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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yup (旅者), 信区: Fantasy
标  题: 第四章 秘密交易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ue May 11 11:14:06 2004), 转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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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月 自由都市联盟 耶路撒冷
当那重重的一拳硬撼在脸上,就算是冰冷的金属面具,也隐藏不住公瑾错愕难当的表情

痛楚与惊愕,同一时间在公瑾心中出现,与上次的毫无防备不同,这次尽管并没有以十
足全力击出,但却也是确信这个防御能有效,所以才出手的。现在再次被人一拳痛殴在
脸上,那就代表自己对敌人实力估计有误,这是不可原谅的错误。
(我刚刚……打中了吗?)
从高度集中的精神状态解放,妮儿感受到拳头上那实在的压力,这才确信自己所造成的
伤害。而攻击倾向强烈的她,脑里第一个闪过的念头,就是要趁胜追击,如果让敌人像
暹罗城那次一样,借力拉远距离,隐匿身形攻击,那就很难对付了。
意随念转,妮儿贯力于臂,天魔功集中拳上,趁着已经欺近身边的机会,再一次举拳轰
发过去。
然而,妮儿却忘记了,这一战与暹罗之战的情势不同,公瑾的战斗目的不仅止于试探,
而是确实的毁灭。刚才那一拳,确实是超越实力发挥的奇迹,然而……
“所谓奇迹这种东西,是不可能频繁地出现的……”
公瑾冷冷地说着,妮儿的拳头才刚刚扬起,腰间腹侧就是一阵剧痛,在她惊讶地想着,
为何在这样的近距离,鞭子那一类的长兵器仍能发挥杀伤力时,同样的疼痛出现在身体
右侧,公瑾的鞭笞在她腹侧撕裂了一道长长口子,鲜血淋漓,跟着就将她击飞出去。
血洒长空,妮儿飞出数十尺高,攻击公瑾的意图,变成了可笑的妄想,但这想法并非后
继无人,就在公瑾一口气以长鞭连击,将妮儿重创击飞,急需回气的当口,一朵光云与
银龙飙射而至,犹如破开怒海的惊电,直逼向公瑾的胸膛。
“米迦勒!”
这一枪来势极狠,米迦勒等若是以妮儿作饵,当公瑾重创妮儿,气势与力量都有所下降
时,一枪直刺过来。枪势太快,公瑾也来不及挥鞭挡架,百忙中唯有双手齐出,以擒拿
手法挡架刁锁,在千钧一发之际,锁住长枪。
白鹿洞绝学,确实就有其非凡独到之处,当两股力道激烈对击,公瑾双臂肌肉不住扭曲
,血筋浮凸,型态可怖,但终究是给他环转双臂,把米迦勒的银枪给锁住。
枪劲击中原先的伤口,鲜血再次流下,但枪尖仅仅贴着皮肉,无法再进,米迦勒皱起眉
头,正要鼓劲再攻,缠卷在公瑾腰侧的长鞭,忽然动了起来,像条灵蛇般飞窜旋绕,一
下子就顺着银枪往上卷,缠住米迦勒的双手。
公瑾的双手正全力锁着银枪,长鞭的变化,是他纯以内力潜劲透过肌肉催动,妙至颠峰
,一下子就缠住米迦勒的双手,两人的内力透过枪、鞭,激烈对击,相互牵制,分不出
胜负。
攻击一时受阻,但只要米迦勒再催劲道,银枪就可突破公瑾的擒锁,刺穿他胸膛;甚至
只要一旁的王右军攻过来,内力被牵制住的公瑾,全然没有抵御能力。这种劣势公瑾不
会不知,那这么做的意图……难道是为了攻击所作的准备?
但他此刻双手不能松开,长鞭又给自己的银枪困住,剩下来可能的攻击策略,除非有帮
手藏匿,否则无法进行,然而四周环境一目了然,有什么高手能在这时帮他完成攻击呢

(难道是……)
米迦勒忽然有一丝明悟,但是却已经晚了一步,刹那之间,她脑里出现很多东西。
在耶路撒冷学艺,武功远远超越圣教中所有人后,以灭魔使者的身分前往日本,为圣教
洗刷两千年来所蒙受的耻辱,诛灭师门的败类。从与那人相逢的一刻起,自己单纯的生
命与信念,产生了改变。
在日本,发生了很多事,那是自己出海之前所不曾料想过的,因为这些经历,自己在日
本突破地界,拥有了旁人梦寐以求的力量,然而当自己不得不黯然离开日本,灵魂中的
一部份就在那天死去。
而后,艾尔铁诺的中都之战,自己听到了那个人的死讯,尽管没有第二个人晓得,但自
己残缺不齐的灵魂,快速地濒临瓦解,当耶路撒冷遇到敌袭,自己拼命作战,但奋战的
却只剩这个冰冷躯壳,躯壳里的灵魂,早已随着那份无奈消逝不见。
最近在夜里,自己常常好奇,那个总是以一副悠闲表情笑着、明明已经几千岁高龄,却
总是对事物感到新奇的老男人,当他在中都灿发最后光彩时,是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死
亡?
自己想不出来,因为在记忆里,所有关于他面孔的印象,都是那么温柔地在微笑着,一
如此刻,那种熟悉的笑意看来是这等亲切。
为什么会突然看到他的笑容呢?
当这问题浮现在脑海,米迦勒的意识回到现实,只觉得胸腹之间一片火辣辣的剧痛,已
经给某种强大力量透体贯过。
“我要告诉你一件事,隆·贝多芬的铸造技术,可以让光炮连续轰击半个时辰,不会过
热,刚才之所以停下光炮,是我为了要诱使你们上当,故意把光炮停下的。”
公瑾淡淡说着,藏在金属面具之下的目光,如水晶般冰冷无情,看着眼前已经伤重的敌
人,再次下了光炮轰击的指令。米迦勒的内力,正与自己全力对峙,谁也奈何不了对方
,换言之,护身气劲根本不足平时一成,只要有个等级数的武者攻击过来,立刻就能致
人死命。
八道强天位出力的光雷,以无比天威轰击下来,结实击中米迦勒没有抵御之力的躯体,
在贯体而过的同时,整个摧毁腑脏,血肉糢糊,造成严重创伤……这也是她的致命伤。

