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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stormlier (暴风中的潜伏者), 信区: Fantasy
标  题: 非常道 1 - 20章 作者:lhcab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at Dec 18 08:45:10 2004), 转信

非常道  作者:lhcab

正文 第一章 白岳小厮

  一壁立千仞的高崖,一挂瀑布飞流直下,真如九天银河直落碧泉,烟雨迷腾,
云蒸霞蔚,五彩斑斓,极是壮观,疑是仙境。

  蓟子训身临深渊,心跳如雷,但见雨雾团团结结,铺天盖地,一轮艳日,映衬
得金碧辉煌,顿觉心旷神怡,忍不住仰天吼吼大叫,那水氲云雾就仿佛被扔进了一
块小石头一般,层层叠叠向着四周漾开,煞是好看。

  那蓟子训年方十二,平日本就是一顽劣小童,兴奋之余,一时顽心大起,脱了
裤子就照那脚下的瀑布云雾撒尿,看那尿柱倒也飞出丈外,混杂着水雾向那瀑布飞
泻直落,心中更是抑制不住的豪情万千,忍不住要又作那唯有侠士贤人独有的仰天
长啸状,忽然天边一阵风云变色,方才还温情柔和的七彩云雾变得面目狰狞,那轮
艳日也被黑云遮蔽,天地间刹那变得阴风凄惨,乌云滚滚。

  蓟子训受那凄风一激,刚才的满腹豪情变作一腔愁绪,天地间顿时变得遥远无
比,一惊一乍尿柱没了活力悉数撒落在裤腿上,粘粘湿湿,还夹着一股尿骚味。

  蓟子训还未回过神来,天边失色风云突然变作一声响雷,隐约间还夹着一声怒
吼声:“死小训……”

  随着那雷鸣滚滚而来,那声音也变得越来越清晰,就好象在耳边暴起。

  蓟子训一阵激冷,深感大事不好,猛地回神,却是黄梁一梦。什么彩云飞瀑,
什么艳阳白日均是虚幻,倒是凄风黑云却是真实。蓟子训一骨碌起来,一张黑脸,
两只铜铃般的怒目瞪着自己,头上如戟般乱发湿淋地还躺着水,蓟子训下意识地一
摸下胯,完蛋,尿床了。

  那大汉叫大鸿,睡在他的下铺,他们俱是白岳山正一道伙房专司柴火的一班仆
役。蓟子训本是白岳山下西陵镇人氏,二年前因这尿床的毛病就被父母送上白岳山
做个小厮,希望借着白岳山千年的钟灵秀气化解了这毛病。

  说也奇怪,自打上山,这夜尿的毛病竟也渐渐地好转,最近一次尿床也在一月
前了,间隔一个月不尿床是蓟子训打懂事起从来没有过的,不然的话大鸿早就揍烂
了他。前天父亲刚上山来看过他,还道这毛病已经痊愈,父亲跟镇上的仙风楼的掌
柜相熟,正准备让他早日下山到仙风楼做个伙计。

  那仙风楼可是远近闻名的大酒楼,每年从白岳山上上下下的人多,出山历练的
,进山拜师的,游人来访的,寻道者求道的,络绎不绝,这仙风楼渐渐地成了进出
白岳山下的一大去处,那西陵镇也成了远近闻名的修道圣地—白岳山正一道派上上
下下几千口人的吃喝拉撒所需物品的集散地。

  能进入白岳山正一道派是许多人的一生梦想,天下修道有三大圣地,一为白岳
山正一道派,一为牛渚矶阁皂宗,一为桑林的上清宫,其他如净明、武当、灵宝等
支派均附之。正一道派自命为天下修道正宗,与其他宗派甚少往来,但因其道脉悠
长、人才辈出、修法正统,以此为天下修道宗派之首,倒也没人非议。

  蓟子训所在役房住八人,虽然简陋,但也宽敞整洁,如此役房在园峤坪便有百
间之多,这正一道派既称宗首,自是规矩繁多,等级森肃,最是讲求上下尊卑,左
右位秩。便是各色人等膳宿劳作均界限分明,不可逾越一分。

  这白岳山上分园峤坪、匡庐岭、玉晨坡、金庭洞天及晦晚院五界,园峤坪为正
一道外厮劳作憩息地,是正一道派最低卑仆役居地,匡庐岭为各内厮及各外厮执事
所居,这二地可互相往来,但不可混居。玉晨坡为正一道派道人修真问道场地,所
居最多,足有二千余人。金庭洞天为派中修入贤人、真人为人师者修道居所,人数
不多。晦晚院却是派中核心几人居住,便是金庭洞天中人也不能随便出入。

  园峤坪及玉晨坡所居者均为仆役,非修道者,绝不能进入修道场地,除了日夜
巡视的玉晨坡门人外,在每个出入口更设了诸多禁制,非是本派修道中人即便能饶
过巡卫,也躲不过各式禁制。

  虽说蓟子训年幼体弱,二年来受白岳山天灵地气所熏陶,兼之每日劳作锻炼,
身子却也灵巧,这大鸿牛高马大的虽有几份蛮力却也一时间没抓住蓟子训,蓟子训
一边躲闪大鸿的熊掌,一边尴尬地说:“大哥,大哥,对不起对不起,一时失手,
一时失手。”

  房中另有六人早被大鸿鬼叫声惊醒,只是鉴于他有点变态的肌肉,虽然乐也只
是小声哼哼。蓟子训这一说,众人再也忍俊不住,轰地大笑。

  蓟子训尿床刚开始也让大家一阵好笑,时间一长,也渐渐习惯,蓟子训来了一
个月后下铺就没人敢睡了,一直空着,大鸿来了没多久,再加上蓟子训也很久没尿
过床了,才让他睡的,谁知还是让蓟子训中了一招。

  大伙这一笑,大鸿更是恼怒,随手甩掉对面下铺笑得最是起劲的一家伙的被子
,一把抓起被子擦起尚在淌着尿渍的头脸。

  那人不高兴了:“小训撒的尿你干吗用我的被子擦。”

  小训趁着大鸿找别人磋子的当口,早换好了内裤,搭了件外衣一溜烟就往门外
跑了。

  大鸿不是本地人,原来家人打算送他进白岳山修道的,因为没等到三年一度的
开山收徒时节,人壮饭量大,除却拜师所需费用,父亲带来的盘緾早让他吃光了,
就让他先做个小厮,等明天开春开山节再碰碰运气,若是有缘能进山拜师入了正一
道派那可就是神仙人物,比封候拜相还要来得风光。

  大鸿人虽凶蛮相,却极是憨厚,只要管饭,干活是一把好手,来的时间不长,
与周围仆役相处得极好。

  蓟子训人虽然学东西有些笨拙,但接人待物却还机灵,心地极是善良,嘴巴也
甜,山上的规矩懂得多,经常指点大鸿,又加上上下铺睡着,平日同大鸿关系最好
。所以大鸿叫得虽凶也没真的要追出去拼命。

  蓟子训出了房门,看天也拂晓,便不打算回去,就沿着石子路向着园峤坪东施
施然漫步,这白岳山不愧为天下名山,园峤坪虽然地处最低,也是风景怡人,各类
知名不知名的花花木木在路的两旁有序地排列着,百多间木屋零零落落地分布在路
的二边,看似随意,却也错落有致,别有风味。

  园峤坪上的仆役平常日落而息,日出而作,蓟子训来这里二年多了也是第一次
起得这么早,这时候天边有些微曦却不透亮,凫凫娜娜的在屋间、路边花草间飘荡
缕缕丝丝的氤烟,朦朦胧胧,隐隐晦晦,远处的伙房已升起淡淡的炊烟,这烟这雾
混在一起也分不清这是人烟还是仙气。  蓟子训忽然想到梦中那景致,顿觉有点
飘飘欲仙,也许这就是神仙居住的地方吧。

  路那边募地响起一声清脆的竹杖顿地的声音,然后就是一连串的咳嗽声,就看
到一个佝偻的老头柱着竹杖蹒跚着过来。这老头蓟子训很熟,经常可以碰面,知道
他叫陶伯。

  陶伯是园峤坪的老人,整天到处晃荡,听年长的伙计说陶伯是园峤坪的老仆役
了,谁也不知道在这里干了多久,听说是服侍过上一代的掌教,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蓟子训迎上前去如往常一样在他背上一阵猛捶,陶伯的咳嗽声随着他捶背的节
拍一下子高亢激昂,然后渐渐地弱了,接着是咕噜咕噜的浓痰在喉管滑动的声音,
最后必定是浓痰咽回去的声音。那声音外人听起来非常的刺耳,蓟子训却觉得亲切
,爷爷得肺痨那阵子也是这样惊天动地咳嗽,听着那声音就好象爷爷还在身边。

  “陶伯呀,您老不会再睡一会儿吗?这么早起来不着凉啊,要不我扶您回去?
” 

  陶伯咕哢着自顾低头走路,也不知道念叨什么。

  好象是没听到说话,蓟子训怕他耳朵不好,又在他耳边大声地重复了一遍。

  “真可怜,这么大的声音也听不到。” 反正他从来没认真地跟自己说过话,想
想必定是严重的耳聋,说了也是多此一举。

  却不料陶伯居然停住了,不仅停住了还抬起头来打量着自己。那双平时混浊不
堪的昏花老眼也变得山泉一样的清晰,那一直佝偻的身体也似乎变直了。接着说了
一句让他吃惊万分的话:“说这么大声,当我老人家是聋子呀!”

  “陶伯,你……你……说话了??”

  “呸!我老人家什么时候又成哑巴了?”

  蓟子训搔头扰耳,一边嘟哢着:“一定是我还在做梦,陶伯说话,铁树开花,
妈妈呀,是不是我耳朵坏掉了。”

  “你耳朵没坏,是你脑子坏掉了。”

  “嘻嘻,小子我胆子小,没听您老说过话,您还真是一鸣惊人啊,一时给吓着
了,陶伯,你老人家就不要跟小子计较了。”

  “吭吭,我老人家也不吓唬你小子了,小子,你还想砍一辈子柴啊,没想过去
山门拜师求道?”

  “修……修……道……?”说到最后,牙齿都不利索了。也难怪,在园峤坪妄
谈修道那是禁忌。要修道也只能等明年春分开山节时候才能报名,此外还要经过一
番测试,录取者百中取一而已。而在园峤坪谈剑论道均是大过,轻则被逐,重则处
死。

  “老人家您老不要吓人了,这样会吓死人的。再说我连柴都砍不好,还修什么
道啊。”拍着胸口直喘气。其实说怕成这样有点夸张,更多的是被陶伯一连串的举
动吓傻了。

  陶伯围着蓟子训转了一圈,却慢慢地转身走了。走了几步,又转过身来凝视着
蓟子训不说话。渐渐地那双眼睛又变得混浊不清,那张脸又被重重皱纹包围起来,
身子也佝偻起来。

  蓟子训搓搓眼睛,大清早眼花了?等他会过神来,只听见一连串的咳嗽声及一
声声竹杖击打在石子路上的声音,人早就隐在越来越浓的雾靄中了。

  “修道!”就象那竹杖打在自己的心坎上一样,越来越响,最后满脑子全是修道
的声音。

  蓟子训压根没想过修道,虽然他打生下来就听得最多的就是修道二字,但那是
聪明人及有钱人才能实现的愿望。他离这两种人都很遥远。

  父亲打小望他成龙,还花本钱请了个识字人教自己念书。念了半年最后连自己
的名字也不会写,父母就绝了望子成龙的心。能送他上山做个小厮也是因为他家住
在西陵的缘故,镇上人对山上下来的修道人总敬若天人,山上若想招个打杂什么的
也总是优先考虑本地人。

  胡思乱想间,蓟子训已来至园峤坪的东端,这园峤坪位于白岳山的东侧,西边
与匡庐岭相通,匡庐岭又与玉晨坡相接。白岳山就以园峤坪最东。

  蓟子训立在坡顶,这里离居所已有一段距离,人烟渐远,山下便是滟林,放眼
望去,满目青翠,一阵微风拂过,这层层叠翠便由远及近象是水波般向自己荡来,
山风阵阵,绿涛声声,蓟子训不觉看得痴了。

  忽然那绿波象是镀了层金箔,翠绿透着嫩黄,变得有些青黄,绿波翻腾摺折处
却是金光闪闪,远处崇山峻岭外已升起一线红日,才一会儿功夫,绿波就蒙上了一
层厚厚的镏金色,人仿佛是跟着那风在动,心却早已随着眼下金波涌动,胸中募地
升起一股莫名的激动,那轮越烧越红的旭日却不是从天边升起,仿佛正是从自己心
中腾起,越烧越烈。

  天真好,做人真好!蓟子训突然有一种象夜里梦到那样长啸的冲动,忍不住张口
大吼“啊吼……吼……”到最后已是号叫得嘶心裂肺。那声音和着林涛却好象是自
己推动着金波绿浪向着红日涌过,不觉心下极是畅快。

  正在踌躇满志间,突听西侧通接匡庐岭的烂柯桥响起九下钟声,然后见远处仆
庐一阵人声鼎沸声。宁静美好的早晨就这样被这钟声扼杀了。

  出什么事了?蓟子训心下大訝,在他二年多呆在这里的时间里从来没见过烂柯
桥的钟声会响起。但他知道这九音钟响起就表明白岳山出事了。

  他匆匆往来路赶,行至一半,见前面也急急赶来一人,正是被他淋了一头骚尿
的大鸿,那大鸿见是蓟子训,心下大安:“小训,我还以为你被我吓下山了,快回
吧,浩执事正清点人数。”

  蓟子训心下有些感动:“怎么九音钟响了,出什么事了?”

  “我也不晓得,这钟叫九音钟呀,真是好听。”大鸿见蓟子训没事,哪管他出
什么事。

  “那快点走吧,九音钟响柱香功夫就要集中的。”蓟子训拉着大鸿就跑。

  园峤坪中央一块空地上已经歪七竖八地站满了衣衫不整的一干仆役,相互之间
还在小声地议论着九音钟的事,估计没人知道出什么事了。

  “站好了,站好了,象什么样子,等会儿玉晨坡的道人长尊会来传话。”浩执
事是园峤坪的柴房执事,他也有些恼火,天还没亮就被钟声惊起,但心下却是吃惊
,这九音钟除了十六年前响过一次从没响起过,也不知出了什么大事。

  蓟子训和大鸿趁乱夹进柴火房的队伍中,倒也没被浩执事注意。过了盏茶时间
,人也齐了,这时西边路上匆匆赶来二穿银色道袍的二个背剑道人,蓟子训知道他
们是玉晨坡的道人长尊。

  浩执事急急迎上前去,三人耳语一阵,那两银衣道长便来至队伍前,清清喉咙
道:“昨晚有人闯入晦晚院,失了一些物事,贼人畏罪已潜去滟林,金庭洞天的清
华贤人长尊已经率玉晨坡的清净院师兄赶去,滟林通道暂闭,任何人不得入内,违
者依门规严处。” 说罢二人又匆匆离去。

  浩执事又半死不活非常官僚地地讲了一通,无非是大家要严守纪律、克已奉公
之类的空话,少干点事柴火房里的伙计最是开心了,哪有什么不满。

  在这五天里,柴火房的伙计除了不能入林伐木外,大部分时间都在砍柴上,倒
也平静。这几天蓟子训很奇怪没见到陶伯,问其他人也不知其踪迹。

   

 

正文 第二章 天王神木

  第六天一早,同往常一样,用过早饭后,仆役房的伙计就三三两两按职责分工
各自忙开了。

  园峤坪仆役八百余人,分器房、丹房、伙房、花房、工房、水房、柴房、杂房
等八大房,分由八大执事分管,房里按舍居分若干个舍头。八大执事上面还有一个
大执事,大执事就是园峤坪的最高长官。八大房分工明确,互不相干,各房间若有
纠葛,自有执事干预,倒是这大执事一般很少理事。

  蓟子训所在的柴房专司全派上下三千来人的烧火取暖建房造屋所需木材,一年
四季除却冬天外,大部分工作主要是供应伙房的柴木,山上若有大兴土木自有工房
、杂房等伙计来帮忙,其他偶尔会协助丹房砍伐滟林中专用的丹炭所用木料。活虽
粗重,却也不累。

  本来按柴房日常的存储量,今天要进林伐木了。但因上面没有滟林解禁通令下
来,上午依旧是劈柴。劈柴就热闹了,执事将要劈砍的原木段分派给各舍,由各舍
役头领了任务大家就各显神通了,这几天比拼下来,都排了前后名次,蓟子训所在
的舍队居中。

  昨天开始各舍就派代表比赛,比谁在最短的时间内砍的柴禾最多。大鸿理所当
然地成他们这舍队的代表,昨天还进了前五名,今天要决出最后排名。

  蓟子训进山后因当时柴房缺人就稀里糊涂地给分到柴房干活,按他的年龄及体
魄是不适合干这种粗活的,只是蓟子训人虽小,却极好相与,再加上他的性格本就
是随遇而安,不争多寡高低,甚得大伙欢心,便连最为挑剔的几个执事都有点喜欢
他。

  经过这几天各舍队的比拼,蓟子训心中愈发的惭愧,书念不好也罢,连砍柴都
比别人笨,那个假哑巴陶伯还说要他去山门拜师学道,看起来这辈子跟聪明人干的
事是无缘了。

  避开大呼小叫的人群,蓟子训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随手拾起一块圆木头,抄
起别在腰间的小铜斧,比划着劈了下去,那块圆木头忽然如花瓣般绽开来,整整齐
齐地分成六瓣,就好象这块木头本应该就这样存在的。

  蓟子训小嘴巴张得合不拢了,差点想大叫起来,马上又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他捡起木片细看,这六块木片没一丝斧斫痕迹,只是顺着它的木纹裂开,边缘极是
细腻光滑,虽然不平,看起来却是非常悦目。

  蓟子训忍不住闭上眼睛细细地想了一下刚才的举动,又捡过一段木头,凝视着
它截面的花纹,那花纹一圈圈以中心最小的纹路为中心,水波般向着四周漾开,乍
一看,纹波很粗,纹路很复杂,心中只觉一痛。

