把它逆风一掷，在烟雾中划出一道轨迹之后
，冲了出去，软软地搭在顶楼的边侧，随即又猛地跳起，向后飞退。
几乎在它落下的同时，菲利波夫已经和他的枪一起在原地探了出去，几分之一
秒内，久经训练的双眼已经找到了目标，然后几乎没有时间间隔地，子弹已经被击
发。
没有再后退，他专心地寻找自己此行任务的真正的目标，对于秃鹫的死充满信
心。幸好对方那光亮的头顶是显著的标志，因此没费什么劲，他就已经发出了死神
的请柬，并且满意地看见目标身上爆出了血花。
就在此时，胸口一热，仿佛有人对着他的肩膀猛打了一拳似的，他全身都几乎
飘了起来，手中的狙击枪也被那股大力带动，扯了回来。
“扯平了。”
菲利波夫神色平静地坐起身来，似乎有些疲倦地岣嵝着身子，鲜血很快就把他
的前胸染成了暗色。“我要了他一条命，他要了我半边身子。”
“好生意。”尼克乌嘿嘿地笑着，站起身来，戒备地盯着菲利波夫的手，慢慢
走向前，手上已经开始蓄力，嗜血的欲望开始在心里蠢蠢欲动。“那么，暗刺先生
，你的选择呢？”
“我的选择是，你去死。”菲利波夫平静地说，几乎在他说话的同时，尼克乌
的眼睛捕捉到了从远方呼啸而至的一个小小黑点。
怒吼一声，他双手交叠挡在脸前，手臂上瞬间爆开一蓬血花，身体像扯线木偶
一样猛地向后跃起。
等他愤怒地咆哮着落地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菲利波夫冰冷的双眼，和闪着寒
光的枪管。
“你还真有本事。”老人说，毫不迟疑地扣动了手中的扳机，特氟隆爆裂弹瞬
间在尼克乌的心脏部位开出碗口大的洞口。“那个秃鹫也是，真的好本事。我那一
枪居然被他逃过去了——”
“——但是你尽管去执行你的计划好了，为什么临时起意，想要要挟我呢……
”他平静地说，看着正在地上抽搐挣扎的人形物体，“你知道我是怎么退休的么？
那些大人物当然不想放我走，于是我把他全家都杀光了，然后当局又用我的老婆孩
子来要挟我，于是我就自己把他们都杀了，包括我最忠实的老狗‘比尔雅斯克’在
内——然后就再没有人来罗嗦什么了。”
匍匐着前进，在确定自己出了秃鹫的视线之后，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步履
蹒跚地走向楼梯口。“如果你的魂儿能回去的话，记得给你们的头头捎个信：对于
‘暗刺’菲利波夫·弗拉基米尔·蒙诺马赫来说，最重要的不是金钱，不是生命，
而是自由。为了自由，他不惜一切。” 没有再理会在楼顶上挣扎的尼克乌，老
人深深地吸了口气，从口袋中拿出一个小小的瓶子，截去顶盖之后放到自己的脖子
上，在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吱声过后，他把空瓶放回兜里，精神明显地好多了。
“很麻烦的伤口啊！”他咕哝着，看了看自己的肩膀，随后再给了自己留在天
台上的狙击枪留恋的一眼，转身走下楼梯，同时慢慢地把自己的衣服脱了下来。
“开门”！他大声地敲着楼下一间住户的房门，身上是标准的警察制服，血迹
被手臂遮挡着。“我是警察！有人打电话说你们屋里闹得很厉害！这么冷的天，不
要给我们找麻烦好不好！”
声音洪亮，那曾经被餐厅小伙子听了出来的外国味道一丝也没有了。
第四卷 伊甸 第十章 盛宴(下)
------------------------------------------------------------------------
--------
沉重的身体仿佛僵硬的直线，姿势不动地倒向地上，醒目的黑发如水中漂浮的海
草般，在红色的血液中缓缓展开。
数名被邀请来的人类发出了刺耳的惊呼，伴随着被子弹穿过的窗户破碎声。
几乎是在同时，原本侍立在他身旁的一名女子凄厉地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嚎叫，伏
低身子，野兽般迅速地跃出大厅，向着子弹袭来的方向狂奔而去，速度快得令人吃
惊。
她灵巧地改变着路线，时而伏低，时而横跃，然而仅仅只是几次跳跃之后，那