当运行、储存真气的腑脏化为乌有,米迦勒的内力就无以为继,更没法抵御敌人的攻击
。双手虽然还坚毅地握紧银枪,死也不放开,努力往前突进,但疲软的双膝却跪到了地
面。
“团长!”
王右军在适才的突击中,同样是受创不轻,好不容易配合米迦勒的攻击,快要突破到公
瑾身边,却被三枚轰击下来的光雷挡住,才一耽搁,变化已经发生,惊得魂飞天外,待
要咬牙挨上几枚光雷,冲过去援护,却见公瑾放开了双手。
在这个时候放手,公瑾并不是想要弃战,而是要用他最擅长的攻击模式,给予面前这个
不简单的女人最后一击。
手臂一抽,长鞭像是得到了生命般,乱舞翔动,封锁住周围十尺的活动空间,完全堵死
敌人逃逸或得到援手的可能。
口中不住急涌出夹带碎块的鲜血,米迦勒抬起头来,一双明眸已经涣散无神,全不复先
前的凌厉,但公瑾仍看得出来,这双眼睛里没有面对死亡的恐惧、没有对生存的挣扎,
只是一心一意地把长枪再挺前一吋。
“了不起的女人,到死仍然没有改变你的信念,不得不与你为敌,公瑾真的深以为憾。

话声中,满空乱舞的长鞭汇聚力量,与急轰下来的六道光雷配合,仿佛天殛之锤,重重
击在这具已经残破不堪的躯体上。
当炫目强光几乎烧烙进眼瞳,米迦勒缓缓闭上眼睛,知道自己的使命已经走到了尽头。

(看见了吗?时贞学长,我支撑到最后了……)
这一句悄然无声的心语,没有任何人听见,也不需要任何人听见。就在几乎燃亮整个空
间的强光、掀飞耶路撒冷的强烈暴风中,米迦勒被彻底粉碎,完全不存在于这世界上。

目睹这些过程,公瑾有些许的感叹,但他更需要的却是立刻运功回气。适才与米迦勒的
内力比拼,她几乎是不顾性命地运力猛攻,自己虽能施计获胜,但损耗却也极大,现在
一举杀毙强敌,就该回气调息。
米迦勒是很强的对手,如果不是用计谋诱杀,光明正大地决战,自己纵使能赢,但胜负
却绝非短时间内能够决定,所以只能以伤势、诡计,换取她的破绽,提前将她除去。
当战斗结束,公瑾环顾四周,想确认他之前所担忧的风险。
耶路撒冷的城楼上,已经没有半名守军了,刚才那么强烈的天位战,理所当然地波及到
该处,但是城中隐约传出惨嚎,还有一股若隐若现、令自己不安的剑气感觉,显然城内
也有战局在进行,奇雷斯已经进去了。
那个少女山本五十六不见了,适才她被自己一鞭远远击飞,但却不该致命,受创之后不
晓得藏匿在哪里,要把她找出来才行。
这些念头在脑海里闪过,公瑾望向西南方,确认着一些事情,不久之后,他转过头来,
看着朝自己走过来的王右军,脸上出现笑容。
不是那种阴险的冷笑,公瑾的笑容虽然有几分无奈,但九成以上是一种极为欣喜的微笑

“四师弟,今天我要很认真地谢谢你,没有你的帮助,我没可能这样赢得耶路撒冷之战
。”
         ※       ※       ※
当公瑾与白夜四骑士开战,耶路撒冷之内乱成一团的时候,待在城内的泉樱,很好奇公
瑾为什么没有派兵抢攻,趁隙夺城。
不过这个疑惑很快就被想通。当几名强天位武者一起动手,所激发出来的暴风与冲击波
,几乎快要把耶路撒冷掀翻过来,这样的情形下,派兵过来攻占,那只是徒然增添己方
的死伤。
当日在北门天关,陆游和天草四郎对战,几招之内就把北门天关毁得干干净净,不过这
多少是两人刻意为之。在相互拆招之时,对于释放出去的能量不做保留,任其冲撞北门
天关城壁,一招就把北门天关的建筑弄垮。
但白夜四骑士却是为着耶路撒冷而战,就连深具文化修养的公瑾,也不愿意因为战火而
损毁这座古城,所以彼此交战时,天心意识锁紧每一分能量的流动,尽量压低比拼时释
放的狂乱能量,若非如此,早在四名强天位武者开战的第一招,就可以把耶路撒冷的城
壁摧毁大半。
隐敛起气息,泉樱就站在城楼上,看着数百尺外的天位战。不住把米迦勒出神入化的枪
术,与龙族神功比较,默默思悟,对于公瑾师兄那鬼神般的长鞭,更是为之震骇。
假如自己身在战场,协助抗敌,那该怎么应付呢?这个答案琢磨良久,却是想不出结论

