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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yup (旅者), 信区: Fantasy
标 题: 第三章 乡居闲情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ue May 11 11:06:43 2004), 转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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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六月 雷因斯东海 日本
一如泉樱所感应到的,兰斯洛重新回到人间界。
分别来自几个不同源头的强大力量合作下,终于突破空间障壁,打破了星辰之门创招以
来未有的先例,将身陷异界的他与枫儿拯救回来。这确实是一件相当侥幸的事,然而,
光是将他们从异界带回,施救人员就已经耗竭全力,没办法再顾及出口位置了。
也因此,当两人骤觉眼前一亮,重新看到熟悉的阳光,心头大喜,却还来不及确认彼此
身影,就觉得脚下一空,笔直往下坠去。
如果是置身高空,以两人的天位力量,并没有什么危险,只要稳住身形,慢慢降落就是
了。不过,当脚下距离水平面不足半尺,便是两人速度再快,也来不及应变,就这么“
扑通”、“扑通”两声,臭气薰鼻,摔落泥潭。
两人落足之处,赫然是一个满是污泥、水草的池塘,这一下重重摔落,笔直沉了下去,
当兰斯洛从泥潭中浮游上来,探头朝四周一望,赫然发现这是个人数不多的农村,临著
池塘的几块田,种著翠绿的蔬菜,几只小狗在田里跑来跑去,听到这边的异响,忙于农
事的人们抛下手边工作,跑过来查探究竟。
先赶来的人,看到兰斯洛由水中探出来的大头,连忙对后头的人大喊,“喂,没事,一
头猪掉进池塘里头去了。是谁家的猪没有看好,掉进池塘啦?”
后头的农人闻言,都是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而那头掉进池塘的猪却抢先开口了。
“混帐东西!哪个家伙敢认,本大爷把他斩成十七二十八块!”
肥猪口吐人言,实在是骇人听闻,特别是当这头猪慢慢从泥塘里站起来,露出底下的人
身,气急败坏地指著众人,破口大骂,众乡民只以为是妖孽作祟,吓得魂飞天外,大叫
一声,掉头就跑。
“喂,别跑得那么快啊,这里是什么地方?来个人先回答我再跑行不行?”
污浊的泥浆水反射著模糊倒影,兰斯洛看得很清楚,自己又回复成那个猪头人身的丑样
子,当下怒从心起,随手一记刀劲,将池塘斩得支离破碎,泥浆水像是逆流瀑布一般直
冲天上。
“似乎是因为回到原来世界的关系,兰斯洛大人身上的诅咒又再度回复了……”
淡淡的一句话,适时地提醒兰斯洛有人在身旁。转过头来,枫儿正站在旁边,很自然地
拨拨发丝,擦去附著于上头的污泥。
“真是混帐到家,早知道这样……”
说到这里,兰斯洛忽然语塞。假如早知道回到原世界之后要继续顶著猪头,自己就会选
择留在异界吗?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真是的,要救人也不一次救完,还有这样子救一半的。让我这样子顶著个大猪头,样
子挺俊的吗?”
“不能这样说啊,那边光是要救人,一定也费尽心思了,虽然我不懂魔法,但是把陷身
异界的人重新救回现世界,这种事我可是头一次听过。能够回来,就很幸运了,不可以
再对小姐有什么奢求了。”
枫儿平静地说著,兰斯洛顿了顿,问道:“你也觉得是小草吗?”
将两人从异界救出的那位女神,尽管她的身影在白光中看不太真切,面孔亦有些模糊,
但是以兰斯洛、枫儿对她的熟悉,仍是一眼就认出来,那就是目前行踪不明的小草。
枫儿点头道:“除了小姐,不可能是其他人了。如果有一天我身陷危机,有个人排除危
难,把我救出来,我相信那个人一定是兰斯洛大人,同样的,当我们两个人都出事的时
候,会第一个对我们伸与援手的,一定也就是小姐。”
“嗯……你这么说倒是没错。”兰斯洛道:“结果,一直到最后,我们三个人还是分不
开啊。”
“这个样子不是很好吗?因为我一点都不想与兰斯洛大人和小姐分开啊。”
没有丝毫的犹豫,对于兰斯洛的感叹,枫儿很快就这样笑著回答。爽朗的态度,让兰斯
洛心中一奇,暗忖从异界回来之后,枫儿的心情、想法,似乎有所改变,像这样子的明
快回答,以前是无法从她口中听到的。
或许也是因为如此,现在她身上虽然罩了一大片污泥,但是那带著笑靥的容颜,在自己
眼中看来却是俏美明艳,比什么盛装都要美丽。
这……应该是喜事一件吧?
没有找到想要的情报,泉樱潜入京都城的唯一收获,就只剩手里拎著的几袋金币。她本
人是相当失望,但是有雪却欢天喜地,庆幸能够重新过著挥霍无度的荒唐日子。
“哈,还是当强盗比较爽。”有雪乐道:“自由自在,缺了钱就随便去找人抢,想吃就
吃,想睡就睡,有什么职业比这更过瘾吗?”
“有啊,乞丐。”
“说的这是什么话?你这女人,你有没有发现,自己说话越来越难听了喔?用这种语气
,你是瞧不起强盗吗?”
蹲在路边,看著摇曳的青草,泉樱摇摇头,声音听来也有气无力,“我……我是不怎么
喜欢强盗。有手有脚,四肢健全,为什么不脚踏实地去奋斗,要靠掠夺他人来成就自己
呢?”
“神经病,只要扯上奋斗,那就一定会踩到人,最后也一样是掠夺本属于别人的东西来
成就自己,当不当强盗只是形式上的分别,从因果线上来看,都是一样的。”
说著一己的偏见,有雪道:“再说你不喜欢也没用,因为你已经跟著我们下海,也是强
盗啦。”
不白之冤,泉樱连忙否认,“哪、哪有?我只是从城里拿了两袋金币出来,虽然是小偷
,但也说不上是强盗啊。”
得意忘形,有雪大笑道:“嘿,你虽然只是小偷,但是你嫁了我老大,我老大是个强盗
头,你不就成了他的押寨夫人,就是强盗婆了吗?”
