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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第二章 深蓝判决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ue May 11 11:07:59 2004), 转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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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七月 日本 出云之国
“不过,也许这样反而是最好的。西王母族本就是一个偏处海外的弱小种族,只是因为
高明的武学与魔法水准,在风之大陆的历史上占了一席之地,并且以这样不正常的世代
传承,度过了漫长岁月。但是,世上从来没有永远繁盛的荣光,无论是多显赫的过往,
都有落幕的一天,位处于历史边陲的我们,为什么非要执著于掌握历史呢?依靠恐怖活
动、阴谋去影响时代进行,我觉得这是一件很不好的事。”
风华道:“依靠掳劫女孩子来进行世代交替,所谓的西王母族人,其实根本就不存在。
把一切还诸于自然的面貌,让西王母族回归她本来应有的命运,这是我对全族人的建议
,也希望长老们……”
说到这里,风华有些难为情地笑了,像是“希望长老们能够考虑”这种话,说出来是没
有半分意义的,因为思维已经僵化的长老们,局限于二圣之一的崇高地位,已经无法以
客观眼光审视一切。
兰斯洛忽然很有感触。从二圣这一代的传承者看来,风华和紫钰有著很大的不同。和执
著于回复龙族旧日荣光的紫钰相比,风华以她的慧心,云淡风清地看著时代的潮流演变
,并且体认到西王母族的应有定位,不会想要逆天而行,强求一份已经消逝的过往。
看著镜中的她娓娓道来,兰斯洛这才惊觉,自己认识的风华,原来只是她的其中一面而
已。无论是胸襟、眼光,风华确实有著身为领导者所应该具备的特质,一点都没有辱没
西王母之名,这是之前自己所想像不到的事。
“最后,我再一次地谢谢长老们,二十四年来……承蒙你们的呵护与照顾,你们 ……就
像是我的亲人一样。只希望,下一个从不死树里诞生的孩子,能用自己的双眼看到阳光
,能带领西王母族走到阳光底下。”
“千鹤子、睦美、小夜,还有一直跟在我身边的姊妹们,谢谢你们陪著我一起成长,很
多时候,虽然你们在我身后说著悄悄话,但我仍然是听见了喔,知道吗?当我听见你们
为了我的眼睛而悲伤时,我真的觉得好开心、好开心。因为你们的存在,玉签风华才能
够不仅仅是一件传承西王母族的工具,而是真正成为一个名为玉签风华的女人。我衷心
地期望,你们能够有离开昆仑山,与自己家人团聚的一天。”
风华就这么轻轻地说著,没有悲伤、没有愤怒,仅是面上偶尔流露出一点遗憾的微笑,
不时轻轻地摇两下头,向自己今生所属的西王母族做最后告别。
“莉雅,你现在好吗?现在的你……是什么模样?以什么样的型态存留在这世上呢?”
没想到风华会忽然提起妻子的名字,兰斯洛吃了一惊,仔细想想,西王母和雷因斯女王
彼此熟识,这件事并不算奇怪,但从风华的语气,似乎知道小草并未消逝,而是继续以
某种型态存留在世上。
“当我听到你在基格鲁的噩耗,我哭了一整个晚上,伤心了好久,你是我在昆仑山外唯
一的朋友啊……你在信里答应过,有一天会让我对你踹回那一脚的,为什么就这么丢下
我走了呢?”
“可是,我后来感应到你的气息,虽然不知道你是用什么样的形式继续存留人间,不过
能够有机会再感应到你,这真是太好了。西王母族以外的人,会关心我、担心我处境的
,也就只有你和梅琳老师了。我要再次谢谢你,在这些年中对我所付出的友谊与关切,
我诚心地向神明祈祷,莉雅你能够得到幸福。”
向唯一的女性挚友道别完毕,风华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古怪,像是靦腆,又像是很不好
意思,在迟疑了好一会儿之后,这才轻声吐出两个字。
“大哥……”
兰斯洛一震,胸口一片火热。在向所有人交代完毕后,风华终于向自己说话了,她会向
自己说什么、托付什么,这是兰斯洛所最急切想知道的事。
“很抱歉,那时候我不得不与你分开,不过,请你相信,在暹罗城发生的一切,我从来
都没有忘记。你在梅林里为我梳头、送我梳子、答应要带我离开,去整个风之大陆上闯
荡游历,这些事情,都是我生命中最美丽的一个梦,因为你,我终于知道什么是梦想、
什么是希望。”
当知道了风华的身分,即使她没有说出口,兰斯洛也知道这些年来她没有与自己联络的
原因了。因为她不得不如此,身为一族之长的西王母,这样子失踪,长老们怎么可能丢
下她不管,肯定是天涯海角地搜索她的所在,回忆起当初她与自己在沈园时,曾经数度
遇过原因不明的冰冷寒流,如今想来,肯定就是那群老太婆的搜索法术。
一次又一次的密集搜索,显然那群老太婆已经注意到沈园,风华也不得不离开,回归西