当妮儿、王右军遇险,泉樱眼看情势不妙,就想下去助攻,但是甫才一动,一股凌厉剑
气就将她笼罩住,散发着明显的威胁意味,只要她稍稍一动,剑气的主人就会攻击过来

泉樱无法理解,又不愿打一场可以避免的迷糊仗,只能做出撤离的决定,几下飞跃,回
到之前藏身的地方,看到仍在屋里喝茶的海稼轩。
这时,外头街道已经是人声喧哗,整个耶路撒冷乱成一团,无论军民都惶恐不安,圣殿
骑士们开始照着之前的安排,把百姓从北门送离开。泉樱连门也来不及开,直接由屋顶
破入,还没开口问话,海稼轩就抛递一杯茶来。
“我不是回来喝茶的。”
“我知道,但你之前出去的时候,也只说是出去看看的。”
“你就为了这个理由,把我找回来?”
“对。”
泉樱为之气结,这个有道之士的迂腐程度,简直不可理喻。出去看看,这是自己挂心战
事,离开此地前随口交代的话语,当看到战事情形不利,理所当然要出手帮助,不然难
道只是去当观众吗?
可是,泉樱到底不是妮儿那样的冲动型,很快就冷静下来,想到海稼轩可能的用意,道
:“你不希望我介入这一战,为什么?”
“周公瑾一生战无不胜,因为他从来不打赢不了的仗,你知道吗?”
“听人说过。”
泉樱以前就听师父陆游说过,二师兄周公瑾对胜利的要求极其严苛,一定事先布局妥当
,到了万无一失的情形才肯发动。虽然每场胜仗之前,他的胜算在考虑变数后都只有八
成,不过当一场战役的胜算不足五成,他宁愿耻辱地撤退,也不浪费实力。
“这一仗,是周公瑾发动的,以他的个性与才干,断不会留下可以让你掌握到的破绽,
不管你参战与否,都不能改变这一战的结局。”
“所以……如果要战胜二师兄,唯一的方法,就是不能让他挑选战场,必须抢过战争的
主导权,由我们来设计战争,把他变成应战的一方,才能战胜,这就是你的意思吗?”

“你很聪明,我很庆幸自己不用和蠢人沟通。”
“和有道之士在一起久了,整天听些雾里藏花的禅机,磨练思绪,当然不会变笨,只不
过脑袋却越来越糊涂了。”
泉樱微微一笑,手上却把朱枪握得更紧。海稼轩说的是实话,拦阻自己也是一片好意,
照她以前的风格,当知道事情已经不可为,就会撒手不管,冷静地站在一旁观战,搜集
资讯,为下一次的战斗累积筹码,不用无意义地弄脏双手……这也是典型白鹿洞弟子的
风格。
可是,出嫁之后,渐渐沾染到丈夫的个性,觉得每一场战斗的过程中,都存在着某些意
义,纵然无法获胜,还是能学习到什么,而且,如果要搜集资讯,亲身体验总比旁观要
实际,所以她很快就有了决定,要去助耶路撒冷一臂之力。
“嘿,好好的仕女不当,偏偏去学什么母猴子,可笑。”
“真是抱歉,众生平等,我并不觉得当母猴子就有什么不好的。”
当泉樱这么说的时候,九天之上的轨道光炮开始轰击,妮儿等人陷入苦战,泉樱和海稼
轩身在城中,没有成为攻击目标,反而不受影响,只是看着满天的光雷乱舞,两人心中
都是深深为之撼动。
“看吧,我就说过,周公瑾不打没有胜算的仗,他的出手不是为了作战,只是收割成果
而已。”
海稼轩若无其事地说着,不过当见到光雷轰击越来越强烈,他的脸色也阴沉起来。
“周公瑾……这一趟你也算是下足本了。”
看着光雷如同天火般坠下,泉樱觉得有些难过,因为二师兄的这项武器,绝不是突然冒
出来,而是秘密筹备多年,只怕连师父陆游都不知道。那么,他之所以累积这些秘密实
力,是为了在有危难发生时,帮助师门扫荡奸佞邪恶吗?
泉樱知道不是的。正因为明白不是这样,她才觉得悲哀。尽管自己已经与二师兄走向不
同立场,但她仍不希望自己前半生所憧憬的师门,到头来只是这么一回事,师徒间的情
分,比一张白纸更薄,一切都是虚伪的游戏。
“不用露出那种表情,人类的历史不过就是这么一回事,子弑父、徒杀师,你大可把这
看做是历史兴替的一部份,弱肉强食,新生代藉此取代老朽无用的旧人,完成世代交替
,推动新的历史,我想陆放翁对这天一定早有准备了,一生都在搞这些东西的他得到这
种收场,大概也会含笑九泉吧!”
泉樱不晓得该把这些话当作是安慰,亦或是嘲讽。同行时日越长,她越觉得海稼轩与师
门有旧,甚至和恩师陆游有关系。
与源五郎相比,海稼轩的相貌虽是少年,但却多了一种不符外表的沉稳老练,听他说话
的感觉,自己常常不自觉地将他当成尊长看待,假如不是有源五郎这个上当经验在先,
自己几乎要认为,海稼轩就是那名无人知晓的大师兄。
当光炮的轰击停顿,泉樱一度觉得疑惑,犹豫着是否该把握时机,但却被海稼轩阻止。

“与周公瑾对战,看到机会,你应该觉得忧心,而不是喜悦。一个算无余计的人,至少
会准备三样后着应变,这个太古魔道机械失效,他的第二样后着就会出现,他的敌人如
果不趁这机会撤退,胜负……就会比正常情形更早分晓。”
“我相信二师兄的能力很强,但你这样说,会不会太盲目了一点?他是个人,不是神,
我不相信没有人能在他设计的战场上反败为胜。”
理性思考,是泉樱所相信的应对之道,可是听她这么说,海稼轩只是看了她一眼,很平
淡地说话。
“要在周公瑾设计的战场上反败为胜,有两种人……”
“哪两种?”
“第一种人,有着比他更缜密的思虑网,推算得比他更精、更准,在他已经撒好的网上
,再撒上一张更大的网,把他反网在里头。雷因斯白家,出过这种人……”
泉樱知道海稼轩指的是谁。雷因斯内战爆发时,透过青楼传递的情报,泉樱晓得白家出
了一个天才战士,以一人之力睥睨当时,连败雷因斯、艾尔铁诺的高手,即使是二师兄
都在他手里吃了亏。然而,这个人随着内战结束而殒落,现在不可能再出现。
“另外一种人……”
海稼轩忽然笑了,泉樱从来没看过他笑得这么无奈、这么讽刺。
“也许武功不强,也许思虑不周全,甚至连算数都算不好,但是……这个人能够吸引天
运的动向,逢天承运,背后有着苍天作靠山。遇到这种敌人,周公瑾又怎么能不败了?