  恍惚间,他突然想到六天前的那天早晨,那铺天盖地的绿,那充彻人间的普天
金光,自己就是那风,轻轻拂去,一望无际的滟林,就好象有生命一般的快乐地跳
动起来,形成了一圈圈由远及近的绿波。

  再定晴看那木纹,渐渐地和滟林的绿波融合一起,这截面不再是黄褐色了,粗
大的波纹间的细细密密的大大小小木疙瘩好象水珠一样,慢慢地向波纹聚去,波纹
涡漩般吸引着四周的木纹,波纹越聚越急,仿佛要跳出木面。

  这木纹竟渐渐地聚起人的模样,有些模糊,但还是看得出象个老人,眉毛很长
,垂到了嘴角,脸上尽是一层层的树皮样的皱纹,神情有些痛苦,蓟子训心骤得一
紧,那不言语的苦痛扑面向他袭来,他仿佛能感同身受。

  正怅然间,那人影却突地散去,一切如旧。只是那粗细不一的木纹竟隐约如刚
才那脸,蓟子训抡起小铜斧就往那木纹中劈去。

  这木块便又如鲜花般散开,片片如落英,光洁鲜艳,他喃喃道:“我不笨的,
我不笨的,我也会砍柴,我知道这木头就是这样砍的,木头也同人一样,有骨有肉
,有苦有痛。”

  这是蓟子训第一次完整地单独劈开木块,他环顾四周,远处依然人声鼎沸,心
中却说不出是痛苦是惆怅还是欣慰,又好象几种心情都有。正暗自伤感间,忽听前
面轰然叫好声。

  蓟子训回头一看,却见大鸿裸着上身,全身古铜色的肌肉在日光下闪闪发光,
右肩扛着着铜柄铁斧,正踌躇满志地四处张望,见到蓟子训,远远地大喊:“小训
,我得了第一名,浩执事说了,晚上奖我一斤肉,哈哈……”

  蓟子训正要向大鸿走去,却见一人大步过来,那浩执事马上迎上前去。

  旁边有人偷偷地议论说:“这不是大执事吗?大执事轻易不出匡庐岭,一定有
事。”

  蓟子训远远地看那大执事,年纪比浩执事还轻,大约在三十上下,却很干练,
吩咐完浩执事也不停留,又怱怱离开。

  浩执事过来拍了拍手,把大伙都拢来:“大执事传来上面的指令,前几天潜入
晦晚院的贼人已然伏诛,滟林通道从午时起开放,你们柴房一至五舍砍杂木,五舍
六舍随同器房砍伐五鬣松,七舍八舍随同丹房砍伐天王槐,九舍十舍劈柴。”

  午时一过,那边滟林通道也由玉晨坡的道长解禁了,柴房八十余人就向滟林进
发,到了滟林边缘,浩执事就率着蓟子训他们二个舍队会合丹房的伙计往滟林的西
边行去。

  滟林很大,即便是丹房器房这些经常在滟林走的伙计也没谁能说得清楚滟林有
多大,派中三千来人的烧火取暖建房造屋练丹制器所需均取自滟林,千年下来这滟
林未见减少,反日见茂密。

  蓟子训平时也仅随大家在滟林的边缘上砍过杂木,哪进过这么深,这滟林本就
生长着众多的奇草异花,珍禽灵兽,不说蓟子训,柴房许多伙计也没进过这么深的
林子,倒是丹房的伙计因为经常深入深林采摘练丹所需药石,见识多广,就担负起
释疑解惑的角色,一路上大家有说有笑,不知不觉见已过了大半个时辰。

  一般地,若深入滟林达一个时辰,玉晨坡便要派修道弟子随队保护。这滟林美
虽美,但内藏凶险,极是诡秘。

  蓟子训他们今天要砍伐的天王槐虽不到一个时辰就可寻达,但因是晦晚院交代
的任务,再加上前些日子传出的盗贼潜入深林的事,虽说上面已经传话说盗贼已伏
诛,但上下议论颇多,玉晨坡也极为重视,特地派了五个银袍道长跟随。

  白岳山上下等秩肃然,对这些银袍道长来说,一干凡人均是俗人,更何况是园
峤坪的仆役,更是不屑与之为伍,所以名义上虽是护卫,却是远远地行在前边,不
肯相从。浩执事他们也习以为常,就这样这支队伍一前一后缓缓地向着滟林深处行
去。

  随着林子越来越深,天光也渐渐地暗淡下来,又行了会儿,景色忽然一变,花
早树林也由刚才的的明绿色变为黛青色,头顶上也看不见光线了。前面玉晨坡的银
袍道长一行五人也慢了下来,等着后面的队伍跟进,丹房的伙计神情慢慢凝重起来
,刚才还人声鼎沸的队伍静了下来,三三两两的人群开始聚拢起来。

  蓟子训一路上最是好奇,跟着丹房领头征和执事唧唧喳喳问个不停,见大伙儿
不说话了,拽着征和的衣角轻声问:“怎么天一下子暗了下来?”

  征和执事也不理他,拍了二下手掌,道:“大家伙都聚一聚,从现在开始算是
正式进了林核,再过小半个时辰就到了天王槐,这段路大家小心点,不要走散,要
一个一个跟着走。”

  大鸿悄悄地走近蓟子训,捏着他的手,小声说:“跟着我走。”

  进入林核大家都不敢大声说话,闷声闷气地走了一会,浩执事看蓟子训紧紧篡
着大鸿的手,神情极是紧张,不由调侃说:“进林的时候你死活要跟着来,这下怕
了吧。”

  蓟子训很紧张地四周张望了会儿,“嘘!”用手指在嘴边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小声点,你这么大声会引来妖魔鬼怪的。”

  “哪来那么多的妖魔鬼怪,小子别乱说,这里才是青林核,除了一些食草的禽
兽,没什么凶兽,别自己吓自己。”征和执事用手指敲着蓟子训的脑袋,却也是不
敢大声。

  “你不早说,我还以为有什么怪物,弄得大家紧张兮兮的,手心都出汗了。”
蓟子训吁了口气,大声说,引得前面银袍道长侧目。

  “嘘,小声点,这么大声干么。”征和下意识地四周张望,这话这举动怎么这
么别扭,大家一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轰地笑成一团。

  征和执事原本是个游方郎中,为人也颇有胆气,平日只身闯过这这青林核也不
知道多少次,今天被一个小孩子弄得神经兮兮的,大觉没有面子,抬手欲敲蓟子训
的小脑袋,蓟子训却嘻嘻地笑着朝前跑开了。

  这一吵闹,倒让大家轻松不少,但说话依然不敢大声。

  蓟子训一跑就和前面五个道长走近了,园峤坪和玉晨坡平时老死不相往来,相
互间也不认识。蓟子训却认得其中两人即是九音钟响时前来园峤坪传话的道长,还
没走近,就热乎道:“二位道长哥哥也在,怎么称呼啊。”

  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留着三绺长须的道长笑道:“我叫苍舒,他叫音皑。”音
皑是个年青的道人,面目有点黧黑,却很是精神。又介绍了另三人的姓名,分别是
身材最是魁梧的叫龙降,额角四方的叫庭坚,个子最矮却是最肥的叫仲容。这五人
中,明显苍舒是领头人,年纪也以他最长,其他年龄相若。

  蓟子训一路上不断地插浑打科早就一字不漏地传入他们的法耳,听到天真烂漫
处,他们也偶尔也会会心一笑,再加上蓟子训人长得甜美,这五人对蓟子训倒也喜
欢,若是浩执事他们这般问一定没好颜色。

  不一会儿,蓟子训嫌他们名字拗口,管苍舒叫胡子大哥,音皑叫黑脸大哥,其
他三人自觉不是太熟,不敢太放肆,苍舒等人也不以为忤,任他这般胡叫。

  蓟子训刚进青核林被征和吓了一下,没仔细看四周景物,现在跟五位道长走在
一块,即便有什么凶兽出现,自有法术高明的道长在身边挡驾,心下不觉大是放心
,这青核林除了光线黯淡外,生长的花草树木等也和外林大是不同,最突出的便是
周围密密麻麻的参天大树间长满了不知名的荆棘和爬藤,鲜艳明亮的花草愈来愈少
,即便有花草形状也极为丑陋,颜色也鲜不变化。

  蓟子训即行即问,也学了不少东西,比如最多见的緾着巨木生长的叫寄野藤,
逐渐替代草木的荆棘叫檽阙荆,最多的飞虫叫蜮射,叫得最响的鸟叫秦吉了,胆子
最小跑得最快的走兽叫猓然。

  每当见到新鲜东西,蓟子训总爱大呼小叫,蓟子训问得天真,苍舒他们也答得
耐心。

  征和执事他们见蓟子训跑到玉晨坡这些不拘言笑的道长队中,心想过一会儿一
定会灰溜溜地给赶回来,谁料不仅没被赶,相反却有说有笑起来,直觉异数,待后
面听蓟子训管叫他们叫胡子大哥黑脸大哥,更是惊诧不已。

  这样一来,后面反而没人说话了,倒是前面尽是蓟子训在大声嚷嚷,还夹杂着
道长几声笑声。大鸿听得极是羡慕,这些道长可是他做梦都想亲近的人物,可他就
是不敢上来搭讪,生怕难堪,暗道:“还是小训厉害,居然跟这些道人仙长竟称兄
道弟起来。”

  众人渐渐接近了天王槐所在林区。林里也越来越暗,但还可辨去路,终于,苍
舒作了个停止的手势,众人都停住不动。

  征和在旁解说道:“前面百步就是天王槐了。”

  又行了百来步,果见一参天巨木立在一大片郁郁密布的楼阙荆中独立鳌头,足
有二十来步四周不见一棵树林生长,更奇怪的是三人合围大小的树干上竟无野藤緾
绕,树干二十来尺以下无一枝支杈,树皮非常光洁,绝无其他树木的疙瘩难看。

  众人看得惊呆,蓟子训张口想问,苍舒不待他问,便道:“这天王槐也算是青
林核的一神木了,天下之大,也没有几棵天王槐,自是不容四周有其他树种生长,
天王槐所烧制的天王神炭可算是炼丹修道者首选宝材,修为不高也用不了天王神火
,这一定是晦晚院的前辈炼制灵丹所需,这天王槐之得名在于此树按纹理切开,每
一木片上均有一个天王形像,栩栩如生,眉发可辨,据闻这天王神炭生起来隐约有
天王在煽风点火,修道者若取木芯用天王木精制成盛器,无论放置何种兵刃器具,
祭起宝物来有若天王相助,可惜偌大的滟林就这一株天王木。”苍舒刻下心情正是
大好,也说了许多秘闻,虽是对蓟子训说的,大家却听得很是清楚。

  众人听得张口结舌,一时间鸦雀无声,不用说柴房这些俗人们,就是其他几个
年纪稍轻的几个道长也是闻所未闻,征和他们所在的丹房并不练丹,仅是为山上的
道人、贤人、真人练丹打杂的役房,平常也就采点练丹所需的药草、石矿、炭木。
丹房采伐过天王神木,却并不清楚天王槐居然会有这么多的讲究。

  蓟子训更是心往神驰,连苍舒领着其他四道往四周警戒开来也浑然不知,这天
王神木一定是天王附魂在这里面,是有神灵的,心下恨得马上砍块木片来看看是不
是真有天王神像。

  那边丹房的伙计在征和的指挥下在树边三两下从带来的物什中竖了一根三来人
高的竹梯,其中一个伙计爬到竹梯上从肩上取下一梱绳索向上方的枝杈抛去,荡了
下来,却是一副绳梯,那伙计爬上绳梯一会儿就上了第一枝树杈,然后抛下一大梱
绳索,却是一副及地的长绳梯,身手便如猿猴般灵活,一会儿功夫就就已经架好上
下巨木的绳梯。众人不觉齐声喝采,便连苍舒等几位道长也暗称许。

  征和觉得脸上有光,赞许地向那伙计打了个手势。

  浩执事在旁大声说:“柴房的伙计们现在看我们的了,记得要一尺粗的圆木枝
,长十尺,要九支,不多不少。”

  几个柴房老手腰上别着短斧,利索地上了绳梯,攀上了第一丫杈,那丫杈很粗
,足有尺许粗,可负三五人。这几人从腰间解下绳索,往树丫间瞅了一眼,手一抖
,把绳子向高处抛去,绳索就稳稳地套在树枝上。

  紧接着各自把悬挂在上方树枝上的绳索一头往腰间一勒,打了个回旋结,绳子
的另一头攥在手心里,顿了顿绳子,感觉稳妥了,便用脚一点树干向外一荡,双手
狠力把绳子往下抻,身子就向上升了一寸,待身子回荡到树干的时候,人微微一矮
,借着脚力,又向外纵去,就这般,但见几个回合,这几名伙计不一会儿就消失在
树冠内,只是隐约可见手脚。

  下面又是一声赞叹声,钻林爬树本是柴房伙计的拿手好戏,不一会,十来个伙
计分别把守着一支丫杈,只等喘口气,便动手砍伐。

  在大伙正准备动手砍伐神木的当口,蓟子训正对着天王槐失神发呆,他凝视着
有些雍容华贵的神木,脑中却一阵恍惚,在树干上上窜下跳的伙计此刻却象蝼蚁般
的渺小。不知不觉贴近树干,双手扶着神木,树干奇异泛白的木纹有些扭曲,慢慢
地竟凝变成一张神像,面目不是很清晰,但蓟子训却清楚地感觉到那神像象是暗示
他什么。

  征和见蓟子训离得树干太近,上前拍着他的肩,道:“小训小心点,当心上面
。”

  蓟子训脑子一阵激灵,急声大叫:“住手,不要砍!”声音极是惶恐。

   

 

正文 第三章 滟林惊魂

  众人都呆了一下,便连树上作好一切准备的伙计也听到了蓟子训的尖叫声,迷
惑不解地向下看着蓟子训,又看看浩执事和征和执事。

  在远处警戒的五个银袍道长也均回过头来张望,苍舒走了过来,有些关心地问
:“小训你看到什么了?”

  蓟子训急切地抓着苍舒的手,道:“苍舒大哥,你叫他们停下来,他们听你的
。”

  苍舒看着蓟子训惶惑不安的眼神,虽觉不解,交往也短,但这半个时辰来他直
觉这个少年值得信任,而且这滟林本就诡秘无常,难以常理测度,或许这少年真有
什么发现。

  他挥手让征和他们先不要动手,浩执事开口想说,也终被苍舒道长气度所震慑


  “小训,现在天色不早了,砍伐天王神木是晦晚院下的谕令,若是耽误了任务
完成,你也清楚是什么后果,你且说说到底怎么回事。”说的虽然严厉,口气却出
奇的温和。

  “舒大哥,树是不能这样砍的,天王神木也有肉有血,也会苦会痛的。”蓟子
训明白这种解释不但苍白无力而且可笑,但他实在没有更好的解释了。

  果然,众人一阵哄笑,便连苍舒也笑了:“这时候还玩闹,树怎么会痛?我打
你才感觉会痛。”顺手在他后脑勺拍了一掌。

  “连苍大哥也不信……”蓟子训接连说了二三句,神情极是灰暗。

  苍舒不理他,打了个手势,示意开始动工了,树上的伙计都抡出斧头,准备开
工了。

  蓟子训抱着脑袋蹲在地方喃喃自语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柴房的伙计反正是见怪
不怪了,只是苍舒感觉有些不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蓟子训反手抓住苍舒的手:“苍大哥,我上去砍。”

  苍舒眉头皱了一下,若是寻常仆役,刚才吵闹就让他一脚踢翻了,不知道怎么
却不忍心对蓟子训的胡缠蛮搅发火。

  征和也过来说:“小训,道长也是为你好,别胡搅了。”

  蓟子训两眼蓄满泪水,当真是伤心非常。苍舒摇了摇头,终究是忍不下心去训
斥他。

  蓟子训见苍舒不言,一双泪眼马上喜笑颜开,小孩性情毕现,也不理会众人,
蹦跳着攀上绳梯,三两下就上了树,身手竟是比丹房搭梯的伙计还要灵便。

  浩执事见苍舒神色有些担忧,讨好地道:“仙长不用担心,这蓟子训平日砍柴
不行,若论爬树攀枝手段,柴房百多名役仆还真没几人是他对手。”

  蓟子训攀上第一枝分丫,又顺着垂挂绳索往上攀,并不象刚才那些大汉那样荡
着秋千往上升,而是直接的顺着绳子噌噌地三两下就到了第二层丫杈,找了个横枝
,示意已然作好准备的同房伙伴往边上靠一下,抽出腰间的短柄铜斧,却不动手,
只是双眼极其专注地盯着树枝看,眼神渐渐地变得有些迷离。

  树下的浩执事开口想骂,苍舒却挥手止住了他,众人都屏着呼吸看着蓟子训。
约过了柱香功夫,众人都觉得有点不耐烦了,只是碍于苍舒并没有发话忍着不说。


  正在些刻,却见蓟子训突然下斧了,也不见什么花俏,只是轻飘飘的就这么一
斧,甚至没有一丝斧刃击节的声音,就听一声“卟”那支木头应声落在地上。

  众人都惊呆了,特别是征和更是嘴巴张得都快能塞进一个鸡蛋了。“不可能,
不可能。”要知道天王神木坚硬无匹,一枝尺粗的神木三五个大汉砍也要砍半个时
辰。

  苍舒却盯着神木的刀口倒吸了一口气。

  征和顺着苍舒的视线看去,却见砍下的神木截面既不象是用斧头一刀砍断的,
创面凹凸不平,也不象是用斧头慢慢斫断的,创面虽然不平,却极光滑。

  立在树下的众人都看着那创面发呆,太神奇了,这凹凸不平的创面竟活脱脱一
个天王象,须眉毕现,神态很是安详,便连手上托的宝剑宝塔也仿佛真实可见,就
好象一个工匠穷经皓首精雕细琢的一件艺术精品。

  在远处警戒的音皑他们四人也围了上来看,大家都看着苍舒不语。

  树上的蓟子训却不知道自己创造了奇迹,立在上面大声说:“苍舒大哥,这样
砍行吗?”