王母族,但如若让族人知道,她曾与自己结识,那群老太婆会放自己逃命就有鬼了。以
自己当时的武功,甚至还没能进入天位,自己在明,她们在暗,有心算无心,不用出动
到五极天式,随便一下远距离咒杀,自己不用等到枯耳山之役就要一命呜呼了。
即使晋身天位,仍然未够保险,光看自己如今拥有强天位力量,却仍是在那群老太婆手
上被整治得如此落魄,就知道单单小天位,并不足以自保,说不定那群老太婆还会请陆
游出手,屠宰掉自己这只意图玷污西王母的臭蛤蟆,那不但自己要遭殃,就连身边的亲
友都会受到波及。
所以风华她一直在等,等待自己积蓄到足够实力,可以不用畏惧西王母族,不用担心长
老们加害,那时才能与自己联络,重续前缘。只恨自己不晓得这一点,不然这几年一定
废寝忘食地苦练,拼命要将风华救出。
“有几件事情,本来是我们族里的事,可是现在,我不得不告诉大哥你了,希望你不会
见怪。”
当然不会,对兰斯洛而言,风华是曾经与自己互许终生,有著妻子地位的女性,有事的
时候会想到自己,这表示她将自己当作是她的男人,是一种荣耀啊。
“首先,在西王母族所居住的昆仑山下,栖息著一头大蛇。大蛇远从数千年前就已经存
在,由西王母族负责祭祀与看守,而这头大蛇的来历,相传是……”
接下来由风华口中说出的话,与那天源五郎对妮儿的解释大同小异,告诉兰斯洛,大蛇
本是升龙山上的五头龙神之一,甚至还可以说是力量最强大的一头,只不过因为厌烦了
要永无止境地维持世界平衡,不知何时才会结束的使命,因此向位于众神顶端、创造世
间一切的造物主发动反抗,最后被抹去了理智,以一头野兽的型态,被囚锁于昆仑山下
。
(该死的多尔衮,居然骗我去打这种怪兽,他以为我是谁,铁木真吗?有本事自己去单
挑,你不被大蛇一口咬掉半个头,本大爷跟你姓……)
听了这解释,兰斯洛也明白为何自己会如此惨败。虽然他对自己的武功充满自信,但是
再怎么狂妄也好,他并不认为自己会是那起码强过陆游两个天位的龙神之敌。
“天丛云剑,是造物主创世时所使用的神器,故老相传,为了防备世间出现强大的邪恶
力量,所以祂将神剑封藏于大蛇体内,当危急之时,西王母族可以取出神剑御敌。”
风华道:“大哥,或许你已经知道了,西王母和其余的生命体不同,不属于胎生卵生,
而是由昆仑山上的不死树所孕育。取出神剑的方法,和平复大蛇狂暴怒气的方法是同一
个,当大蛇噬杀由不死树中所诞生的西王母,她的血就会成为导引,让天丛云剑出现在
不死树中,之后,只要将神剑重新让大蛇吞下,不死树里就会诞生新一代的西王母。”
之前的疑惑,终于得到解答,这就是为什么每次西王母族使用完神剑之后,不得不归还
的理由,因为若不归还,新一代的西王母将不会从不死树中诞生,族里也无法传承。
其实如果她们想开一点,直接拿了神剑不还,然后从族人中推选一人为西王母,这样不
是省事得多吗?就是因为固执于不死树传承的正统性,才令得这个悲伤的轮回不断地重
复。
不过兰斯洛无暇去想这些了,听到风华的解释,他忧心如焚,只想立刻杀回昆仑山去,
不然晚了一步,让风华给喂了蛇,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但是,风华的一句话让她冷静下来。
“大哥,请你先冷静,听完我这么说,我晓得你一定很激动,但请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
“就在不久之前,我接到族里传来的讯息,要我由风之大陆赶回日本,等待会见造访昆
仑山的日贤者皇太极,他是为了要诛灭魔人,而来与西王母族合作,起初应该是这样的
,但是到后来,他希望能取得天丛云剑,代替已经积弱不振的龙族,消灭魔人,并且刺
杀大魔神王。”
风华道:“我和他只碰过几次面,但是我总感觉,他不是真正的日贤者大人,他身上的
气息,不像是正道中人会有的。我觉得,天丛云剑并不是他真正的目的,因为比起得到
神剑,他似乎更想让大蛇苏醒过来……”
兰斯洛也有同样的疑惑。如果只是为了得到神剑,多尔衮只需要把风华拿去喂蛇,简简
单单就可以从不死树中取剑,没必要大费周章地将自己引来,这样子说起来,比起天丛
云剑,多尔衮似乎更想拿到某样东西,某种必须打倒大蛇才能得到的东西。
“昆仑山中,或许还藏著某些连我也不知道的秘密。我不知道他究竟想要些什么,可是
,如果大蛇被惊醒,整个日本……不,或许全风之大陆都会受到影响,那时候,就只有
以我为祭品,让大蛇重新沉睡下去了。”
兰斯洛心头大震。多尔衮有什么图谋,可以先放到一边不谈,但如果让事情这样发展下
去,风华就很危险了,有什么方法可以立刻救她出来呢?
这个女人真是不可救药,既然当初知道回昆仑山有危险,那就别回去嘛,只要赶来雷因
斯,托庇于自己,难道自己会置之不理吗?
“对不起,大哥,你一定觉得我很笨吧?可是,请你理解,我毕竟是西王母族的人,对
于我的族人和长辈,我有我的责任,不能看著她们置身险境而不管。所以,即使希望不
高,我也要回到昆仑山,做我该做的事……”
努力是很好,但是也要会成功才行啊,明明知道不会成功还去劝,这样的愚善不是自杀
行为吗?