乍听之下,海稼轩似是在说“运气好就行了”,但细细咀嚼之下,泉樱却感到很深的宿
命论调。
正自出神,天上再度响起的光雷爆响,把泉樱惊醒,尽管海稼轩多次表示这次只要观战
,但泉樱觉得自己对妮儿的安危有责任,若是这个小姑有什么损伤,日后用什么脸去向
夫君交代,所以预备赶赴战场,但仍是给海稼轩拦住。
“什么意思?你还是要阻拦我吗?”
“不,这次不是,只是想要告诉你,手痒想打架不用跑远,这里就可以了。”
海稼轩说完,右手合并剑指,作出几个东方仙术中的符令手势,往地下一指,只闻一声
轰然巨响,泥土翻开,某样东西从土里头冒了出来。
“咳、咳!老天!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们钻到地府了吗?”
熟悉的声音,在泥土翻迸声中传来,从地上冒出来的,赫然是三个人,在看清楚双方面
孔后,冒出来的人、地上的人,一起发出惊呼。
         ※       ※       ※
“俊太郎、枫儿姊姊,还有……妮儿!”
泉樱真是很吃惊,姑且不论该在战场上的妮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有雪、枫儿更是两
个与此战无关的人,现在居然一起来了。
她感到讶异,但是见到她的另外一方,惊讶情绪却有过之,尤其是有雪,在把头脸上的
尘土拍抹掉后,看了看身前的两人,眼睛几乎凸了起来。
“俊太……不,有雪,你们都没事吧?”
很温和的问候,但换来的却是一阵疼痛。有雪拿着卷轴的手,行动如风,重重在泉樱头
上敲了一记。
“唉唷!”
泉樱吃痛,才刚问出一句“为什么打我”,有雪已经连珠炮似的骂了起来。
“你这个寡廉鲜耻、见异思迁、招蜂引蝶、蛇蝎心肠、脑满肠肥的淫乱女人,浸猪笼去
吧!”
“胡说,我哪有脑满肠肥?我也从来没有蛇蝎心肠……”
当有雪疾言厉色地大骂,说到蛇蝎心肠这字眼时,泉樱心中一惊,目光飘向妮儿,想起
当日的枯耳山事件,手掌不自觉地颤抖,险些握不稳朱枪,但听有雪越说越不对劲,这
才出言反驳。
“还敢狡辩,才不过多少时间没见,你就勾搭上一个头发白脸也白的小白脸,还跟他私
奔到自由都市来,送了一顶好大的绿帽给我老大戴,他本来就已经够衰了,现在你居然
还把他送进稷下市立动物园去!”
泉樱听得糊涂了,问道:“他为什么去动物园?”
“乌龟当然要送进动物园啰,不然难道要高挂在象牙白塔顶端丢人现眼吗?孰可忍、孰
不可忍,你这种背夫偷汉的行为,就连我这个闺中密友都看不过去,现在我要站在男方
亲友的立场,代替我老大惩罚你,在你白嫩嫩的小脸上亲一下……啊呀!好痛!”
越说越不像话,当有雪趁着泉樱惊魂不定,要飞扑过去占点便宜,后头回复手脚力气的
枫儿,用剑柄在他后脑重重敲上一记,把这居心叵测的雪特人击倒在地。
接着,就是两女对望,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笑容,表示着对彼此的善意,原本她们在日
本时就有了不错的情谊,只不过现在不知道该用什么称呼来开口而已。
不过,当枫儿的目光望向海稼轩,顿时便得凌厉许多。对陌生人不抱持好感的她,对这
名明显散发高手感觉的少年,先采取了戒备的态度。
泉樱也不知道该怎样介绍身边这人,气氛一时非常紧绷,海稼轩却忽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有意思,你们平常都是这样子说话的吗?很有意思啊!”
爽朗的笑声,夹杂在连天烽火喧哗声中,显得很不协调,但却化解了这边的紧张感觉,
泉樱也苦笑着向众人介绍。
“这位是……来自白鹿洞的有道之士,海稼轩。”
枫儿略为说明了自己三人的情形。在艾尔铁诺大营中的所见;她与郝可莲交手时,突然
被有雪拖入地下;在前往耶路撒冷的潜行中,发现被击飞的妮儿,趁她落地瞬间一并救
走,但要再潜地行走,却忽然被一股莫名力量牵引,离开地底,到了此处。
“我想是身边这位有道之士作的影响。听说东方仙术中有土遁一门,应该是他改变地脉
流向,把你们引导过来吧!妮儿怎么样了?”
妮儿的情形相当不妙。公瑾那一鞭出手极重,如果不是被米迦勒阻断,这一鞭就取了妮
儿的性命。饶是如此,她腹侧被撕裂出一道长长口子,血流如注,腑脏受到强烈震动,
被枫儿等人救回时,早已经失去了意识。
泉樱略通医道,枫儿也精于急救,但仓促间都觉得这个伤势恐怕不好处理,怎料海稼轩
蹒跚地往前跨上一步,瞥看一眼,左掌伸出,凌空虚按一下,妮儿忽然发出“ 呃”的一
声,身体一软,颈子往左斜垂,竟已没了气息。
倘使旁边只有雪特人在,这时就免不了一场骚动,幸好两个女人都不是大惊小怪的人,
微微一愣,就已经明白道理。泉樱一看妮儿的伤口,出血已经整个止住,伤口边缘迅速
结起一层冰霜,连碰一下都觉得冻手。
“天位力量造成的伤势很复杂,如果不能有效驱除敌劲,就算用其他手段催愈肉体也是
没用。以假死的方式,停顿心脉与血液流动,可以封锁天魔功以外大部分的潜劲,这是
最妥当的急救法,只要十二时辰内把人弄醒,就不会有什么大阻碍。”
海稼轩若无其事地说着,初次见面的枫儿虽能理解,但却仍有些迷惘。
“为什么是用急救手段,而不是进行实际医疗呢?”
“那是因为……”
海稼轩的回答还没说完,之前被敲得晕头转向的有雪,杀猪般惨烈嚎叫起来,指着西方
的一座阁楼。
“因为没有必要进行实际医疗,你们这几个笨蛋没有一个可以生离此地。”
好整以暇的刺耳笑声,从端坐在阁楼屋檐上的奇雷斯口中发出,居高临下,遥遥望着下
方的五个人。
阁楼的位置不算远,但这绝世凶兽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除了海稼轩,没有旁人能够察
觉,这一点就可以看出众人之间的修为差别。尽管奇雷斯没有刻意释放杀气、压迫感,
但是想到他过去的战绩,泉樱等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周公瑾很有本事啊,不但在天上藏了这么多门鬼祟东西,居然还私下与魔族勾结,也
算得上是准备周全了。”
一语道破奇雷斯出现在此的原因,海稼轩也同时采取了举动,但却不是排众而出,而是
慢慢、慢慢地往后退,退到泉樱身后,显然是避免奇雷斯发难时自己首当其冲。
直至此刻,他仍是一腿不良于行,这个缓步后退的动作虽然轻微,却仍是很显眼,引住
敌我双方的目光。
“我的朋友,是一个计算非常周延的人,有时候我都会被他给吓到,相形之下,你们实
在是大惊小怪了。”
“所以,你就是这位好朋友专门派遣过来对付我们的?”
“不,原本只要搞定你们两个就好,但是讨人厌的东西留久了总是麻烦,我决定让他占
点便宜,一次把你们都给扫除掉。”
奇雷斯摩擦着尖锐的指爪,发出刺耳的厉响,扰乱着底下敌人的心神,但他的目光却紧
盯着海稼轩。这个敌人未必很强,但却是一个未知的存在,是这一伙人当中最大的变数

