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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yup (旅者), 信区: Fantasy
标 题: 第四章 武炼决心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ue May 11 11:14:54 2004), 转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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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月 自由都市 耶路撒冷
“虽然有点遗憾,不过我想这样是最好的结局。若是你我坚持要斗下去,闹得两败俱伤
,对你对我都不是好事。王五元帅,你的绝世神功我很钦佩,今日的战局我愿认输,往
后的一年时间,我不会对你或是对武炼挑衅。”
公瑾做事极为明快,既然已经决定收手罢战,除了客套话之外,他更明白立下誓约。
王五的武功太强,如若自己要将其杀灭,恐怕要连同奇雷斯、多尔衮、石崇,合力战他
,这才有必胜把握。算算所需要的准备,没有一年时间是做不到的,立下誓约,表明对
武炼没有敌意,以王五的个性,自然会同意就此罢手,双方各自休养生息。
交代完应该交代的东西,公瑾掉头就走,预备离开战场。他还有太多的事情要作,联络
石崇、会同朱炎打开耶路撒冷的地下遗迹、面对雷因斯将作出的反应……还有,奇雷斯
的武功照说是足以镇压全场,到现在都没有消息回来,难道遇上了什么麻烦问题?
“周大元帅,你不是在与我说笑吧?这样就想走了,你以为这是三岁小孩在打架,说走
就可以走了吗?”
似曾相识的语句,听在公瑾耳中,分外让他感到讽刺。王五不是爱开玩笑的人,而他身
上散发出的肃杀霸气,更显示他并非在说笑,为了不给对方偷袭的机会,公瑾缓缓地转
过身来。
“我不明白王五元帅的意思。你我都是一军之将,肩头各自担负着无数生命的责任,我
听说你是个愿意为家乡、同胞付出生命的汉子,难道你要为了争勇斗狠,让武炼卷入征
伐战火吗?”
已经悄悄运劲戒备,公瑾仍不放弃交涉。虽然他不像王五那样厌战,可是没有好处、没
有七成胜算的硬仗,他绝对不想打。
“周大元帅,你知道承诺是什么东西吗?”
“嗯?”
“所谓的承诺,是两个男子汉在相互信任的情形下立下约定,是因为对彼此的敬重,承
诺才有其意义。”
王五道:“一个不守承诺的人,就会不守第二个承诺,我没必要再去相信他说的任何话
。”
公瑾闻言心头一震,自己似乎没有把武炼人的单纯个性考虑到,不过,王五对自己撕毁
五十招之约的愤怒,属于私怨,这样的怒意能不能用民族大义来压下呢?
“王五兄,我认为你还是再考虑一下比较好。即使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只要能保住武
炼的和平,你不觉得该收敛一下自己的怒意吗?”
合情合理的话语,但王五只是摇摇头,道:“我不喜欢斗争,但我也不是傻瓜,在我提
出五十招之约时,我已知道你会毁约不顾,可是我仍然愿意去试,因为我希望除了我之
外,还有别人也重视和平,也期望你是个有血性、值得敬重的男子汉……但你的行为却
令我失望,如今你在我眼中已经不是一个男人,我不会再和你谈什么了。”
“即使我在你眼中已是个不讲信用的卑鄙小人,可是,一场胜算不足四成的仗,你还要
打下去吗?王五不该是个这么愚勇的武夫。”
“周公瑾,世上不是每个人都喜欢算着胜算来作战,不过如果你喜欢算,我就用我们武
炼兽人的算法,让你听听我的计算……你是个非常小心的人,没有万全计算,绝对不会
从黑幕下冒出来。如果你用中都皇城之战的规模来对付我,再加上你的魔族帮手,我只
会和陆游一样收场,那么,我该怎么做,才能避免一个不公平的必死战局?在一个有公
平胜算,甚至占点小便宜的情形下战你呢?”
王五寒声道:“危机与转机只是一线之隔,今天我由武炼赶来,消耗掉一半的力量,这
是我的致命弱点,但也因此诱得你轻敌大意,居然独自一个人来战我,现在我们两个人
身上都重伤,力量都只剩一半,算算其他的影响因素,胜负在五五波上下,是最公平的
情况,我如果不趁这机会把你干掉,难道要等一年后的某个月黑风高夜,让你带奇雷斯
、多尔衮、石崇合力来灭我武炼吗?”
面对严厉的嘲讽,公瑾微微闭上眼睛,没有再答话,因为他终于也明白,事情已非言语
可以解决。自己非但算错了王五的实力,也低估了他的智慧与决心,自己竟是听了他的
话才惊觉到,要杀自己,再也没有比此刻更好的机会,可笑的是,自己居然一直认为王
五迂腐固执,不足为惧。
这次王五由武炼赶来,想必在路上他就已经有了觉悟,把营救王右军当成次要目的,击
杀自己当成主要。五十招之约,是王五为了避战所做的最后努力,但是自己并没有发现
这个挽救和平的机会,更在不知不觉中,被王五把整个局势都扭转了。
(王五……这男人真是可怕,明明陷身在我设计的战场,却能在我的战局里另辟新局,
反把我设计进去……可恶,我没有时间了,如果不能尽早结束这战,石崇他……)
也在此时,公瑾心里微微升起一种悔不当初的感觉,也许自己当真是作错……真是不该
用力地踩下这头睡虎的尾巴的……
※ ※ ※
“你已经让我明白,不管我怎么退让、怎么容忍,你最后还是会把我的同胞逼得无路可
退,所以要保卫武炼的唯一方法,就是让你死在这里。”
斩钉截铁的语气,宣告了事情的无可转圜,却也显示了王五深沉的痛楚。一直以来,他
都为着和平而努力,作着各种尝试与付出,他相信所有生物都有追求平和快乐的天性,
但不管他怎样做,最后都总是有人令他的努力成空,逼得他不得不以武力来维持和平。
“既然如此,那还废话些什么?你和忽必烈一起上吧。”
公瑾冷淡地发出挑衅,自己也没有傻傻地站在原地挨打,一句话说出后,他也召唤了自
己的“搭档”,耀眼的闪电光雷由九天之上轰下。
“周公瑾,你和你的野心一起倒下吧!”