“夫君他……是强盗?”像是遭受严重打击,泉樱惊得站了起来,退了几步,“ 他不是
王爷吗?”
有雪这才察觉自己说溜嘴,连忙补过,“这两个字眼有差别吗?王爷就是父母官。什么
是父母官呢?顾名思义,就是要像父母一样视民如子,也就是尽量地欺压他们。当官的
本来就是吃老百姓,如果不是为了鱼肉乡里,官字又为什么会有两个大口呢?所以根据
这些来说,王爷的工作和强盗并没有什么差别。再说,你看我老大那副德性,他不管穿
什么都很像强盗吧?”
“这……倒也是……”
白鹿洞的学术中虽有清谈一派,长于辩才,无奈泉樱不善此道,如果是一般情形下据理
而争,她确是口齿清晰,能言善道,但是碰上有雪这一大圈歪理,早给听得头晕脑胀,
最后点头称是。
“再说你的态度也很有问题,既然是当人妻子,就应该嫁狗随狗,怎么可以因为丈夫的
职业而嫌弃他呢?”
为了怕自己刚才说溜嘴,往后被追究起来惹祸上身,有雪连忙进行机会教育,弥补过失
。
“你以前在混黑社会堂口的时候,我老大可没嫌弃过你,我也没有,现在你一得意起来
,就看我们不顺眼,泉樱啊泉樱,你这样子的态度,连我这个和你从小混到大的老朋友
都看不过去啊。”
嫁鸡随鸡这句话,泉樱脑海中是有著隐约的印象,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既然和忘
恩负义四字扯上关系,自然就觉得十分愧疚,向有雪补陪不是。
她脸上的急切神情,看在有雪眼中,实在是非常好笑。这趟他被敌人活捉,逼问出口供
,算是严重出卖国家的背叛行为,虽然没有人指望雪特人能严格守密,但如果被追究,
终归是麻烦一件,所以必须在其他方面立点功劳,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拿眼前的泉樱当
祭品。
昨晚莫名其妙地下起大雪,此时正值六月天,快要进入七月,饶是向来凉爽的日本,也
显得闷热,但是昨晚那场大雪突如其来,事先全无预兆,就这么洒遍了京都周遭的数百
里土地,一夜之后,人们对于眼前的琉璃冰霜世界相顾失色,不明白为何会有这样的天
地异变,许多人甚至将这当作是某种不祥徵兆,为之鼓譟不安。
泉樱说,在那阵风雪里,感应到了兰斯洛老大的气息。想来也没什么好奇怪,这个男人
向来福大命大,背后靠山又硬得很,就算出了什么事,总有人会想尽办法地把人给救回
来。
问题是,他一回来主持大局,自己就要倒楣。要拿到日本的镇国三神器来将功赎罪,好
像没有那么简单,既然如此,只有试著去把泉樱稳住,当老大要找自己发脾气的时候,
推她出去。虽然很可怜,不过横竖这个美女自己有得看没得吃,那么死她总比死自己要
好。
泉樱自是猜不到有雪心中的念头,满心所想的,就只是如何去取得三神器。
根据自己以前在宫廷中所听闻,所谓的三神器:八咫镜、天丛云剑、八咫琼勾玉。是日
本创国时便已存在的神器,没人知道来历,只晓得那是正统皇权的传承证明,向来放在
神社内,由神职人员守护,只有遇到盛大祭典、权位传承时才会被用到。八咫镜祭于伊
势神宫,是伊势神宫的神体;天丛云剑祭于名古屋的热田神宫内,是热田神宫的神体。
至于八咫琼勾玉,多数的日本人都只听过其名,不知道其确切所在,但自己曾经在宗次
郎身上看过,也曾看织田香小公主佩带过,显然是他们两兄妹的随身饰物,要弄到手,
就只能从他们身上打主意,这可比弄到八咫镜和天丛云剑困难得多。
巧取豪夺都没把握,只好把目标放在剩下两个上。
伊势神宫是当前日本最大的神宫,信徒众多,更是每一任幕府大将军都会亲临参拜之地
,地理位置明显,从那边下手应该是比较容易的。
只不过,自己对于做盗贼这种事,还是很不情愿啊……
“你不想做强盗,那也可以,问题是人家有可能把东西借给你吗?不可能吧?既然人家
不肯借,我们又非要不可,那当然只有用抢的了。自古以来,说翻脸了就只有动手,这
是必然的道理。”
仍在给泉樱灌输错误思想,有雪道:“我以前听老大说过,日本三神器的存在,关乎到
突破天位的秘密。你想想,如果你的力量比我老大还强,那他就算想像之前那样对你暴
力相向,你也不怕啦。”
“我……怕不怕都没关系,只希望他别气我就好了,我们去搜集这三神器,也祇是希望
他高兴而已。”
“唉……你这人怎么半点火性都没有?之前也是这样就好啰。”
有雪对泉樱摇头叹息,两人一同往伊势神宫出发。一路上只看见人心惶惶,似乎那夜的
大雪,比池田屋事件更让人不安,而有雪发现有利可图,一路上就在各处茶馆干起说书
的老本行。
“以前有一个好姑娘……因为……所以……于是她临死前对她的国家下了诅咒,只要她
真的是冤枉而死,在她人头落地的刹那,血会往上喷六尺高,而且会在六月天开始下大
雪……”
绘声绘影,配合时事,效果真是非同凡响,他们所经过的路线多是农村,愚夫愚妇,没
有多少判断力,个个听得脸色苍白,疑神疑鬼起来,都是担忧国家将有大祸临头。
“俊太郎,你说的是真的吗?如果有人受到冤枉,天上就会飘洒六月雪?真的有过这样
的事啊?”