然而,他的身体却有残疾,无论实力如何,动起手来终究打了折扣,少了威胁性。确认
到这一点的奇雷斯,不在专注于海稼轩,而是把注意力放向敌人群体。
枫儿、泉樱,过去都曾有过与奇雷斯的对峙经验,但却与这次的感觉不同,似乎 ……有
什么事情在这个强敌的身上发生了。
“台面上的、台面下的,全都在掌握之内……我忽然很好奇,如果你的朋友总是这么计
算周全,那么这一次的耶路撒冷战役,他是不是还暗中计划了什么东西?”
海稼轩道:“一流的军事将领,总是在进行一步战术的时候,同时策划了接下来的五步
。周公瑾攻下耶路撒冷,是必然的定局了,不过这次行动已经宣告结束了吗?
还是还有什么步骤仍在进行?”
奇雷斯不答,只是旋握起拳头,催运起天魔功,手臂上隐隐冒起一层黑气缭绕。
“除非攻下香格里拉,否则即使打破耶路撒冷,也无法拿下自由都市,周公瑾如果懂得
两计并发,大军这时应该已经攻破香格里拉的城门了,不过,统一自由都市就够了吗?
我觉得他应该会更贪心一点的……”
海稼轩的话,听在众人耳里,都觉得一阵寒意。即使这是玩笑话,都让人不安,若这是
事实,公瑾已经暗中攻至香格里拉,这等手段、战术,当真是无可捉摸,无论耶路撒冷
这一仗是赢是输,都不能改变大局。
“天才与白痴,只是一线之隔,人和猴子的想法其实没有差那么远。如果用贪欲来解释
,那么所谓的鬼神莫测,只是因为他比一般人更贪心。可是,一举荡平自由都市,这样
子他就满足了吗?要是还觉得不够,除了自由都市,他这大大的一口还会想要吞掉什么
?”
艾尔铁诺、自由都市,都可以排除在答案外,那么剩下来的可能,就是雷因斯与武炼了

“要拿下自由都市,要拿下香格里拉;不过要荡平武炼,要先处理掉一个人,呵,好像
已经从武炼动身了,这时候才作出决定,这个婆婆妈妈的个性,注定是他的致命伤啊…
…”
奇雷斯一直只是静静地听海稼轩说话。公瑾到底有什么打算、想干什么,他并不知道,
也不在他们的合作关系里,他只是单纯接受委托,处理掉看不顺眼的家伙而已,但是听
听看公瑾的计划是什么,这点确实很有趣。
不过听到这里已经够了,自己的耐性与杀性都已经到了极限,再等待下去,实在不合自
己的个性了。
“要动手了吗?没耐性的家伙,乱用暴力是性格缺陷的象征啊……”
海稼轩不是小孩,虽然已经躲在泉樱身后,但却没办法藏住身形,而且谁也感觉得到,
奇雷斯所释放出的杀气,倒有一半集中在他身上,摆明了一动手就会以他为目标。
被当作挡箭牌的泉樱,只有苦笑的份;枫儿已经把体内的毒性暂时压下,回复战力,这
时手握剑柄,预备与泉樱联手抗敌,但泉樱以眼神示意,要她先顾好昏迷中的妮儿,一
找到机会就离开这里。
双方相互对峙,泉樱全神灌注奇雷斯的动作,以防他那雷轰电闪般的奇袭,哪知道眼前
黑影一闪,奇雷斯已经从屋檐上消失,凌厉爪劲由上方迫来,竟是完全不理会她的存在
,笔直向海稼轩攻去。
海稼轩的反应亦是奇速,“刷”的一声,雪亮长剑抖震出鞘,剑光清若秋水,手腕一下
旋动,剑势去向奇幻莫测,让人连提防的时间也没有,就封搁在泉樱的颈侧。
“你……”
泉樱正把全副心神放在敌人身上,哪料到会突然有此惊变,海稼轩出手突然,站的位置
又是死角,结果一出手就把她制住。冷冷的剑锋贴在颈子旁,泉樱的动作完全停顿,不
知身后的人是敌是友,又该作何反应,就连旁边的枫儿、有雪都看到傻眼,一时间也不
知该把武器对着奇雷斯,还是摆平泉樱身后的海稼轩。
“不要动!给我退回去,只要你再过来一步,我就一剑割断这女人的喉咙!”
局面的演变堪称是匪夷所思,制住泉樱的海稼轩,居然对奇雷斯威胁起来。妮儿、有雪
固然错愕难当,就连被当作人质的泉樱都听到傻眼,没想到这种应该出现在雪特人身上
的战术,会这样使用在自己身上,但错愕之情刚刚浮上心头,一股强大的内力自背后急
涌入体内。
(这是……他为什么输内力给我……)
这股内力的源头,自然是背后的海稼轩,泉樱微微一惊,随即会意,深深吸一口气,把
那股急速催输过来的内力,导入经脉运行。
奇雷斯扑击过来的速度,被海稼轩的胁迫稍稍一阻,但却只是眨眼的短暂时间,在众人
还没从那种错愕感中回复之前,他的身影已经化为一道黑电,重新向海稼轩攻去。
争取到的时间很短,不过已经足够,当奇雷斯扑击过来,将内力导入正轨的泉樱,被海
稼轩在肩头一推,展动朱枪,主动往敌人攻击过去。
         ※       ※       ※
“你说什么?”
“很难理解吗?我说我要感谢四师弟你啊,没有你的帮助,我无法得到这场战争的最终
胜利。”
公瑾的话,让本已义愤填膺的王右军,感到一阵不祥的森冷。这些话毫无疑问地是种讽
刺,但二师兄为何突然这么说?
假如周围有其他的战友在,这可以作为挑拨离间的解释,但是战斗已经结束,己方一败
涂地,米迦勒团长、麦当诺战死,山本五十六伤重失踪,唯一还有行动力的自己,非但
没有可能逆转战局,伤重的身体甚至算不上战力,二师兄的这番言语,还有什么意义?