  苍舒吸了一口气,平息了一下心下的惊异,平声说:“让其他人都下来,我陪
着他上去,音皑你们加强警戒。”不待他们反应,也不见他屈膝弯腰身子平平地向
树冦掠去,稳稳地立在蓟子训的身边。

  蓟子训还没回过神来,人已如轻烟般落在左上另一支树枝上。蓟子训脱口道:
“苍大哥会飞啊,好厉害。”却见苍舒一双眼睛极是凌厉地盯着自己,心里顿时忐
忑不安起来。

  苍舒也不说话,伸手捏住蓟子训的手腕,蓟子训只觉手臂一麻,也没什么不妥


  苍舒吁了一口气,也不解释:“你是怎么办到的?”

  蓟子训也莫名地吁了口气,“苍大哥,你刚才好吓人。”

  “没什么,你没练过气,你是怎么一斧砍断的?”苍舒当然不会解释说若是他
修过道练过气,他早被执行门规此刻已然横尸树下。

  说起砍树,蓟子训就兴奋起来:“苍大哥,你看着我砍。”

  却见蓟子训双手捏斧,神态轻松,只是眼神渐渐地凝重起来,一会儿就变得悠
远,一会儿变得迷离,变化很快,不一刻,蓟子训一斧斫下,树枝应声而下。

  蓟子训道:“就这样,刚才是第一次在树上砍,找起来纹绽来很难,现在熟悉
了就快多了。”

  苍舒也觉得不可思议,可以肯定的是蓟子训并没有什么武道底子,更不用说修
道练气培灵养神了,可能是平时砍柴琢磨得多熟能生巧罢!

  蓟子训越砍越快,刚开始还要入神一会儿,砍到后面只要瞄一下就能找到纹绽
,直至苍舒喊停了还意犹未兴。

  下面众人早捆绑好了树木,大家依然在议论纷纷,见蓟子训他们下来了,围着
蓟子训问个不停。

  苍舒陪着蓟子训砍完十根神木枝,看到最后已完全肯定蓟子训只不过对树木了
解得多,能顺着木纹剖解,比寻常粗汉樵夫砍柴手段自然要高明多了,但也只能是
淫浸已久,手法娴熟。

  如此一解释,众人却纷纷要求蓟子训教授窍门,蓟子训自然是满口应答。

  蓟子训这一吵闹倒省去大家不少功夫,大家都挺开心,比预计收工时间要提前
二三个时辰。

  苍舒见众人都已准备停当,正要吩咐大伙回去,突听远处一声惊吼声,夹杂着
野兽的怒号声,众人明白道长们碰到凶兽了。

  蓟子训见苍舒仅是身形一动已杳无人影,心下极是羡慕,反而对远处的凶兽却
并不太在意。倒是浩执事和征和他们面露忧色。

  又见人影一闪,却是苍舒回来了,才不一会儿功夫,苍舒身上竟有血渍,银袍
也有几处破裂,只是神态却还沉着。“你们先回,不知怎么来了三头酋耳。”一说
完人就不见了。远处的呼啸声、怒吼声更急。

  征和他们吃了一惊,脸色刷地变白了,浩执事更是身形直晃,要不是边上伙计
扶着他,只怕要晕倒了。

  众人慌张地收拾着东西,征和执事和浩执事也不言语,率着众人往来路几乎是
慌不择路撤返。

  大鸿半拉半抱着蓟子训走,见他心思还放在苍舒身上,不由哭笑不得:“你还
是担心一下自己吧,苍道长法术高强没事的,倒是你要是那酋耳兽盯上你就完蛋了
。”

  蓟子训奇怪道:“若是连苍大哥他们也挡不住这怪兽,我们迟早还要作这凶兽
的腹中餐,还穷跑什么?若是苍大哥能挡住这怪兽我们更不用跑了。”

  大鸿搔搔头想也确实这个道理,但心中就是怕那酋耳兽追来,也无话可说,只
是加快步伐。

  还没跑出百步,突听身后一声凄厉的呼叫声,随后是一声暴吼声,听声音正是
苍舒。

  蓟子训挣脱了大鸿的手,急道:“是音皑大哥的叫声,一定受伤了,我回去看
看。”也不顾他人的阻拦,往来路跑去。

  不一会,蓟子训便循着叫声来到天王神木纵深百十步的深林,果然见音皑一脸
萎色地靠在树干上,身上已然是血迹斑斑,一身银袍都快变成红袍,那张黑脸此刻
却比白纸还要白,胸脯急剧地起伏。

  四周原本密密麻麻的人高的檽阙荆此刻却东倒西歪,间或几株粗壮巨株齐根而
断,露出白花花的木芯,由此可见战况之激烈。

  音皑见是蓟子训居然跑回来不由大吃一惊,挣扎着身子想要起来,暗暗运了一
下体内的真气,却发觉早就仅聚不起一丝真气,不由颓然坐下,不想牵扯了身上的
伤口,痛得全身都佝了起来。

  蓟子训看音皑那副惨样,心中一酸,就快要哭出来,忙扶住音皑:“音大哥,
我扶你起来吧。”

  音皑见是蓟子训只身前来,后面无一人跟来,心中不觉一热,原本想责怪的话
也咽了回去。

  音皑摆了摆手,道:“不用,这点皮外伤不碍事的,你帮我取出放在腰带里的
六和丹。”

  蓟子训手忙脚乱地取出一个玉瓶,隐约还认得出上面标签有个六字,想必是这
东西。

  音皑服下六和丹也不说话,闭目养神。

  音皑苍舒他们五人本是玉晨坡清净院的同门师兄弟,清净院以炼丹入道,炼丹
功夫当然了得,所炼丹药更是功效非凡,不一刻时间蓟子训就发现音皑一张白脸渐
渐有了血色。

  不远处打斗声依然激烈,刚才蓟子训专注于音皑的伤势,没有在意,现在见音
皑伤势稍好,已按捺不住好奇心,这酋耳到底长什么样的,众人闻名如见鬼,想到
这里便悄悄地起身往那那打斗场摸去。

  还没等他走出二步,却只闻到一股腥气,一团白光从前边闪来,还没叫出声来
,就见身若虎豹,头大如狮,却通身雪白的非虎非豹的怪兽立在眼前,身后一根长
达丈余的尾巴顶天竖起,一双血红凶目瞪着自己,长长的舌头翻卷着舔着还兀自冒
着热气的狮鼻。

  蓟子训盯着那庞然凶物,却惊恐地发现手脚发麻,连再走一步的气力都欠缺。
酋耳起先还“呜呜”低吼,见蓟子训这人类小孩居然一点也不理会自己,不觉恼火
,强如苍舒等强人面对自己还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从未见过人类会用这种有些慵懒
的神态面对自己,太没面子了,要是被自己的同伙看见,以后还怎么混?!

  想到这里,这酋耳仰天长啸了一声,直震得四周林木落叶纷纷,随后又一声开
心地狂笑。那狂笑听在蓟子训的耳里便是乱吼,若教他知道这是狂笑声,他一定会
认真地教酋耳什么才是真正的狂笑。

  这酋耳兽威风抖搂了一阵后,发现蓟子训并没有什么过多的惊慌失措,最多是
一时失神,然后听蓟子训慢慢地说:“你就是酋耳,真的好丑!我还以为有多威风。


  这酋耳自然是懂得这意思的,这一听,差点没吐出血,全身毛发根根竖起,那
尾巴比刚才竖得更高。

  又听蓟子训慢条斯理地说:“快点夹起尾巴,若叫那些道长们他们看见,一定
要把它割下入丹。”

  酋耳乍听此言,吓得忙把尾巴往后两腿间夹紧,这倒不是蓟子训吓唬,在酋耳
的家族史上还真有不幸的祖宗被法术高明的人类割了尾巴练丹,身为酋耳当然知道
尾巴是雄性酋耳的全部尊严和威信,被割尾巴的酋耳下场那是比死还要难堪的。

  酋耳思想着要不要把这重要消息向其他同伴透露一下,以引起重视,又想,这
个人类小孩还是好心肠的,嗯,今天就放过他吧。

  要知道这酋耳平日以虎豹为食,王者之威及滟林内核,在这区区青林核更是称
王称霸,谁敢逆酋耳之旨意,寻常人类见了早就手脚发软,只求酋耳吃得快点干净
点,即使可怕如修道人类,酋耳也非真是束手无策,只是不愿徒招不必要的麻烦,
能避则避。

  今日若不是仗着自己有三个伙伴之多,又以为这些来砍伐天王神木的不过是些
普通人类罢,不然哪会主动招惹,若是让天下人都知道这滟林中生长着这许多酋耳
恐怕日后真有说不尽的烦恼。

  就是这人类小孩就让人心里发怵,不但不害怕得身子发软,甚至还对自己冷嘲
热讽,一点也不把比他庞大不知多少的酋耳看在眼里,看他样子似乎不太象是身怀
绝技的高手,但他忽然发现一个惊人的事情,它居然能听懂这人类小孩说的话,而
人类小孩也懂得自己的意思。

  就在这酋耳的思想发生重大转折的时刻,蓟子训却如五雷轰顶般的震惊,他甫
一见酋耳,身子早已发软,在这庞然大物的眼皮低下,自己就连地上随便被它贱踏
的檽阙荆都不如,酋耳狮鼻中喷出的一阵阵反胃的恶腥气令他连昏倒的资格都被剥
夺,他甚至清晰地看见酋耳的獠牙牙缝中还嵌着不知道是人还是动物的肉碴。

  蓟子训恨不得身上立即生个翅膀飞上生天,他此刻无异已是这头凶晴毕露的酋
耳口中肥肉,它一系列的长呼短啸无非是在饱餐自己前的热身运动。他甚至可以想
象,等会儿自己身上的某块骨肉会很恶心地嵌在它獠牙缝隙。

  他细瞧着酋耳的赤目,希望从中能找出可供自己活命的哪怕是一丝丝的仁慈,
除了眼角那一堆黄褐色的估计是眼屎之类的东西外,没有发现什么希望。

  正在胡思乱想间,他突然发现自己仿佛很清楚酋耳这一阵貌似凶悍的呼吼纯粹
是一种类似壮胆的行为。它也不是真的无所畏惧,它和我一样也会害怕,也会有所
顾忌。他后来发现酋耳居然真把尾巴夹起来,心中不由欣喜若狂,它能听懂自己的
心声。

  那边酋耳很庆幸自己没对这人类小孩下手,同时也为自己的英明决策有点沾沾
自喜,还是老祖宗说的对啊,人不可貌相,水不可斗量。当时老祖宗拍了拍身边刚
娶的比自己都还年轻的美丽小酋耳,对自己暧昧地眨了眨眼:“你从我的外貌上能
看出来我还能夜夜春宵吗?什么叫人不可貌相,水不可斗量,我就是。”

  酋耳心中却道:“你是人吗?你不过是个老得连做爱都要别人扶一把的老畜牲
,真是暴殄天物啊。” 嘴上却是借它一百个胆也不敢说的,只有唯唯诺诺,但这句
话却记得格外的牢。

  这边蓟子训很庆幸酋耳终于暂时放弃自己这块肥肉了,天真好,做人真好,虽
然这里看不见天,但他感觉心里却有着亮堂堂金灿灿的天。

  酋耳吁了口气,蓟子训吁了口气,靠在树干上闭目养神已经恢复了大半真气的
音皑吁了口气。就在所有人都感觉要雨过天霁的时候,却有一人倒吸了一口气。

  酋耳原本有些夹起来的白尾巴忽地又倒竖起来,蓟子训但觉一阵腥风刮过,那
庞然大物“嗷”地扑了过来,蓟子训心中一灰:自己终究要变成这凶兽的牙缝间的
臭肉。

   

 

正文 第四章 暗夜明悟

  这倒吸一口气的不是别人,正是循原路找寻蓟子训的大鸿,刚才蓟子训听到音
皑的凄叫声挣脱大鸿后,大鸿一把没抓住,心急如焚,转身欲向蓟子训方向追去,
却是征和一把抓住他:

  “你去了也无补于事,再说那边还有苍舒道长他们在,小训应该不会有事的。
”周围其他一些伙伴也半拉半扯把大鸿扯走了。

  又走了一柱香时光,大鸿心里却越来越不是滋味,想道:小训连刚认识不过一
个时辰的朋友都能这般不顾生死,若是刚才发出这凄叫声的是自己,蓟子训也会毫
不犹豫地回到自己的身边。想到这里再也不敢独生,不顾众人劝阻,义无反顾地往
回找去。

  大鸿找到蓟子训的时候,刚好是快要雨过天晴的时候,但看在大鸿眼里却是另
外一番景象,只见那一身雪白、面目极是狰狞的怪物,张牙舞爪立在蓟子训的前面
,那杀气腾腾的舌头都快挂到小训的鼻尖上了,而此刻的小训想必三魂仅剩一魂了
,正瑟瑟发抖。

  见这情状,心中豪气顿生,早忘了酋耳是头霸兽不是一头小狗。举起早握在手
中的巨斧,嗷的一声向酋耳猛扑过来。

  酋耳本来正准备偃旗息鼓,呼上自己同伴撤退。猛眼间见一个傻大汉举着一把
小菜刀向自己冲来,人是个粗人,只是那 “嗷”声呐喊比自己刚才还威风八面,奶
奶的,我酋耳不发威还当我是病猫呢。

  酋耳正发愁等会儿不知道怎么向同伴解释,总不能说对手太是厉害,特别是这
个人类少年更是深不可测,我非常害怕,那以后我还怎么混。见这傻大个自己撞上
来,心里不知有多开心,拿这傻家伙回去也可以交代一下。

  蓟子训正闭目待死,却听身后传来的是大鸿的声音,暗道不好,这酋耳早扑过
自己的头顶,一口衔住大鸿,一声低吼,招呼其他同伴呼啸而去,待蓟子训回去神
来,酋耳和大鸿都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蓟子训看得魂飞魄散,音皑看得目瞪口呆,苍舒等人却觉得莫名其妙,一时间
谁也不说话,倒是蓟子训先回过魂魄,道:“苍大哥,大鸿是救我来的,现在被怪
物叼走了,我要寻他,我先走了。”神情极是平静。

  苍舒微皱了一下眉头,道:“我知道你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我很高兴你有
这份心,但这滟林凶险无比,里面谁也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怪物,滟林分内核林、外
核林两林,内核林据我所知至少有五层之险,我们现在所在的仅是第一层青林核,
酋耳在人世算是第一等凶兽了,但在这滟林中它们也仅在青林核称霸,你这一路下
去,人不一定找到,碰到的奇事怪物恐怕是你难以想象的。”

  音皑也在旁劝说:“小训,很高兴你刚才能跑回来救护我,我心里已经把你当
自己的弟弟了,听大哥一句话,回去吧。”

  其他三人也纷纷于旁劝阻,待众人都说得唇焦口干时,蓟子训却说:“各位大
哥你们不用劝说了,不管前面是刀山还是火海,我还是会一往无前,若是现在被酋
耳怪兽叼走的是你们,我也同样会追去的,因为我想如果我不去,这辈子都难心安
。”

  一字一句地说得极慢,但众人却觉得字字都仿佛敲在自己的心弦上。苍舒他们
一时间竟找不到一句话来劝说蓟子训,一时间都陷入沉思中,心里忍不住问自己:
“我怎么那么卑鄙,心境竟比不上一小儿,还枉为练道之人。”

  蓟子训在众人沉默间,已经循着大鸿的血迹消失在丛林中。音皑想要追去,被
苍舒阻住:“不用追了,音皑你先回去向师父禀明这里的一切,由师父定夺。庭坚
龙降你们往东边行去,按师父交代的清华师叔最后发来的讯息应该就在青林核西部
边缘,我和仲容师弟先暗随小训,一切便宜行事。”

  原来这次玉晨坡之所以前所未有的派出五个银袍道长陪同园峤坪的役工们进林
,却是另藏玄机。

  五天前同是清净院的清华师叔率同院里门下十五个弟子进林擒凶,直到昨天下
午才传回讯息,贼人已经丧命,但直到今天中午还不见师叔他们的人影,天王槐离
清华贤长最后出现的地点相离不远,清流贤人特地吩咐苍舒等五个弟子先暗地里探
个究竟,再作打算。

  这一切蓟子训他们自然是不知晓的,就是玉晨坡也仅少数人知晓。音皑本不愿
回去,但大师兄所命,再加上自己尚未完全复原,就是去也帮不了多少忙,其他人
也并无异议,遂各自分头行动。

  且说蓟子训循着酋耳奔离的方向跟去,开始还担心大鸿会不会被呑杀了,待跟
踪了个把时辰,并没有找到能证明大鸿被杀的丝毫痕迹,比如被撕下的衣物、毛发
之类的,心里也踏实不少。

  前面去路蓟子训还有迹可循,这地上或明或暗的大鸿的血迹还可指明方向,随
着逐步深入光线越来越暗,而且林木越来越茂密,有时候干脆无路可走。为了确定
方向,蓟子训都要每棵树、每株花草细细擦看,但总的来说,偌大的酋耳衔着个大
活人应该还会留下些蛛丝马迹。

  蓟子训毕竟是个小孩,体格本来就弱,刚开始是凭着一股热血冲劲,奔袭了二
个多时辰,脚步也渐渐地缓了一下,每进一步,感觉这空气越发的阴冷潮湿,难受
之极。

  今天进林本就没准备要在林里过夜,根本就没带干粮和多余的衣物,饥寒交加
之下,蓟子训已经筋疲力尽,实在再也无力前进一步了,遂找了个稍为干燥点的地
方停了下来。

  打量四周,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处身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四周森林黑黝黝
的一团漆黑,神秘莫测,偶尔一阵山风刮过,各种高大的直入云霄的树林簌簌作响
,但是响声已经和白天有所不同了。

  高大的杈丫狰狞张舞,丛杂的矮树在林边隙地上瑟瑟作声,各种平人高的长大
的野草野藤在冷风中鳗鲡似地蠕蠕游动,蓁莽屈曲招展,有如伸出了长臂,张爪攫
人,一团团枯死的干草和落叶在风中急走,蔓天飞舞,如象有大祸将至,仓皇逸窜
,四面八方全是凄凉寥廓莽林。

  远处间或会传来几声凄厉得让人毛骨悚然不知是飞禽还是走兽的叫声,蓟子训
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过在这么个可怕的环境中独处过。他紧张地蜷缩着身子,靠着
树干张大双眼,虽然什么也看不清楚,心理上却感觉这样会安全些。