纵然失去记忆,过去二十年所习惯的理性思考仍在运作,泉樱就没有那么容易相信,在
故事说完后,悄悄追问真假。
有雪却已经充分了解她的思考模式,简简单单就封住了她的问题,“是啊,如果有一天
老大气疯了砍掉你的头,你的血会往上喷六尺高,大雪会一直下到隔年六月。 ”
一直在担忧自己与兰斯洛的相见,被有雪说中心事,泉樱吓得脸都白了,连忙摇手,表
示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唉,女人真是好骗……)
有雪这样想著,仍是继续这份兼差打工。自己说故事,并且让泉樱穿著一身雪白和服,
坐在茶馆一角,黑发半垂下来,遮住面容,即使是大白天,看上去也是阴气森森,更别
说傍晚时分所造成的效果了。
更有一次,泉樱来不及换衣服,就这样与有雪赶路,到了晚间投宿时,夜色已深,有雪
敲开旅社大门,问老板要一间房、一张床,老板则是打量著两人,有几分疑惑,又有几
分惊惧地开口。
“这位客人,你旁边的这位小姐,也和你睡同一间房吗?”
“啊?什么?我身边哪里有人?我是一个人进来投宿的啊。”
这句话的效果实在太强烈了。有雪甚至还来不及装出恐惧的表情,店老板就已经两眼一
翻,口吐白沫,晕倒在地。
“干得好,泉樱,你的样子实在是太像鬼了。”
“嗯……就算被你这样夸奖,我也高兴不起来。我长得有那么丑吗?”
“傻瓜,就是要美女才扮鬼扮得像,如果是个丑八怪,为什么要扮鬼?自己把遮脸的布
袋掀开就可以吓人了。”有雪哂道:“不过话说回来,我老大是个很有女鬼缘的人,以
前我们刚刚认识的时候,他就曾经被女鬼缠过,那个女鬼叫什么名字来著…
…忘记了,反正是个好漂亮的妞。后来他另一个明媒正娶的老婆也变鬼了,而你现在又
这副扮相,简直是配合到极点啊。”
听得满心疑惑,泉樱觉得,自己似乎越来越不了解丈夫了……
虽然从异界回来,但兰斯洛并没有马上采取行动。
在池田屋事件中,他受的伤著实不轻,特别是被龙枪透体而过的那一记,纵然用乙太不
灭体强行催愈创口,却无法驱出那侵筋断脉的枪劲。焚城枪的爆裂劲道,在得到苍龙心
法的助益后,水火相济,成了一等一的厉害功夫,会将爆破威力潜伏,自行在体内游走
,寻找护身劲道最弱的地方爆开。
如果像当日枯耳山上的情形一样,是泉樱强而兰斯洛弱,这一枪必然制他死命,连运乙
太不灭体的机会都没有。然而,就是因为情形已经不同,他才能够以更强、更霸道的内
力镇住龙枪劲,将之收束一处,慢慢化散。
散劲的法门,纯粹以天魔功为基础,将侵入体内的劲道一丝丝地抽出,归化为本身内力
,助长修为,算是一种另类修行。这工作并非一蹴可成,估计要花上十天半个月的功夫
,兰斯洛与枫儿一起在乡间租了间茅屋,过著短暂的隐居生活。
从理智上来说,兰斯洛知道自己应该觉得自豪。
龙族绝学当日能被尊为二圣之一,实是非同小可。放眼当今强天位高手,若与自己易地
而处,被这样一枪透胸而过,不管是天草四郎,还是陆游,都必须花上一年半载的时间
,才能彻底痊愈。如果是那个以天心意识低劣程度享誉四方的李老二中枪,甚至有八成
机会被立毙当场。
自己能在短短半个月内康复,全是因为身兼天魔功、乙太不灭体两大奇功的关系,为此
,实在是足堪自豪了。
可是兰斯洛却高兴不起来,怎么样都无法驱除心头的那股不快。过去的自己,因为无知
,所以不会察觉到这其中的差别,但正因为有所长进,他才晓得自己的失败。
饶是花了许多时间苦练,自己仍是无法完全掌握住天魔功。若是武中无相全开的白起,
像这种程度的枪劲,他可以瞬间就以天魔功将之吸尽,化为己用,再催愈伤口,前后不
过是弹指功夫。
而若是陆游、天草四郎上阵,必然会有更稳当的战术来应付,绝不会搞到胸口中枪,落
入这般狼狈窘境。
今日之所以能够占到上风,只是因为高人一等的强天位力量,倘使自己仅有小天位力量
,肯定就这么凄惨地被泉樱一枪干掉。
脑内理智仍在做著分析:以弱胜强,是战术上的邪道,并不足取;拥有比敌人更强的力
量,恃强凌弱,这才是百战百胜的筹码。自己之所以能以强天位力量轻取泉樱,逆转枯
耳山之战的形式,就代表这段时间内自己的苦练与努力,确实是有著成效,超越了她。
只是,理智归理智,兰斯洛的胸口有一股不能平息的欲望,让他无法接受自己的耻辱样
子。
即使是小天位,即使是用著更弱一级的力量,自己也想要胜过龙族绝学,这个想法是不
是太狂妄了呢?
应该是的,因为龙族神功就不是那种华而不实的东西。便是因为龙族绝学、神器了得,
泉樱才能以小天位力量,与力量强她不只一筹的自己激斗,不落下风;而对于这等经过
千锤百炼,千万年来挫败强者无数的神功,妄想用更低一层的力量取胜,这就是不切实
际的想法。
但……不切实际也好,自己就是想赢。即使力量不如人,也能以种种条件扭转局势,设
法取胜,这样才是一个武者应有的精神吧?