天色将明,云层仍然厚密,遮蔽了本来应该透射下来的阳光,但即使日出,此刻的耶路
撒冷也得不到救赎,唯一会从天而降的,不是神明恩赐,而是象征毁灭与死亡的光雷炮
击,现在天空虽然平静,但王右军晓得这只不过是公瑾暂时停住炮击,若他要解决自己
这败军之将,甚至不需要亲自动手,只要把光炮重新开启就成。
“即使白夜四骑士不在了,耶路撒冷的精神也会延续下去……”
作为失败者,这是王右军唯一可以说的话,也是他最想说的一句话,但公瑾却有着不同
的想法。
“或许吧,不过我不认为这有多大的可能性。如果石崇的实力一如他的信心,现在应该
已经成功攻陷香格里拉了。以后掌管自由都市的人是他,耶路撒冷会有什么收场也要看
他,根据我的感觉,他似乎对宗教团体没有多少好感。”
公瑾冷淡的话语,听在王右军耳里,简直像是晴天霹雳。他一直认为,即使耶路撒冷败
阵,那也仅代表自由都市败了一仗,只要香格里拉不落入敌手,整体战局就还有逆转的
可能。
但二师兄到底在说什么?香格里拉已经落陷?事情怎么会是这样子?这又和石崇有什么
关系?他不是被囚禁在中都的监狱里吗?
“不用太过着急。我们六名师兄弟,能见面好好说话的机会已经不多了,看在这一点上
,我可以让你弄清楚一切。”
公瑾道:“事情的起源,是在几个月之前,石崇秘密来到海牙与我协商合作。他开出的
条件是……用自由都市来交换艾尔铁诺。”
一直以来,公瑾与石崇的关系,就只能用势不两立来形容。在公瑾的立场,要中兴艾尔
铁诺,就必须除掉这个不住啃食国家支柱的蠹虫,将这个危害国家生命力的毒瘤割去,
王室与国家才能得到新生;而就石崇来看,公瑾的存在无疑是背后芒刺,只要公瑾存在
一天,他就无法顺利掌握艾尔铁诺。
这样的关系不只是当事人,风之大陆上的每一位观众都是如此认知,所以当石崇秘密造
访海牙,面见公瑾时,他提出的条件才令公瑾暗自吃惊。
“现在的局势,我们两个长年内斗,外有雷因斯虎视眈眈,内部有麦第奇世家、白鹿洞
窥视在旁,我们不设法杀出生天,难道要持续掐着对方的脖子,在敌人的讪笑中一起气
绝身亡吗?”
石崇道:“话虽如此,但我并不是想要达成什么先荡除外敌,再解决彼此的协议。周大
元帅最大的志愿,就是把我从艾尔铁诺抹除,既然这样,我们何不来个一劳永逸的约定
?只要你我合作,把自由都市拿下,我愿意就此离开艾尔铁诺,放弃一切大权,从此你
我各掌一方。”
“自由都市有青楼联盟为后盾,白夜四骑士的实力坚强,石君侯好像觉得可以说拿就拿
,不知道有什么根据?再说,陆师不会坐视这种行为,石君侯想要掀起大战之前,最好
再考虑一下,别要偷鸡不成,反被从艾尔铁诺整个抹掉了。”
“对,所以我们说到重点了,每个计划中都会有一些不可避免的障碍,为了让合作成功
,我预备进行一个以杀神为代号的计划,先除掉陆游。这个老不死存在太久,实在碍着
太多人的事,对我如此,对周大元帅亦然。”
彼此都是有一定智慧的对手,对局势与事实的演变心中有数,作没意义的否认,只是浪
费时间,所以公瑾沉默不语,没有回答石崇。
在听到这个提案的瞬间,他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就理智层面来说,石崇说得没有错,自
己虽然有着白鹿洞当后盾,但却只能与石字世家相对峙,除非师父陆游有所决断,不然
没办法分出什么决定性的胜负。
表面上,白鹿洞与陆游都是公瑾的权力后盾,然而公瑾和陆游都明白,两人心中有着不
同的志愿,正因为这个决定性的差别,师徒之间呈现一种奇妙的牵制关系。当雷因斯迅
速崛起,陆游的态度日益暧昧,师徒两人渐行渐远,考虑着或许要与师门敌对的公瑾,
无法轻易拨开敌人伸出的合作之手。
公瑾所暗藏的实力,都与魔族有关,深深抵触了陆游“以魔族为死敌”的信念,除非与
师门反目,否则无法动用。可是倒过来说,若是无法避免这个事实,那么在与师门反目
的同时,自己应该减少敌人,不然等若是一次与风之大陆上所有势力开战。
争取友方是必须的,可是做起来却很困难。青楼联盟多边讨好,永远不可能成为真正的
友方;武炼、麦第奇家不会与自己真心合作;雷因斯则是誓死敌对,没有化敌为友的可
能。真要讨论结盟问题,会与自己因为利益而联手的,也只有石崇。
石崇会主动提议合作,这件事情相当不可思议。但更加不可思议的,是石崇摆出来的诚
意,在提出联手诛杀陆游的提议后,石崇摆出了非常大方的态度。
“为了表示诚意,诛杀陆游的工作,由我方一力承担,周大元帅可以完全不用介入,无
论事成事败,这都不会牵连到元帅。”
那时,黄金龙骑士团尚未出现,但石崇已与多尔衮联盟,实力殊不可侮,确实有着搏杀
陆游的可能,但双方都心里有数,像陆游这样的强人,不管事前准备怎样充分,行动中
肯定会受到不少的损伤,对于本来就没有什么诚信基础的两人而言,当一方在行动中受
创过重,可能战斗一结束,立刻就被合作对象反刺一枪。
石崇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但他却把这损伤风险一力承担,所展示的决心与“诚意”,
简直令旁人感到一阵寒意。但公瑾却以更为冰冷的态度,迅速衡量过这么做的轻重得失