  待耳目逐渐适应了四周的阴森凄冷,放眼向远处望去,已完全辨不清南北东西
,蓟子训心想只要自己一转身肯定不知道来路去处,他小心地取些地上的枯枝烂木
,趁着现在还有些方向感觉,把来路去路标示好。

  然后仔细回想了一下平日那些老柴工聊天时关于丛林过夜的一些经验,嗯,还
是先生堆火,既可驱寒,又可烤制食物,再者火光还可以阻吓野兽,柴木不用费力
,一会儿功夫就在周围拢了一堆枯枝落叶,然后是取火,身边没带燧石,只能是钻
木取火了。他找来了一截横亘在不远处的烂木,取了个相对干燥的地方覆上一层干
草树叶,取出腰上的小铜斧,用斧角斜着在木头上慢慢地砍去。

  钻了老半晌,这块木头都快折磨得断了,连青烟都没冒一缕。蓟子训盯着那被
砍得皮开肉绽的木头,心里沮丧极了,突然他心一动,深吸了口气,胸中藏着火意
,眼光从那斧斫处深入,渐渐地那斧凿处的创口在眼里奇异地合并起来,胸中那股
火意自然地顺着神识所达处延伸,那火意和着木头的气息消散不见。

  蓟子训定神一看那木头,还如刚才一样的皮开肉绽,毫无改变,正以为取火失
败,突然闻到一股火焦味,一缕青烟从裂口冒出,不一会,不知道火苗是从哪里冒
出来的,整根木头竟燃起熊熊烈火,连忙把堆积好的干部柴木往火焰中拢。

  蓟子训一声轻啸,心里抑制不住的开心,心情也好了许多,这方法真是好用,
直到现在蓟子训也搞不明白他是怎样找到树木的破绽,又是怎样能一斧按纹路劈开
树木。

  苍舒他们最后得出的结论事实上是不当的,一个砍了一辈子柴的樵夫也可谓手
法娴熟了吧,但穷其一生也不可能一斧把一块木头按纹理劈开六爿,所谓熟能生巧
也只能是手法熟练一些,实际上是不可能探究到象蓟子训这样已无意中掌握的天意
这种程度的。

  天下万物,生生死死,生而及死,死而后生,若是生命仅是一种形式,那飞禽
走兽、花草树木、昆虫游蜉岂不是没有分别吗?不对,不对,那人同禽兽还有区别
吗?人死如灯灭,人死之后的尸骸还不是还于自然,生命既是无奈的轮回,也是积
极向上的循环,如此说来,人同禽兽是同出一源,归于一统,是生命形式的升华和
进化。

  无论是有智慧的人还是茹毛饮血的禽兽,应该都是天意所授,天心所在,天威
所重,天道所蕴,天意难违,但天意可测。这木中取火,神木生像,岂不正是天意
所授吗?

  又转念一想,天下万物莫不都有生命灵气?只要能搭起和其他生命体的桥梁,
那不管黑天恶林,岂不是处处是家,凶兽荒禽,岂不是个个为友?

  想到这里蓟子训有些明悟,心下大是开心,这四周阴风黑影也不再感觉恐惧,
远处不知名飞鸟振翅扑翼的声音和一二声时高时低的低吼声听起来也特别悦耳。

  也不知道沉思了多少时间,那火光渐渐地暗淡下来,蓟子训连忙添加些柴火,
火苗又轰地升腾起来,刚才一时心情转好,倒忘了祭五脏府了,现在一回到过神来
,肚子便嗷嗷地叫了起来。

  得赶快找点吃的,再休息会儿,不然明天真没精神了。他借着火光,找到一些
落地的野果,将就着吃了几颗野果,找了棵稍微干净点的树木爬上树丫闭上眼睛眼
皮就顶不住了。

  待他一睁看双眼,天已大亮,间或从头顶稀疏的树枝间落下几缕阳光,看起来
格外的亲切。蓟子训从树上一骨碌溜了下来,捡了几颗野果怀里装,又往还冒着青
烟的火堆撒了泡尿,一切准备停当,按照昨晚设置的标记辨明了方向,继续追踪酋
耳而去。

  约过了半个时辰,苍舒和仲容二人围着火堆转了一圈,笑着:“这小子倒还能
撑住,我们离他已是不远了。”因青核林杂木丛生,巨木密植,二人施展不开身法
,只能象蓟子训一样走一步看一步,所以速度也慢。

  经过一晚休息,蓟子训感觉走起路来特别轻松,特别在想明白了这四周长在地
上,飞在头上的,爬在泥里的都是和自己一样平等的生命,使他对偶尔划破他衣衫
、割破他皮肉的杂木、野荆也倍感亲切。

  他不再对丛林感到害怕,虽然四周的草木禽兽越来越怪异,也越来越面目狰狞
,若在二天前,蓟子训一定会吓得落荒而逃,但现在,他饶有兴趣地观察着这一切
,心情出奇地安详平和。

  他没有再象昨天一样要停下来仔细查看半天才能判别酋耳的踪迹,他现在发现
自己就象天生在这丛林中生活的野兽一样,本能操纵着他的行动,根本不再顾忌一
脚踏下去会碰到什么不可知的凶险,刚开始他还会迟疑一下,用心神去接触前方一
些不可预测的危机,到后来他根本不用特意去观察,脚下的杂木藤草好象不断地向
他提示着路线。

  他越走越快,他感觉到了酋耳那凶悍的气味已离自己越来越近,他甚至还感觉
到大鸿在生命的尽头挣扎呐喊。

  苍舒越来越感觉到吃惊,刚开始他还能从蓟子训经过的地方发现某些诸如被压
倒的野草、被刮断的木枝等痕迹,到后面这些人为的踪迹逐渐消失,但蓟子训经过
的路线却是如此的显现,一条深林中根本不可见的羊肠小路清晰可见,仿佛这路天
生就为他们开的。

  “天哪,发生什么事了?”苍舒有些呻吟。

  “也许这里真是就有小路。”仲容这样解释也许让苍舒安心点。

  蓟子训每一步迈开当脚踏实地时,从厚厚积成一层的落叶上都能感觉到一股新
力生成,自己象是这地上铺的其中的一片落叶,到后来就干脆光着脚丫跑,他喜欢
这种毫无遮掩地和有些腐败的落叶和泥土接触,这种感觉更奇妙,他不象是在这九
死一生的深林里奔跑,简直就象是在家里漫步一样。

  那种温馨的体验就象儿时匍匐在母亲怀里的感觉,他忍不住大笑,他知道这就
是天意,他好象捕捉到天意是怎样存在的,能体会到,但不可说。

  蓟子训一路奔跑,一路大笑,惊起无数的沉寂中的鸟兽,那鸟兽四处奔走,又
慢慢地聚在一块,远远地打量着这陌生的来客,几只胆大的野兽跟着他后面追,几
羽鲜艳的不知名的飞鸟在他头上盘旋,但蓟子训感觉到它们是善意而且有些调皮。


  天又慢慢地暗了下来,树木也越来越粗壮,更有许多的巨木因年岁久长而死亡
腐朽,路上还到处可见大小不一的动物的尸骸,活着的依然生气勃勃,腐败的死气
沉沉,生和死的气息混合在一起竟是如此的神奇。

  蓟子训并不感觉饥饿困顿,他飞快地跑,有时会跃过一些横亘着的尸骸和朽木
,毫不停滞,远看就如一只蝴蝶般轻盈,天已不知不觉间黑了下了。

  “嗯,又一天了,好快啊,但愿大鸿能再坚持住。”蓟子训畅快地停住了脚步
,自言自语道。

  “咦,怎么没感觉饿呀,也许是饿过了头,先吃点野果吧。”他掏出早上拾起
的野果吃了几颗,原地跳了几下,没发觉有疲惫的感觉。

  “有点奇怪,看起来我还可以跑一阵子,这大鸿一定很害怕,我还是早点找到
他。”想起大鸿,他决定放弃休息,继续追踪。

  黑夜终于如期来临,白天一切还真实可见的动的静的活物,此刻都在暗夜的包
围下瑟瑟发抖,这夜雾暗影中会隐藏着什么古怪呢?

  蓟子训不知道自己已经临近青林核和哀林核的分界线,滟林之凶险不在于内藏
什么荒禽恶兽,而在于自青林核以内的每层内核林交界处诡奇不可知的天变,这天
变可能是瘴气,可能是地陷,可能是雷电等等,那都是人力所不可抗衡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随着黑夜的降临,氤氲四起,开始还是一片白惨惨的四
处飘荡着,渐渐地雾气越来越浓,雾色也变得深厚起来,浓厚的黑雾把丛林中高高
低低的物景都笼罩起来,。

  在这雾靄之中,有些小小的雨点,有时候飘飘摇摇地象不知落在哪里好,有时
候直滴下来,把雾色加上一些黑暗。林中的草木全静静地低着头,在雾中立着一团
团的黑影。白天还喧嚣个不停的各种动物的叫声都归于寂静,万物在这黑雾中都似
睡非睡,梦与雾好象打成了一片

  蓟子训并不受这些浓雾的阻滞,东避西走,他清晰地感受到酋耳已经近在眼前
,没有什么可以挡住他的步伐,他的心有些激动,大鸿微弱的生命象在招唤着自己


  突然“吱”的一声在脚下响起,蓟子训停了下来,路因雾气和细雨变得更为泥
泞,脚丫踩着松软的地面,黑黑的泥水渗过厚厚的腐叶从脚丫嗤嗤冒了上来,淹过
脚背,这时蓟子训才发觉雾中的雨丝变成了雨点。

  一只小小的尖尖的脑袋从自己的脚丫边冒出来,露着两排细细密密的又尖又短
的利牙,张牙舞爪地向脚背扑来,蓟子训乍一看吓了一跳。

   

 

正文 第五章 酋耳凶兽

  蓟子训认得这小东西,象是貂一样的小动物,但有着六只腿,从上午它就一路
在自己身边游荡,其他一些动物都是三两成群地在自己身边出没,唯有它是孤零零
地仿佛极不合群,它有时会跳到旁边的树木上,有时会纵上旁边的矮木上,有时会
不远不近地从地里冒出来。

  幽暗中烁烁发光的一对小眼珠嘀溜溜直转,在夜幕降临的时候大多数的虫兽都
已经远远地离开,只有这小家伙还很友好地一路陪伴,他突然想到此刻陪伴大鸿的
一定是对死亡的恐惧。

  这真是一个可爱的生灵,蓟子训拍了拍双手,招呼那小生灵,小东西吱地从泥
里钻出,跳在蓟子训的脚背上,又噌地一声从他的脚背上窜到他摊开的手掌心。

  奇怪地这小东西身上竟不带一丝湿泥,就好象从他怀里窜出来一样,蓟子训用
手指轻轻摸着这小东西,毛是褐色的,软软的非常滑手。

  他凝视着这生灵,彼此都能感觉到对方的友善和温暖。“你不回家吗?”蓟子
训问。

  那小东西挠头搔耳,在他手掌心一会儿爬到袖管里,一会儿抬起爪子搔着蓟子
训的手心。

  “家,什么是家?”

  “你的父母呢?你的兄弟姐妹呢?”

  这句话它听得懂,原来同类聚在一起就叫家呀。“就我一个,我的伙伴都在核
界天变中消失了。”

  “可怜的孩子,没人疼的孩子。”蓟子训心想,那小东西好象很舒心地享受蓟
子训这刻涌起的温情,小脑袋垫着蓟子训的手指躺在他的手心眯着眼睛假寐。

  他怜惜地看着那小东西,把它装进自己的怀里,它那么安静,真的睡着了,也
许它从来没有呆过象蓟子训的怀里那么一个温暖的家吧。

  蓟子训看了远处茫茫的有点空旷的空间,酋耳一定在前方某个角落里聚集,大
鸿也一定会在期盼着生命的奇迹。

  他又重新上路了,这种拥有生命和拯救生命的奔跑使他多了一份使命感,雾居
然慢慢的淡薄了,雨也停了,但夜色似乎更浓,浓得象有点化不开的墨水。

  拨开眼前这层杂木树叶,他跨开一步,这一步他觉得有点吃力,然后他就看到
夜色中象绽开的灯花点点红光,这红光闪闪烁烁、幽幽远远。

  蓟子训找了块木头,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凝视一会儿,木头就象一朵鲜花般
开放着熊熊夜火,火苗跳跃感染着周围的树枝落叶,不一刻,在蓟子训前燃起了一
堆篝火。

  蓟子训低低地欢呼了一声,虽然一直在运动中,但夜林的寒意还是让人有些难
受,他把身子向那火堆靠去,翘起脚丫在火上直晃。

  篝火发出的光和热温暖着他被雾水淋湿的衣服和有些疲惫的身心,脚丫上的黑
泥被火一烤一会儿就变白了,双脚一搓,一双赤脚又变得白白净净。

  蓟子训跳了起来,他清楚地知道刚才那点点红光是一群酋耳在黑夜中的眼睛,
果然在火光的照映下,大约有二十来头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酋耳瞪着几十双狰狞发
红的巨目。

  大鸿远远地横卧在地上,没一丝动静,怕是昏死过去了。

  那只曾经和蓟子训对峙过的酋耳远远地瞪着自己,只是脑袋耷拉着,旁边歪歪
斜斜地立着一头连蓟子训看着都感觉很老的酋耳。

  蓟子训歪着脑袋兴致勃勃地看着那只老酋耳,眼角居然连瞟都不瞟站着一边的
年轻酋耳。

  “你就是那只连做那个东西都要别人扶的老东西啊。”蓟子训拍着手大笑。

  这年青酋耳给蓟子训吓了一大跳,这话正是二天前和这人类小孩对峙时脑袋里
闪过的念头。

  “呜哇哇……”老酋耳一阵暴怒,这就是那个人类小孩,居然敢闯到酋耳的禁
地,这地方便连哀核林中的荒兽也不敢贸然踏足,一个小小的人类竟敢在老子的家
门口咆哮,我老人家今天一定要把你给吃了。

  咦,这目无尊长的小子真能和我们酋耳凶兽交谈,这话听起来那么熟,人类是
决断不可能知道我老人家做那事情还要人扶的道理,是哪个酋耳小子竟敢泄露我酋
耳族这高级机密?苟子!!就这小子和这人类对过话。

  年青酋耳浑身一颤,身子都快软瘫了,他知道那老东西一定怀疑是自己泄露秘
密的,可我真的没说呀,这人类魔鬼真是我的克星啊。

  “啊吼……”一声惨叫,苟子酋耳庞大的身躯竟然不敌这个连做爱都要人扶的
老酋耳的随手一爪,象地上的腐叶般斜斜飞出几十丈远。

  蓟子训嘎嘎笑得直身子都直不起来。开心哪,这二天没现在这般开心。只是还
没待他缓过所来,一团白影闪电般立在自己跟前,正是那头老酋耳。所有的酋耳都
往后退了一步,老祖宗发脾气了,还真没人能扛得住。

  “很好笑?”老酋耳凶狠狠地低着头盯着矮小的蓟子训,长长的舌头不住地翻
卷着。

  “真的很好笑啊,你老人家这么英勇神武哪要别人扶着做那事情,那个苟子,
哈哈,狗子,真是找打啊,哈哈……”蓟子训笑得更凶,狗子的名字更令人发喙。


  老酋耳围着蓟子训转了一圈,真是好奇怪的人类,我脑袋里想着的名字它也会
知道,那我让人扶着做爱的事也就不一定真是苟子说出来的,不行,就是脑袋里想
着也不行,那是亵渎我老人家的尊严还有我可爱的丽丽的贞节。受不了了,要快点
回去降火了,想到这里身后的尾巴翘得更高了。

  老酋耳突然听到一声卟哧的轻笑声,然后看到蓟子训有点邪邪的意味深长的暧
昧笑容。老酋耳下意识地用那巨大的手掌蒙住脸,丑脸居然有些微微的发烫,幸亏
是黑夜,不然糗大了。

  这小子还真是个魔鬼,还是快点打发走,不然还真没什么隐私秘密了。

  “我就要回我的朋友,对于我和狗子之间的冲突我真的很抱歉,我也不是有意
要闯入你们的圣地。”蓟子训一本正经地说明来意。

  就是地上的那个有些健壮的人类?老酋耳嘟哢着道。该死的苟子,什么人不好
弄弄来这个魔鬼一样的人类的朋友。

  蓟子训翻看着昏死过去的大鸿,除了有些衣衫褴褛,皮肉有些损伤,面色有点
苍白外别无大碍,心里放心不小。

  蓟子训在察看大鸿的时候,老酋耳在他身后咬牙切齿地用脚爪比划着从哪里切
下去最合适,但心下总是不敢,看这小子刚才凭空取火这动作,没准早就等着自己
先动手,然后一把火把我老人家烧成焦碳,这不便宜了那帮早就在一旁虎视眈眈盯
着丽丽的那帮小子。

  其实酋耳无论什么时候动手,蓟子训都只能死路一条,也许是他表现的比一般
人类要特别一点,也许是让包括苟子、老酋耳在内的酋耳家族,感觉这个小人类很
亲近,就好象他本身就属于这个家族似的。

  “我大哥需要休息一下,麻烦你老人家给找个一块干净点的地方。”蓟子训很
恳切地说,老酋耳奇怪自己狠不下心来拒绝,竟然很爽快地叼起大个子人类把他们
领往林边一个很隐蔽的洞府,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就是这个轻飘飘的决定让他后悔了
一辈子。

  洞里很大,洞壁上闪烁着许多发光的石头,所以这里面倒也看得清楚,地上全
是一些兽皮,洞里还有一堆骨头,洞里还干净,只是一股腐臭充斥期间,不过看那
老酋耳挺享受地呼吸着让蓟子训觉得有点窒息的空气,蓟子训知道这是这个老东西
的香窠,果然,洞里走来一头比这老酋耳要年轻许多的大概就是丽丽的酋耳。

  丽丽一见老酋耳叼着一人类带着一人类进来,开心地吼了起来,人类不但聪明
,而且连肉都比林中其他粗俗的兽肉也好吃多了。

  老酋耳还来不及介绍他心爱的丽丽给蓟子训认识,那边丽丽已经将蓟子训扑倒
在地,长长的舌头先很享受地在蓟子训的脸上蹭了一圈,然后迫不及待地一爪把蓟
子训的衣服划破,爪子极是锋快,还没等老酋耳回过神来,蓟子训已经光溜溜地在
丽丽地四肢下挣扎。