王五狂喝声中,粗硕的右臂似乎发出某种震波,六枚直击下来的光雷竟然都给挡在一丈
开外,全数爆炸消灭,没有半枚能够近身。
六枚光雷没有能够阻慢王五动作,他身形一晃,就已经到公瑾身前,左拳重重轰了过去
。
公瑾心中正叫不妙,举臂一挡,狂运内力预备承受冲击,哪知道双方一记硬拼后,公瑾
固然是被震退,王五却也是踉跄后跌数步。
(怪了,王五的力量怎么锐减了?如果还有刚才的拳力,这一下不只是手臂破裂见血,
骨头都会被打折,为何他……)
讶异还没得到答案,公瑾率先攻出一掌,王五反拳挡架,白鹿洞内功对撼弱水劲,彼此
身体都是一晃,稍一回气,又是一次拳掌对击。这次的感觉更是清晰,王五不只力量锐
减,连回气速度都与自己相若,只剩下四道的弱水劲,充分证明了自己的想法。
“嘿!”
“喝!”
双方同时发劲,把对手震退,强横内力在已伤的腑脏中激荡,公瑾与王五的口鼻都溢出
血丝。两人不约而同地把血一抹,在他们再次交手前,七枚光雷以不同角度击向王五,
却仍是与之前一样,尚未近身一丈,就被溃散消灭。
(原来如此,这就是王五的战术……)
光炮的攻击再度无功,公瑾见状登时领悟。在之前的攻击中,王五已经悟出了对应战术
,这些光雷的威力很强,几枚一起连发过来,任何强天位高手都得全神应付,也就会被
旁边的自己趁机攻击重伤,但这规则在王五身上却出现例外。
一身二用,所有的光雷都由“义兄”去全力应付,这些光雷只是徒有能量,没有天心意
识迫增杀伤力,同样的,右臂也只要持续发出震波,组成护罩就成;王五则把全副精神
都放在敌人身上,全力杀敌。
之前王五与忽必烈的力量合一时,凭着双倍强天位的巨大力量,爆发着无比的速度与杀
伤力,用最简单、直接的战法去摧毁敌人。这种恐怖的打法,令公瑾光是想到就觉得脑
后发寒,但越是高度集中的战法,越不能受到干扰,如果王五在攻击中被光炮偷袭,那
么可能在胜负分晓之前,他就先倒了下去。
为了保险,王五不再把两股力量合并使用,只是用右臂的力量去清除一切干扰,凭自己
的实力去战公瑾。双方都是身负重伤,力量都只剩下原本一半,这一战不但公平,而且
胜负难料。
(以最原本的实力决胜负,这就是武炼武者的坚持吗?哼,也好……王五,你堂堂正正
的挑战,我周公瑾接下了。)
心念一动,公瑾趁着两人对击,再度将距离拉开的机会,猛地飞身翔空,把距离拉得更
远,以便使用他的拿手兵器。
“刷”的一声,银龙也似的长鞭,破云、破空而来,向王五卷去,到了近处,更化成汹
涌海浪,像是把所有日光吞噬,朝王五覆盖下来。
以天心意识影响环境,公瑾无疑是当前众多强天位武者中,最擅长使用这个技巧的人。
然而,刚刚就连米迦勒都能防御下来的攻击,又怎会难倒王五?
微一转念,王五周遭的大气结构发生改变,由公瑾所激起的怒涛消散无踪,还原成十数
道银鞭乱影,像是有生命的异物,不住根据王五的动作,变化着攻击的方位与力道。
“好鞭法,周公瑾,你很喜欢打远距离战吗?我就陪你打吧!”
长喝声中,王五做出反击。他没有如公瑾预期的那样鼓动刀气,只是再次扬起了风,刹
时间,几股气流迅速升起,挡住了公瑾的鞭击,而一道强风朝公瑾狂飙过去。
(又是风,这次是风?还是刀气?)
公瑾一时间判别不出,而他所顾虑的事很快就成真,那道狂风在迫近身边时,忽然骤转
剧烈,变成一道刚猛刀气,若不是他早已有备,这一下就要伤在王五刀下。
“闪过了吗?别高兴得太早,后头还有啊!”
王五又是送了两道强风过来,公瑾的天心意识无法判断哪一道蕴藏着潜劲,只得两道都
挥鞭阻截,果然在震散其中一道气流时,感觉到一股敌劲相抵触。
两人你来我往,转眼间就恶斗了十余招。公瑾的千里神鞭,吞吐迅捷,力道雄浑刚猛,
本来是远距离战的利器,但却偏偏碰到了王五,这个手上虽然没有兵器,但却堪称是风
之王者的刀客。
整个空间的大气流动全被王五意念操控,每一股气流、每一道强风,都化作他的手脚与
钢刀,灵敏地攻击敌人,如果说千里神鞭的攻击范围远达数里,那么王五的风之刀,攻
击范围只会比这更广更远,令公瑾完全占不到距离上的优势。
而且,虽然公瑾的千里神鞭,威力逐渐地提升,可是王五也使用了鸿翼刀。
“大江东去。”
连续几十招,王五都只使用这式鸿翼刀的起手刀招,平淡无奇的招数,似乎没有多少杀
伤力,可是换成以长风之刃来施展,却骤变为无定无相,诡奇难测,虽然反反覆覆都是
这一招,但乘着风势变幻,却像长江巨浪,没有一刻是静止相同的。
公瑾几乎给弄得眼花撩乱,只能紧绷每一根神经,从周遭的大气流动,推测王五哪一招
是攻,哪一招又是守,至于平常的战斗经验,这时似乎全部派不上用场。
(……单凭大江东去,看来是占不到上风,白鹿洞武学确实有着天下武术正宗的威力…
…这样打下去不是问题,但这里毕竟是周公瑾的战场,他有没有埋藏别的高手在附近呢
?)