“条件上相当诱人,不过以你我现在的立场,这样还不够表示诚意。”
公瑾道:“如果要谈合作,在你的杀神计划结束后,我会立刻把你拘捕下狱,拔掉你在
艾尔铁诺之内的势力,这样又如何?”
极其严苛的条件,公瑾固然不认为石崇会拍桌子大骂,怒形于色,但却也没料到他会想
也不想,一口就答应。
“很公道,无论杀神计划成功与否,你都应该这样做,进退先立于不败之地。本来我就
打算离开艾尔铁诺,回到自由都市,撤走我的人马是理所当然,你先帮我大扫除一次,
我反而该谢谢你,因为会被你扫除到的废物,早晚也会死在我手里。除了你提出的这些
,我还可以请多尔衮先生与你配合,暂时归你调度,共抗外敌。”
“……石君侯的气度惊人,什么好处都让合作对象占尽了,难道你就不怕我中途食言,
先把你消灭,再去对付雷因斯?”
“现在是非常时局,要行非常之事,当然要有非常的器量。我不是宅心仁厚,但如果不
开出这样的非常条件,你一说完话就会把我干掉,哪有合作可谈?”
石崇道:“我是个赌性很重的人,通杀通赔都是看这一注。石家现在的局面是群敌环伺
,如果不能打开僵局,最后结果一定是与你和旭烈兀两败俱伤,给雷因斯占到便宜。我
对艾尔铁诺有一份感情,与其要便宜外人,我宁愿败亡在艾尔铁诺人手里。 ”
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但听在公瑾耳中,情感层面上,可信度连一成都没有,但就理智
层面而言,公瑾不能不认真考虑。
尽管立场上是敌非友,但两人心知肚明,彼此都面临着同样的困境。陆游的存在,是两
人早晚要面对的一个阻碍,武力冲突不可避免,如何在一场损失惨重的硬仗后,争取回
气的空间,不被第三、第四股势力趁虚而入,是最重要的问题。
“我们不用浪费时间,说一些没用的交涉言词,你我都知道这是一场赌局。如果有你的
协助,无论是要消灭陆游,或是拿下自由都市,我都有自信,所以目前的问题只有一个
,就是看你愿不愿意赌这一铺,拿自由都市来换艾尔铁诺的中兴。”
“不,我们之间的问题不是这个,而是你到了自由都市之后,该如何面对那时的同盟关
系,如果我都能和你合作,又有什么理由不能和雷因斯联手,再转过头来对付你?”
公瑾道:“但至少在今天,你的勇气值得我付出尊重与敬意。”
不需要握手,也不用再多说什么,石崇听完这句话后,就离开了海牙,一如来时的隐匿
无息,他的离去也没有让人察觉。
合作关系就这样秘密维持,期间公瑾与旭烈兀取得共识,在杀神计划宣告成功后,铲除
石家在艾尔铁诺的势力,为了把腐朽不堪的皇室洗涤,由旭烈兀取代曹寿,掌理国政。

“……所以,你就与石崇合作弑师?青楼联盟的势力根深蒂固,你凭什么认为你能拿下
自由都市?”
王右军努力调匀气息,压抑体内翻涌的气血。要逆转战局已经没有可能,但自己至少要
弄清楚这片土地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些情报很重要,也许自己活不过今天,但只要
自己把这些情报听完,即使只剩下尸体,还是有高手可以“读”出来。
“千叶家在风之大陆上的潜伏势力,由三名首领掌管,香格里拉魔屋中的那位女士、武
炼的公孙夫人,这两个女人的势力合并,组成现在的青楼联盟,但第三名首领是谁,这
数百年来没人知道。”
“难、难道石崇他……”
“对,其实我也很意外。他告诉我他就是那神秘的第三人,毕生志愿是重夺香格里拉,
掌握组织的大权,相形之下,艾尔铁诺只是个累积实力的过程,不是最终目标,所以他
希望与我同盟,我助他夺位,他依承诺撤出艾尔铁诺。起初我也很怀疑,但从我们进攻
自由都市以来,他确实完成了情报的反向传输,让青楼联盟没有察觉到我们的奇袭。”