纤细的身体就突然诡异地在空中停止了一下，随即仿佛丢出的石块一样重重地下落
，了无声息。
“技术不错啊，是个高手。”
袭击开始之后就立即过来我身边的李和霖，赞叹地望了望远处模糊的楼群，
“相比之下，这家伙就要无趣多了。”
鹫正从下属之一的手里接过那杆个头吓人的狙击枪，流畅地检查了一遍，随
即在破碎的窗户边单膝跪下，稍微搜寻了一两秒钟之后，沉稳地扣动了扳机。
“你把他现在的姿势拍成照片，过10年让他再做这个动作，保准一厘米都不
差。”李和霖朝秃鹫的方向撇撇嘴。
月色嘿地一笑。仿佛是信号一般，她的笑容刚刚消失，古堡沉重的大门处就传
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之后几名守卫的大声呼喝，以及夹杂在其中的惨叫，枪械的
声音大作。 各派系都在这里……那么是谁发动的袭击？
我的目光转向金，他正眯着眼睛站在墙壁之后，望向大门的方向，低声向着手
中的通讯器说些什么，原本贴身保护他的手下正在迅速地处理受袭黑发青年的身体
。 其他家族的人也没有闲着，老头子们身上没有武器，但是他们的保镖火力均是十
足，纷纷拿出了各种奇形怪状的枪械，掩在窗户边用警惕的目光看着门口的战斗。
突然之间，一些老头子同时仰头上望，而我也几乎在同时感受到了上面细微的
移动？屋顶上有人在行动——被大门处激烈的交火所掩护，几乎无法察觉，直到他
们开始动手，才被我们几个感官比较敏锐的察觉。
来不及多想，我刚喊了一声“小心上面”，轰然的剧烈爆炸声就连串的响了起
来，在整栋房子的颤栗中，外墙上数块巨大的花岗岩石块被气浪掀了下来，在各种
怒吼和惊叫的声音中重重地砸在地上，年代久远的精美地板水波般震动起来，大片
大片的破碎、跳起，就连古老的楼梯也在吱吱呀呀地呻吟着，碎片飞舞中夹杂着几
条难以察觉的身影，怒吼和惨叫伴随着他们出现，当烟尘散去之时，已经有好几个
保镖倒在地上挣扎，其中一个身上的活化细胞已经失去控制，开始疯狂的舞动。
凭借着来自身后的超级视力，我捕捉到了从屋顶侵入的不速之客的身影，有那
么一个瞬间，我以为自己穿越了时光。 他们大约有十六、七人，统一穿着样式古怪
的铁灰色铠甲，铠甲表面极其光滑，光滑到几乎有些荡漾的感觉，全身都包裹在内
，眼部只有很小的一条缝隙是透明的，在上臂部位有一支光滑尖利的金属刀刃，闪
着森森的寒光。 刚一落地，双方就激烈开始交火，吸血鬼行动敏捷，一两颗子弹也
要不了他们的命，而保镖们射出的子弹像是在涂满油的玻璃上滚动的钢珠，刚一碰
到那诡异的盔甲就滑了出去，根本无法在上面留下任何痕迹。
“零铠甲？”身旁的李和霖发出有些难以置信的惊叹，“这下子弹都没用了……它
的表面摩擦系数基本是零……可是，样式有点不太一样啊……”
来不及再有什么疑问，就在这几句话的时间内，袭击者已经基本把子弹打光，
武器一扔，晃闪着臂上的刀刃就冲了上来，眨眼之间已经有数名保镖被鬼魅般的袭
击者刀刃穿透，虽然对于吸血鬼来说不算致命伤，然而也几乎不能行动了，战斗力
大为下降。情况发生得太快，已经顾不得后果，各大家族的人纷纷开始使用自己的
能力，一时之间原本文雅华贵的宴会化作了奇异的世界，袭击者们在各种诡异的攻
击方式面前开始手忙脚乱，双方互有进退，战斗进入了僵持状态。
其中两名袭击者向着我们冲了过来，凭借那身奇异的盔甲，任凭四名秃鹫手下拼命
地倾泻子弹，也不起丝毫作用，阻止不了他们前进的身影。 手下之一狠狠地扔下
了无用的枪支，甚至还愤怒地踏上一脚，随即暴怒的狂喊一声，整个人开始兽化，
体型瞬间增大了一半，伏低身子，狠狠地撞在其中一名袭击者身上，直接把他撞飞
了出去，而自己也在原地转了好几圈。看到效果不错，其他几名手下也纷纷扔下了
手中的枪支，一个接一个地轮番上场，把剩下那名袭击者撞的到处乱飞。
“很不错啊。”月色笑嘻嘻地在我的耳边呵气，“你的这几件作品相当成熟呢
，如果告诉那些老鬼他们前几天刚转化过来，一定会让他们吃惊得很……唔……那
种表情一定很好玩。”
你来说是好玩……