考虑到战场外的因素,王五固然担心公瑾一方会有高手出现,公瑾又何尝不顾虑雷因斯
一方的援助?像是东方玄龙,战前明明得到讯息,他已经进入耶路撒冷,可是打到现在
仍没见到这老头。若是平时,自己不会把这老人放在心上,可是现在只要随便多一个小
天位武者,就能影响这场战斗的胜负,他又怎能不急了?
抵天之剑、赤壁故垒,这两式都是武学中近乎不破的防御招式,但也有着共同缺点,就
是能守不能攻,在双方都急于尽早了结此战时,他们放弃了使用这两式绝招,全力主攻
。
激战像是永不休止般持续着。两个人使用的兵器都是超长范围,刀之狂风、鞭之银龙,
在空间里不住乱击,忽焉在空,忽焉在地,每一下交击都形成能源漩涡,也大量消耗两
名决斗者的内力。
在体力消耗的同时,伤势也不住在两人身上出现。虽然双方都是采取不让敌人近身的远
距离战术,但倾全力攻击的结果,他们的护身力量都相对减弱,只要挨上一记,受创就
严重许多,时间一拉长,两个人都是浑身浴血在作战。
公瑾和王五都有一个认知。他们现在的体力都很衰弱,内力也感到接应不上,而天位力
量是由自身内力组合天地元气而成,随着内力的大量消耗,他们的天位力量也越来越弱
,再这样打下去,两人很快就要衰退到只有小天位出力,那样子的情形,会是怎样?
不能再想,两人只是专心地交手,而战局的激烈,也让他们没有留力的余裕。公瑾感觉
得很清楚,王五的攻势凶猛,不仅半放弃了防守,很多时候甚至使用同归于尽的招数,
显然是打定主意,即使牺牲生命,也要把自己当场搏杀,如果自己还不能放下羁绊,攻
守之间有所窒碍,败亡就是注定的命运。
然而,很多心障并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特别是,对公瑾而言,这场决斗并不在他预期
之内。原本自信即使战况不利也能弃战离开的他,并没有生死之战的觉悟,不比王五在
前来此地的路上就坚定信念,这时虽然极力宁定心神,但却有很多的东西不能放下……
“怎么了?周公瑾,发现你还有很多东西舍不下吗?”
“彼此彼此,难道王五你又能完全放下?武炼没有了你这根擎天柱,从此就完蛋了,在
你死后,武炼会被其他强权彻底并吞,把王字世家彻底从世上抹去。”
这本该是王五最顾虑的事,但是被公瑾冷酷地指出后,他却只是淡淡一笑。
“呵,或许吧,万物有生有死,九州大战之前武炼并不存在,未来也必然有灭亡的一天
,如果一个国家的存亡,就系于一个人的生死,这个不正常的国家注定会灭亡。”
“哼!你倒是很看得开,一生守护家国的绝世天刀,最后居然变成了一个历史学家?”
“从历史的角度来看,一切事理都很透彻。国家的兴亡与否,无关乎一、两个强人的支
撑,而是在于人心,当人心背离,再强大的国家也会灭亡。武炼的诞生,是因为兽人同
胞不能见容于人类世界,被限于西南一隅;要是将来兽人能在风之大陆上自由生活、居
住,武炼自然会灭亡,在那天之前,不管武炼被灭国几次,都会重新站起来。”
一道刚猛的龙形鞭劲,撕裂翻涌的大气之海,重击向王五。王五不做闪避,让这一鞭在
腰侧碎肉断骨,却同时也鼓动刀之风,攻势骤转强烈。
左臂一握一扬,鸿翼刀的雄姿英发一式,让周围空间忽然炽热起来,长风吹拂过的地方
,飙射出数百道烈火炎劲飞腾,给风中刀劲一催,不受控制地乱舞纵飞。
无迹可循的乱舞攻击,公瑾也难以尽数挡下,鞭浪气海虽然将其中的大部分给扑灭,却
仍是给其中数道破阻而出,在公瑾左臂割出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
“可是你呢?如果没有你,艾尔铁诺还能延续下去吗?如果有一天,艾尔铁诺亡了,还
会有人把它继承复兴吗?这个答案你比谁都清楚,周公瑾,人心早已经背离的国家,没
有延续下去的可能,你只是一直在骗自己。”
“胡说!以前的艾尔铁诺,没有好的执政者,又有奸佞在朝,所以才会朝纲大乱,国力
日衰,但如今旭烈兀已经在位掌政,石崇也被驱逐流放,艾尔铁诺会重新站起来。”
“没有失去过东西的你,当然可以这样说,可是对于曾在苛政下失去亲友的人,那些梦
魇他们永远也不会忘记、不能弥补。民心如水,在居上位者为政不德的时候,就会变成
巨浪,白鹿洞儒学所倡导的,无非就是顺应天理人心,你只有一个人,怎么挡得住这股
巨浪?你以为你真能一辈子都逆天行事吗?”