如果今天自己要胜泉樱都胜得这么辛苦,又怎么去对付更胜于她的其余强人呢?
特别是那个……织田香。
虽然还未曾与她正式交手,但兰斯洛心里有数,自己对上宗次郎时,之所以能击败他那
鬼神莫测的九曜极速,完全是以更强的力量强压,若是织田香以不逊于己的强天位力量
发动九曜极速,消除不利条件后,自己还有胜她的把握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既然身在日本,与织田香的一战计决无法避免,在与她正面对上之前,自己就必须想出
一个策略,去破解她的九曜极速,要不然,这一仗就是将成就对方“秒杀公主 ”之名的
耻辱惨败。
上次与二舅子取得联络,听说源五郎已经离开自由都市,在动身来此的途中,或许……
他会有些好主意吧。
“兰斯洛大人,还不歇息吗?”
身后传来枫儿的声音,刚刚沐浴出来的她,换上了一身粗布和服,从后头出来。
乡居简陋,附近又没有温泉,自然不可能有热水洗澡,普通的沐浴方法,都是从井里打
水,回来烧热之后,在后院的简陋木盆中洗涤身体。在这一点上头,修习炎系武学的枫
儿,确实比旁人占便宜,最起码烧热水的速度快得多。
沾著水珠的黑发,披垂在肩头,枫儿一面用毛巾擦乾,一面在兰斯洛身边坐下。
看著美人沐浴后,脸上泛著一层粉红色的娇美模样,还有襟口隐约露出来的雪白肌肤,
兰斯洛确实感觉到一种生而为人的幸福。
自从来到这个小村庄,暂时落脚后,枫儿的态度就有著改变。如果是以前,纵然是两人
独处,她也不会那么坦率地出现在自己眼前。
还记得当初从自由都市前往基格鲁的路上,她总是待在自己背后的位置,为自己守护背
后的死角,而她不管是坐下或躺下,背后一定会靠著东西,如果不是树,就是石壁,理
由是:“虽然石壁和树中都可能藏有埋伏,但是发动起来,会有波动,比单纯空气容易
察觉,也可以降低背后忽然中招的风险。”
这是生活在黑暗世界里的好手,所必须具有的职业警觉吗?兰斯洛不清楚,那时的自己
,只是惊讶于枫儿心中的不安全感,竟是如此之重。
也曾经听小草说过,在她执掌女王大权,枫儿负责贴身护卫时,刚开始,每次自己想要
找她,四下没看到人,盲目地在附近走了几圈,也没见到踪影,最后在叫唤声中,枫儿
从天花板上跃下现身,这才知道她一直是跟著自己,贴身保护,后来养成习惯,要找她
的时候就是轻轻叫一声,她如果在,就会从背后现身。
当时小草希望她能在这方面有所改变,不要像头老鼠一样整天藏身在暗处,但却被她以
“职业需要”而拒绝。
对于枫儿的藏身功夫,兰斯洛是很佩服的,因为虽然彼此力量同级数,自己的感官又较
寻常高手敏锐,但十次中仍有六、七次,自己察觉不出枫儿就在左近。
但是最近却有所改变。在这里租屋住下后,枫儿没有再静静地躲于自己背后,而是很自
然地在自己身前身后走动,忙著整理各种琐事。
问起为什么不再躲藏在天花板上,她仅是微笑著说,“因为我们现在是两个普通人,普
通人没有必要上天花板啊。”
似乎是因为在自由都市精心苦练过的关系,枫儿作料理的本事已有所长进,像从前那样
,将六阳烧鸡作成一碰即炸的生物兵器之事,现在已经不再发生。虽然在料理的天份上
,她似乎远不如泉樱,菜色味道上仅能算是普通,但对于兰斯洛来说,只要能入口,那
便没什么好挑剔了。
真正重要的是,看著她那被炊烟薰黑的专注容颜,看著她为自己沏茶、铺被子的样子,
看著她打水沐浴、还有夜里坐在自己身旁,一同看著星星谈心说话……这一切的不同,
让兰斯洛感觉到一种很特别的“平凡”。
事情很明显,枫儿是努力把自己表现得像是一个平凡女子。这并不是说她已走出过往阴
霾,从这趟异界之旅,自己晓得她的心结之深,已经无药可救了。当结束日本之行,回
到雷因斯后,自己仍然是只能在天花板上找人。
只不过,当枫儿接受了自己的幸福邀约,愿意将三个人的关系更进一步后,她心里的某
处,那身为一个女性的部份,不自禁地希望进行一点特别的仪式。
换言之,在这只有两人相处的一小段时间里,就是枫儿心中所认定的蜜月时间了。
这件事是没有办法诉诸于口的。因为即使是兰斯洛与小草,他们两个人也并未共度所谓
的蜜月。在那段新婚燕尔,本应是无比甜蜜的时光里,夫妻两人虽然眉笑颜开,但在笑
容中,仍有一丝彼此都知道的酸楚。基格鲁一役所造成的遗憾,是永不痊愈的伤痕。
身为正妻的小草,尚且如此,自己如果得到了本应属于她的幸福,那不是太过分了吗?
正因为如此,枫儿没有办法把这种心情坦率表现。而迅速察觉到这一点的兰斯洛,也就
把枫儿的改变当作很平常一样,没有特别说什么,以免再刺激她本来就过重的责任心。
其实,兰斯洛并不认为小草会责怪枫儿。在异界时,她那一声“要幸福喔”的吩咐,就
已经说明了一切,希望能减少自己与枫儿的心理负担。不过,自己总不能因为这样,就
和枫儿笑著说“没关系啦,把那个死婆娘抛进坟墓去,我们两个一起掌握幸福吧”。
因为体谅枫儿与小草的心情,所以自己现在并不急著动身。这段乡居时间不可能一直延
续下去,不过,就尽可能让这段时间延长一点吧。
“我们一直待在这边,没有关系吗?”枫儿问道:“您到日本来,应该不是为了在这里
闲居吧?”