我稍微挪开了一点距离，让耳朵离开，目光转向凌乱的会场。一个老家伙正狠
狠地瞪着眼睛，全身似乎有看不见的波动在跳跃，而他面前的一名袭击者则仿佛被
无形的绳子绑住一般，拼命地挣扎着，那件诡异的盔甲已经开始出现了细微的裂缝
，发出咯支咯支的呻吟，终于在老家伙的一声大喝之后破成碎片。 用招呼，早已
等在一旁的几名年轻人已经把子弹暴雨般地射向失去了盔甲保护的袭击者，血花飞
溅中，已经失去了原本形状的躯体向后飞出，再也没有爬起来。老家伙疲惫地大口
大口地喘息着，然而尚未等他恢复，另一名袭击者已经愤怒地喊叫着跳了过来，臂
上的刀刃闪着森寒的光，老人大喝了一声，又瞪起眼睛，却仅仅只是让他的动作顿
了一下。闪电般的刀光疾闪而下，却在半途消失了，袭击者的身体被一只白发苍苍
的野兽从身后架住，以惊人的高速飞窜出去，重重地撞在墙上，尚未等他落地，身
体又被破木偶一般扯了起来，随着那白发野兽的惊人速度到处撞击，几秒钟之内就
已经在墙面上制造了十几个裂痕，盔甲虽然几乎没有损坏，其中的躯体恐怕早已一
塌糊涂。而几名运气不好的吸血鬼也被敌人那锋利的刀刃重创，呻吟着倒在地上，
身上开始出现令人惊恐的细小触手，然而在这混乱的时候，谁也顾不上去处理。
怒吼声中，大厅古老的大门被轰然推倒，一名身着黑色铠甲的袭击者带领几名
手下出现在门口，目光扫过地面上几名寂然不动的同伴尸体，即使隔着那层盔甲我
也能感受到他眼中射出的怒火.没有浪费时间，也没有想太多——靠近大门，尚未投
入战斗的只有我们这几个——暴喝之后，我跃了出去，狰狞的牙魅在身侧呼啸，上
面细密的微小骨刃急速地振动起来，发出刺耳的尖啸。
流光夺魄。
感受着那令我骨髓发痒的振动，散射着五彩光芒的刀刃目标直取身着黑色盔
甲的首领，而对方身子微微低了一下之后，左手上与盔甲同样是黑色的刀刃已经急
速地迎向我的牙魅。难以置信的强大力量从牙魅上涌来，我的手臂像是被什么人猛
力扯了一下似的，几乎失去了知觉，随后那拉扯的力量传到我的身体，前冲的势头
猛地一滞，世界莫名其妙地旋转起来，我的后背似乎撞到了硬梆梆的墙壁。
“感觉如何？”月色微笑的脸出现在我面前，随即我察觉到，原来我是躺在
地板上，而不是靠在墙上。
喘息着，我试着动了动我的手臂，还好，除了仍然麻木之外，没有别的损伤。
“我还以为你知道呢……”她偏着头，有趣地看着我努力恢复手臂知觉的动作，
“原来你对自己的实力根本不清楚。”
刚才紧跟着我扑上的李和霖已经接替了我的位置，动作潇洒地挥舞着手中牙魅
变形而成的骨刃，将黑铠首领和他的几名手下牢牢缠住，无法前进一步。
“从技巧上来说，你比场中任何一个人都擅长操纵，但是从本质上来说，你只
比那些人类强上一点。”轻易地用一只手把我扯了起来，月色一边观看着场中的‘
演出’，一边意味深长地对我说。“确实你能做到很多让我也吃惊的事情……但是
那只能算是技巧，我曾经仔细阅读了你的数据，就你本身来说，你的细胞本质上仍
然是人类的细胞，先不说无法提供足够的能量支持，在其他方面，你甚至不如像他
们之前那样受过训练的普通人类。” 随着月色目光看去，秃鹫的几名手下正按照之
前的方法把敌人撞来撞去，虽然身上多了一些伤痕，看得出来效果不错，袭击者已
经尽量避免接近他们。
“无论你怎样应用，活化细胞都只能算是你‘本身’这个‘基础’上的‘附加
’，‘基础’过于薄弱，‘附加’的能力再高也是无用的，甚至还会给‘基础’带
来损害……无法改变的时候，就要尽量使用‘技巧’——就象这样。” 月色优雅地
伸出手指，指端迅速地变化着，缓缓地裂开，突然之间数道液体从中高速喷射出来
，把一名正在和李和霖纠缠的袭击者打的一顿，几乎摔倒，随后盔甲上接触到液体
的部位仿佛冰块一般溶解了，而那液体毫不停留地继续渗入，令袭击者发出凄厉的
呼叫，在地板上翻滚着，数秒钟之后，已经不再是一个整体。 血液仿佛洪水般从破
碎的盔甲中流出，断裂的肉体在一片血红中露出残缺的白生生骨骼，这躯体仿佛是
被投进了地狱的沼泽中一般，不停地溶化着。
“看你之前的行动，我还以为你了解自己的弱点——”月色迅速地收回手指，