“王五你给我住口!我不会让艾尔铁诺倒下去的,只要有我在,艾尔铁诺不管怎样都会
复兴。”
同样的争辩,也曾出现在公瑾与王右军之间,当时言语激辩失利的公瑾,用绝对力量压
得王右军还不出口来,获得完全胜利,可是对上王五,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不管攻击的
鞭势怎样猛烈,王五仍是有攻有守,以实际的武力捍卫本身信念,并且对公瑾的信念发
出质疑。
“如果武炼在我死后灭亡,我确实有着遗憾,但即使我与你一起在这里倒下,我的朋友
、我的弟兄、我的亲人,会继续把梦想延续,会继续代替我守护武炼……你所说的情形
,我王五可以保证不会出现。”
六枚光雷由不同角度旋转击来,王五看也不看,全然信任自己右臂的防御气罩,自身专
注于与公瑾之间的防守,振臂招来一道强风,斜斜卸开公瑾的龙形鞭劲,顺风反击过去
。
“可是,这件事你周公瑾不会明白。你与陆游一样,一生都只是靠自己力量在独撑大局
,你不曾与同伴分担梦想,也不会与同伴共同为梦想而努力,因为你没有办法信任自己
以外的人,只能单方面对你的部属和机械下命令。为什么?如果你守护艾尔铁诺的理想
对得起天地良心,为什么你会怕没有人跟随你?其实你根本就心里有数,你自己就像艾
尔铁诺一样,已经众叛亲离,没有挽回余地了。”
在公瑾过去所面对的指控中,再没有比这更严苛的一次了,特别是,这次发出指控的人
,公瑾并无法像过去一样,用单纯的力量将之压倒,而王五的存在,仿佛就与天命结合
,稳屹不摇地压迫过来,明确地告诉公瑾,他是个逆天命时势而行的人。
(难道……这场战斗的天命流向,真的在王五身上?天命注定,艾尔铁诺的气数已定?
)
这个念头在公瑾心中一闪即逝,没有动摇他所坚持的信念,可是,当看到王五在自己与
轨道光炮的凌厉夹击下,依然有攻有守,与寄托于他右臂的灵魂并肩作战,合作无间,
那一刻,公瑾忽然有一种微微的欣羡感觉。
这时,公瑾就已明白,不管这场战斗的最终胜负如何,在某个角度上,自己已经彻底地
惨败,而且是早就已经败了……
※ ※ ※
天位战的决斗,双方信念是一个很大的决胜因素。坚强的信念,可以加倍提升天心意识
的爆发效果,甚至逆转战局,赢过比自己更强的敌人,缔造奇迹。
公瑾与王五激斗良久,在浑身浴血的苦战中,两人竭尽所能,寻找对方每一丝可能存在
的内在、外在破绽。如果在找到这丝缺口前,贸然以猛招全力进攻,那么不但不能克敌
制胜,反而容易在全力一击、自身防御降至低点时,被敌人反击,一招毙命。
由于彼此实力相当,又都是心志坚强之人,可能再拼上两天,也未必能找到足以影响战
局胜负的缺口,所以他们不得不主动出击,试图为对手制造破绽,而在一轮交锋后,王
五终于看见了公瑾的动摇。
心志的动摇,就出现在施展的招数上,如果不能把握这丝破绽,战斗就要日以继夜地持
续下去,王五猛吸一口气,左臂忽然变得粗状雄健,血管筋络如同树根般盘错浮凸,饱
涨灌满了天位力量。
(王五急着想要分胜负……这么猛的一击,耗力极大,王五未必还能保有强天位力量,
他想孤注一掷吗?)
高度的能量汇集,引起了公瑾的警觉,但是在他有所对应之前,王五就已经扬臂发招。
“周公瑾,卷起千堆雪。”
过去对鸿翼刀搜集的资料,在公瑾的印象中,这该是一招与“大江东去”类似,攻守兼
备,威力却不算强大的刀招,可是在王五手中,就连这最基本的一招都起了变化。
王五的手臂像是在使着太极劲,又像是弹弄大竖琴,一拉一放之间,大气随之流动,强
风也就跟着出现。这次的狂风,不是像先前水平吹拂、弯折变化,而是在原地打转数圈
,很快就形成一道巨大的龙卷风。
没等公瑾表示他的惊讶,王五双臂一推,龙卷风就狂噬过去。这全力一击所造成的内力
耗损,让王五的天位力量弱了一个层次,但推出去的龙卷风高速转动,漏斗形的风尾拖
卷着地面,吸收着地上的泥沙木石,不住壮大本身威力,转眼间就扩增成一道直径数十
尺的巨大龙卷风。
(如果可以用卸劲来躲避,就能保存元气,压倒王五,可是这么大的龙卷风,卸得了吗
?)
旋风之中,飙转着鸿翼刀的锋锐刀劲,像涡轮般越转越急,威力也逐次往上提升,公瑾
在空中连退了数尺,却觉得这道龙卷风仿佛笼罩整个空间,刀劲像是漫空洒出的细雪,
翻涌迫近,越是后退,公瑾越是觉得自己无处可躲。
(不可能卸掉这么大的龙卷风,只能用硬拼来解决,但这样一来,连我也无法维持强天
位出力了……)
躲不下去,只有用力量强行破开,公瑾催运护身气劲,抵御激烈斩击的刀劲,主动往龙
卷风冲去,同时也施展断绝自身六感的道术,不被龙卷风的高速旋转影响,在侵入龙卷
风中心风眼时,乱鞭狂轰出去,数百道沉重鞭劲由内部将整个龙卷风撕扯碎裂,消散无
踪。
巨大的龙卷风烟消云散,天光云影回复正常,朗朗日光骤洒下来,公瑾觉得眼前一亮,
立刻惊察到不对,日光炽烈得异乎寻常,内中蕴含的压迫感更是不对。
(不好,刚才被龙卷风阻隔,什么都感应不到,王五在这段时间里做了什么?)
公瑾的乱鞭护住周身,睁眼一看,只见天上的云影有了改变,本来定位住云海的八枚烈
阳火球,呼应王五的召唤,由天上像陨石般落下,往他身边集射过去,几圈高速旋绕后
,八枚烈阳火球排成一线,鲜红色的炽烈火焰,像是岩浆喷发般翻涌喷吐,燃亮了大半
天空。
(王五,这招真是毒辣……)
卷起千堆雪,在王五手中既是攻招,也是扰人注意的烟雾。烈焰刀的修为,王五不如多
尔衮精纯,仓促间要运使八阳,集气时间会成为最大破绽,是以王五用龙卷风阻断公瑾
对外界的感应,在那短暂时间内,将八枚烈阳火球归并,预备做出最后一击。
彼此的肉体都已伤疲不堪,能流的血几乎都已流出体外,护身气劲也衰弱至小天位出力
,如果被八阳烈焰刀正面砍中,公瑾肯定是当场化灰惨死,但事情真能那么顺利吗?