“我高兴作什么,没有人能干涉。日本这边的布置,现在乱成一团,白老二忙著收拾善
后,在他把人力重组之前,我们就算把京都城翻过来也没用,何况我现在还要养伤。”
兰斯洛笑道:“不过这些都无所谓,有些人就是不爱江山爱美人,对我来说,现在能够
这样抱著你,比拿下日本重要啦。”
枫儿面上一红,靦腆地转开视线,道:“哪有帝王这样子说话的……让人家知道,一定
会把您当成是昏君的。”
“反正我怎么样都不可能变成名君的,当个昏君总比暴君要好。”摇摇头,兰斯洛笑道
:“夺国、喝酒、抱美人,我高兴灭哪一国就灭哪一国,不高兴就随时取消,千头万绪
,尽随我意,这样才称得上是无上权力啊。”
这样的回答,并不在枫儿的预计之内,她吃了一惊,脑里忽然闪过一个想法,道:“那
么,您当初和白二少爷联手,要拿下日本的计划,该不会也是……”
“我答应他,是理由之一,但当时我确实有一股想要掠夺他国,夺人疆土,坐上别国王
座的欲望,对艾尔铁诺用兵太慢了,所以我先拿日本开刀,不想等那么久。”
“那……打通海上交易路线的理由,是……”
“是什么理由有什么相干呢?我现在想要的东西,就去把它掌握在手中,这就是最正当
的大义名份。至于用什么理由作为掠夺的藉口,那都只是表面形式。”
兰斯洛哂道:“所以你们的反应,让我很好笑。为了打通海上贩毒的路线,必须拿下日
本;或是为了开疆辟土,清除后侧威胁,所以要拿下日本,这两种理由从道理上看来是
一样卑劣,并不会改变我们身为侵略者,到他国去烧杀掠劫的事实,为什么前者令你们
不安,后者就让你们心安理得呢?”
历史上所谓霸主型的君王,都是像这样子霸道而不讲理的吗?枫儿不知道。虽然她是兰
斯洛的心腹,比许多人都要了解他,但是现在的这一面,却是她所不熟悉的。
感觉到枫儿的困惑,为了不让她感到隔阂,兰斯洛收敛了自己的狂霸之气,把话题转移
,将手中的小扇递给她。
时间已经进入七月,日本的夏季也悄悄地到来,农村里的夜风极为凉爽,带来田中稻穗
的馥郁香气,令人胸臆舒畅。
闪闪天星,在无云的夜空中,绽放著明亮光彩;田里的蛙鸣、不远处此起彼落的犬吠,
间歇地传入耳里。由茅草搭建的小屋,被早上的阳光烤炙,虽然是夜晚,仍淡淡地散著
一种甜甜草香,和著身旁美人的香气,组成一种特别的芬芳。
一点一点的绿色萤光,在草丛中穿越闪烁,那是出来参与夏夜飨宴的萤火虫,为著长风
良夜增添属于夏夜的颜色。
这许多美景中,最让兰斯洛目光留连不去的,就是侧坐在身旁的枫儿。
穿著一袭素净的粗布和服,一条红绿星纹的腰带束勒出凹凸有致的曼妙身材,将上半身
的丰满浮凸,还有腰间的纤细,作著明显分界。
由于刚刚沐浴过,尚未全乾的秀发并未簪起,简单地绑在脑后,露出雪白的脸庞;手上
持著圆形的小团扇,轻轻摇曳,为细致的颈项送来凉风,还顺道将喉间的细小水珠,沿
著颈肩曲线,推送往胸口的浑圆山峦;侧坐著的两腿,依著仕女该有的礼节,典雅地弯
曲著,却从袍脚露出一小截白皙柔美的脚踝,诱人遐思。
心头一动,兰斯洛索性侧趴下来,斜斜地看著眼前的夏夜美人,看著她的一举一动,清
艳眉目,眼中的神韵,真的好像是画中人物一般。
“兰斯洛大人,您在看什么呢?”对于这男人的动作感到不解,枫儿一面猜想是不是脸
上有什么东西,伸手去摸,一面轻声问著。
“枫儿……你真是美人啊。”
兰斯洛不由得有著这样的感叹,挑灯看美人,本来就是一件赏心乐事,特别是看著枫儿
绽放出浅浅笑靥,享受这刻难得的“平凡”,心里的满足真是难以形容。
微笑著,枫儿面上忽然掠过一丝黯然,在一阵犹豫之后,她有了决定,低声说话。
“以后,就要拜托兰斯洛大人了。因为……我真的是越来越没用了,虽然一直在苦练,
但却总帮不上忙,对上天草、对上白起少爷,还有这一次……我什么都做不到 ……我真
的很努力了,可是……以后要请您多多照顾了。”
乍闻此言,兰斯洛不但心中讶异,更花了老大力气,这才维持住表情不变。
对于枫儿来说,自身的武力,是她存在于世的最大价值了。然而,她或许也发现了,像
她这样的人生态度,并不符合天位武者的修练准则,当战斗水平逐渐升格到强天位战的
同时,她却局限于自身心障,无法更形突破,往后非但派不上用场,甚至还可能变成累
赘。
她一定也拼命苦练过了吧。可是实战的成绩,却是一场接著一场的耻辱败战。武道修行
这种事,很没有道理,许多时候并不是拿到一堆上乘武学秘笈,拼命苦练,就能确保实
战胜利,要不然,花天邪早就小天位无敌了。
心里酸楚,却又不得不坦承说出来,因为如果不认清这一点,强要表现,那么只会给己
方更大的负累。所以枫儿才这么说,做著这几乎是否定自身存在价值的坦承。
“啊,这种事不用担心啦,本来一个女人的安全,就应该是由她的男人来负责,所以我
照顾你是天经地义的啊,如果你的武功比我强,让我没面子,那我就只好去跳海,你也
就真的要检讨了。”
“我……”
“如果你真觉得当苍月枫的压力很重,那么就不要再坚持了,当梦雪小姐吧,我也一样
喜欢唷。”
浑不在意的态度,兰斯洛尽可能不刺激到枫儿的心情,笑道:“好,从今以后,我就连
你的份也一起努力下去。扛起两人份的进步,我会变得比什么人都强,而当有一天我天
下无敌了,我就会告诉别人,这都是枫儿你的功劳喔。”
很妥善的表达方法,逗得枫儿抿嘴一笑,兰斯洛却正色道:“只有一件事,我也要你答
应我。”
“什么?”