而包括我在内，所有的人都无法自持地看着那已经不成人形的袭击者，耳中充满了
他虚弱无力的惨叫。“——现在才知道，原来你还没发现……真是的，你要是这么
干下去，不小心把命掉了，我再到那里去找这么好玩的事情？”
手臂上突然一痛，不自觉地举了起来，接着大量的数据涌入我的脑海，和上次
一样，仍然使用了我的编码。“腐蚀液和液囊的数据我已经给你了，赶快把他们收
拾掉——时间浪费得够多的了，明天我就要以这个身份飞回去了，还需要很多情报
呢。” 她在我耳边轻轻地说，随即一手捂着嘴，一手指着地上的残骸，惊叫一声之
后，“昏倒”在地。
场中早已鸦雀无声，而这一声惊叫让发呆的众人醒了过来，无数复杂的目光投
射到我和我仍然平举的手臂上，场中的众人停止了战斗，开始慢慢地和自己人互相
靠拢。很明显吸血鬼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之后，气势大幅度地增长了，毕竟那古怪的
盔甲让他们费了好大手脚，而现在自己这方面有了对付它的武器。而袭击者一边则
紧紧地盯着我，不时看看身着黑铠的首领，似乎在等待他的决定。背后已经生成了
数条能发射腐蚀液的触角，却并未开始攻击，并不是在意眼前这些身份不明的袭击
者，而是刚才死去的敌人景象过于惨烈，令我有些犹豫。
“动手啊！”李和霖退回我的身边，用不解的目光盯着我。
突然之间，我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姜笑正跪在地上，嘤嘤地哽咽着，泪水
从她的眼中无声地流下。在她身前，普善庞大的身躯静静地躺在地上，一片血色中
光光的头皮醒目的有些刺眼。我的心一缩。眼角闪过一点黑影，对方的首领似乎是
决心一拼，在我转头的同时已经飞扑而上，数名手下则拼命地围住李和霖，不要命
地猛烈攻击着，力求要拖住他。背后的几条触角已经张牙舞爪地伸了开来，全部瞄
准了前冲的首领，然而以他那种速度，在腐蚀液喷射之前，那黑色的刀刃势必已经
把我劈开。
拼了。已经没有时间去想什么别的了，我把两只牙魅全部挡在身前，凝聚着力
量，准备迎接那雷霆般的一击。只要我抓住时机，在牙魅的硬度保护下，我只会被
他劈飞，而他只要沾上一点腐蚀液，就完蛋了。世界在我眼中一点一点地变慢，我
在努力地使自己进入那种迎合‘心’的超速度，身着黑铠的首领仿佛是慢动作回放
一样，一点一点地向我靠近。
来了，来了。我默默地计算着出手的时机，眼睛紧紧地盯着他盔甲上黑森森的
刀刃，在它刚开始动的同时，我已经奋力的迎了上去。 没有想象中的撞击，我倾尽
全力探出的牙魅速度慢得惊人，简直像是纹丝不动，当对手的刀刃几乎已经来到我
头顶的时候，我的手臂才探出了一半不到。我绝望地叹息，月色说得对，我的基础
甚至比不上受过严格训练的普通人类，我的思维速度虽然可以很快，然而我的动作
却只和普通的吸血鬼差不多，眼睛能看到，手却无法达到。判断失误，后果就会很
严重。
我闭了下眼，把绝望的情绪抛出脑海。 在我几乎准备拼个同归于尽的时候，
对手突然顿了一下，我的牙魅从他的铠甲上滑了出去，背后触角喷出的腐蚀液却毫
不留情地沾在了上面，立即就陷了进去。 仿佛感觉不到痛一样，首领根本没有看被
腐蚀液侵入的伤口，一动不动地盯着脚下——在那里，月色正娇媚地笑着，翘起柔
软的唇瓣给了他一个飞吻，右手却牢牢地抓着他的一只脚，那处的铠甲甚至已经陷
了下去。那是什么怪物，居然能赤手抓住表面几乎零摩擦力的铠甲？更别说穿着它
的还是我…… 在被大量腐蚀液几乎瞬间消掉的最后时刻，大概他心里一直在想这个
问题。
那几名缠着李和霖的袭击者似乎陷入了极度的震惊——大概他们以为那首领就
算不能成功的干掉我，至少也能全身而退——连动作都几乎停顿了，李和霖当然不
会放过这种好机会，手中的骨刃突然疯狂地鸣叫起来，同样由细小的骨牙组成的刀
刃高速振动着瞬间刺穿了两个人铠甲眼部的透明部分，鲜血如喷泉一般从破口处涌
出。 其他的袭击者没有再继续抵抗，迅速地跃出大厅，向几个不同的方向狂奔，几