“嘿,王五,你这疯子,你自己同样只剩下小天位力量,你真以为可以驾驭得了八阳境
界?”
公瑾的冷笑并非无因,八枚烈阳火球同时运转的八阳境界,是干阳大日心法配合强天位
力量催运的结果,王五如今只剩下小天位出力,怎能驾驭这八枚疯马般的烈阳火球?
越是威猛的阳刚武学,失控崩解时的反噬也就越强,事实上,两人都看得很清楚,烈阳
刀一组成,其中的两枚烈阳火球立刻崩解消灭,王五运劲的虎口随之破裂出血,只不过
立即给高温蒸发,并不明显而已。
“八阳境界确实不是目前的我所能驾驭,但只要它能把你一击毙命就已足够。”
王五身上不住冒出大汗,却又随即蒸发殆尽。他并不是喜欢多话,而是烈阳刀委实太过
刚猛,他要将气血波动与之调匀合一,才能挥刀出击。
“你撑不到那时候的,只怕连你自己也在担心,这一刀挥出去,还没斩到人,你自己就
先变成一堆灰烬了。”
公瑾尝试着抢近过去,想打断敌人的聚气,但王五一面凝缩烈阳焰球的火劲,一面却把
不能控制的炎劲,转化成“雄姿英发”一式乱射出去,顿时方圆数十尺的空间,布满了
交错乱射的烈火刀劲,公瑾的乱鞭云海虽能阻挡,却是抢不过去。
“我和你不同。除了我自己之外,我义兄也与我共握着这柄烈阳刀,当我们兄弟两人联
手,我就有信心能够驾驭它,斩下一切敌人。”
王五喝道:“义兄,请你再次与我并肩作战,强虏灰飞烟灭,去!”
自从鹏奋坡一战后,鸿翼刀第八式就成了王五的伤心回忆,因此他选择将之封印,在这
拼命的最后一刻,他选择攻击性最强的第六式“强虏灰飞烟灭”,放弃了威力随心境而
变化的第八式。
虽然有着细微的缺憾,但却已经足够,在强虏灰飞烟灭的推动下,六枚烈阳火球炽盛放
光吐焰,化作了一头飞腾的火凤凰,由上而下地向公瑾扑击过去。
刀势还未击到,公瑾已经觉得自己的鞭子承受极大压力,不但鞭势溃散,鞭梢甚至抵御
不住那股高温,开始着火燃烧,而自己呼吸困难,内息竟然有些提运不上,还没与烈焰
刀交锋,就已经败象毕露了。
只是,不知该说是优点还是缺点,在这绝命一刻,他脑中仍有许多念头纷至沓来,让他
仿佛感觉不到及身压力般,进入完全隔绝的思考。
(为什么?为什么王五可以这么强?不但把我的战局整个变过来,还反把我陷到这样的
地步?)
(到底他是用什么东西在推动力量?如果说武炼是他的力量泉源,为什么他可以放下得
这么彻底?他真的不怕自己死后武炼会灭亡吗?如果这种放得下的决绝,是他之所以强
悍的理由,那么始终放不下的我,哪有能力与他竞争?)
(不,也许是我想错了,天心意识的强弱,系于信念与意志的坚强,如果放得下的洒脱
,能够加强信念,那么放不下的坚持,也是一种强烈的意志表现,我没有理由输给王五
的,我要守护艾尔铁诺,我要守住这个理想的国家,因为这是我周公瑾用生命许下的承
诺!)
几个意念骤现骤逝,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当最后的短暂意念出现在脑中,公瑾蓦地仰头
狂啸,声传九天,跟着,就在他乱鞭防御网被破的那一刻,公瑾竟然主动向六阳天刀迎
去。
计算力量、速度、方位,公瑾都没有能力抵御烈焰天刀,被飞腾赤焰从中剖开、烧成灰
烬,就该是他必然的命运。
然而,如果什么都照合理的轨迹发展,公瑾不会被逼到这种地步,王五也早该在轨道光
炮与强敌的合击下落败身亡,在性命相搏的最后一刻,某种不合理的变化,也出现在公
瑾这一边。
刹那间好像发生了什么,是风?是光?还是冲击波?王五不能肯定,他只是觉得手腕剧
震,某种巨大力量正面撞上了六阳天刀,不是正统的白鹿洞内功,炽热的感觉反而像是
某种炎系武学?
(白鹿洞没有这种奇门技巧,是大雪山的绝学?东方世家的神功?还是周公瑾从魔族那
边学到的技巧?)
尽管时间很短,但却把烈阳火刃的锋口撞击碎裂,令得原本必杀的一刀,出现破绽,让
公瑾本来几近送死的冒险举动出现转机,冲入熊熊烈火中。
足以熔铁沸钢的高温,烧灼着公瑾的肌肤,赖以维持生机的护身真气,处于随时会崩溃
碎裂的危险边缘,痛楚像是锐利的锉刀,切割着脑内的每一根痛觉神经。
(我……不可以倒下,如果我死在这里,真心想要守护艾尔铁诺的人就没有了……我不
能像王五那样看得开,可是如果不先赌上性命,我就是死了也不甘心。)
抱着这个念头,被烈焰焚身的公瑾像是一颗火流星般,拖着长长的火尾巴,突破六阳天
刀冲出,笔直撞向王五。
没有章法,也不是任何的武学变化,只是像一个醉酒莽汉般横冲直撞,虽然已经没有什
么杀伤力,但却把王五撞个措手不及,往上方云层推过去。
“周公瑾,你……”
近距离之下,王五清楚感觉到公瑾身上那股逼人的热劲。公瑾的身上仍然被火焰包围,
无法确认他实际的受伤情形,但王五还是看见,火焰下怵目惊心的焦黑肤色……
“你想要做什么?”