“雷因斯内战的时候,你去请华鬼婆出山,我听有雪说,那鬼婆给你出了个苛刻条件,
是吗?”
“……嗯,是这样子没错。”
当时,对于远道而来的师妹,华扁鹊提出“你学三声狗叫,我就跟你去稷下”这样的逐
客令,然而,当枫儿摇摇头,面无表情地叫了三声后,华扁鹊一副“我真是败给你了”
的慨叹表情,一语不发,回身收拾行李。
这件事由有雪口中泄漏时,兰斯洛怒气勃发,几乎立刻就要去找鬼婆算帐,只是被有雪
拦下,现在正好利用机会解决这根心头刺。
“以后不许再这么做了,知道吗?”
“其实,我觉得师姐她是……”
“我说不许再这么做了,听清楚了吗?你胆敢违抗我的命令吗?”
当兰斯洛两手叉腰,鼻孔喷气,十足一副蛮横霸王的模样,枫儿也唯有忍住笑,点头称
是。
伸手将枫儿拥抱入怀,嗅著她耳后的发香,兰斯洛道:“我晓得,武者尊严对你来说,
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然而,就算是主人与宠物的关系,我也是你唯一的饲主,我才
不要看著你对旁人汪汪叫,好吗?”
这样的说法,让枫儿感到心安,也因此,她闭上眼睛,甜甜地低声道:“遵命,陛下。
”
夜色如水,草芦中的两人,沉浸在这一股平凡的喜悦中。尽管不知道能延续多久,但是
在这一刻,他们很幸福。
泉樱和有雪的旅行并不顺利。虽然知道兰斯洛已经重回人间界,但却感应不到他的所在
,有雪又无法与白家取得联络,两人只能这么一路朝著伊势神宫而去。
两人对日本的道路不熟,得要边走边问,泉樱的日语差强人意,还要靠有雪来教,但有
雪的日语基础也不稳固,多半是由寻花问柳的书刊上学来,用以说书,内中词汇固然是
满堂叫好,用在日常交谈上,常常一开口,旁边的女性就红了脸,几句之后,对方哭了
起来,跟著就出现一堆人拿锄头镰刀在后猛追的情况。
“真正见鬼,我只不过问她路往哪边走,这样也要被人追?”
“发音错了,我想她大概听成你毛有几根这一类的话,俊太郎,不是我想说,但是你的
发音确实是……”
“住口!不许批评我!也不想想你的日语是谁教的,现在翅膀硬了,就想背叛师父了吗
?”
“是是是,您说的都是对的,师父大人,不过一天被人追好几趟,还是很辛苦的。”
“这算什么?当初我奉了鬼婆师父的命令,到人家山后祖坟去挖墓,那时候一晚被追十
几次都有,这点小场面,吓得倒我吗?”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这无疑就是现在两人同行的最佳写照。由于兰斯洛不在,泉
樱又个性温婉,有雪的姿态变高了起来,蛮横言行,虽是看得泉樱暗暗摇头,却也偷偷
好笑。
这天,两人行至中途,在客店中午饭,山村饮食简陋,纵然愿意出钱,菜色也只有一盘
豆腐青鱼,黄黄的糙米饭中更是混著不少高梁、蕃薯。
泉樱饭量不大,饮食不挑,吃完一碗高梁饭后就停筷,有雪却是叫苦连天,直嚷著要赶
去伊势,享用该地著名的龙虾美食。
“我在旅游杂志上看到过,那边的龙虾又称为海老,伊势海老又大又肥,肉质鲜嫩,用
冷盘吃光虾肉之后,壳还可以拿去熬汤,煮成一碗浓浓的龙虾汤面,上面飘著青葱与味
增,那个味道啊……”
话说到一半,却发现泉樱全没在听,一双眼睛怔怔地看著屋外,直视西方的青山。
“想什么想得那么过瘾?想老公吗?”
“山的那边有人……风里头有血腥味,杀气好重。”
“啊?你在说什么东西啊?”
没有更进一步的交代,泉樱的身影已经消失,闹得满座虚惊,有雪还得花费老大力气,
去向周围解释,不惹起骚动。
“这些天位高手怎么这么麻烦?山的那边有人关我们屁事啊,这么一下子跑不见人,以
为我很喜欢在后头追吗?”
满嘴抱怨,有雪无奈地扛起行囊,朝那座青山而去,他脚程不快,又不会轻功,只得取
出当日小草得之于梅琳的神行符,绑在腿上,这才匆匆赶将过去。
方才入山,就听见半空中气劲交击,连珠般的爆响,抬头一看,只见泉樱手持锁链朱枪
,正与空中一个黑影斗得激烈。
“你是什么人?在这里装神弄鬼?”
