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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第五章 黑暗与死亡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3年02月28日13:48:38 星期五),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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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黑暗与死亡
作者:凤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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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鲁诺带着骨龙离开时,天已经亮了。我坐在木屋前摆弄药瓶,几次错把磷粉当成
骨粉倒进石臼,差点儿着火。后来我干脆把它们扫到一边,靠在木桩上出神。
黑袍法师的话使我心情很糟,但他说的是实话。自从当上死灵法师,我便成了邪恶
的化身,到处遭人唾弃,他们根本不去想,九百年前对抗魔王的时候,一大批死灵法师
都曾站在人类一边。人的血肉之躯无法抵御利爪和剧毒,如果没有僵尸、骷髅在前面冲
锋铺路,人类战士连魔王的影子都见不到。但是几百年来,死灵法师遭受的偏见越来越
深,最后竟落到被人们到处追打的地步。为了生存,死灵法师们不得不躲进深山、沼泽
、荒野,少数留在城镇的也只能谎称是通灵师,从事招魂或是托梦的工作,勉强糊口。
人心就是这样自私、狡诈,当需要你时,便把你奉为英雄,目的一旦达成,英雄立
刻被踩入泥坑。没错,死灵法师很多时候要运用黑暗灵力行动,但法师们从不掩饰自己
的做法。而世上的人,明明在绞尽脑汁想夺取你的一切,表面上还要做得冠冕堂皇;明
明存着黑暗之心,却还要用光明作掩护。侵略邻国时,总要说是“圣战”、“正义”,
陷害别人时,脸上还能堆满笑容!五年前,要不是洛芙几次搭救我,我早就被钉在祭坛
上烧死了。然而连洛芙最后也背弃了我,指责我堕入黑暗。爱情终究敌不过世俗。
于是我逃走了。在绿泥森林的角落里,没人会来驱赶我,我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
而大陆上的一切都与我毫无关系。就算世界毁灭,也和我无关。
我当然知道逃避是无能的表现。但我不是神,不是英雄,只是个平凡的法师。所以
我选择做一个旁观者。或许有人拥有改变命运的能力,可我没有。
“如果你有这个能力和机会,你会不会尽力去改变命运呢?”我脑中突然冒出这个
想法。随后我就愣在那儿,盯着树梢上升起的太阳,许久不动,直到眼睛发花。我跳了
起来,在木屋前转来转去,象一只迷路的蚂蚁,无数念头在我心里翻涌起伏,我把药瓶
和法术材料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我想我必须做点什么,于是抓起木椿向石臼捣下
去——然后,那些磷粉终于着起火来,搞得我手忙脚乱。
“莎娜!”我叫道。“来帮我收拾一下!”
莎娜屋里没有回答。我等了一会儿,又叫了几声,仍然不见她出来。
或许是去砍树枝了,我想。我走进自己的屋子,拿了水桶和扫帚,一转身却发现我
的法术书摊开在桌上。我一惊,昨天临走时我明明把它放在左边抽屉里了。那么一定有