“嘿,还用说吗?我只是赌上性命,踏在和你一样的细钢线上。”
不用再问,当两人急速接近云层,王五也察觉了公瑾的意图。在云层中,还有数十枚浮
沉闪烁的光雷,随气旋的转动而飞绕,适才战斗瞬息万变,王五没有能全部用于攻击,
这数十枚光雷就被留在云上,结果现在就成了公瑾的目标。
在之前的战斗中耗尽内力,虽然公瑾还有一些隐藏的绝招,但却已经没有足够力量去推
动,不能施展足以与六阳天刀相抗的强力招数,只有把决胜希望寄托在别的战术上。
数十枚强天位出力的光雷,一次连环爆炸开来,杀伤力将以倍数递增,绝不仅仅等于连
接下数十记强天位力量的攻击,对于体力、内力已经大幅衰弱的两人来说,危险性等于
是一个地界武者跳奔入硫酸池、火山口。
“你应该知道吧,这么做就算杀了我,你也没可能逃生……”
“我有觉悟了,不先突破眼前的困难,根本没资格谈及未来,就用我们两个傻瓜的生死
,来决定两个国家的兴亡存续吧!”
吼喝中,两个人已经冲入云层中,始终不住发射的轨道光炮,在公瑾的操控下改了目标
,对准浮沉在云海中的数十枚光雷,乱射轰击。
两股强力能源对激撞击,炸了开来,产生了连锁爆炸效果,一波连着一波,将绵延数十
里的整片云海,都卷入激爆范围内,疯狂地摧毁,包括……正被吞噬于其中的两个男人
。
※ ※ ※
这次爆炸的能量规模,不只是自由都市,甚至可以说是风之大陆史上找不到前例的一次
。
笼罩数十里的翻涌云海,被爆炸的能量波,瞬间蒸发消散,点滴无存,方圆五十里内的
空间,受到瞬间遽增的能量冲击,扭曲异变,变成地狱般的恐怖景象。
而这股冲击能量波及震荡的范围,更把大半个自由都市都笼罩在内。地震、天变,在之
后的一段时间里,剧烈影响着自由都市与雷因斯。由于大地脉动所掀起的火山喷发、巨
浪海啸,仿佛当日阿朗巴特魔震重现,甚至还更为激烈,把包括耶路撒冷在内的数个都
市的结界摧毁,在短短数日间夺走了千万人命。
然而,至少在这一刻,风之大陆各地感应到、注视着这场战斗的天位武者们,所真正关
切的,只是两名决斗者的生死。
艾尔铁诺、武炼、雷因斯,具有强天位天心意识的武者,不只感应到战斗的发生,更由
能量的消长变动,推测战斗的过程与胜负,但要说在这时就已经得知战斗结果,这种不
属于天心意识能探知的范围,只有一个人能够做到。
“回去吧,已经不用再看了……”
西西科嘉岛的海岸边,乘坐在机械座椅上的少年,淡淡地这么开口。
事出突然,旁边的娇丽少女虽然仍是一副笑嘻嘻模样,却咬着小指头,显得很疑惑。
“咦?可是,风和云都没有传来足够的讯息,起哥哥是怎么知道的呢?还是说……因果
律告诉你天命的方向?”
“不,这次不是。”
因为病弱,少年的声音极其细微,少了几分耳力都听不到。
“虽然世间一切都顺着命运的轨迹运行,但人们的意志,偶尔会凌驾天命之上,超越命
运,把结果改变。这一次,两个男人的强烈意志,吹起了风,连命数都不能影响他们,
最后决定一切的……要看他们的信念与斗志。”
“这样啊,那么我们该做些什么呢?”
“决定胜负,是战士的责任,可是当战事终了,要为下一场战争整备资源,那就是我们
的工作。”
少年缓缓说道:“发讯息给太研院,让他们派出一个特遣小组,到自由都市去支援。”
战场之外的人们,已经做好了准备,但这场战斗最终的结局,却仍发生在战场之上。
※ ※ ※
……经过了一刻钟多的能量狂啸,所有一切渐渐平复下来。
对于战斗区域以外的地方,地狱般的恶梦才刚刚开始,不过,成为战场的那数十里空间
,却因为混乱地磁与爆裂能量交互影响中和,所有天变异象消失无踪,出现了难得的晴
朗天气。
阳光普照大地,明朗日光映出了一道伟岸站立的身影,虽然站的姿势歪歪斜斜,满身血
污的狼狈模样更说不上体面,可是看着他辛苦撑站起来的身影,任何人都会觉得有如崇
山峻岭般雄伟。
“呵……还以为自己死定了呢,人类真是可怕,连这种手段都用得出来,他抱着的觉悟
也不能小看啊。”
王五喃喃说着,身上的大小伤口之多,已经让他痛至麻木,甚至不能用触觉来确认自己
是否仍在生,亦或者一切只是一场梦。
喃喃自语的话才说完,大量鲜血从王五口中喷发出来。这场决斗对他所造成的伤害,将
永远不能弥补,即使可以痊愈伤患,也将缩短他起码一百年的寿命。
但无论如何,他从那场炼狱般的能源风暴中,奇迹似的生存了下来,所凭恃的除了求生
意志,就是体内两股力量的极限发挥。
当爆炸发生,王五一记重拳,打在公瑾面门,将他轰开,之后,忽必烈封藏在右臂之内
的力量、王五本身的力量,在危急之际,联合发挥了超越极限的效果,组成一个牢不可
破的护身气罩,让他能够苦撑下去,创造奇迹。
“……这次又死不掉,嘿……也好,看来又可以回去过几十年酗酒、睡觉的颓废人生。
”
重伤之后,连迈出两步都眼前发黑,王五实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到武炼去,更别说这
一路上还要躲避艾尔铁诺一方的刺杀。好不容易战胜周公瑾这个强敌,如果死在喽啰的
手上,那就实在是太可笑了……
“嘻·嘻·嘻·嘻……”
奇异刺耳的声音,像是笑声,又像是生物濒死的细微呼吸,断断续续传入王五耳中,肌
肤所感受到的麻木,让他的警觉紧绷到极限,可是刚要作出反应,就已经中了袭击。
幸好,袭击只是一下轻轻的掌握,一只破土而出的手掌,抓住了他的左脚踝。但这一下
擒拿却忽然变得很有力,让王五没法运劲震开,移动身形拖扯的结果,是把本来埋在土
中的人体整个扯出来。
“你!”