  就在蓟子训被丽丽那恶毒的臭气薰得快昏过去、丽丽正快乐地准备帮蓟子训开
堂剖肚、老酋耳却被丽丽这小骚货的一系列举动吓呆了的时候,蓟子训怀中突然滚
出一物,正是在蓟子训怀中安睡的貂状的小生灵。

  这小生灵猝不及防被摔在地方,突地暴跳起来,二排细碎尖短的利牙恼怒地勒
勒磨动起来。那声音刺耳之至,便连快要晕过去的蓟子训也被这声音惊得头皮发麻


  这凶暴的酋耳丽丽和老酋耳一见这小东西,竟然四肢发软,全身匍匐在地嗷嗷
低吼,原本还凶相毕露的酋耳丽丽惊恐得浑身颤抖,口中竟然发不出一丝声音。

  原来这小东西本是哀林核的霸兽,名叫角瑞,许久以前因哀林发生不知名的变
故全族迁移到青林核,谁知在经过核界时正逢天变,全族林间蒸发,而仅剩他虽躲
过这天变,原本高达数丈的个头就被一场天变压缩成这个形状,连头上那犀利的角
也消失了。

  老酋耳自然不知道这小东西就是在哀林中众兽也闻风而逃的角瑞,角瑞灵异如
鬼神,天生异神异力,但作为青林核的霸兽头子,他打小就知道青林核有个酋耳天
生的敌人,酋耳都管这小东西叫暴牙。

  那个传说中被割掉尾巴最后郁郁而终的前辈祖宗,就是被这小东西暴牙在眨眼
间啃掉的。

  若按年纪来说,自己管它叫老祖宗都不够,老酋耳毕竟多活了几年,尚知道讨
命:“刚才是小……小的家眷不懂……懂事,冒犯了神兽大大……大人,请神兽大
人饶……饶……饶命。”

  如果对于蓟子训这老酋耳还有几分胆气冒犯一下,但要让他对暴牙冲撞,那是
砍掉他尾巴都不敢还手的,连这求饶都是鼓起所有的勇气才结结巴巴说出来的。

  蓟子训爬了起来,顺脚往那丽丽酋耳的硕大的狮鼻一脚踢去,酋耳这全身上下
就这鼻子是最敏感怕痛的,丽丽全身一紧,酸痛得眼泪鼻涕一齐往下直流,却始终
不敢暗哼一声,。

  “死骚货,非礼我啊,那老家伙未老先衰定是被你搞出来的。”

  丽丽一双血红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在自己一丝不挂的身上直睃巡,很是委屈,
谁愿意被这老不死搞啊,论年纪都比我爷爷还老,可他是族长啊,我也是被他用强
失身的。

  蓟子训受不了她大眼睛的巡礼,赶紧在地上捡起一条兽皮围在腰上,上去就给
老酋耳一记暴栗:

  “还有你,为老不尊,强奸幼兽,你怎么为人师表啊,你怎么当的长辈啊,人
家一个黄花闺兽就这样被你一个老东西长期霸占,天理何在,公道何在?”蓟子训
越说越来劲,抬腿就给踢在鼻子上。

  老酋耳泪眼汪汪地看着蓟子训,心里也委屈死了,哪有什么强奸呀,连诱奸都
没有,酋耳族本来就崇尚武力,只要有力量,就会有回报,丽丽没有我霸占,连她
老子都会霸占的,这里不象人类这般讲究伦理道理。

  蓟子训气得差点没吐血,什么乱七八糟的规矩,禽兽就是禽兽,。

  那边那小角瑞却开心得拍着小脚爪,在空中接连翻了七八个斤斗:“说得好,
说得妙,说得呱呱叫,吱吱。”

  蓟子训正在气头上,顺手一脚把那小东西踢向洞门外,只听吱的一声,然后听
见一片重物倒地的声音,估计是门外偷听的酋耳见那角瑞吓得趴下一片。

  老酋耳和丽丽见蓟子训连角瑞大人都一脚踢得无影踪,吓得不轻,连鼻子上的
酸痛都仿佛减轻了不少,心里竟隐隐希望小人类大人再用他的玉趾问候一下自己的
鼻子,那至少也是荣耀的一脚。

  角瑞娇小的身子一溜烟又跑回了洞里,吱地一声窜到蓟子训的肩膀,一双小小
眼睛竟隐约有泪光,蓟子训觉得自己反应有点过份猛,伸手在小角瑞的头上抚摸了
一下。

  角瑞开心地吱吱连连在他肩膀上翻了好几个跟斗。

  老酋耳见这角瑞这般畏惧蓟子训,大眼珠一转,向着蓟子训匍匐叩头:“小人
类大人,请您老人家宽恕我们的无礼。”

  蓟子训看那老酋耳眼珠子直溜转气就不打一处转:“你这老东西也不是什么好
畜牲,叫我蓟子训大人,什么小人类,什么老人家,我没你老,对了,你叫什么名
字啊?”

  “是,是,是,蓟子训大人,您老人家的名字真是威武神明,英俊不凡,佩服
佩服,小的名字就跟小草小尾巴一样,哪能跟大人您的不凡尊名比哪,小的族里酋
耳都管小的叫苟老,您老就叫我小苟吧。”苟老一向听惯了别人的恭奉,让他一下
子奉承起别人还真出了一身汗,不过也算记起这几句经常听到的奉承话。

  “狗佬,小狗。”蓟子训愣了一下,一下子笑得直在地上翻滚,这下连角瑞都
给摔在地上。

  苟老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这人类听到苟子和苟老反应都这么强烈,也许是真的这
名字没蓟子训大人的名字高明吧,可他也实在难以理解这蓟子训这名字,既不好笑
也没有比自己苟老这在酋耳里极是尊贵名字更高明的地方。

  开心了好一阵子,当蓟子训发现连角瑞这小东西都很奇怪地看着自己,想想可
能有点失态了,终于止住了狂笑,但眼角荡漾的笑意一时间也无法消除。

  角瑞重新跳回到蓟子训的肩膀,一只小趾头指着苟老:“你们这帮无知小兽儿
,胆大包天,竟敢惊忧本大人,戏弄蓟子训大人,该怎么惩罚你们,嗯!”

  说到后面,两排尖牙又吱吱地磨动起来,苟老差点没魂飞天外,暴牙磨起牙来
就是狂怒的前奏,酋耳虽然庞大,但暴牙会象钻子一样钻进肛门里,然后慢慢地把
你的内脏一点点噬咬光,最后他连一点骨头都不剩给你,他牙齿里释放出来的毒汁
会使你只剩一张皮还能保持清醒的痛苦。  明明听到有东西在你体内咬着你的骨
头咯吱咯吱地响,你痛得恨不很把自己脑袋抓下来,偏偏你还动弹不了,那是比死
还要恐怖的体验。

  丽丽已经吓得五体投地趴下动都动不了了,苟老獠牙嗒嗒地直打颤,只顾用那
庞大的头颅击打着地面,一声低吼都发不出来。

  “算了,今晚我老人家心情好,就留着你们的贱命,先把你们的紫沉淫丹拉出
来,以后少做点恶心的勾当。”角瑞摇头晃脑,十分享受面对酋耳带来的震撼性的
权威。

  苟老和丽丽一听不取他们性命,都抬起头来重新焕发了生机,再听要取他们的
紫沉淫丹大脑袋又“啪啦”一声磕在地上,却再也无力说出一个不字。

   

 

正文 第六章 紫沉淫丹

  蓟子训奇怪问:“紫沉淫丹是什么?为什么取他们淫丹只是比要他们的小命好
那么一点点?”

  角瑞吱吱直笑:“酋耳是万兽里最淫荡最好交配的动物,紫沉淫丹就如你们人
类修练的内丹,酋耳交合的次数越多,结成的淫丹反而愈小,等他们紫沉淫丹修成
比米粒还小的时候,酋耳就能幻化成人,也就能象人类一样修炼得道。”

  蓟子训大乐,原来都是这紫沉淫丹作怪,难怪这老东西还要人扶着做那东西,
取了干净。

  角瑞纵上苟老的身上,一拍他早就耷拉下来的白尾巴,道:“取了你的紫沉淫
丹,你还可以和你的丽丽重新练过,本大人可以保证百年内不会有别的酋耳抢夺你
的族长宝座,你还当你的族长,这是我看在你还听话的份上对你的承诺。”

  苟老虽然难受,但终还有暴牙的保证,至少这条老命百年内还没人会动,心下
也是大安,屁股一躬,从他胯间拉下一颗拇指大小的橙黄色小珠子,珠子上还流着
奶白色的汁液。

  角瑞从苟老身上弦箭一样弹到蓟子训的肩上,蓟子训正想仔细看这紫沉淫丹到
底是什么玩意,只见那淫丹箭一般向自己微张的嘴巴射来,一股恶腥直冲脑际,等
他想用牙齿咬住,紫沉淫丹咕咚一声滑溜进他的喉口。

  抬手去抓角瑞,只见角瑞吱吱一声早就溜落到地上,蓟子训想开口大骂,那紫
沉淫丹忽地在他还没完全咽下的喉管里卟地爆开,然后他惊恐地发现淫丹爆开流出
的那股汁液发出的恶臭直冲口齿,他想呕吐,肚里翻起的所有存货居然被这颗淫丹
堵在喉口。

  一时间几乎窒息住,他好不容易压制住这股恶心,那恶臭竟变成一股浊气直向
他的小肚里钻,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直冲肛门,他抑制不住想如厕的冲动,可这里
好歹还有个雌兽在,蓟子训怎么也要保持一点君子的风度。

  “哗”一阵恶臭,没等他想出办法,因下身原本就仅围了条兽皮,秽物竟然全
数拉在脚下,还顺着腿根缓缓地流淌,说多恶心就有多恶心,跟这股恶气相比,刚
才蓟子训还感觉洞内臭得有点窒息的空气简直就是其香无比了。

  蓟子训瞪着正手舞足蹈的角瑞,脸都快变绿了,又一阵翻江倒海,蓟子训再也
顾不得在雌性动物面前保持风度,转身撩起兽皮,就在墙角稀里哗啦地拉开了。

  等到肚肠都感觉要拉断了,肚子的翻腾声也小了许多。他终于能直起腰轻松地
吁了口气,看角瑞在一旁还在手舞足蹈,追过去就抬腿一脚,没等他飞起玉趾,脸
骤然变成真正的青绿色。

  空荡荡的肚里突地深起一股火焰,蓟子训感觉那真是一股沸腾的火焰,然后脑
袋轰地一声,全身象着了火似的,蓟子训哪管什么斯文,把腰间的兽皮一扔,整个
人光着身子象鬼上身一样在洞里一蹿一蹿。

  随着那一上一下的跳动,胯间那尚未发育成熟的分身就象根猪尾巴般上下耸动


  蓟子训只感觉那火焰就象有生命似地朝着他身内最让人疼痛、最敏感的地方无
孔不入,从小腹到下身,从下身到上身,从上身到四肢,那团火无处不在,无处不
燃。

  只有下意识地这样跳动着,摇晃着,才能减轻一点内心的灼痛,他深深吸了一
口气,试图去捕捉这团火焰,但这火那样难以捉摸,当他差点捕捉到火焰的讯息时
,它就猛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有时候甚至感觉火焰就在手指头燃烧,但眼角余光瞟过,却没有一丝火焰,
这火在哪?给我窜出来,蓟子训内心疯狂地大叫,受不了那无名火在心内烧灼的滋
味。

  角瑞倒是好意让他呑吃最年老最淫荡的酋耳所修练的紫沉淫丹,他看得出来蓟
子训天生的肾缺,这就是蓟子训打小尿床至今不愈而且体弱的原因,但他对于人类
身体构造也只停留在一知半解的程度。

  身躯比十二龄的蓟子训不知大多少倍的苟老也受不了每天淫丹带来的烧灼苦痛
,这也是他为什么不顾族内少壮酋耳的反感,硬是把都可以作自己玄孙女的丽丽占
为已有的根本原因。

  他需要每天不停地疯狂作爱来释放紫沉心丹的欲火,尽管他的身体已经不允许
他作过多的运动,哪怕是要别人扶着也要乐此不疲地做。而同时带来的原本单纯快
乐的丽丽在自己淫丹的淫浸下,也逐步修练成淫丹并每天耽于此道。

  蓟子训到处寻找这无处不在又无处可觅的火焰的时候,角瑞也发现了问题的根
源,他忽略了蓟子训是个人类,而且还是个没有发育的未成年人类。

  蓟子训全身都变成紫红色的了,火焰仿佛从他的身体里渗透出来,他把心神全
放进内心随处蔓延的火焰。角瑞眼看事情有点失控,他腾地蹦到丽丽酋耳的身上,
往她的尾巴一拽,丽丽心犹不甘却又百般无奈地从胯下拉出一颗鸽蛋大小的紫沉淫
珠,以她的年龄,能在短短不到百年的时间里就把淫丹修成鸽蛋大小也极不容易了


  仿佛一下子老了百岁的苟老拍拍丽丽的爪子,无力地又垂下脑袋。角瑞捏着鸽
蛋,往蓟子训的嘴巴弹去,又是一股恶腥,但比刚才那股巨臭好了许多,蓟子训毫
不犹豫地呑了下去。

  雌阴紫沉淫丹在喉间爆开,原本还蹦跳着的蓟子训仿佛全身都被凝固了一般,
突兀在地上一动不动。

  蓟子训刚才还发现那股火焰到处躲避自己的捕捉,待呑下这颗紫沉淫丹,全身
每个角落的火焰全部集中在分身上约二尺的地方,象在找寻什么似的,阴丹一爆开
,直向脐下涌来,却是一股沁人心脾的阴凉,心下一松,不料那股阴凉却如冰水般
越变越冷,全身刚被火焰折腾过的血脉肌体仿佛一下子结冰凝固起来。

  随后,集中在脐上的火焰一齐向上迎向那冰水,这一冷一热交织在一块,一冰
一火交融在一起,全身血液一会儿沸腾,一会儿凝固,发疯似的在肚脐上下挤作一
团。

  角瑞看蓟子训象木人一般兀立不动,肤色却由刚才的紫青色旋即变作灰白色,
眼瞳象死人一样的一动不动,心想这下糟了,不会给玩死了吧?

  突然蓟子训又象被火烧着了尾巴的老鼠般蹦腾起来,角瑞终于吁了口气,还好
没断气。

  蓟子训把所有心神都沉到脐根附近,他很清晰地看到一火一冰二股雾气一样的
气息在互相交织着,扭作一团,他试图去叫唤火焰,那火焰并不理睬他,他又去接
触冰水,也没反应,这两团气息完全象有生命的活物一般地你抱着我,我搂着,你
咬着我,我啃着你,上下翻滚。

  心里一急,忍不住用心神大吼一声,火焰和冰水表面上没有多大反应,但运动
的速度明显减慢,渐渐地他发现冰火竟分不清谁是火焰,谁是冰水,冰火由刚才的
两股力量似乎已经合并成一股新生的力量。

  蓟子训又试着接触这新生的冰火气息,冰火很微妙地颤动了一下。那团气息渐
渐地安静下来,并缓慢地在脐中聚集,并且安顿下来。

  蓟子训也慢慢收回心神,睁开双眼定晴看去,却见自己的胯下分身竟象酋耳的
尾巴般翘得老高,涨得老大,天哪,怎么会大得这么变态啊,这一定是这老狗淫丹
惹的祸。

  正暗自苦恼间,却见丽丽刚才还象死狗般的耷拉着脑袋,此刻正盯着自己的胯
下分身竟舔着舌头,淫目闪闪发光,伸脚踢向她丑陋的巨鼻,一声闷哼丽丽的眼泪
鼻涕齐飞,那双淫光四射的大眼睛竟然眨也不眨兀自盯着自己胯下巨物。

  “狗改不了吃屎,死性不改。”蓟子训骂归骂,还是赶忙又找了块兽皮盖住下
身,脸皮一阵发烧,却瞥见角瑞正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的下身,那兽皮顶着高耸
的分身恰如一顶小帐篷般架在两腿间。

  恼羞成怒间,蓟子训又如法炮制一脚把角瑞踹出洞门,吱的一声角瑞又姿态优
美地翻滚着射出洞外。

  除了胯间之物变得有点变态外,其他倒无不妥,心里还是有点高兴,遂又把心
神沉入心内,发现冰火气息已经完全融合在一起,再也分不清谁是火焰,谁是冰水


  待收回心神,胯下高物也软疲了下来,同时发现大鸿已经微微在动了,估计就
快醒来。苟老和丽丽此刻闭着双眼昏睡过去,取了他们的紫沉心丹也等同要了他们
的半条命,心下有些许愧疚。

  再环视四周,发现周围的环境比刚才看得更清晰,这洞分内外二洞,都非常宽
敞,各种大大小小的动物的骨头、皮革、毛发堆满各个角落,在一个不显目的角落
,堆着许多的大小不一的有些微光泽的晶体,仔细看去,却都如紫沉心丹模样估计
是有些年头的动物体内的结晶体。

  大鸿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抬眼便看见两头酋耳的巨头靠着自己,前面却是成堆
的有些白晃晃的尸骨,脸色立即发青口吐白沫,只恨不得自己赶快昏去,这几天倍
受惊吓的心灵再也承受不了第二次被酋耳折磨的恐惧。

  蓟子训地一把抓住大鸿的双臂,高兴道:“大哥你醒了。”

  大鸿黯然道:“小训你还是被抓来了,这地方看起来就是这凶兽的老窝,这下
我们哥俩惨了,他们正好把我们一人一个吃掉。”

  “他们?”蓟子训一脚往丽丽的脸上踹去,丽丽只是闷哼了一声,却不敢作声
,“你还发晕啊,我是来救你来的,凭这几个骚东西想吃我们哥俩,借他两胆子吧
。”