“……如果我去雷因斯,你和莉雅都会帮助我吧?但是,考虑到大哥你那烈火般的性子
,我觉得,我还是回昆仑山比较好。”
并不是单纯的愚善,这女人……她还真的把一切都考虑到了,如果自己知道原委,就绝
不会让风华离开雷因斯。当大蛇苏醒,自己未必有办法应付时,多半就会放著不管,以
雷因斯沿岸为防线,对抗大蛇。
说到底,日本是片与己无关的土地,自己没必要为了不相干的异国去打生打死,至于西
王母族……在自己眼中,她们根本是一群该死的东西,被大蛇吞光是活该报应。
那么,即使必须使用强硬手段监禁风华,自己也不会让她去自我牺牲。可是风华也料到
了这一点,宁愿自我牺牲,也要换得族人与日本的安全,这是双方抉择上最大的不同点
,也就是因为这样,风华拒绝托庇于自己。
似乎对自己说的话觉得有些靦腆,风华略感遗憾地摇摇头,轻声道:“死亡,只是一次
生命的回归,唯一让我感到遗憾的,就是以后见不到大哥你了……当你听到我这么说的
时候,会不会好生气呢?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是,有一件事情,请你相信我吧
。”
睁开那看不见任何东西的眼眸,风华的目光,隐隐笼罩上了一层氤氲水气。
“那天我们一起在河上共舞,你答应我说,不管我们怎么分开,你都会来找我,我真的
……觉得好感激,谢谢你,给过我这么美的梦,这些年来,我每一天都在期待 ……都在
……”
话只说到这里而已,八咫镜中的影像,忽然慢慢淡化消失,只剩下风华温柔的嗓音,犹
自在耳边回响不绝。
想到适才风华说的话,兰斯洛真个是心乱如麻,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从理性上考量,
风华应该还不至于马上有事,因为如果多尔衮的目标,是某样打倒大蛇后出现的东西,
那么他就不会这么快让风华殉身,否则哪有诱饵来逼自己去战?
但尽管是这样想,兰斯洛仍然是安不下心来,风华随时可能会出事的危机感,令他忧心
忡忡,努力想著要怎么样才能诛杀大蛇。
(这个样子下去,根本就是逼我非打赢大蛇不可嘛,可是……那种怪物,怎么有可能赢
啊?)
心急如焚,却是苦无良策,兰斯洛只有在那边竭神苦思,直到后头传来一声踉跄跌倒声
,这才惊醒过来,猛一回头,发现泉樱在台阶边猛一失足,朝这边扑来,连忙抢上去将
她扶住。
“怎么了?你没事吧?怎么起来了呢?”
泉樱身体软绵绵的,像是没了半根骨头,但是发烧的情形却大为好转,肩上的伤口也不
再出血,兰斯洛忽然想到,现在的泉樱,有著和枫儿一样的魔化体质,是否就因为这样
,她的伤势才在短时间内大有好转呢?
“我……醒来以后看不到你,很担心,所以就跑出来了……”
简单的一句话,如果是在数日之前,兰斯洛一定不当一回事,可是此刻听在耳里,他心
头一震,不自禁地怔怔看著泉樱。
阳光下,泉樱苍白的面容洋溢著喜色,但眼眶中却有泪水,兰斯洛觉得心疼,自己一向
不愿意见到自己的女人掉眼泪的……自己的女人?自己已经把泉樱算是自己的女人吗?
“为什么哭?”
“不知道……听见风华姊姊说的那些话,不晓得为什么,就很想哭。”
不问兰斯洛与风华之间究竟有何牵扯,泉樱只是伸手抹去脸上的泪痕,轻声道: “好奇
怪,我和风华姊姊认识也没有多久,为什么会这么难过呢?我明明就不是那种爱哭的人
的……”
她所不能理解的事,兰斯洛却猜得到。那天读过泉樱的梦境,知道一些她的过去往事,
也知道身为龙族族长的她,处境并不见得就好过风华多少,即使已经没了记忆,但是彼
此同样的心情,想起来仍然会落泪吧。
“你……真是个可怜的女人啊……”
“不会啊,能够和夫君你、俊太郎这样子在一起,我觉得现在的日子很开心呢。 ”
“傻瓜,伤成这个样子,有什么好开心的……”
泉樱的身体仍然虚弱,也还没从失血的无力状态中回复过来,坐在那边,看起来就是摇
摇欲倒的样子,兰斯洛不得不把她搂过来,让她斜倚在自己身边,然而,这样子的接触
,却让他感到一种不安。
毕竟是伤后乏力,说没有几句话,泉樱遍又沉沉睡去,对此无可奈何的兰斯洛,只有把
她抱回卧室,在木床上放好,拉上被子。
稍微确认一下她肩头伤处没事后,兰斯洛就想要离去,可是,看著泉樱甜甜的睡脸,他
又在床沿坐了下来,越看越是呆呆出神。
纯以姿色而论,自己生平所见过的女子之中,以泉樱、风华、织田香最美,其中织田香
因为面无表情,美丽打了折扣;自己过去又与泉樱为敌,自也不会去欣赏她的美色,因
此始终是把风华当作心中的绝色美女形象。
可是现在,自己已经对泉樱没有丝毫恶感,对著这么一个曲意温柔的美人,受到吸引的
感觉也是越来越强烈。回想起那日在京都,她泪眼纵横,拿著风华刀指向自己;还有在
大蛇嘴里,她奋勇撑住大蛇的嘴巴,任著被蛇牙贯穿的肩头血流不止,把自己送出去时
候的样子,那种绝美中带著英武之气的艳丽,光只是想起来,就觉得心中一片火热。
彷彿受到某种力量的驱使,兰斯洛看著泉樱的睡脸,嘴角那抹安详的笑意,头越放越低
,嗅著泉樱身上散发的香气,两瓣欠缺血色却柔软的嘴唇,似乎散发著奇异的诱惑力…
…
当兰斯洛觉醒过来,自己已经悄悄地吻上了泉樱的嘴唇,感觉很舒服、很香,像是棉花
一样的柔软,虽然吻得不深,却是非常醉人的一吻。不过,当他察觉到自己的行为,则
是马上停住动作,想退到旁边,却也在这时候,他发现泉樱已经醒了过来,一双妙目煞
是有趣地看著他。
“你……你醒啦?”对照泉樱的平静,兰斯洛分外觉得窘迫,道:“看什么?有什么好
看的?醒了也不出声,想吓死人啊。”
“你动作那么大,又那么粗鲁,本来睡著的,也一下子就被你弄醒啰,看你那么专心,
我……我不知道怎么开口。”
虽然这么说,但泉樱笑吟吟的表情却看不出半丝窘迫。应该要感到羞赧的一方,却完全
形若无事,好整以暇地看著眼前偷香成功的男人,这点更让兰斯洛觉得奇怪。
“你、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现在怎么都直接叫你呀我的,我只是看在你现下受伤的份
上,才不和你计较,不然……”
“如果夫君喜欢听,贱妾也可以这样叫你一辈子啊。”
若有所指的话语,尽管说得谦卑,却流露著一种更胜于以往的智慧,让兰斯洛为之语塞
,只觉得自己正在这场男女角力中节节败退。
“真是奇怪,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贱妾愿闻其详,请夫君明示。”
“上次在京都,我想碰你一下,你就哭得要死要活,连刀子都用了出来,说什么如果我
不爱你,就别要你。”重提当日旧事,兰斯洛刻意让自己看起来表情狰狞,笑道:“怎
么?一到这里,观念就变得开放啦?吻你吻醒了,还偷偷装睡不说,这样子的话,我等
会儿要上你也可以啰?”