王五的惊讶并非无因,从土中拉出来的那具人体,伤势重得无以复加,只能用一塌糊涂
来形容。
虚弱的身体,已经没有办法发送心语命令来操作轨道光炮,无数的大小伤口,狂涌出来
的鲜血沾着尘沙,变成模糊的红泥;细碎的骨片、倒插出体外的惨白断骨,即使是王五
这样心志坚毅的男人,也为之皱眉动容。
如果说,王五能撑着伤疲不堪的身体,勉力站着,是件相当不容易的事,那么这个人还
能站起来,无疑就是一个奇迹。或许也就是因为这样,王五不作反应,让这个正创造奇
迹的男人,攀扶着自己的身躯,支撑站起来。
“周公瑾,我确实很佩服你……到了这种时候,你仍然想要战?”
一开始,王五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怜悯,可是当他接触到公瑾的目光,好像是一头极度饥
饿的野狼,盯着不可能打倒的对手,却仍不放弃死咬猎物一口的眼神,刹那间,王五感
觉到一股颤栗,声音中的同情消失,变成慎重与敌意。
“……战……与……不战,有差别吗?你根本就是为了杀我而来,难道我哭着哀求你饶
我一命,你就会冷笑着掉头走吗?”
白鹿洞的内力固本培元,在镇压伤势上极具奇效,公瑾的声音一开始沙哑难听,但是说
到后来,虽然仍是极为虚弱,但却已经回复了平常声调。
(当初还很佩服五师弟,烂泥一样的人可以爬那么远,原来……只要想做,还是可以做
到嘛,骨头断成八截和碎成十二块,感觉已经没什么差别了。)
有点像是嘲讽自己,公瑾把视线投向王五。
“不会,单就感觉来说,我现在比前来此地时、比刚才决斗时,更想要杀你。”
理所当然的话语,但已经听不出气愤或是杀意的感觉。之前公瑾用尽各种手段,甚至可
以说是卑劣地谋夺胜利时,王五确实对他鄙夷,并且产生一种誓要杀他,以解决武炼后
患的决心。
不过,那种感觉现在却改变了。看着这样的公瑾,王五只觉得,如果一个敌人,不管在
什么样的困境都不放弃,坚决咬着求胜的尾巴,这种超越善恶的求胜精神,是值得自己
敬重的,而如果说生死决斗是一种仪式,自己表达尊重的方式,就是给这敌人最后一击
。
“我能不能问你一句,为什么非要把我当目标?你都能够和魔族联手,难道艾尔铁诺与
武炼、人类和兽人就不能握手言和,非要拼个你死我活不可吗?”
王五是这么问了,但他并没有等公瑾回答,一脚就把公瑾踹飞出去。如果公瑾这么容易
就死了,那就没有聆听他答案的必要了。
使不出天位力量,王五只能以内力单纯发劲,饶是如此,也远非公瑾所能抵御,高高地
跌滚出去。
“我要……撑起艾尔铁诺,就算只有我一个人……我也要再次撑起艾尔铁诺……”
“借口而已,你目前的做法,只让我觉得是用艾尔铁诺当作你野心的借口,不过,在你
的身上,我又找不到类似野心的欲望,这是为什么呢?”
问话的同时攻击,这样的情形重复了许多次。在战前,王五与公瑾的实力难分高低,即
使是双双重伤,使不出天位力量的此刻,他们的力量仍然相去不远,王五虽然把公瑾打
得还不出手来,但虚弱的他,仍无法轰破公瑾最后的护身力量,致其死命。
而不论王五怎样重伤公瑾,他就像是感觉不到痛楚与伤患般,一再挣扎着站起来,用他
扭曲变形的手臂,做着根本打不痛人的反击,试图掌握那渺不可见的胜机。
“……我……我要守住承诺,要把这世上动乱的根源除去……这些年来风之大陆上的动
乱,就是因为有天位武者……我的梦想……我要……”
声音太小,王五没有听得很清楚,但是某种英雄人物之间的心灵感应,让他隐约洞悉了
公瑾没有说出的话,一时间心神剧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感应到的东西。
“怎么可能?你这个疯子,这种荒唐事,比想要统一风之大陆还……”
心神与意志的剧烈震撼,王五轰出的重拳,不自觉地减慢了速度,成了公瑾一直在等待
的最后破绽。
瞬间,公瑾的右臂爆发出一股大力,不但震开了王五的重拳,更顺势直进,一举贯穿了
王五的身体。
震惊之余,王五做着最有效的防守,两只手臂握住公瑾的右手,阻止其继续深入的同时
,稍一发劲,就把公瑾的臂骨扭断粉碎,堪称是完美的反击,然而,王五却知道自己失
败了,因为虽然公瑾的臂骨折断、筋肉扭碎,但已破入自己体内的部分,却散发着一股
燃血焚肉的炽热炎劲,重重伤着自己的腑脏经脉。
这种炎系武学的内劲,早先也曾经感受过,公瑾就是凭着这个技巧,从六阳天刀之下逃
生,创造机会。但白鹿洞武学中,没有炎系武学,公瑾是使用着什么?