锁链枪纵横来去,控制住方圆十丈内的战斗范围,泉樱对旧时武学的记忆,在这些日子
里已经渐渐回复,这时右手挥动锁链枪,将敌人逼开,阻挡对方的毒辣攻势,但却偶然
手腕一抖,锁链枪归合为一,欺近对方身前,升龙气旋与焚城枪合攻过去,做出凌厉一
击。
枪势如同云间蛟龙,矫捷灵动,加以焚城枪劲的爆裂势道,泉樱很快就取得上风,将敌
人压得无法还招,只是在枪影压迫下翔动闪避。然而,即使在这样的劣势中,这名看不
见头脸的黑袍人,却守得极好,半点伤也没受,骤然几下还击,招数诡奇,险些就让泉
樱吃了大亏。
心头一丝明悟,泉樱感觉得出来,敌人并未全力以赴。因为要隐藏身分,所以在施展武
学上受到限制,尽是使用一些杂乱无章的招数,不与自己正面对抗,而对于这人,自己
有种熟悉的感觉,以至于要死钉著他,绝不让他走脱。
“你究竟是什么人?敢行凶犯案,不敢露出真面目吗?”
娇声一喝,泉樱手腕一扬,锁链枪环绕成圆,去势妙到颠峰,就把敌人锁困在内,只要
锁链沾身捆缚,爆裂劲道立刻便会将之重创,如若不死,定可拆穿他的真面目。
“桀、桀、桀!”
锁链沾身之前,对方似乎察觉到此招厉害,终于展露了实力,发出野兽般的怪叫嘶吼,
跟著,一双蝙蝠似的黑色翅膀,突然由背后生出,一下拍展,整个拔高起来,脱离锁链
枪锁缚,半空回翔,就朝泉樱扑来。
“什么怪物?”
一对尖爪在阳光下闪著寒光,绝非人类手臂,而声势这般猛恶,泉樱在仓促间不及收枪
回防,当下不慌不忙,劲灌手中,直接以镇魂音剑的内劲迫爆朱枪,发出无声音剑拦截
敌人,将战斗的主动权重新掌握回来。
攻守节奏绝佳,敌人无隙可乘,这一下扑击本就是佯攻,一击失手,黑翼振扬,脱离音
剑扫射范围,配合本身轻功,朝西方飞去,一下子就不见踪影了。
追之不及,泉樱只有放弃,降落下来先与有雪会合,再往前头赶去,看看刚才所感应到
的受害者。
往前行走不远,就看到一顶华丽的软轿横置路中,旁边七八具尸体横倒在地上,一行人
正自忙著掘坑掩埋。看服色,全都是日本的神职人员,而且清一色都是少女,纱巾遮面
,白裙长衫,大袖飘飘,有些腰间配剑,有些持著法器,神色哀戚,在埋葬死去同伴后
,一起闭目唱颂为亡者祈福的经文。
适才泉樱以天位力量飞射而来,在半空中便是看到那黑袍怪客袭击这行人,于是赶来相
救。怪异的是,自己亲眼目睹,那名黑袍妖人虽是以天位力量袭击,但软轿中却生出一
道柔和白光,护住轿子周遭,令他一时间无法得手,只能连续轰击这层光罩,使之萎缩
,待其碎裂后再施杀手。
自己赶到时,由空中望下,光罩只缩得剩下轿子方圆一尺的范围,七八名超出这范围的
使婢,已经给那黑袍人重爪撕杀,血溅当场。
感受不到气机波动,对方显然并非武者,而是术者。这真是不简单,过去从没听说有术
者能以魔力结成护罩,防御天位力量的,日本居然有此高人,自己闻所未闻,真是惭愧
。
泉樱上前去,以勉强算得上流畅的日语,询问要不要帮助,对方则是感谢她的援手之德
、救命之恩。双方交谈中,有雪则是帮著掘坑埋人,然后在对方闭目诵经时,斜著眼睛
从旁窥视,看著那身单薄的白丝连身衫裙,想像底下的美腿美臀,过著乾瘾。
这情形落入对方眼中,当面不好说什么,却是轻咳几声,让泉樱有所警觉,连忙红著脸
将有雪带开,低声训诫。
“俊太郎,你在干什么啊?你这个样子……好丢脸喔。”
“一个欲求不满的正常男人,和一群貌美如花的少女在一起,你说他想干什么?
你这女人也奇怪了,我只不过隔著衣服想像一下,你就觉得好丢脸,你小时候偷窥我洗
澡,什么都看光了,你怎么不觉得丢脸?”
欺负泉樱失忆的胡说八道,却让她呆若木鸡,说不出话来,再次深深后悔自己当年为何
如此不知羞耻,做下这么多的丰功伟绩?
“就算要想像,也不要在这种地方啊,青天白日的,太说不过去了。”
“想像而已,又不是真的做,难道还非得等晚上吃过饭熄灯吗?而且我告诉你…
…”拉过泉樱,有雪悄声道:“这些女人都不是好东西啊。”
“为什么这么说?她们是神职人员啊,我正打算向她们问路,如果大家顺路,我们可以
一起去伊势神宫呢。”
“这些女人,我以前见过的,我和老大坐船来日本的时候,还有我们在驿馆的时候,来
攻击我们的就是这一批人。”
一句话让泉樱大吃一惊,表面不动声色,低声问道:“你怎么知道?她们都用纱巾蒙面
,根本看不到脸,你别说你是看身材认出来的。”
“就是因为蒙面所以才认得出来啊。那两次攻击,她们也都是蒙面,可是身上一样是散
发著一种婊子的气味,刚才我在她们身边一闻,马上就闻出来了,我告诉你啊 ……喂?
你这是什么表情?嫌我说话太粗鲁了吗?”
“不会。我只是奇怪,我究竟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长大,才会和你变成青梅竹马?”
两人在一旁窃窃私语,泉樱也留上了神,但是问有雪为什么会遭受袭击,有雪却也说不
上来,总不能就这么直接了当地告诉泉樱,是在白家的船队上遇到这些女人吧?
“我看这些女人都只是喽啰,真正的大头目还坐在那轿子里,我们可要小心在意啊。她
妈的,摆什么臭架子,龟缩在里头不出来,她的屁股很尊贵吗?”