“不,那个想法……并没有改变啊。”
轻轻地笑了笑,病榻上的泉樱,样子看来虽是柔弱,却似乎正掌握著一切,就这么看著
兰斯洛,直过了好半晌,才笑著说了一句话。
“现在夫君你的心里……不爱我吗?”
※ ※ ※
“西王母族的那些家伙实在太可恶了,这样子对付我哥哥,不是故意要我们好看吗?我
们也要还以颜色才行,喂,你们两个,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话?”
身体仍是酸软无力,妮儿对著同伴大声叱喝,稍稍发泄不满的心情。
因为她的坚持,源五郎这两天扮成猪头怪人的模样,四出作案,看著自己的扮相,心里
实在有够呕的了。
虽然通晓很多魔导术,但是把自己变成猪头的法术源五郎可不会,没法可想之下,只得
土法炼钢,买一个猪头回来洗净,绑在头上,在夜里行动,靠著九曜极速的效果,没人
看得清楚,加上猪头怪人的名气太大,人们看到类似的东西,自然就会以为是猪头怪现
身了。
“尽是去抢一些画啊书的,有什么用?要抢就要抢珠宝黄金这样才够本啊,亏你还是干
盗贼出身的,一点基本常识也没有。”
对于这番指控,源五郎一如平时,心平静气地回答。
“如果妮儿小姐愿意佩带珠宝,穿上华服,那么就算为你把全日本的珠宝都抢来,我也
不会皱一下眉头,可是,抢来了你又不穿不戴,东西又笨重,拿那些珠宝岂不是好没意
义?”
虽是生为女儿身,但妮儿却觉得打扮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平日向来不施脂粉,也不佩带
任何珠宝首饰,觉得那些东西纯粹是累赘,如果仓促间遇到敌人,这些东西除了妨碍动
手,就没有任何效果,所以对珠宝玩物全然不感兴趣。
之所以去责怪源五郎不抢珠宝,除了因为珠宝较为高价外,也只是烦闷难当,想找几句
话来和源五郎鬼扯而已。
“我们在这边这样子闹,会把西王母族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吗?”
“我想应该会有一点效果的。”
“那么,害我哥哥变成大猪头的那些老太婆们,有没有可能会出现在我们面前呢?”
“嗯……照理说在这种时候,她们不应该离开昆仑山,不过,也不至于完全没可能……
你想做什么?”
对于妮儿这么问的目的感到怀疑,源五郎问了两声,只见她一副神秘莫测的表情,看看
枫儿,她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这个大小姐想要做什么。
“既然那头大蛇这么麻烦,如果我们到昆仑山,除了大蛇之外,还要提防老太婆们会暗
算,那不是很棘手吗?”
妮儿道:“有没有可能,我们就在这里把人给做了,到了昆仑山,专心杀蛇就好了。”
不能说是荒唐的想法,相反地,这个点子相当地具有战略诱惑,如果能在抵达出云之国
前,将那群长老们重创或杀死,便会令西王母族群龙无首,在昆仑山的行动就不会受到
干扰,方便许多。
然而,源五郎也不得不考虑到这么做的风险。
具有天位魔导师的修为,源五郎对五极天式的理解,远较其他天位武者为多。那群老太
婆目前最具威胁性的武器,就是五极天式,在那向黑暗神明借力而发的五记绝招中,有
两式太过艰难,先天上无法以众人合力的方式施展,相信她们是用不出来的。
剩下来可以并力施放的三式中,蛊冥恸哭破一式,自己可以凭藉九曜极速逃跑,威胁不
大,可是另外两式舫穗之月、星辰之门,一旦发动,就连自己也闪避不了,仓促间中招
了,不死也是半条命;如果被扔进异界,没人缘又没人爱的自己,肯定没有特殊待遇好
享,不会有人大张旗鼓地舍命相救,而是放任自己漂流去当异界垃圾。
更何况,身边还有妮儿、枫儿两个累赘在。九曜极速的优势,有很大一部份,必须是在
独自一人不受拖累时才能发挥,不然该跑的时候跑不了,多快的轻功也是无用。她们两
人现在都不算是战力,要是双方交战,她们被五极天式的力量波及,自己可不及相救。
考虑之后,这个方案仍是有实施的价值,但源五郎向妮儿强调,那群老太婆为了慎重,
应该不会这么轻易中计,离开昆仑山,即使上当了,只要她们一现身,妮儿和枫儿就有
多远躲多远,绝不能贪功出手,反而妨碍源五郎的作战。
这一点,妮儿与枫儿都同意了,枫儿甚至认为,当前昆仑山的目标只是兰斯洛,没理由
被这种太过明显的诱敌之计所骗,出现的机率不高,这番心思多半无用。
源五郎却不做如是想。如果说西王母族与兰斯洛敌对的理由,是为了诛杀魔种,事后更
打算逐一扫荡魔人余孽,那么最首当其冲的人,就是身为魔种之妹的妮儿了,更何况她