人进过我的屋子。我环顾四周,没有任何凌乱的迹象,也没有丢失什么东西。最后我的
目光落在法术书翻开的地方。
“搜灵术的解除:
解除搜灵术通常只由施法者亲自进行,方法是选取性质相反的材料来配制,并须注
意咒语的次序……由于施法时所用材料的不确定性,由其他人解除搜灵术非常困难……
如果施术者死亡,其所属的搜灵者将很快成为灵尸。但若搜灵者能够经受住试炼的
考验,便可压制住体内的亡灵力量。在任何一个墓地都可以进行试炼。为此,搜灵者需
要一小瓶硫磺,少许蝙蝠尿,三颗磷骨珠以及一些骨粉,按下图布置魔法阵……”
试炼?我急忙扑到储物架前,果然,硫磺少了一瓶,地上还洒着一些骨粉。
“莎娜!”我高叫着跑出屋外,抓起背包,一路奔入深深的密林。
呼啸的风声盖住了一切声音,我的脸被刮得生疼。我按照小恶灵们指引的方向前进
,渐渐地,亡灵气息越来越重,普通人可能感觉不出来,但对于我这个死灵法师,那股
阴冷而腥臭的气味几乎令我窒息。没过一会儿,碎骨墓穴那黑洞洞的入口便出现在眼前
。我几乎是一头栽进了墓穴,小腿在洞壁上擦出一条血迹。莎娜毕竟不是死灵法师,根
本不懂吸血恶灵的可怕。在碎骨墓穴的地下坟场,连我都必须小心行事,更何况她只是
个搜灵使者。
我跌跌撞撞奔向坟场中央。恶灵的笑声四面回响,到处都是绿莹莹的磷火。不知跑
了多久,我终于到了目的地。
这是一间宽阔的石厅,足以容纳几百人。就在石厅中心,一团猩红色的雾气隐约裹
着一个身体。红雾向外延伸出无数细丝,象个蜘蛛网,却又如水妖的头发一样轻轻飘动
,大大小小的绿色磷光沿着细丝出入,仿佛一大群苍蝇围着腐肉穿梭。我几步跨上前去
,短杖直伸进红雾之中。必须阻止莎娜的试炼,否则她一定会被吸血恶灵变成干尸。
驱逐法术立即起了效果。红雾逐渐消散,莎娜的面容现了出来。我突然感到浑身发
冷——莎娜双眼紧闭,两颗尖牙从丰满的红唇中伸出来,末端还滴着灰绿色的涎水。她
那闪着栗色光泽的头发,此刻竟然变成尸骨般的灰白。
“莎娜!”我伸手搭上她的肩膀。就在这时,她慢慢睁开眼睛,慑人的红光射在我
脸上,几乎发出“噼啪”声。但在她掐住我的喉咙之前,我已经从背包中取出传送魔法
卷轴,随手甩开,用力掷在地下。
阳光从半开的门外照进来,我身上忽热忽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硬木椅子硌得我
背上生疼,不过和腿上的疼痛比起来,也就不算什么了。莎娜半卧在我脚下,尖牙用力
刺进我的小腿,我能清楚地感觉到血液不断向外流去。
吸血恶灵的诅咒太深太久,只有血沸咒能够对抗。对于死灵法师来说,原则上没有
消解不掉的诅咒,只看自己的能力如何了。我的每一滴血液都会使恶灵的力量减弱一分
,当莎娜体内的恶灵被完全消融,她就会恢复正常。
只是,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那么多血液供她吸食。
看着莎娜的白发渐渐变深,我不禁想要抚摸,却抬不起胳膊。由于失血过多,我几
乎瘫在椅子里,意识逐渐模糊,唯一清晰的就是腿上的痛楚。尖锐的刺痛象电流一样冲
击着我的全身,似乎有许多小蛇在我体内游走不停,忽而左冲右突,忽而纠缠盘旋;它
们使我麻痹酥软,还伴随着阵阵抽筋般的快感。慢慢地,我竟然喜欢上这种感觉,它让
我非常放松,甚至有种幸福和满足感,连灵魂都在飘荡舞动。我开始享受痛苦与快乐的
交替冲击,头无力地歪在椅背上。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清醒过来。莎娜正仰头看着我,栗色长发垂在胸前,眼睛象两
汪清泉,波光荡漾,映出我的人影。
“没事啦?好啦?”我虚弱的声音掩不住怒气。“谁让你偷偷去试炼的?想脱离我
的控制,去给卡梅斯当侍女?休想,只要有我在,你就别想!”