乎如他们的出现一般突然，眨眼间消失在夜色中。
“我们的人灭火和处理尸体，你们负责阻止警察和记者。” 金苍老的声音出
现在鸦雀无声的大厅里，下一个瞬间，所有的人都动了起来，数名老头子拿出电话
开始拨号，而他们的保镖则熟练地配合金的手下处理伤员和尸体。
“不要动他。”姜笑低低的声音传来。几名金的手下互相看了一眼，离开了普
善的身体，转去处理其他的。
“他是大师的弟子，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我停住了脚步，在姜笑的身边蹲下
，嘴里说着安慰的话，却连自己也不怎么相信。周围的人沉默地忙忙碌碌，更加显
得姜笑那一动不动的娇小身躯柔弱而孤单。 普善仍在呼吸着，但是很明显他的生命
正在消失。一个触目惊心的伤口位于他的咽喉偏下一点的地方，足有汤碗那么大，
已经开始愈合，显出大片触目惊心的红肉。 但是对吸血鬼来说，这样的伤应该不至
于造成这种后果啊！
“是神经毒剂。”姜笑的话解开了我的疑惑。“和杀害大师的人用的一样，专
门用来杀我们的神经毒剂。”
的心一紧，原来那个杀手组织并没有放弃？
“神经毒剂的话，我们这里有应对的解毒剂，”金的声音出现在我的身后，我
转头看着他疲惫的脸孔，“但是这毒剂发作最危险的后果是令体内的活化细胞失去
控制……恐怕他已经等不及了……第一个中弹的是莫长老的大公子，还有你刚刚认
识的亚历山大，都是因为这个原因，已经……”
我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心头仿佛落下了一块大石，姜笑的脸上也瞬间有了
光彩。“快拿解毒剂来。”我几乎要喊出来了，“这个和尚已经不存在那种问题了
，他的活化细胞会一直都乖乖的……快点
金微微地愣了一下，虽然不是很明白，仍然打了电话，催去取解毒剂的人动作
加快。
“干掉了。”秃鹫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我转头，看见他是在和李和霖说话
。“他打了我一枪，大概以为我必死无疑，所以就准备离开。”
“不过那家伙也很厉害。”秃鹫若有所思，“能在这种距离上达到这种精度
……我记得的好手里面还真没有能做到的……他打那四枪，除了我先看到子弹而避
开之外，都是弹无虚发啊……是谁呢……”
“等一下。”我阻止了他，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你说，他开了四枪？”
“那里、那里、我——那一发打空了、那里。”秃鹫很自信地指出了四个
地方，前几个我知道，分别是第一个中弹的年轻人、他身边的女人和秃鹫藏身的地
方，但是剩下的一个……“ “你确信你没有记错？”我疑惑地问。
秃鹫非常坚定地点头，而我也很相信他的目力。但是—— 少了一颗子弹啊…
… 目光从人群中掠过，我看着被抬走的某一具尸体，感觉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要蹦出
来……而当我若有所思地从地面上拣起几根亚历山大被切落的金发时，突然感觉到
注视的目光。 抬起头来，我望向目光的主人—— 月色妩媚地站在二楼楼梯的尽头
，嘟起柔软的唇做了个亲吻的动作，纤细的手指伸开，比了一个“V”字。
--
o Battle , and Victory ！！！ You are the best of the best of the best of the best
http://ark.hagongda.com/luntan/attachments/LkIo_J-101.jpg
※ 来源:·哈工大紫丁香 bbs.hit.edu.cn·[FROM: 218.8.88.16]
Powered by KBS BBS 2.0 (http://dev.kcn.cn)
页面执行时间：3,342.297毫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