  大鸿看得目瞪口呆,很快就明白真的是得救了,一把抱住蓟子训,呜呜大哭,
蓟子训很奇怪这大男人眼泪还不是平常的多,简直就是如大江之水延绵不绝。

  但又转念道,要是一个大活人被一怪物衔在口里折腾了一二天,随时都有被呑
噬的可能,没有发疯已经算是幸运了。

  蓟子训被大鸿那五大三粗的身材箍得两眼翻白四肢抽搐,口中呜呜大叫,却是
一句话也讲不出来,好一会儿,大鸿见蓟子训眼泪鼻涕直流,心想:这小弟能感同
身受,哭得比我这当事人还要寒碜,不枉我拼死想救,真是让人感动啊。

  反过来大鸿拍着蓟子训的肩安慰他别伤心了,蓟子训让大鸿说得一点脾气都没
了,却见此时苟老正转着双眼睡醒过来,看在蓟子训的眼里却仿佛正在窃笑,想起
刚才呑下从他胯下之物拉出来的东西,直恶心得喉咙嘎嘎干吼,纵了过去连打脚踢
,又是一阵暴打。

  这飞来横祸让苟老红眼睛边上又多了两个黑眶,丽丽非常同情地看着苟老,见
蓟子训眼光横了过来,连忙闭上眼睛假寐,只听得苟老闷闷直哼,却连摇尾乞怜的
力气都没了。

  大鸿看得直抽冷气,原来这酋耳凶兽是可以这样被收拾的,蓟子训挥手让大鸿
过来活动一下筋骨,大鸿把一颗硕大的脑袋摇得象个拨郎鼓,看起来解气,若要自
己动手却是万万不敢的。

  苟老除了踢在鼻子上的几脚让他发出几声真实的痛哼声,其余嗯嗯哼哼纯粹是
在享受蓟子训的搔痒了,暴打了约一盏茶功夫,蓟子训直打得手脚发颤,却再无兴
趣下手了。

  蓟子训也知道苟老他们这么乖巧倒不是自己真能拿他怎么办,更何况现在让自
己夺了辛苦修练的内丹,若不是那角瑞镇着,不知道自己被他杀了几百次。当下也
不敢真下狠手记记往他狮鼻上轰,若是这老淫兽一发怒还真吃不了兜着走。

  苟老此刻已是欲哭无泪,不仅失了历尽千辛万苦修练而成的紫沉内丹,更被这
人类小恶魔当玩具一般疯打,苟老活了几百岁从来没受过如此的委屈,自尊心更是
受到莫大的损伤,只恨这丽丽没事要扒了小恶魔的衣裤。

  那边丽丽心中更是悔恨万分,谁知道这小小人类却是如此难惹,想当初自己也
是亭亭玉立,水一样娇嫩的酋耳之花,多少酋耳小伙子向自己献殷勤殷,恨自己为
攀权贵把身卖,直落得臭名远扬把丹失。

  苟老此刻巴不得蓟子训等人快快离去,再呆个三天五天怕是自己这根老骨头都
要搭进去,却见蓟子训一双贼溜溜的眼珠在自己的洞府直打量,心里一紧,别是让
他发现自己的宝贝,要知道自己被取了淫丹,若真象以前一样重新练起,只怕有生
之年都恢复不了原先的水平,幸好他平日横征暴敛收藏了一些练丹的宝贝。

  蓟子训心内大喜,心神偷偷探到这老狗还藏着宝贝,眼光随着苟老的眼珠转,
苟老极是慌张,瞥了墙角一眼,想到这小恶魔太是厉害,干脆闭起眼睛,耳朵却竖
得老高。

  苟老眼神虽然慌乱,却还是被蓟子训逮到了,他轻手轻脚走到刚才那小堆有些
微微发光的结晶边上,掀起靠墙的一块兽皮,哇地轻叫一声,真是宝贝,却是兽皮
下盖着均有鸽蛋大小的彩光四射的各种宝珠,蓟子训也不认识这些东西,用那块兽
皮把这些珠子全都裹了起来,心下嘿嘿暗笑不止。

  苟老心里一阵泣血,现在真的是一无所有了,一夜之间竟落到这种境地,越想
越伤心,再也忍不住仰天号啕大哭,这声音听在大鸿耳里却是一阵暴吼,急忙拉着
蓟子训往洞外走。

  二人步出洞外,天已大亮,酋耳兽族平时聚会的这块禁地极是宽敞,横竖足有
百来丈,中间无一树木杂草,就是有,也早都被这般庞然大物易为平地。阳光毫无
阻挡地洒落在二人身上,竟是那么的温暖和亲近,短短一晚功夫,这两人均有再世
为人的感慨。

  此刻几十头平日威风八面的酋耳们俯首帖耳按高低大小排得整整齐齐的三排,
仔细一看,却见角瑞在酋耳群中上窜下跳,每窜到一头酋耳背上,这酋耳定是浑身
一颤,便是连大气也不敢多喘一声。

  蓟子训看得大乐,抚掌大笑:“你这小东西却也厉害,教这许多大狗、小狗、
狗仔伏伏贴贴,狗子,过来,让本大人来玩玩。”

  立时从酋耳群中屁颠屁颠地跑出一头酋耳,正是衔着大鸿狂奔了二天的那头酋
耳,大鸿见那酋耳往自己方向冲来,一声鬼吼,赶紧躲到蓟子训的背后。

  苟子刚才让那角瑞在背上跳来跳去,浑身气力都用在收紧肛门上,生怕这角瑞
大人一生气就从你的肛门钻进去,全身上下早就吓得大汗淋漓,见蓟子训打招呼,
心下一声欢啸,当即跑了过来。

  蓟子训待狗子矮下身来,轻跳一步就上了酋耳背上,这酋耳毛长且柔和,坐在
这上面倒也舒适。拍着苟子的背在空地上转了两圈,正要冲入林中啸傲一番,突听
旁边林中传来几声酋耳的暴哮声,然后是剑鸣声还夹杂着人类的长啸声。

  蓟子训感觉奇怪,这时候还有人类敢闯到酋耳老窝来?

   

 

正文 第七章 无间地狱

  正在奇怪间,突听一声大喊:“小训,你在哪?”

  “苍舒大哥,是苍舒大哥,狗子快叫你们这些小狗们住手。”苟子一声短啸,
从林外奔来二人,后面跟着三头酋耳,来人正是苍舒仲容二人,只是面目疲倦,全
身上下衣衫破烂。蓟子训心中一阵温暖,苍舒他们几个道长认识也仅仅几个时辰,
居然会置滟林凶险于不顾,为了自己这个园峤坪的平凡砍柴工奔波劳累,心头一热
,泪珠就差点往下掉。

  却说苍舒一路毫不停留跟着蓟子训狂奔,刚开始仗着师门秘术跟得还游刃有余
,直至昨天上午开始,越追越是心惊,原本仅半个时辰的距离,不吃不休地连续追
踪了一整天却发现越来越远,到昨晚遇林中大雾,更是讯息全无,摸索了一整夜才
终于让他找到这地方,人没找到先碰到三头酋耳,差点又是一番血斗。

  历尽艰辛终于找到蓟子训,心里还准备会有一番生死苦斗,却见到蓟子训施施
然居然坐在酋耳背上身那指手划脚,差点没背过气去,这小子到底是怎么搞的,居
然跟酋耳搞得跟亲眷似的。

  更让他心惊肉跳的是居然会有三十多头酋耳排着队来迎接自己,忙拉着蓟子训
非要让他好好解释清楚,这二天心中着实藏着太多謎团令自己百思不得其解。

  蓟子训自然把前后经过一五一十讲于苍舒他们听,只是隐瞒了吃那老狗和雌狗
淫丹的情节,在他想来这是最没面子的事了,反正这过程也只有自己知道,其他酋
角、角瑞这些禽兽就是想泄密也没人懂他们鸟语,哈哈。

  苍舒、仲容二人听来自然咂咂称奇,暗叹不已。苍舒看这里事也差不多了了,
遂要蓟子训他们先回去,自己还要到青林核西侧接应龙降、庭坚两位,蓟子训自然
死活不肯,大鸿前二日受惊匪浅,先由苟子派一酋耳送他回山,自己则由苟子及另
二头酋耳作坐骑送去,苍舒见有酋耳这林中之霸相伴,自然喜笑颜开,也不再坚持
让蓟子训回去,就这样,一行三人三酋耳不紧不慢地朝着西边进发,只是角瑞这几
天却整天赖在蓟子训怀里不肯出来。

  一路上,因为有酋耳陪伴,百兽回避,路也好走,倒也轻松悠闲,这三人倒不
象是有急事赶去,却象是游山玩水踏青而行的富家子弟。只是这蓟子训怎么看也不
象富家子弟,连平常人家都欠奉,全身上下没有寸褛,只有几块兽皮裹身,胯下倒
是緾了块几破皮,却是被丽丽撕得寸寸条条的衣裤布条,但也勉强能包住这突然变
得雄壮的庞然大物。

  就这样行了三天,到了第三天中午,不但酋耳有点不安,就连蓟子训怀中的角
瑞都惊醒了,苍舒道:“快要到了,龙降师弟他们就在这附近的林里。”

  修道之人总有神秘莫测、层出不穷的手段,比如每天晚上但见苍舒鬼画符般在
林中画个圈,睡觉的时候就边虫蚁都避而不见,蓟子训自然是羡慕不已,却也不敢
犯禁多问。

  三人下了酋耳,取了一些干粮,捡了一些水果,在林中取了点积雨将就了一餐
,正准备起程时,却听苟子一声怒吼,只听林中奔出一方头大耳的道人,正是庭坚
道长,这庭坚一见苍舒他们声嘶力竭地喊了声“大师兄!”就一头栽倒在地,人事不
省。

  苍舒忙用手搭在庭坚的后背心,半响,庭坚道长才渐渐有了血色。全身仍自颤
抖不止,蓟子训用树叶取了一掬水喂他喝下,又过了会,庭坚终于睁开双眼,放声
大哭。

  蓟子训见那庭坚哭得伤心,心里怪是别扭,这几天这些大个汉子好象特别喜欢
学娘们号啕大哭,先有大鸿,后有酋耳苟老,再有庭坚,不过想修道之人平时讲究
的就是致虚极,守静笃,守心抱一,不以物喜,不以事悲,这庭坚他们到底出了什
么事,这般伤心。

  这庭坚边哭边说,直听得众人毛发倒竖,冷汗直淋,原来龙降、庭坚他们开始
在离天王槐约二个时辰距离处,探寻到清华师叔遗留下来的本门秘讯,按秘讯指示
,他们一直往西行,这一路上倒也安静,从第三天下午开始,情形就变得诡异可怖
,先是看到大片的树木象被什么怪物生生拦腰扭断,然后到处可见各类大大小小的
飞禽走兽被肢解的尸骸,血腥冲天,碎肉横飞,若不是他们用真元强压住恶心,只
怕连一步路都迈不开,那一段短短数百丈的距离他们足足走了二三个时辰,这一路
同修罗地狱一样阴惨。

  走过那段路,见到了神情可怖的清华师叔,清华师叔好象受到了莫大的刺激,
连庭坚他们两人都认不出来,问他也不答,只是由他意愿有一句没一句的自言自语
,把他陆续说的话串连起来才明白其中变故,他所率十五名弟子仅他一人尚存,其
余悉数身亡,其中二位道兄在擒杀贼人中被杀,只是在贼人身上并未找到失窃的宝
器,在搜寻失落宝物过程中,发现了更可怕的事实,林中居然有人接应,而且从对
方逃遁所施身法看出正是正一道门所独有的飞渡术,也就是说这宝器被盗本就是内
外勾结,只是因对方把自己用黑布包得严严实实,看不清这内贼是谁。

  刚开始那黑衣内贼心存顾忌,不敢近身交手,所施的全是逃命法术,就这样捉
迷藏般你追我逃一直到三天前,那黑衣人不知怎么回事忽然修为大增,居然能力战
清华师叔及另十三名道长,所施法术却连清华贤人都见所未见,黑衣人且战且退,
在这天黄昏时分双方竟不知不觉间打到了青林核和哀林核的核界,滟林核界那是人
鬼不敢涉足的地方,修道者也除非有真人以上的修为才方有可能有安全过界,普通
人兽却是万难逃也这核界的天变。

  谁料这黑衣人狂性大发,竟自残手脚,投身核界天变,清华师叔等人如何敢冒
这险越界追过。

  第二天,清华师叔见那黑衣人进了青林核界后许久不见踪影,正准备回师禀明
晦晚院后再作打算,谁料那黑衣人竟从核界中如魔鬼般回来。

  清华师叔他们还未还过神来,十三名道兄竟三两下被那恶鬼所杀,也不知道这
黑魔用的什么法术,这十三名道兄低的也练至木丹阶,全身道元所蓄心丹竟悉数被
那恶魔取去,尸骨无存,清华师叔见势不好,夺路而走,被那黑鬼一路跟来,幸好
那黑鬼神智似是不清,追一会,疯一会,这一路浩劫全是那黑怪物的杰作。

  蓟子训每每听庭坚说到黑衣人名字时牙齿都喇喇直响,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
对他的称呼也随情绪变动千变万化,一时听得自己头皮发痒,这黑衣老兄也太变态
了。

  庭坚说到这里两眼空洞地望着虚空,口中却念念有词:“恶魔,来啊,恶魔。


  苍舒眉头一皱道:“后来呢?”语中暗含真力,听在庭坚耳里如霹雳响起。

  庭坚一震,道:“后来就碰到我们了,后来清华师叔被那黑怪擒住了,他老人
家被生生地取了道丹。”还没说完又放声大哭。

  苍舒、仲容二人竟听得热泪长流,蓟子训见苍舒二人刚才听到十三人同门师兄
弟被取内丹均无什么表示,这一说清华师叔被取道丹竟这么悲伤,也不明所以。

  原来这人世间修道中人分道人、贤人、真人、灵人四等,道人所蓄道元心丹叫
五行丹,贤人所蓄道元心丹叫五灵道丹,真人所蓄道元心丹叫道胎,灵人所蓄道元
心丹叫道婴,这五行心丹因修为浅只要处于昏迷状态均可被取,取后即灰飞烟灭,
尸骨无存,而贤人以上修行心丹若非持丹者自愿那是万万不能强取的。蓟子训所服
淫丹即是苟老、丽丽迫于角瑞淫威无奈自愿给予的,只是这酋耳的淫丹又不同与人
类的心丹。

  清华贤人被取道丹那真是惨绝人寰的事,因五灵道丹一旦生成,就和五脏六腑
、千经百脉血肉相承,已成生命的一部分,剥离道丹那是等同剥离一个生命,这比
生剐了他还要痛苦,若非他经受不住那生不如死的折磨,抑或是被迷了心智,绝不
会自愿献出道丹。

  苍舒毕竟修为稍高,只是低泣了一会就静下心来,见蓟子训不解,遂轻声简单
介绍了道丹的缘由。

  蓟子训如何听过这等凄惨事,对那黑衣人也不禁深恶痛绝起来,他左右张望不
见龙降,刚才庭坚也没说到龙降被杀,遂问:“龙降大哥呢?”

  庭坚面色一惨:“我们三人被那怪物追杀,清华师叔拼命阻拦那怪物,要我们
千万得保住性命,好把滟林发生的事向师门禀明,我们如何敢让师叔一个人冒险,
眼睁睁看着师叔被那怪物取了道丹束手无策,是龙降师兄最后一掌把我送出那地方
,我也不知道龙降师兄是生是死。”

  苍舒急道:“龙降若有生机自会避开那怪物,若生机已绝,我们去也是徒劳无
功,怪物取了师叔的道丹加上练化现在也差不多时间要追来了,走,速速离开这里
。”

  蓟子训招过酋耳,众人慌忙骑上酋耳往来路返转。走了一会,苍舒又觉不妥,
这黑衣怪太变态了,若是教他追上,性命事小,这滟林发生的事就永远不为人知了


  苍舒又把他们四人分成两组,苍舒和蓟子训合骑酋耳苟子往东北方向走,庭坚
和仲容分乘二骑往东南方向走,分散逃跑。

  蓟子训拼命往苟子肚子上蹬,苟子心里原本就不安,巴不得离得愈远愈好,撒
开四蹄风驰电掣般跑。

  二人狂奔了好一阵子,自觉逃得够远了,才由狗子慢慢地驮着二人转东南方向
奔去,正在蓟子训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小角瑞突地从他怀中跳出,落在狗子的头上
,吱吱几声对着酋耳猛喊,蓟子训忙对苍舒道:“小东西感觉到东南方向有核界天
变的气息,我们要全力转向北行了。”  苍舒也不言语,点了点头,苟子转而身
北狂奔,小角瑞不再往蓟子训的怀里钻,就立在蓟子训的肩头上,一双小眼睛专注
地看着远方,突然角瑞吱了一声,还在急剧奔跑中的苟子嘎然而止,幸好蓟子训还
懂角瑞的意思,心里有所准备紧紧抓住狗子的长毛,倒是苍舒差点没给甩出去。 
 有点阴暗的丛林里看不出一丝变化,角瑞有点恐惶不安起来。远处只见披着黑衣
、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的怪物如蝙蝠般挂在树杈上。

  苍舒吸了一口气,低声说:“等会儿我们一交手,你就立即骑着酋耳往回跑,
小训兄弟,我们恐怕真要缘尽于此了。”

  蓟子训也不答话,凝视着远处的黑衣人,眼光又越过这黑衣人,向着广袤而空
远的森林投去,渐渐地感觉自己就是那森林,自己就是那树,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
生的欲望和对生命的渴求。