公瑾道:“从远古时代开始,千叶家就影响风之大陆的时局动向,势力盘根错节,防不
胜防。要对付这样的组织,外部硬攻是没用的,只有靠它自己内乱。石崇利用隐藏身份
的机会,把他的人反渗透进入另外两人的体系,当战事爆发,就开始有系统地传假情报
回香格里拉,恐怕在香格里拉城破的刹那,青楼联盟还想不清楚敌人是从什么地方冒出
来的。”
王右军还记得,青楼联盟最自傲的信念是“一个情报可能出错,一百个重叠组合的情报
没有可能出错”,但世事无绝对,当人们开始笃信某件事情的不可变,盲点也就随之而
生,一百个重叠组合的情报,仍是可以出错,而且大错特错的。
“进攻耶路撒冷和进攻香格里拉的动作,是同时进行,石崇秘密潜来自由都市,亲自指
挥,我让朱炎去支援他,这趟攻击以有心算无心,应该已经攻破香格里拉了。 ”
“你就这么相信石崇,认为他夺取自由都市后,不会立刻出卖你,反攻你一记吗?”
“我当然不相信他,所有对艾尔铁诺有威胁的敌人,我都会一个一个消灭掉。不过他在
赌,我也在赌,他肯下这么大的赌本,让我占尽便宜,背后当然有我所看不透的巨大利
益和图谋,但如果我连一步都不敢踩进去,局面就没有豁然开朗的一天。”
公瑾的声音没有很大,语气很淡,听来不像是在诉说雄心壮志,而是像个局外人一样,
很平常地陈述。
“就像现在,我也在做一个赌注,如果成功,我可以拔掉一个比雷因斯、石崇等人更棘
手的祸患,解除对雷因斯开战时背腹受敌的风险。”
“难、难道是……”
“自然是武炼了。艾尔铁诺的实力再强,也没能力同时抵御雷因斯、武炼的双边夹击,
比起已经表明的威胁,我更担忧潜在危机。”
“你攻打自由都市,与你为敌的人是我,与武炼没有关系,你……”
多年来与族人切断联系,甘于被家族驱逐出门,王右军就是不愿自己的作为牵连家族,
让敌方势力找到借口,这时担心的事终于发生,怎么还镇定得下来?
“四师弟,你始终是不懂,你与武炼有没有关系,对我而言根本不是重点。我是要守护
艾尔铁诺的军人,任何会危及艾尔铁诺的不稳因子,我都有责任要拔除。对付武炼是迟
早的事,你的存在,只不过是我的一个机会。”
“你这个狂人,想要一举拿下武炼和自由都市吗?你真以为自己做得到?”
“事在人为,更何况我没有打算这么快拿下武炼,只是要藉着这个机会,拔掉武炼最尖
的那一根刺。”
听见这个太过明显的暗示,加上公瑾之前莫名其妙的感谢话语,王右军顿时明白了公瑾
的意思,刹时间,一种超越理性的恐惧感,令他全身为之颤栗。
“王五是一个很重情义的汉子,当我与雷因斯开战,保持沉默的他,早晚会忍不住动手
,就像他虽然把你逐出门墙,却仍对你这弟弟照顾有加一样,当你遇到致命危机,他又
怎么能在武炼袖手旁观了?所以你说我是不是该多谢你?给我制造一个这么好的机会,
主导战局?”
公瑾朝西方眺望,那边的云气如海涛翻涌,强劲风势不住吹来,看得出情形的不寻常,
其中更隐约传来一股强烈的压迫感。
“血缘的感应,该让你感受到了吧?那种焦急、愤怒、狂暴的气势,正朝这里快速逼近
,鹏奋坡之战的绝世天刀复活了……”
没有让公瑾继续喃喃自语下去,王右军一掌拍击地面,扬起数十尺高的烟尘土壁,遮断
视线,同时飞身掠退,试图逃离此地,但是他脚下才一动,公瑾的鞭子便神出鬼没地闪
现,一鞭击中他。
土壁化作漫天尘沙碎雨,飘散下来,王右军跪倒在地上,口中不住淌流着鲜血,刚才那
一鞭,没有在皮肤上留下痕迹,却一鞭就击破了他的胃脏,急涌出来的鲜血,几乎瘫痪
他的呼吸。
“……你、你以为你能战胜五哥吗?他……哇啦……他的武功……”
“王五很强,尤其是动了盛怒的他,威胁性比陆师更可怕,要是他找我挑战,我一定会
躲得远远的。但是拥有天位力量的武者,最忌讳的就是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当日雷因斯
的白起纵横天下,无人能敌,何等威风?但最后仍是给自己的个性活活累倒。”
公瑾以一种叹息的表情,斜看着跪倒在身前的师弟,缓缓道:“个性决定命运,重燃斗
心的天刀虽然可怕,但他个性中顾全大局的慎重,却成了他的致命伤。如果他一早就决
定动手,这一仗我只有四成胜算,但他却是直到我击杀米迦勒后,这才下定决心,从武
炼赶来救你。”
纵然是绝世白起,以他举世无双的天心意识迫增体能,也需要半晚功夫,才能从稷下赶
到北门天关。王五再强,也不可能有白起那样的天心意识,在全力鼓催下,从武炼赶到
耶路撒冷,非两日光景不能到达,即使抵达,体力耗损之重,不难想像。
“四师弟,我不会杀你,但只要把你弄得半死不活,吊住最后一口气,王五一到,必定
拼尽全力救你。他武功再高,历经两日夜万里跋涉,又在你身上耗尽元气,能发挥的力
量不足一半,届时我配合光炮攻击,杀他不会比杀米迦勒困难。”
当面前的敌人这么说,自己又伤重乏力,只能跪地呕血,心里被绝望感觉所覆盖的王右
军,除了抢先自尽外,还能做些什么?
只是,公瑾又怎会给他这个机会?王右军才要运气,一条鞭子陡然从地下窜出,缠住他
颈项,轻而易举地控制他的真气流动。
“要自杀还嫌早啊,师弟,如果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对王五兄未免太失礼了。
请你什么都别做,我要先废掉你的八脉,免得你做出令人遗憾的动作。”
公瑾缓缓扬起了手,足以毁去王右军体内经脉的力量,在他掌上运行,正当他要毫不留
情地轰发下去,这一记重拳却被人从旁拦住。
一只充满力道的手掌,适时地拦住了他这一拳。
“周大元帅,有我在此,这件事你做不到。”
在目睹来人面孔的瞬间,公瑾的瞳孔蓦地骤缩,绽放出无比尖锐的目光,紧盯向这名不
该出现在此的男人。
“王五……怎会……”
仿佛与这声叹息相呼应,一记灌注满怒气、力量的豪霸重拳,狠狠地轰上了他赤裸于面
具外的半边面孔。

--
思考人生。感悟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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