还使用天魔功,这点瞒得过别人,瞒不过对魔族武学有相当理解的西王母族。
当察觉到妮儿正在这个方位,朝出云赶去,为了怕她与其兄长会合后更难对付,西王母
族多半会采取各个击破的策略,而为了确保妮儿安全无虞,自己就要动手铲除这群碍眼
的老太太了。
订定了战术,接下来就是实施部分。源五郎持续进行四出劫掠的行动,只不过在每一处
逗留的时间变长,藉以诱敌,而敌人的反应果然没令他失望,才赶到第三个目标地,一
处足堪被称为名胜、极为富丽堂皇的寺院时,才稍稍一站定,心头便有所察觉,跟著就
是一声长笑入耳。
“久闻天野师兄丰神俊逸,九曜极速快绝天下,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适才我明明知道
你是从东方而来,却直到你立定身形,我才看清你的所在,九曜极速名不虚传,不愧是
星贤者神技。”
自黑暗中现形出声的,正是花天邪,他无视下方人群的轰然喧闹,站在一座金塔顶端,
大声地鼓著掌,展现一种不同于以往的狂态。
源五郎颇觉讶异,自己记忆中,这人可不会正视他人优点而给予肯定啊,从他身上的气
质看来,果然是和从前有了脱胎换骨的改变。
“唔,雕虫小技,不值一哂,倒是我并不记得与阁下有同门之谊,师兄这称呼,怕是用
错了吧?”不用再做丑角装扮,源五郎摘下那个伪装用的猪头,随手抛弃,下头好像响
起一连串僧侣的怒骂声与念佛,但现在也不用理会。
“天野兄是星贤者的嫡系传人,我则是……嘿嘿,以三贤者本身的关系来看,我称天野
兄一声师兄,该当不为过吧。”
似乎在攀拉关系,但从花天邪的神情中看得出来,他只是将这当作是一件羞辱对方的工
具。不管是从各种关系来看,他都没有要尊敬三贤者的理由,与三贤者沾上关系,自然
也不会是什么荣耀。
“原来如此,花兄拜在他的门下了,这么一位处事明快,心狠手辣的师兄弟,我可真是
不敢高攀。”
讽刺当日花天邪一举牺牲自家二十万人性命的残忍举动,源五郎打量著他,推算如今的
他究竟有多少进步,口中淡淡道:“而我亦想不到,他还会自认为贤者啊…… ”
“贤者就贤者,难道还要规定手下杀过多少人,才能自称贤者吗?”
花天邪的话意十分辛辣,这段时间与多尔衮同行,听到许多九州大战时的旧事,得知真
相后,对于所谓的贤者之名更是轻蔑,这句讽刺说得顺口之至。
源五郎并不觉得三贤者是多么光荣的一个存在,毕竟在那段被封印的历史中,有太多污
秽、黑暗的事情被刻意隐藏起来,不过,其他人也就算了,花天邪自己并不是什么良善
之辈,由他口中发出这样的嘲讽,听来实在是很刺耳。
眼观四面,尽管看不见什么,但是花天邪不可能独自跑出来向自己挑衅,他会这么胸有
成竹地与自己闲耗,西王母族的长老群一定是在旁边布阵守候了,多半是已经在念咒,
预备发五极天式了吧。
哼哼,同样的计策,连续用两次,未免太看不起人了吧,第一次还可以说是奇袭,第二
次就只能说是没意义的动作了。
“呵,花世兄确实言之成理,不过,你的新师父会让你一个人前来,想必是对你的武功
充满信心啰?能得到日贤者的真传,花世兄想必是获益良多,可喜可贺。”
听源五郎大笑说话,花天邪内心深切戒备。对于这相貌俊雅的美男子,他绝不敢有任何
大意,当初在北门天关一见,就已经知道他了得,更晓得他手底实力不如外表上那么简
单,自己虽然多半胜不了他,但是拆上几十招却不成问题,届时五极天式发动,自己便
可功成身退。
“天野师兄,你……”
打个哈哈,花天邪正想再说两句话,哪知道眼前忽然一花,源五郎的身影似乎有些淡化
,而另外一个源五郎竟尔出现在面前不足一尺的近处,跟著便是胸口一痛,已经著了对
方的暗招。
(是九曜极速?可是,血肉之躯怎么能如此快法?)
花家的腿功、身法,传袭自星贤者卡达尔,与九曜极速颇有异曲同工之妙,花天邪情知
对方长处,一开始就已经在提防,却怎知敌人的速度之快,委实是骇人听闻,一瞬之间
高速移位,自己的视觉全然追之不及,竟然出现两个源五郎的错觉,单单一招之内就为
人所趁。
一双剑指戳刺在胸前,虽是含劲未吐,却已经压得花天邪喘不过气来,更因为要害受制
,不敢有分毫妄动。
“回去告诉你师父,可别随随便便就把人看扁了,还有你自己也是一样,进得了天位并
不代表什么,天底下能制你杀你的人,到处都是。”
话一说完,源五郎就动手了。顾虑到种种因素,他本不愿骤下重手,但是想到这人在北
门天关之前的毒辣行为,也没理由就这么放过他,当下指劲骤吐,凌厉的小天星剑,山
洪爆发似的轰穿敌人胸膛,带出一道螺旋血线,由他背后射了出去。
受此重击,花天邪闷哼一声,身体摇晃,脚下踉跄,就从这座金塔顶端跌摔了下去。
(咦?什么劲道?)