我费力地咽咽唾沫,嗓子里有股腥甜味,眼前直冒金星,心脏跳动声象铁锤敲击木
桩,震得耳朵直响。
“莎娜,你也太天真了。你以为卡梅斯要侍女做什么?”那些传言一句句浮现在我
脑中。“他对她们施了法术,立在黑水晶花坛里,用骨魂粉掺进泥土埋上,就象栽树一
样,然后在你的后腰或是肚脐上打个洞,每天取你一杯血,作为他的日常饮料!你居然
还以为那是什么好差事!而我,虽然让你做搜灵使者,但却把你当成伙伴,遇到危险我
还会救你……”
我骤然发出一阵长笑,随即剧烈地咳嗽起来。
“没错,一个死灵法师,居然用自己的血来救一个搜灵使者,而且当你吸我的血时
,我居然还感到快乐!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
我笑得越来越响,最后变成一串嘶哑的鸣叫。莎娜站起来,脸上也浮起一个古怪的
笑容。她无声地笑着,眼眶里却盈满泪水。
我觉得我们都要疯了。
在这个乱七八糟的人世间,想不疯恐怕都很难吧。
我在极度虚弱中睡去,醒来时已经是傍晚。我勉强撑起身子,头象要被锯开一样,
疼得要命。我找了些药粉吃了,然后就去看莎娜。
看来她的情况不太好,脸上透出一块块红斑,额头火烫。我想叫她起来吃些东西,
但她只是迷迷糊糊看我一眼,便又转头睡了。我知道她的生命力消耗太大,便施了个灵
制术,暂时压制住她体内的亡灵,随后趴在桌边再次进入梦乡。
这一夜非常安静。外面没有一丝风,连蟋蟀和黑颈鸟的鸣声都消失了,一切都沉入
死一般的静寂。好几次我忽然惊醒,只听到莎娜断续的呼吸,时轻时重,带着微弱的温
暖气息。这使我心里很踏实。我在暗影里费力地看着莎娜的侧影,似乎有种安祥的气氛
涌起,如潮水般翻卷着,充塞了屋里的每一寸空间。
后半夜我出去采草药。走出门外时,我竟然对这间小屋产生了些许留恋。我没有用
灵浮术,只是慢慢踏着露水行走,任凭冰凉的草叶隔着衣服拂在小腿的伤口上。黑黢黢
的树丛象许多怪异的肢体,潮湿腐烂的气味刺得我喉咙发痒,偶尔传来尸骨碎裂的轻微
爆响。绿泥森林的夜,象平常一样阴森恐怖,但我心里却泛着一丝温情。这感觉如同一
个熟悉的影子,因为久违而显得有些陌生,围绕在我身边,挥之不去。
自从洛芙死后,五年来我从未亲近过任何女人——并非我故意压抑自己,而是长期
与亡灵相伴的生活侵蚀了我的欲望。“血狮”的佣兵们经常要面对各种危险,战斗之后
不论是胜是败,都需要发泄内心的压力,而囚屋中那些毫无抵抗力的女人是他们释放情
绪的极好工具。但我对这些毫不关心,也并无兴趣。甚至当搜灵使者们在我面前脱去衣
服,露出青春的身体时,我也从不动心。在我眼里,她们和骷髅的区别只是更加鲜活、
丰满,更为赏心悦目而已。
但这次有点不同。莎娜似乎激起了我心里的某种东西,给我的平静生活带来了一丝
波动。三个月前,当我为了救她而受伤时,我便知道自己已经不仅仅把她当成搜灵使者
,而更倾向于作为我的伙伴。也正是从那时起,莎娜对我的态度也有所变化,她开始默
默关注我的饮食起居,于是我经常能吃到美味的蜜菇炖野兔,如果我不舒服,她不用吩
咐就会自动烧些热水来。而我也更加注意她的安全,在战斗中我为她付出了更多的保护
。
我想人是需要付出的,这和人的自私本性虽然互相矛盾,但确实是人性的另一面。
总要有些什么东西让人来关心一下,否则人就会感到缺憾与失落,正如失去幼仔的母猴
,往往会抢来其他母猴的幼仔来抱养。这是卑劣自私的人心中唯一的闪光之处吧。有一
个可以为其付出的对象,人会感到快乐,不管这个对象是个人、是条狗还是一盆花草。
但这种快乐通常不会长久,正如世上那些美好的东西从来不会长存。莎娜很快就会
离开我,或者死于亡灵的力量之下,或者死在卡梅斯的黑水晶祭坛中。虽然后一种情况
是我不愿看到的,但在“血狮”这种组织中,违抗团长之命就等于自杀,尽管我对生死
看得很淡,可也不想随随便便就死掉。能让我甘心付出生命的人早已不在了,只留下一
颗头骨,还有些许回忆。
晨曦来临的时候,我爬上一个小山坡。树木从这里开始稀疏,多林河在远处奔流轰