  几天前这森林还是他的恶梦,现在却让他倍感亲近,好象这里就是他的家,这
些万物生灵都是他的朋友和家人,远处森林无风自动,勒勒作响,象是在回应蓟子
训的心声。

  角瑞刚才还站得畏畏缩缩,此刻被蓟子训那强大精神力感染,也挺起了胸膛。
酋耳已经慢慢地后退了,此时也立住了脚跟,苍舒长吸了口气,缓缓地把手中的无
尘宝剑向前一指。

  那黑衣人又缓缓地落在地上,好象身子被什么东西托住似的,单是这凝神定影
的身法就让苍舒面色苍白,以他现在的修为同对手有天壤之别。

  “喂,你是爷们还是娘们,大白天蒙着个脸干什么?”苍舒给吓了一大跳,却
见蓟子训竟然跳下酋耳,立在狗子的前面叉着腰指着黑衣人叫战。

  苟子低低嘟哢了声:“疯子。”角瑞差点从蓟子训的肩膀上吓跌下来。

  那黑衣人偏着脑袋盯着蓟子训不答话,仿佛在费力地思考着什么似的,眼光竟
如蝙蝠般空洞无物,气氛一时又紧张起来。

  “咦,生气了,不说话了,不说话就当你是娘们了,喂,你是老娘们还是小娘
们,掀了那块遮羞布让你蓟子训大人好好瞧瞧。”蓟子训手舞足蹈。

  黑衣人努力沉思着,突然咧嘴一笑,一声难听的嘎嘎声象是黄泉地狱传来的声
音,蓟子训不由全身一缩。

  “你笑得好难听哦,拜托了,哪有娘们笑得象你这样鬼叫似的。”黑衣人忽然
全身一颤,口中竟然喃喃吐出二个字:“鬼鬼……”

  蓟子训说是迟那时快,一把抓起肩上的角瑞,往下一抛,左脚一脚踢去:“现
在该你上工了。”角瑞吱吱惨叫着向黑衣人射去。

  蓟子训飞似地转身溜回到酋耳背上,酋耳弓起脊背做好随时逃路的准备,这一
边看得苍舒目瞪口呆。

  这自然是蓟子训和角瑞他们设计好的动作,种种气息表明这黑衣人经过核界天
变,心智已失,只有激得他心神一失守,角瑞就有机会予以重创。

  这角瑞原本体如犀牛,能日驰万里,灵异如鬼神,只是经过这核界天变,才缩
水至这侏儒状,但这上千年的灵兽又岂是寻常之辈,心里虽然抗拒天变气息,但这
生死关头他还是奋勇地挺身而出。

  “暴牙大人加油啊。”苟子真诚为他呐喊。

  “小东西用力揍他,不要弱了你蓟子训大人的威名。”

  角瑞已把全身的毒剂全聚在牙根上,快若迅电地向黑衣人颈脖扑去,没等他回
去神来,已一口咬下,角瑞心里一阵大喜,任务完成,下面就等你死翘翘了,却不
料这二排坚可碎金的暴牙咬了一半就象遇到烈火,痛得哇地松开了牙齿,却发觉掉
了好几颗利牙,这角瑞五行属金,最是怕火。

  只见那黑衣随手轰出一声暴雷,还没等角瑞回过神来,一道青光打在身上,只
闻一阵毛发烧焦的臭味,一声惨叫,角瑞被黑衣人一脚踢飞。

  酋耳一见差点没吓趴下,这黑衣人也太变态了,居然在暴牙大人偷袭下,还能
一招把这神勇的暴牙大人打得暴牙脱落、毛发烧焦另加生死不明。

  蓟子训一见,大叫:“溜……”

  还没等酋耳起步,那黑衣人象是幽灵般立在蓟子训的眼前。酋耳早就趴下了,
不知道是怕的还是吓的,角瑞也不知道被踢到哪里去了,苍舒抬剑欲砍,那黑衣人
看也不看,用手轻轻一甩,一声惨叫,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蓟子训张口结舌:“老大你也太神武了吧,连大暴牙都咬不死你啊。”

  黑衣人歪着头看蓟子训,一字一句道:“你这小孩太坏,我要杀你。”

  蓟子训看那黑洞洞没生气的眼眶,心里一紧差点老毛病发作了,赶紧一夹两腿
,硬生生地把胯间的尿意憋了回去。

  “我是小孩,你不能杀我,你杀我你就比我还坏。”蓟子训为了活命强词夺理


  黑衣人露出白齿,嘿嘿一笑:“我本来就不是好人。”这句话口齿清晰,怎么
也看不出心智已失的样子。

  蓟子训一时间呆住,他实在想不明白这黑衣人脑袋瓜怎么突然之间这么好使。
那黑衣人再不理他,拎着他缠着腰间的兽皮,人已经腾空而起,转瞬不见。

   

 

正文 第八章 七星魂鼎

  蓟子训只感觉腾云驾雾的升腾起来,眼前突地一亮,视觉变得极其明亮而清晰
,阳光毫无遮掩地照在他的身上。

  已经五六天没看到这么灿烂的阳光了,眼下绿的、红的各种颜色的树叶从眼前
飞快的闪过,偶尔有几片树叶还残存着几滴水珠反射着五颜六色的光线,让蓟子训
 有点目不暇接。

  蓟子训发现自己已经在丛林树冠上飞快的滑行,他很奇怪自己心内并没有一点
恐惧或者愤怒的情绪,好象很醉心于这种从来没有过的凌驾于万物之上的畅快淋漓
的感觉。

  风从脸上拂过,他从风中能感觉到许多讯息,说不清楚这是什么样的感受,他
也快乐地问候着脚下飞驰而过的各种生物。

  这种奇怪的感应从他进滟林开始就已经在他心里很自然的扎根,他在砍伐天王
神木的时候,在面对酋耳的时候,在丛林夜奔的时候,不分贵贱高下善恶,他都能
清晰地感觉到对方友善的、好奇的甚至带点戏谑的回应。

  那种水乳交融般的交流让他无论身何处,只要他能感受到滟林的绿意和生机,
他都能找到依靠,而这种依靠让他深切地体会到心灵的富有和精神的强大,如果有
前生的话,他想自己就是一棵树,他身后有森林!

  蓟子训仿佛忘记了他已经被一个极度可怖的人胁持了,他可能没有认识到,就
是因为他在这样一种生命和尊严会随时弃他而去的情形下,他的意志力和精神力在
被挟持飞腾的短短的时间里,和脚下的森林进行了充分的交流和吸呐,正是因为如
此,他才暂时忘却子恐惧和颤抖。

  黑衣人刚才还空洞虚无的双目渐渐地有了神采,他好象做了一场不容回首也已
经回不了首的恶梦。

  他还清晰地记得几天前被金庭洞天清华贤长他们追杀的情形,他不敢停留,更
不敢面对,他愤怒、急躁、疯狂,但他不敢堂而皇之地以真面目直面昔日的师长。


  他知道只要停下脚步,面对他的不仅仅是死亡和屈辱,更多的是荣誉和尊严,
他急于摆脱正一道派的跟踪、截杀。

  他以贤长的修为在天一道派整整以一个道人的身份隐藏了三年,这三年里他和
比他修为低了一个层级的道人们生活在一起,谈不上屈辱,他虽然刻意地把自己打
扮成天份很低的但很勤奋的一个好人,他从心底里把自己排斥在好人之外,一个时
时窥探主人家的小偷怎么也不配称为好人。

  十天前,他终于窥探到让他付出三年心血的苦苦等待的的宝器,他因为以原师
门特殊的手法锁住了道丹而无法亲自动手,盗窃宝器的任务由师门另派高手进行,
他只是从旁协助。

  他知道无论是他自己还是这另行派来的同门高手在正一道派偷盗宝器,无疑是
九死一生,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师门派来的高手居然会是他的嫡亲兄弟。

  短短十天他经历了一生中所有劫难和恐惧,他亲眼看着兄弟在自己怀里死去,
他也亲手把对手一个个杀死,现在回想起来,所有的让人恐惧的片断点滴就象烙印
一样挥之不去,他宁愿这一切都是一场恶梦,他现在非常地怀念身为道人每天刻苦
修练的三年光阴。

  在这段时间里从来没想现在这样清晰的痛苦和刻骨的回忆,他不知道要恨还是
要感激这个少年,也许只有在梦中才会忘却痛苦和恐惧,他心中突地涌上一股深刻
的仇恨,他想杀了这少年!

  蓟子训此时正心情平和得仿佛是这黑衣人带着他旅行踏青似的,他渐渐地收回
四面八方扩散出去的心神,全身毛孔都舒服地张开来,贪婪地吸收着这天地间所有
值得欢呼雀跃的气息。

  蓟子训快乐地感受到心中有一股暖流从内心涌出,伴随着一丝丝沁人心脾的阴
凉向全身张开的毛孔冲去,他忍不住轻啸一声,内心的喜悦和外界的温馨的气息交
融在一起,再不分内外彼此。

  黑衣人正想松开手,只要手一松开,一眨眼的时间这条全身充满快乐和安祥的
生命就将用尸骨去浇灌脚下的森林。此时突然听到这少年居然开心地轻笑出声,阳
光一样的微笑,阳光一样的少年,心内微微一颤,终于打消了在此刻扼杀他的念头


  黑衣人的速度慢了下来,落到一块在莽林罕见的空地上,地上只有盛开的不知
名的花和碧绿的草,蓟子训开心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滟林的几天经历使他很快就
能从种种不利的环境中找到美丽的东西。

  黑衣人松开手,蓟子训一骨碌爬了起来,东一朵西一朵很快手里抓了一大把色
彩绚丽的野花,那黑衣人木然看着他象支蝴蝶般在花丛中穿来划去,很奇怪这少年
人到底是天生的愚笨还是大智若愚,从头至尾,黑衣人没发现过这少年有过任何的
恐惧。

  蓟子训把那一大捧花用枯草扎成一束,递给黑衣人,嘻嘻一笑:“送你一束花
,开心点,不要老这么愁眉苦脸,很容易变老的。”

  蓟子训并没有真的把花递给黑衣人,而是把他放在黑衣人的脚边:“我叫蓟子
训,你可以叫我小训,我是园峤坪柴房仆役,你应该听说过。”

  “你不记得我说过要杀死你的吗,你不求我吗?” 黑衣人沉默了半响,眼神变
得有点狰狞。 

  蓟子训捧起那束野花,仿佛没听见似的,只是自言自语:“这花也知道过不了
黄昏就要枯萎,生命对于它们来说转瞬即逝,但你听到他们说过害怕吗?”

  黑衣人这才发现蓟子训手中的那束花都有点枯萎,但开得却分外的鲜艳。他转
过头去,仿佛有点不忍直视蓟子训闪闪发亮的双眸。

  “更何况你还不一定要杀我,我为什么要求你,如果你一定要杀我,我求你有
什么用?”黑衣人此刻发现这少年人笑盈盈的眼光中居然还夹着一丝狡黠。

  “我一定会杀了你的,我正在考虑用什么方法杀死你。”黑衣人凶狠狠地说,
但听起来好象没有那么凶悍。

  蓟子训不理他,转身向空地奔去,他根本不想逃跑,他知道只要他还在这森林
中黑衣人总会用最快的速度找到自己,并会用最快的速度杀死自己,他虽然没有感
觉到死亡的气息,但生命总是无价的。

  黑衣人有些迷惘,这叫蓟子训的少年好象看到什么都很新奇,都很开心。

  黑衣人出生在一个家境还算殷实的家庭,没有过衣食之忧,也有过童年和少年
,但他就从来没有过象少年这般的开心过,长大后,他和他的弟弟被父母送去修道
,这是天下所有望子成龙的父母的最高选择,修道使他放弃了平常人所拥有的许多
权利,也使他得到了平常人所没有的许多权利。

  他突然对一向自以为傲的修道感到极端的沮丧,修道使他失去了弟弟,失去了
许多快乐的享受,他现在想起来连父母长什么样子都已渐渐淡忘,修道更使他对生
命的脆弱有了更深刻的了解和理解,也使自己成了扼杀这些脆弱生命的刽子手。

  他忽然有些痛恨自己,他辛苦奔波了大半生,他得到了什么?除了手上的鲜血
和灵魂的堕落,他发现真的一无所有。

  “你不用难过,也不用后悔,有许多事情不是不可以挽回的,就比如这花,它
也许已经走到了生命的极端,但只要这样要。”

  蓟子训从那束花里抽出一支已经枯萎的芯都结籽的野花,把花芯里的花籽搓落
在手心,然后手一扬,花籽四散飘扬。“花还可以在来年再开花,生命是生生不息
的。”

  黑衣人非常吃惊,他惊恐地盯着蓟子训:“谁告诉你的,谁告诉你的,你怎么
会知道我想什么?”

  蓟子训淡淡道:“我不知道你想什么,但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很痛苦,这花也告
诉我你内心其实很无奈也很后悔。”

  “花会告诉你?你骗我,你是个小骗子,我要杀死你。”黑衣人眼神变得慌乱
,张手欲抓住蓟子训。

  蓟子训慌忙退了二三步,心里很后悔刚才所说的话,也许他真会被刺激又变得
神智不清,要真这样被杀了,真的很冤枉。

  只是那黑衣人疯狂了一会儿,又安静下来,眼睛空虚地望蓝天红日,神情不断
变幻。蓟子训乖巧地闪在一旁,不再去惹他。

  天渐渐地暗了下来,西下的日光更加辉煌,那黑衣人终于不再发呆了,心里象
是下了一个巨大的决心,“不管是你说的还是花说的,花还可以来年再开花,生命
是可以生生不息的,我告诉你所有的关于我的秘密,我不能保证我什么时候还能这
么清醒,所以我只说一遍。”

  说完取下脸上的黑巾,这是一张很平凡的脸,并不苍老,但很年轻。

  但当他脱下身上的黑衣露出血肉之躯时,蓟子训痛苦地呻吟出声,全身布满如
蚯蚓般的血痂,黑红白交织在一起,黑的是痂结,红的是血肉,白的是骨头,有些
淌着血水,有些甚至还蠕动着蛆虫,白骨暴露处甚至可以隐约可见内脏。

  蓟子训双眼蓄满泪水,用手轻轻抚摸着那仿佛历尽百折千难的血肉:“为什么
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谁忍心这样折磨你呀。”

  黑衣人并没有看到预期的蓟子训的恶心、呕吐和厌恶,反而是他悲天悯人般的
痛苦,这种纯净的毫无造作的真挚让他心微微颤抖,他缓缓穿回衣服,他现在完全
相信刚才说的话真的是花告诉他的。

  黑衣人真名叫稽常先,是牛渚矶阁皂宗所附灵宝派的贤人,化名力茂,隐伏在
清华贤人门下,伺机窃取正一道派丹道宝箓天一箴石。

  十天前,偶然机遇他获知天一箴石秘藏于晦晚院天一阁内,因自己道丹被封,
遂向师门求助,灵宝派掌教派来的高手居然是自己的亲弟弟稽常或,兄弟相约在滟
林接头,尽管俩人已经做了充分准备,孰料还是出了差错,引来了金庭洞天的追杀
围堵。

  稽常先见弟弟行迹暴露,先一步在滟林深处隐伏,由稽常或先甩掉追兵,但终
于还是寡不敌众,弟弟终于力战不敌,临死前把所盗宝器交于自己,他们怎么也没
想到,这居然会是一个陷阱,在天一阁供奉的七星玲珑罩里放置的居然不是天一箴
石,而是一枚戒指。

  稽常先从怀里摸出一只黑不溜秋的戒指随手递于蓟子训,蓟子训接过一看,除
了凉凉的没有什么值得放得这么秘密,既然是陷阱,想必不是什么宝器,稽常先起
先也奇怪,失落本派丹道宝箓说什么晦晚院的那些真人们也该出面,原来这一切不
过是一场不大不小的阴谋。

  稽常先在弟弟死后已经心灰意冷,但他仍要面对昔日传道尊师清华贤人及一班
平日虽不怎么往来却也面熟的师兄弟们,就这样追追逃逃一直到了青林核和哀林核
的核界。

  就在那天晚上,当他终于能喘口气拿起七星玲珑罩时,他凭在灵宝器派多年练
器的经验感受到这七星玲珑罩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这股气息同附近的核界天变气息类同,受核界天变气息的吸引,七星玲珑罩气
息非常强横,经过一番研究他终于确认这不仅仅是一件盛器,更是一件盛气鼎樽,
但这宝器实在太过厉害,自己的修为如何能敌过这核界天变气息的引诱,神智渐渐
地为这七星玲珑罩所控制,应该是被核界天变的气息所控制。

  说到这里,稽常先顿了一下,眼睛望了望远处的核界,眼神突地变得悲哀和痛
楚,蓟子训都能感觉到那痛到心灵深处的颤抖。

  稽常先摇了摇头,仿佛极不愿意回想起核界的遭遇,此时回忆成了腐蚀精神的
毒药。

  “以后的事你大概也知道了,这七星玲珑罩准确起来应该叫七星魂鼎,是煎熬
魂魄的鼎炉,里面蕴藏着太多可怕的秘密,我仅仅是看一眼,就变成这样子,不仅
解开了被封道丹,还使我一跃修成了真人,但代价是我变成了人鬼皆厌的恶魔,我
亲手杀死了清华师尊和十三个师兄弟,我还取了他们的心丹,你清楚清华贤人在交
出道丹前但求一死的痛苦吗?我知道,那种痛苦就在我心里,哈哈哈……”

  稽常先疯狂大笑,眼神变得越来越凌乱,双手不断地撕扯着身上的衣服,衣服
扯破了,又不停地抓身上的血痂,血肉经他一抓,全身上下鲜血淋淋。

  蓟子训心下凄惨,一把抓住稽常先的手,大声道:“稽大哥,你受的苦痛比他
多比他深,你不用为这事感到愧疚,如果要怪就怪那鬼鼎,要怪你就怪你的师门,
好好的修道要跑到人家这里偷什么箴石啊!”

  稽常先不听还罢,一听更是疯狂:“师门,我没师门,一个师父让我杀了,一
个师父出卖了我,我没师门!!你走开,你走开,再不走我杀了你!!”稽常先血
红的眼睛象是择食而噬的野兽,伸手向蓟子训推去。

  蓟子训被他一记大力推得飞出丈外远,干脆就静静地坐在地上,看着稽常先一
会儿跳一会儿笑一会儿哭,此刻太阳也渐渐地西沉了,只残余半轮红日还挂在远处
山头,血红的夕光映在稽常先血肉模糊的身上分外的诡丽,蓟子训心中忽地涌起一
股悲凉的壮丽。

  稽常先疯狂了一阵又渐渐地清醒过来,他看见蓟子训安静地凝望着自己,那安
然平淡的眼神让他一阵感动,这披着阳光的少年,赤脚的少年,砍柴的少年,和花
对话的少年,能平静面对死亡的少年,宁愿守候恐惧也不愿独自离去的少年,这是
一个多么神奇的少年。

  他忽然笑了,整整三年,他一直在压抑的气氛中生存,三年前他怕被人轻视讥
笑,十天前他怕被人发现是内贼,一天前他怕被人杀死,刚才他怕被人歧视厌恶,
他一直都在担惊受怕中生活,没有一天是在阳光下活的,他忽然发现自己多么的羡
慕眼前这个砍柴少年,如果能从头来过,他希望做个平凡的每天守着父母的世俗的
人。

  “我想回家看看父母,谢谢你。”稽常先此刻非常渴望见到父母,这含辛茹苦
的父母啊,你们还好吗?