承受着焚血炎劲,王五忽然想到,适才惊鸿一瞥之间,好像看到公瑾的手掌有点异常,
似乎少了无名指与小指,而在击散六阳天刀后,公瑾也没有再使用鞭子,这代表……
“原来如此……这个技巧的名字是什么?”
“东方世家六阳尊诀第六诀,星雨燃烧。”
“呵……好高明的武技,果然没有辱没东方世家的英名。”
轻声说话,王五唇边不住冒出散着焦臭气味的血丝,虽然他一直压制着公瑾的手臂,不
让其再行深入,也用仅剩的护身力量,与公瑾手臂上散发的炽烈炎劲相抗,但是这些努
力,却仅能抵挡公瑾这绝招的前奏,防御不了这一招将要来临的真正爆发。
“……如果可以选择,我最不愿意输在你这种用理想当借口,强夺别人幸福的人手里,
然而,既然你有如此决心与勇气,推动这样的绝学,我又怎么能不俯首认输了?周公瑾
,我真是败给你了。”
能让王五这样没有怨忿地认输,可以说是极大荣耀,但公瑾染满鲜血的面孔,看不出任
何一丝表情,只是以他一贯的冰冷语调,平静说话。
“不,只是两败俱伤而已,我用这一招,去换你在之后的三年无力复出,因为……这已
不只是你我之间的战斗……”
在说话同时,公瑾把含劲不吐的力量,整个爆发出来,透过扭曲的手臂,狂震向王五的
腑脏经脉,炸得一塌糊涂。
“啊~~”
强大的破坏力,不仅将王五伤得失去意识,整个身体更被震得远远抛向天空,洒出一道
长长的血线。
本已伤势沉重的肉体,哪堪再承受这样的攻击,纵使以王五的绝世武功,这时也进入濒
死状态,如果没有外力影响,他就要死在公瑾这绝命一击之下。
只是,有人就不容许他这样死去,公瑾在发出这一击时曾感应到,已经有某人在窥视这
场战斗,当战斗胜负分晓出来,即将以生死决定结果,一直在窥探这场战斗的人,也要
做出他应有的干涉了。
一道雪白身影闪电般射向天际,速度好快,一下子就赶上王五,十指剑气纵横,弹射气
劲,纯正的白鹿洞内力,封死王五的重要经脉,眨眼间就将他冻成一块巨冰。
“王五,你太重要了,当新时代来临,你是一个应该被留下来继续开创的人,我不会这
样就让你死的。”
被封藏于冰中的人体,进入假死状态,但也止住出血,再没有比这更理想的急救方式。
似曾相识的手法、比公瑾还要精纯的白鹿洞内力,出手之人就是离开耶路撒冷后,一直
行踪不明的海稼轩。
把王五冷冻起来,海稼轩在高空向地面瞥了一眼,看看那个胜利者的身影,跟着身形闪
动,与那块巨冰一起消失在天际。
“……这就是你给我的回答吧……到最后,我们的理想、我们的救世之梦,仍然是要走
向分歧的路,那么……”
公瑾望着天空的尽头,喃喃自语着。他也明白,海稼轩之所以急着消失,除了要立刻送
走伤者,也是因为追捕者来到,如果再晚一步,海稼轩就走不了。事实上,他才一消失
,天空的另一道就出现一道黑芒,以不可思议的高速,刹那间就赶到战场。
“跑得真快……”
解除了天丛云剑的重力压制,由耶路撒冷赶来的,自然是奇雷斯。泉樱与枫儿的奋战,
根本没有把他伤到,海稼轩没有半点信心战胜这头绝世凶兽,更没有把握在他跟前保人
、救人,所以一切救援要在奇雷斯到达前完成。
奇雷斯放弃了战斗与追击的欲望,某种超越欲望的不祥感觉,让他选择降落地面,看看
他的人类朋友。
“公瑾,你……”
“请帮我个忙,扶我回去,我快要站不稳了……要做的事情还很多,耶路撒冷的接收工
作,征服剩下的自由都市,还有艾尔铁诺的局势也要注意,石崇恐怕会有些小动作。”
浑身浴血,公瑾的样子,就像是个从地狱里杀出来的鬼神,但虽是如此,他站立的姿态
却没有失去威仪,而他脑里所记挂的东西,仍是他身为一军总帅的职责,多过他此刻所
受的伤势,又或许……把心神放在公务上头,多少可以遗忘肉体感受到的痛楚吧。
但奇雷斯所注意的不是这些……降落之后,他面带惊讶地看着公瑾的右侧。
“怎么了?难道魔族吝于给重伤者这一点小小的慈悲吗?还是你想要帮王五收拾善后,
在这里把我先解决了?”
“朋友,你的……你的手到哪里去了?”
“嗯,就是这么一回事……要取得一场不属于我的胜利,多少得付出一点东西。”
六阳尊诀的第六诀,是一种永难弥补的舍身技,将元气精华聚于体内,把自己的血肉爆
炸伤敌,威力无比强大,但爆碎的肉体,用什么手段都不可能痊愈过来。
对上六阳天刀,公瑾用两只指头,作为突击的本钱,但当光雷的连续爆炸,仍不能致王
五于死命,公瑾唯有再次使用这套舍身技。亦是因为明白自己伤在什么样的武技下,王
五佩服敌人的决心,承认失败。
“……真是个比魔族更惹人嫌的男人,伸出左手,我带你回去吧。”
“呵,我该说声谢谢吗?”
“谢你老母。”
朗朗日光下,一人一魔的身影冲天而起,消失在天空尽头。没有结界的保护影响,但这
样的晴朗天气却维持了很久,这是自由都市很难得见到的景象。
※ ※ ※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月二十五日,周公瑾以一人之力,先杀白夜四骑士,再败天刀王
五,当他于该日下午,神色自若地站在耶路撒冷的残破城头,对着欢呼鼓噪的士兵们挥
手致意,风之大陆武功第一的神话传说,自剑圣陆游死后,于焉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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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考人生。感悟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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