花天邪的伤势,远没有自己预期中的重。在发出小天星剑的瞬间,一股柔韧的阴柔劲道
,将小天星剑的入体剑劲逐步化散、吸纳、抵销,把伤害程度减到最低,特别是那种吸
化他人劲道的奇特法门,和天魔功颇为类似,倒像是某种偷学天魔功不成的技巧。
(如果是偷学天魔功,他从哪里学到心法口诀?单单靠看过就推测出口诀,花天邪没有
这种才气,至于多尔衮,他应该没本事教天魔功啊……)
无暇细想,立威的基本目的已经达到。破例认真起来,施展九曜极速,一招之间就已经
创伤花天邪,让多尔衮心有所忌。以多尔衮的修为与眼力,自己太过隐藏实力,他也不
会相信,反而是稍稍展露一下,更能使他在行事时有所顾忌。
伤了花天邪,敌人阵营就少了一个天位战力,行事起来大大有利,只是遗憾伤得不重,
被他体内那道奇异真气阻了小天星剑的威力,未能尽其全功,只怕不用多久,他便能够
痊愈了。
创伤花天邪,源五郎并没有马上行动,因为他一直在等待的东西,终于有了反应。
浓烈的黑暗冥气,在花天邪坠下塔顶的瞬间,由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在下方奔走、叫喊
的僧侣们,一旦被卷入黑暗冥气之中,很快地就没了声息,被腐蚀、吞噬得一点不剩。
(真是壮观的场面啊,不管看几次,都是那么惊心动魄……)
在如同墨色浓雾的黑暗冥气,骤然出现的同时,五极天式对天位力量的牵制与影响,也
开始发生作用。自身的力量开始被分解,源五郎的表情看来十分地痛苦,身体颤抖,似
乎完全受制于五极天式前奏的束缚之下。
可是那些都只是表面做作。对五极天式的牵制效果早已有备,源五郎一直以来不曾显露
的实力,远比外人所料得更强,此刻的他就正在以心灵感应、估计,想找出八名敌人的
确切位置。
那八个老太婆相当地小心,尽管自己刻意装出这副狼狈模样,她们仍对自己抱持著戒心
,不敢现身,还对自身所在施了隐匿气息的魔法,让自己必须多花时间,才能一一找出
她们的位置。
虽说五极天式每一式施放时,都会形成黑暗冥气急速旋转的现象,但是从旋转的方式、
发招时的气势,自己仍是分辨得出来,这一式是蛊冥恸哭破,从冥府之底召唤无数饥饿
怨魂,将生者吸拖往幽冥的黑魔法,威力很强,不过在一定时间内,自己还是可以藉著
九曜极速脱离,袭杀发招者。
目前为止,只找到了四个,而蛊冥恸哭破发招在即,看来想要一举全歼敌人的贪心想法
,已经没机会实现,只能将就收取战果了。
双方各怀鬼胎的战术,并没有能够拖延多久,因为当源五郎与敌人正自僵持不下,一声
娇叱忽然响彻全场。
“八婆,居然敢偷袭我哥哥,现在就让你知道少女的愤怒!”
出声的,是本来应该依照协议,在看到五极天式出现之后,立刻远远跑开的妮儿,她不
知用什么方法,发现了其中一名昆仑长老的位置,大喝一声,重拳挥击过去。
受到伤势所累,又处于五极天式的干扰范围内,天位力量大幅衰退,妮儿这一记突袭的
速度与力道,都远不如过去,而对方似乎也对这样的突袭早有准备,在妮儿一拳尚未及
身之前,敌人快捷无伦地一下反手,竟然扣住了妮儿手腕,跟著,潜伏在场中的八名敌
人,连带妮儿,全部都失去了踪影。
没有了施放者的魔力支持,弥漫四周的黑暗冥气一下子就消散开去,地面再没留下半点
生命迹象,不过那自然不包括花天邪,他在黑暗冥气笼罩周围时,就已经潜形遁走。
(瞬间移动?糟糕,被摆了一道……)
惊见这突发状况,源五郎焦急出一身冷汗。妮儿行事虽然有点冲动莽撞,但经过这些时
候的成长,绝不是一个冒失的笨女人,五极天式的威胁性与危险程度,她不会不了解,
为什么会忽然违背与自己的约定,跑出来搅局,令得自身陷入险境呢?难道就真是因为
兄长吃了亏,所以慕恋兄长的她气到失去理智吗?