响,似乎因为要绕过森林而感到不满。幽蓝的天空逐渐变浅,隐约有一丝红光透过薄雾
射进林中,与空地上的点点红色互相映衬。
火焰草是旅行者饥饿时的补充,也是配制药剂的好材料。我小心地摇下草叶上的露
珠,滴在铁罐子里,随后把它们连根拔出,放进随身的布包。这项工作费了我不少时间
,直到太阳高照,露水全都消失无踪。然后我又找到一株接骨木,割了些树皮,这东西
治疗发烧效果很好。
白天我很少使用法术,在阳光下强制役使亡灵有可能招致它们的不满甚至反抗。所
以我仍然象来时一样走回去,直到正午才来到住地附近。摸着腰边鼓鼓的药包,我不由
得加快了脚步,就在这时,我忽然闻到生人的气息。我一惊,随即分辨出这是女人的气
味,但和莎娜有所不同——而且还不只一个。我疑惑地停了停,便大步走向木屋。
那气息的来源就在屋前。四个衣衫破烂的少女被绑在一起,用粗铁链紧紧拴在木桩
上。她们全都披头散发,手脚被绳子磨出道道血痕,望向我的眼神中满是恐惧。
看来团里又洗劫哪个村庄了,我一边想一边审视她们。这几个女孩都年轻而健康,
苍白的脸庞泛着陶瓷般的光泽,很适合做搜灵使者。我静静地看着她们,突然头皮一麻
——从莎娜屋里传出几声嘶哑的咒骂,那正是我熟悉的语音。
木门猛地撞在板壁上,发出震耳的巨响,我扶着门框,身体由于愤怒而微微发抖。
克鲁诺尴尬地从床边坐起来,黑袍扔在一边,莎娜半裸着身子,一动不动,似乎已经昏
迷。
怒火令我阵阵晕眩,眼睛象要凸出眼眶,一时间我竟发不出声音,只是用手指着克
鲁诺。这家伙迅速穿上衣服,不敢抬头看我。
“你出来。”我终于从嗓子里挤出这句话。
克鲁诺闪过我身边,匆匆走出屋子。他很快恢复了镇定,脸上居然也现出一丝气愤
。
“基洛老兄,何必发这么大火呢?你看,我给你带了四个来,全都是新鲜的,还没
人动过。至于这个莎娜,你都用了这么久,也该拿出来让大家分享一下吧?”
放药草的布包不知掉到哪里去了。我紧紧捏住短杖,差一点把它弄断。
“克鲁诺,你犯了我的规矩。”我缓缓说道。“莎娜只属于我个人,并不是团里的
财产。现在,你挑一种喜欢的死法吧。”
“怎么,你居然想杀我?为了这个搜灵使者?”克鲁诺惊异地盯着我。“就算我不
碰她,过几天她也是团长的侍女了。你……”
“你这只黑乌鸦!”我吼道,“你碰了她,就要付出代价!”
“代价?”黑袍法师蓦然大笑起来,同时戒备地退后几步。“老兄,看你那站都站
不稳的样子,是受了伤吧?你还能有多大本事?既然你逼我动手,我可就不客气了。我
倒想看看,那些亡魂会不会大白天出来帮助你!”
“别忘了你的黑暗法术在阳光下也要受影响!”
“那么咱们就试试,看黑暗和死亡哪个更恐怖吧。”克鲁诺伸手取出一块黑水晶,
托在手上,如同一只妖异的眼睛。
我知道克鲁诺是个经验丰富的黑袍法师,而且狡诈毒辣,很难对付。如果是在夜间
,我又没有受伤的话,还有些把握,但现在我确实不敢保证能胜过他。但我也顾不到那
么多了,满脑子都想着要好好教训一下这家伙。显然克鲁诺也知道,即使不借助亡魂,
死灵法师也仍然是不可小看的对手,因为大部分诅咒术不需召唤亡灵,况且我手腕上的
骨镯可以提供有力的魔法抵抗。因此我们谁都不肯轻举妄动,只是象两只斗鸡一样互相
瞪视,等待下手的时机。
那四个被绑的女孩坐在不远处,目光在我和克鲁诺身上来回移动。我不知道她们更
盼望谁获胜,多半是希望我们双双死掉吧。忽然,她们全都向我身后望去,然后我就听
到了那个消失四个月的声音。
“基洛!”莎娜倚在门边,双唇微微张开,眼中射出异样的神采。宛如被惊雷击中
,我呆呆站着,脑子里乱成一锅粥。那一瞬间我完全忘掉了克鲁诺还在我身后,等我醒
悟过来时,已经晚了。黑袍法师先我一步完成了咒文,剧烈的疼痛如刀锋般穿过我的脑
袋,我的后半句咒文卡在喉咙里,眼前阵阵发黑,感到莎娜的手扶住我的肩膀,然后我
就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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