“别这么说嘛,我想人家一定是因为刚才施法伤了元气,正在里头休养,刚刚看她能用
术法防御天位力量,我想那种术法一定很耗体力,所以才让施术者一时间无法行动吧。
”
这句话才说完,轿子的珠帘就“哗啦”一声被掀开来,一道白色倩影缓步从轿中踱出。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惊呼,随侍的少女们似乎叫著“娘娘”,赶上去搀扶。
轿子的主人身形纤细,动人的体态,可以想像面纱下的美丽容颜。但是,与一众侍女们
不同的是,余人的面纱尚且露出一双眼眸,但她的面纱却是遮住整张脸庞,连眼睛都没
有露出来,实在不知道她要怎么看路行走。
但两人很快就明白了。这女子右手四指在使婢臂上一搭,跟著她的动作行走,看那动作
,她竟然目不视物,是一个盲人。
泉樱不由得低呼一声,一方面固是惋惜这样的美人居然双目失明,另一方面,却是因为
一种奇妙的熟悉感,让她灵台一片火热,彷彿曾在什么地方见过这名女子。
偏头看有雪,只见他也是表情古怪,皱著眉头,上下打量著那名白衣女子,不知道在想
些什么。
莲步纤纤,白衣女子来到两人面前,未发一言,竟然恭谨地弯腰行礼,连续三下鞠躬,
满是敬意。这明显超乎应有礼仪的态度,顿时在使婢群中掀起一片骚乱。
“多谢援手之德,敝方感恩不尽……两位,风华与君久违了,别来无恙啊?”
声音轻软温柔,如珠如玉,泉樱正自纳闷,曾在何处听过这样的声音,风华素手一掀,
将脸上面纱摘了下来。
如果说刚才的行礼,让使婢们感到讶异,这时她主动卸下面纱的行为,简直就是令她们
恐慌了。身为一族之长的尊贵女性,居然在族人之外的人前露出真面目、说出芳名,而
且在场的还有一名男子,若是让长老们知道,这事不知要如何收拾?
但相较于她们,在场的那名男子却有著更大反应。就在面纱飘落,如仙芳容露出的瞬间
,有雪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死死地盯著对方,嘴巴亦像吞了三颗生鸡蛋般,合也合不拢
。
泉樱以为他是看美女看到傻眼,心中暗叹,正想要出言唤醒他,却怎知有雪忽然说了一
声:“啊,鬼啊!”跟著就口吐白沫,直挺挺地倒下昏死过去。
这自然又造成了一番骚动,到最后,有雪是唤之不醒,泉樱无计可施,正要想办法去弄
水浇人,旁边的风华却在她手上轻轻一按,示意有话要说。
不解其意,但泉樱却毫无保留地相信这应该是第一次见面的女人,跟著她往一旁走去。
使婢们想要跟来,被风华挥手阻拦,虽然有几名较为年长的无视于这阻拦命令,往前靠
近了几步,却被泉樱冷哼一声,身上散发出肃杀气势,逼得她们不敢靠近。
如此刻意作做,并非是泉樱的性格,但风华搭在自己手臂上,那忽然紧握的手指,让她
知道自己应该要做些什么。
清除了闲杂人等,虽然仍处于众目睽睽的监视下,但至少说话没人听见,心头充满疑惑
的泉樱先开了口。
“风华姊姊,我们以前认识过吗?我觉得我应该认识你的,可是却想不起来。我 ……”
“我们当然是认识的,只不过我认识你,你却不认识我而已。泉樱妹妹,你就任新撰组
副长时,我曾听人说过,也曾在京都街头与你错身而过,感应到你的气息,只是那时我
身在轿中,你不知道而已。”
“可是……在那之前呢?我有种感觉,我在来日本之前,就曾经见过姊姊你了,而且还
受过你很大的恩惠……对不起啊,详情究竟是怎样,我一点都记不起来了,我的脑子真
是一点都不中用……”
苦苦思索,泉樱就是想不起来,但风华温柔的笑容,却让她感到一阵说不出的宽慰,当
那苍白的小手柔柔拂在面上,一种温馨的感觉,让泉樱整颗心都暖了起来。
“没妨事的。很多时候,忘记比记著要快乐。看你能够这样子抛开过去包袱,我好为你
高兴,好羡慕你呢。”
风华笑著,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包袱,交给泉樱。
“我听说,你在找寻某些东西,希望这个能帮到你。有了这样东西,你就可以不用去伊
势神宫了。”
包袱被下过封印,感觉不出内里是什么东西,但泉樱却晓得这定非凡物,因为那几名一
直在看著这边的年长使婢,在目睹风华将这包袱交给自己时,脸上的表情,只能用目露
凶光来形容。
“风华姊姊,你把这样东西给我,没关系吗?如果你是怕那妖人再来抢夺,我可以护送
你到目的地,没事的。”
“不,那人并非为了此物而来,即使我身上没带著它,那人也是会再来的。若非我在这
半年内连续两次大损元气,也不至于全然失了抵抗能力,只是……想不到她们这样没有
耐性,终究是动手了,却又何必这样累及无辜呢?”
风华一笑,虽然看不见她眼中神情,但这微笑中的凄凉与悲伤,泉樱却感觉得到。而虽
然她不太理解风华的话意,但不知道为什么,风华的痛楚,自己却能够感同身受……
“风华姊姊,你……”
“妹妹,我想求你一件事。”
温柔的语气,增添了些许急惶,让泉樱明白事情的严重,也不问是什么事,立刻点头答
应。
“我想请你立刻赶往出云之国,拿到天丛云之剑。只要神剑不落敌手,有一件波及苍生
的图谋便不会发生。这件事关系重大,请你为著日本百姓做到……我,现在只能拜托你
一个人了。”
--
思考人生。感悟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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