这种瞬间移动的术法,大概本来是老太婆们为防一时失手,脱身遁走时所预备的,以她
们的修为,瞬间远遁出数百里外,绝非难事,如果在沿途上另外准备了辅助用的结界法
阵,就算刹那间遁回昆仑山,自己也不意外。
本来是只要说声佩服就可以了事的,却因为妮儿也被她们带走,令源五郎快要急得跳脚
。当五极天式再次施放,如今的妮儿怎么有办法接下?瞬间移动的方向,自己掌握不住
,除非五极天式再次发动,黑暗冥气出现,不然自己根本感应不到对方所在,但若是距
离太远,自己就算能有所感应,也来不及伸予援手了。
源五郎的担心,在另外一边完全实现了。
被对方搭上手腕,妮儿暗叫自己糊涂,西王母族名列二圣之一,除了魔导术,传承下来
的武术亦是不容轻忽,这想法才闪过脑海,意识忽然一阵朦胧,再清醒过来,却发现自
己已经来到一个全然陌生的荒山,十数尺外,八个身穿灰袍、看不清楚面孔的老太婆,
把自己包围在中心,冷冷地交谈。
“没错吗?我们可不能错杀了好人。”
“错不了,魔气就是证据。”
几句听不明白意思的说话,妮儿为之一愣,还没来得及以天位力量发动反攻,身上却忽
然一沉,手脚四肢像是分别被万斤重镣所扣,整个人被压趴在地上,纵使是天生的无双
怪力,在这时也派不上用场。
想要运天位力量反抗,可是力道甫才一提,一股莫名的干扰,却让汇集过来的天地元气
全部散开,四周景物也朦胧起来,随著黑暗冥气渐渐席卷过来,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全
都被黑色浓雾所吞噬,阵阵让人反胃的腐臭气息,让妮儿有一种作呕的冲动。
“比虚无更为缥缈的所在,
比幽冥更为深沉的归宿。”
两句咒语齐颂声入耳,苍老的嗓音中,有著明显的疲惫,一天之内连续发两次五极天式
,多厉害的魔导师也会觉得辛苦,而在魔力衰退之后,她们无法再使用那些将咒语压缩
,瞬间发动的辅助咒术,只能这样正规正矩地施放。但是为求稳当,她们仍是只能用这
对付天位武者的杀著,去把这未成气候的邪恶毁灭。
“幽游于一切存有的伟大旅者,
请驻足垂怜。
吾将以未来无限可能为礼,
求前进现世异界渺茫之路……”
以自己不能动弹的身体为中心点,黑暗冥气的漩涡,开始成形,激烈旋转起来。
随著咒语的唱颂,敌人招式已经蓄势待发,然而在妮儿心中却感觉不到恐惧,只有一丝
诡异的微笑,淡淡地浮现在朝下趴著的脸上。
就和那人说的一样,从这个世界的魔力法则来分析,像是这样修为未够、必须合力施放
五极天式的术者,发出一式之后,十二时辰之内无法向同一位神明借第二次力。换言之
,蛊冥恸哭破等于被封住了,而舫穗之月的咒文自己曾经听过,与现在听到的有所不同
,那么,她们预备用来对付自己的,果然就是星辰之门了?
“长腿小姑娘,你可以帮我作一件事吗?”
“什、什么事啊?我们又不熟,今天才第一天见面,你就要人帮你办事,你把我当成什
么?先说在前头,我可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女人喔。”
“呵,不会很麻烦的,我曾在千叶家的报告中读过,风之大陆上有一种叫做五极天式的
技巧,其中有一式星辰之门,能打开连结异界的通道,这是我们还没办法掌握的技术。
我希望能一窥原貌,但是基于两块大陆不相干涉的平衡规则,我不能亲自出手,所以…
…长腿姑娘,可以请你不移不动,去硬挨一次星辰之门吗?”
“星辰之门?会把人扔去当异界垃圾的那一招?你神经病,我才小天位而已,被吸进去
之后,肯定马上没命的。姓萧的,这么九死一生的事,你也好意思拜托女孩子帮你作?
你是不是男人啊?”
“我不太懂你们所谓的天位力量,可是只要是战斗,道理应该都是一样的。除了自我力
量之外,你应该多去找一些自己的独特长处,当你有所发现,五极天式对你就不构成威
胁。”
“我……我哪有这种本事?就连我哥哥,他强过我一个天位,遇到那个星辰之门,还不
是只能去当漂流垃圾,束手无策?”
“你有的,只不过连你自己都还没发现而已。长腿小姑娘,你有一样足以压制五极天式
的武器,如果千叶家的报告没错,当前在这块土地上,唯有你,才能正面击破五极天式
。”
数日前的对话,在妮儿脑中闪过。拿了人家的魔法斗篷为谢礼,总要做点事来偿还,虽
然说那件斗篷已经被小香香给烧掉,但是答应人家的事,还是得做。
就在星辰之门即将唱颂完毕,召唤神明发招时,一个小小的声音,从面朝地上的妮儿口
中发出。
“比大海更深沉的忧伤,
比天空更青蓝的悠远。”
随著这两句代表神明正体的祈唤神言出口,一种莫名力量,开始干扰五极天式的运转,
周围的黑暗冥气,像是有生命一样地惶恐翻腾著,朝两旁排涌而去。
八名昆仑长老们注意到了这个异变,均是相顾愕然。这种黑魔法上的相互排斥,不可能
在她们八个加起来近万载修为的强大魔导师身上出现,难道这魔女的魔力比她们八人加
起来更强?可是,之前她们就已经感测过,这个魔女不会魔法,体内也没有半点魔力修
为,那为什么现在会……
然而,听清楚妮儿口中唱颂的神名,八人脸上的表情由惊愕,迅速转变为一种已许多年
未曾有过的急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这小魔女竟然能召唤位于众黑暗神明之顶的深蓝
魔王,而且从四周的反应看来,深蓝魔王也以魔力回应了她的召唤。
基于神明彼此间的相对位阶,即使是向神明借力而发的招数也同样受到影响。深蓝魔王
是统驭五大黑暗魔神的至尊之王,向他借力时所形成的自护咒力圈,先天上就能有效干
扰五极天式的运作,甚至让五极天式不发自溃。
当日在北门天关,妮儿与韩特朝基格鲁逃命时,妮儿就曾经以深蓝的判决,与天草四郎
的镇魂音剑正面对撞。论招数威力,妮儿是远远不及,但是混参神圣咒歌助长本身威力
的镇魂音剑,却因为神明位阶的差别,被深蓝的判决给压制住,全面分解崩溃,造成北
门天关第一次大崩毁。
这些事情昆仑长老们不知道,但是从现场的情况,她们立刻就推出了这些现象的根源,
发现了她们自恃能横行天下的诛魔绝招,在真正面对邪魔时,有著这极为严重的致命缺
点。
也难怪……因为当初将五极天式整理为魔导术的人,从未以魔族为试招目标,而是完全
将她们八人当作假想敌。此刻,她们就彷彿听得见那颜龙孽种的冷笑声。
“不能让这魔女得逞,我们要先一步将咒语完成。”
八人在魔导术上的悠久经历,远非妮儿可比,即使在这样受到先天克制的情形下,她们
仍很快地想到对策。只要抢先一步将咒语完成,把敌人扔去异界,那么失去发力源的深
蓝气息,自然也会消散不见。
“自九幽地渊之底复现,我以自身鲜血为誓,传承彼幽闇之力……”
“将惶惶于您前的迷途羔羊,牵引至永无终点的无尽旅途。”
以速度上来说,先发一步的昆仑长老们占了优势,随著咒语唱颂完结,星辰之门力量源
头的黑暗神明“鹫翎”,也在黑暗冥气的漩涡中缓缓现身出来。
一个巨大的幻影,头戴黑色高帽、脸上挂著一个惨白的小丑面具,面具上诡异的笑脸,
眼睛下方各有一滴鲜红色的泪珠。手执一把巨大的次元刀,刀身放出妖邪的绿芒,身体
被暗红色的斗篷遮盖。
当衪提刀上举,斗篷飞扬,内里竟然看不到身体,只有无尽的漆黑,深不见底的黑雾,
中间有一个银河般的漩涡,令人以为是在凝望宇宙一般,随著空间扭曲,小丑的笑脸变
得恐怖狰狞。
一个彷如上半身人形的巨大黑色空间便毫无预警的打开了,一瞬间,所有的风,所有的
声音都被不存在,有如被那黑色的人形吸入;而外界的光线也有如实质的流星一般,将
那漂浮在空中的敌人卷入、拉入。
刹那间,所有的光、声音,都像是化为乌有,而当这虚无空洞开始往妮儿延伸,尚未完
成深蓝判决咒语的她,似乎就只能坐以待毙了。
没有其余的办法了吗?
不,其实是有的,因为打从妮儿被咒缚压趴在地上开始,她手里就紧紧扣著一枚徽章,
当需要的时刻终于到来,她微微一笑,掌心施力,将这枚徽章压碎。
“你怎么这么没用,好歹也是一名天位高手,当佣兵也就算了,居然沦落到帮人送货为
生,你不觉得这样子很丢脸吗?”
“愿意花大钱请我帮他送货的那个凯子,才更是丢脸,我收钱收得不亦乐乎,有什么好
丢脸的?最起码送货比当佣兵安全,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天草四郎总不至于连送货的也
杀。”
“你、你说话的样子,就快要变成雪特人了……”
“雪特人也好过你现在的样子,出海旅游,应该开开心心的嘛,我还以为你混得多风生
水起,怎么还是这么一副醉鬼模样?太难看了吧。”
“啰唆,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这是我祖先的名言,我高兴整天买醉,你
管得著吗?”
“我现在的老板也常常这么说,不过他说唯有瘾者留其名,只要往手上打一针,什么忧
愁都没有了,你有兴趣我可以帮你仲介,七折优待。”
“你自己留著用吧……”
韩特的目光掠过眼前友人,瞥到不远处的那张桌子,看著那文士模样的男人捧书细读,
奇道:“你大师兄是怎么回事?一个人躲在那边看书,大半天连句话都不说? ”
“风健师兄本来就很爱看书,来这里的路上,迷上了一部叫做《龙矛》的小说,现在非
常注重平衡观念。为了不影响风之大陆这边的平衡,他除了看书、看风景,什么事也不
作,包括与你这个天位杂工说话,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改变。”
“平衡观念?那是什么东西?”
“不清楚,总之是和我们没什么关系的一种概念。”
韩特皱著眉头,忽然看见那男人专注于书本的神情有了改变。彷彿是等待许久的一个讯
息终于到来,他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右掌平举,五指成爪虚握,像是正在做著什么……
与这动作的同一时间,妮儿周遭的空间赫然发生异变。受到一股没人能清楚解释的力量
影响,所有的一切像是被冻结、停顿住,跟著,就开始倒退。
黑洞的范围快速缩小,那个持著镰刀的小丑面具,形象亦变得模糊不清,当一切再回复
正常,昆仑长老们一面尚未能从这一连串惊变中回过神来,一面却惊讶于自己嘴里说出
“永无终点”这四个字。
那是星辰之门中的一段咒语,自己正在念咒吗?可是这咒语不是早就已经念完了吗?现
在该跟著继续念下去吗?
八人同施咒术的致命伤在此时表露无遗。每个人的反应快慢不同,八个人又有八种不同
心思,就这一下子迟疑不决,妮儿已经争取到她所需要的片刻时间。
“赐予所能触及的一切,
彼之判决!”
最后这两句话高声唱颂出去,抢在敌人之前把咒语完成,深蓝判决的威力开始狂扫四周
。
亮得刺眼的蓝色光幕,彷彿是数百万颗蓝宝石同时闪耀生光,爆发出强烈的冲击波,朝
四面八方轰击而去。妮儿只觉得眼前一亮,隐约听见几声凄厉的哀嚎声,跟著耳边就只
听到呼呼风声,还有周遭土石树木被一一粉碎的声响。
那八个老太婆既然专修魔法,肉体的防御力想必有限,又是在全力发招,自身防御力被
降至最低的关键时刻挨了这一击,就算不死,顶多也只剩下半条命,自己这一下作战可
以说是彻底成功了。
当一切沉寂下来,妮儿翻身站起,环顾四周,看著那几道几乎快要瞧不见的模糊血线,
满意地笑了。
“好了,障碍清掉,累赘也甩掉,可以直接去找哥哥了。”
--
思考人生。感悟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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