  “你刚才笑得真好看,我也该回去看看父母了,我已经快一年没回家了。”蓟
子训忽然想起稽常先刚才说的话,“龙降还活着吗?”

  “他应该还活着。”稽常先平静的脸上忽然变得十分的恐怖,“死小子我杀了
你,哈哈,敢耍老子……”一掌遥遥拍向蓟子训。

  蓟子训胸中气血一阵翻腾,身子象树叶般斜斜飘身远处,我就这样死了吗?死
亡来得真是突如其然,让人没有一点准备,日已西落,月还未上,红霞满天,残阳
如血! 

  蓟子训按捺不住胸中涌起的血气,一张口全数喷出,却没有预想中的痛彻,胸
中那口浊气一出,肚中忽地升起一阵温暖,死亡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痛苦,天地一
片血色,隐约中只听一声惶急叫声,然后是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隆声,然后就陷入一
片死寂中。

   

 

正文 第九章 再见陶伯

  一壁立千仞的高崖,一挂瀑布飞流直下,烟雨迷腾,云蒸霞蔚,五彩斑斓,远
处还隐隐可见画梁雕栋的亭台楼阁,四周被五彩云雾所环绕,似是仙界景象,只是
这地方却是那样的眼熟啊。

  回神打量自己,却见自己依然是兽皮缠身,赤着双脚,只是胸前血渍斑斑,想
必是教稽常先大哥打的,想想定是自己已是一缕幽魂飘到这处仙境,不做人了做神
仙也蛮好的。

  想到这里蓟子训又开心了,不过想到快一年没见的母亲,心里又不禁戚然,怕
是生死相隔,永无见期了,不知这稽大哥可是见到了父母。

  想到这里心里暗暗埋怨稽大哥,这下手也忒快了吧,下手前总要打声招呼然后
交待一下后事,戏文里都这么死人的,这稽大哥估计书念得不太多吧,跟我差不多
,唉,死都死了,还埋怨啥。

  这飞瀑看起来煞是威风,待老子也来撒泡尿来,以助声势,撩起下摆兽皮,兽
皮下却是空荡荡没有寸布,什么时候没穿内裤啊,晕倒了,咦,不对啊,我的小弟
弟明明长大了,还特别变态的大,这么会苗条得象根葱一样啊,不对,天哪,这不
是真的。

  戒指呢?被打翻的时候明明我还揣在手里的,酋耳老狗的那么宝贝呢?

  也不在,打住打住,别撒了,先别撒了,怎么指挥不了啊,让我想想,让我想
想,这里我来过的,一定来过的,我还站过这块石头,什么时候,对了,是给大鸿
撒了一泡尿的那天晚上,哈哈,想起来了,撒尿!

  一声大叫,蓟子训一个激凌,一骨碌翻起,却见一大群人正似笑非笑地瞪着自
己,这其中有大鸿、征和执事、浩执事、苍舒、音皑、仲容、庭坚等人。蓟子训下
意识地一摸下胯,尿了,又他妈的尿了!

  看到笑得最贼的是大鸿,蓟子训忽然记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他一把抓住大鸿
的双手,激动地有些口不择言地说:“你没死,不不不,是我没死,我还活着,我
还尿床了,是不是?”看大鸿不语,又抓住苍舒的手,连声问,是不是?是不是?


  众人轰地大笑,你压根就没死,你只不过昏睡了一天一晚,你不但没死,你他
妈身上连块皮都没破,真是贱命,这么多人都死了,你一个身单力薄的小孩居然被
那恶鬼打了一下居然还能活下来,真是命大。

  蓟子训欢呼一声,腾地跳在地上哈哈大笑,活着还真他奶奶的畅快,他开心地
说着粗语。

  苍舒见众人都闹得差不多了,挥手让他们先出去,屋里就剩苍舒等四个道长和
蓟子训五人,蓟子训没见着龙降,问:“龙降大哥呢?”

  苍舒微笑道:“他也命大,不过没你好运,他让一个透心雷打得元气大损,怕
是要躺上一年二载的。”

  命在就好,蓟子训舒了口气,见苍舒渐渐敛起笑容,奇道:“苍大哥你怎么了
?”

  苍舒缓缓摊开一直微握着的右手,正是那枚灰暗无奇的戒指,蓟子训一把抓住
那戒指笑道:“原来在你这里,我还道掉在路上了。”

  “这是那黑衣怪人的?”苍舒脸色有些森肃,旁边音皑等三人均目露恨色。

  蓟子训心里计较着,看起来稽常先是发现了苍舒等人追寻,为让自己避嫌诈打
了自己一掌,这力道也掌控得恰到好处,打晕了自己又偏偏不让人看出是有意放过
自己,不知道稽大哥现在怎么样了。

  看样子不论稽大哥人在何方,这正一道派是决计不会再来了,而且他以力茂化
名潜藏这么久,受了这么多的苦痛,这派他兄弟盗宝的宝灵派是罪魁祸首,其他事
即使告诉苍大哥也不会稍减他们对稽常先的仇恨。

  苍舒见蓟子训似乎在苦思着,想必那天他定是受尽了折磨和恐吓,心下不禁对
自己刚才浮现出来的些许严厉有些后悔,毕竟是个孩子,而且是个有情有义的孩子


  蓟子训想了一会,抬头慢慢地说:“这黑衣人叫稽常先,本是灵宝派的贤人,
三年前奉师命偷盗正一道派的道丹宝箓,自封道丹投入清华贤人门下,化名力茂,
十天前由他弟弟稽常或就是那被杀的贼人偷盗宝箓,后来好象受什么玲珑罩什么核
界天变诱惑,神智就不太灵光了,就是这些事情也是他时而清醒时而发狂陆陆续续
说出来的,哦,这枚戒指就是他抓住我的时候从他怀中偷来的,你们知道,他有时
候很迷糊的。”

  苍舒等四人听得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攥紧拳头,一会儿目露凶光,一会儿
又黯然失色。

  蓟子训一直想问这稽常先后来怎么样了,不过看起来他们并不知道这黑衣人是
力茂,自然稽大哥也应该逃脱了。不过好象凭苍舒是惊吓不了稽大哥,应该还另有
他人,这些问题自然不好直接问出来的,待以后有机会自然要问个明白。

  苍舒等人唏嘘了好一会儿,想不到这内贼会是大家平常一直忽略的力茂,愤恨
了一会,大家都感觉意兴阑珊。

  苍舒握着蓟子训的手说:“小训,这两天你也受惊受怕了,好好休息几天,这
些事你不要再同旁人提起,一个字都不许提,这也是为你好,还有,这个贼人的戒
指你要找个地方扔掉,我看过也不值几个钱,留着反而是个祸害,隔天我们会来看
你的。”

  蓟子训点点头,却想这戒指无论如何也不能扔,要是以后稽大哥问我拿起我说
扔掉了?不妥不妥。

  大鸿见苍舒他们走了,又涌进来一大屋子人,这两天浩执事也善心大发,而且
看这情形玉晨坡的道长对这傻小子也是另眼相看,自然落得客气,放了蓟子训他们
这舍队二天假。

  大伙儿又杂七杂八的问了许多,蓟子训自然拣能说的说,说到酋耳时,大鸿则
在旁添油加醋,直说得吐沫横飞,把自己说得如何如何地英勇神武,当然也带便夸
张了蓟子训几句。

  经过这次滟林惊遇,大鸿自觉和蓟子训关系更上一层楼,蓟子训原本以为自己
形象一定会大大改观,虽然他离英明神武还差一大截,至少还算是个汉子,但刚才
床上一泡尿就把自己打回原形。

  就这样平平淡淡过了五天,这几天又有许多听闻蓟子训砍伐天王神木奇事的柴
房伙计来看望他,并很随便地问及了砍伐神木的事,蓟子训便如苍舒道长那天对在
场伙计解说的又重新解释了一遍,众人称奇了一阵,也不得其解,砍柴只要手到力
到,还有用心砍,按着纹理砍,太麻烦也太玄妙了,都纷纷说要练练,却其实一个
也没愿意练这花架子。

  其他时间里也基本上处于静养状态,尽管他坚持要和其他伙计一起干活,但浩
执事总是“苦口婆心”地劝说他多休息,蓟子训也落得轻松省力。

  那枚黑戒指连同那包腥臭无比谁也不愿意当宝贝的狗老的宝贝让他埋在园峤坪
东头可以眺望滟林的山头,蓟子训想有时间再去一趟滟林,他有些挂念苟子和暴牙
,就连苟老和丽丽这对狗酋耳也有些想念,他甚至准备把那堆臭不可闻的什么宝丹
还给狗老。

  闲着无事他忽然想起被暴牙那小东西硬塞进肚子里的淫丹不知道消化了没,定
下心神,象刚被呑下淫丹那会儿一样,用心看去,不禁吓了一跳,肚子里竟长了一
颗白色的瘤,那瘤似雾非雾,似水非水,中间还有淡淡的红光流淌,好看是好看,
可就不是好东西。

  想能不能从口中吐出来或者下面拉出去,不过好象有些大,不敢试,但看这瘤
也不象长肉的瘤,应该很容易用药石散掉的,心想下山回家的时候要找个大夫看看


  又过了一天,苍舒忽然带着一个陌生的黄袍道长来了,后面还跟着只有过一面
之缘的大执事,看苍舒和大执事都对他恭敬有加,想必是辈份很高的金庭洞天上的
长辈,蓟子训慌忙站了起来。

  那黄袍道士也不说话,眯着眼睛瞅着蓟子训转了一圈,蓟子训忽然想到伙房里
大师傅杀猪的时候都是用这种眼光瞅哪头猪膘肥,心里一阵发慌。

  “你就是那个砍神木的那个园峤坪柴房小厮?嗯,骨格还清瘦,那个面目还不
难看,还可造化。”那黄袍道士笑咪咪地说。

  蓟子训心道:难道真是杀猪师傅啊,说话怎么跟伙房里的大师傅那么象啊,总
是那个那个的,还骨格清瘦,既然瘦了自然没肉了。

  “嗯,让他下午沐浴干净了领他到本贤人这里来。”黄袍道士又看了会儿由那
大执事陪着走了。

  蓟子训让他那话吓得心惊肉跳,道:“这老人家还要我洗干净了进贡啊?”

  苍舒哭笑不得:“进金庭洞天自然要沐浴了,你道是你这狗窝啊,脏不啦叽的
,我把你所说的都向我师父说了,下午晦晚院的真人长辈要见你,你要好好地说。


  蓟子训奇道:“我知道的你也知道,干吗还要我重述啊,再说我一个园峤坪的
小厮进玉晨坡不是犯忌吗?会要我命的,不去不去!”

  苍舒笑道:“晦晚院的旨意谁敢说是犯忌,倒是你犯糊涂了,告诉你一个绝好
的消息,上面有意要收你进玉晨坡,刚才师父是代晦晚院长辈先看看你根骨适不适
合修道,你小子在晦晚院露脸了,也给你哥哥我长脸了。”

  蓟子训笑道:“刚才是你师父啊,难怪这么嚣张啊,不过好威风,我还道是隔
壁伙房里的掌勺大师傅呢。”

  苍舒笑骂说:“一点也没规矩,这么数落我师尊清流贤人,要让他老人家知晓
,你当心皮肉发痒啊。”说到这里面色一肃,“不过你下午可不能这样没大没小信
口开河,不然我也保不住你哦。”

  中午大家吃饭的时候都知道蓟子训下午要进晦晚院,浩执事不知道从哪听来的
,嚷嚷说蓟子训就要进玉晨坡修道,大家都闹哄哄地来恭喜祝贺,大鸿更是说不出
的羡慕,连道贺声都有些发抖。

  丹房几个相熟的伙计也听说了这消息,在征和的带领下也纷纷过来道贺,浩执
事说了许多一定不要忘了兄弟之类的话,蓟子训奇怪浩执事好象从来没和自己称兄
道弟,但记忆中他还算是个好人,没什么为难过自己。

  中饭吃过饭后,浩执事等人又是烧水又是端茶地热心地服侍他沐浴、穿衣打扮
,只是在穿不穿鞋上和浩执事起了一阵争执,蓟子训自从滟林回来后就没穿过鞋,
他感觉赤脚走路心里踏实,不过最后还是屈服于大多数人的意见,打扮整齐衣履整
洁地随着苍舒出发了。

  从园峤坪到金庭洞天要经过匡庐岭、玉晨坡,园峤坪通往匡庐岭的通道是一座
桥,桥名烂柯桥,桥上有钟名九音钟,这个烂柯桥。

  这烂柯桥却有个说法,听说在正一道派还没开宗立派前这白岳山就有许多修道
者隐居于此,更传有仙人居于此山云深不知处,园峤坪有一樵夫名叫王拓入山砍柴
,于这桥上遇见二童子弈棋,王柘看这棋局变幻莫测,一时间入了迷,遂置斧而观
,一童子与王柘一物,细如枣核,食后不知饥饿,待局终,童子笑对王拓说:“汝
斧柯烂矣。”王柘归家,发现时过已百岁矣。

  蓟子训世居山下西陵镇,早就听过这故事,今日终于亲身走在这烂柯桥上,看
桥下百丈深谷风云变幻,想象当日一樵二童在这桥上弈棋的景象,这棋局、这风云
、这人间无不如此,仿佛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再回首却已百年身矣。

  苍舒还道蓟子训这是第一次入山心内激动,踌躇不前,谁能料到这髫龄小童还
作这等洞悉世事变幻的感想。

  这九音钟高达一丈有余,乃黄铜铸制,悬于烂柯桥中,两端竖立着两根巨木,
上横一生铁铸成的巨梁,蓟子训走在这钟下,心想若是这钟当头坠下,自己决无幸
免之理。

  走过烂柯桥便是匡庐岭,这匡庐岭比园峤坪还要大上许多,苍舒在一旁解释,
这匡庐岭为各内厮及各外厮执事所居之地,分内厮起居处及外厮执事以上及其眷属
居处,自然比园峤坪要气派许多。

  园峤坪及匡庐岭均是正一道门高低仆役活动起居地方,也隐约有仙风道气,气
象不凡,不知道那里面会是什么样的境况。

  匡庐岭往北接玉晨坡,其通道却是一雄奇石门,两面壁立百仞,壁光如镜,崖
上刻三字“锁妖关”,气势宏伟。

  蓟子训往苍舒指点处望去,十丈高崖两侧果然各有一对巨大石环,却是说古有
得道高人于此锁住一名为支无祁的精怪,只是再无铁索可寻。

  锁妖关下立有十八名银袍大汉,见到苍舒纷纷施礼,对于蓟子训却是视若未见
,蓟子训也不见怪。

  二人慢慢走进玉晨坡,眼前景象却教蓟子训却吓了一大跳,这人间却有这神仙
地方,玉晨坡足比园峤坪不知道要大上多少倍,只见楼阁高下,鳞萃比栉,互相连
属,回环四合,牖户自通,千门万户,金碧相辉,照耀耳目,其间更有奇草异木,
薜萝松桧,景象尤奇,令人目不暇接,矫舌不止。

  苍舒笑着分别指点着眼前景观,蓟子训这才知晓这玉晨坡居然住着二千余人,
分属五大别院,苍舒即属其中清净别院,也称清净派,由金庭洞天清流、清华贤人
领院主。

  蓟子训自然除了眼花缭乱、咂咂称奇外再无别言,难怪世人对于拜师求道如此
这般地趋之若鹜,乐此不彼,单是这万千气象就让人流连忘返,乐不思蜀。

  金庭洞天位于玉晨坡以东偏北,经过这玉晨坡停停看看足足花了半个多时辰,
然后来到一山壁前,苍舒在石前闭目念叨了几句,又拍了几下,只见这石壁洞开。


  苍舒笑说:“这就是通往金庭洞天的三漏洞,这金庭洞天为古时一得道升天之
大贤右耳所化,这大贤天生耳有三漏。”

  蓟子训入洞后果见路分三洞,苍舒道:“这三洞同源同归,不管走哪条分路都
能进入金庭洞天。三漏洞及玉晨坡之锁妖关均有咒禁,若非知悉这破禁之法,万万
不可乱闯。”

  说话间二人已走出三漏洞,洞外果然别有洞天,却见幽房曲室,玉栏朱榍,轩
窗掩映,金虬伏于栋下,玉兽蹲于户傍,壁砌生光,琐窗曜日,地方虽然不大,房
舍座落布置非常简洁精美。

  苍舒自进了金庭洞天,就变得神情肃穆,不再开口言笑,蓟子训默然跟着他来
到一门前,蓟子训还未停住,只听门吱地一声,却见上午见到那黄袍道士应声而出
,蓟子训知道这老道便是苍舒的授业师父清流贤长,连忙躬身称安。

  清流也不说话,转身返回屋里,蓟子训慌忙跟上,苍舒却躬身告退。

  蓟子训一进门还未看清门里情形,只听这门吱地一声自行关上。这门里却是一
个小小的天井,蓟子训看着清流贤人走进挂着翠绿珠帘的房门,忙也跟上,掀起珠
帘。

  眼前豁然一亮,里面坐着各具神态的五人,其中一人正对自己微微一笑,蓟子
训定晴一看,吓了一跳,那老头赫然是那在园峤坪经常碰到的,一天到晚吭哧吭哧
咳个不停的佝偻老仆头陶伯。

   

 

正文 第十章 千年不遇

  “小子我们又见面了,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陶伯居然连腰也不弯了,咳
嗽也没了,一双昏花老眼也变得清澈无比。

  “您老走在哪里都能让人吓一跳,陶伯啊,看您这两天气色好多了,肺痨好点
没,好象没见您咳嗽过啊。”蓟子训不敢看其他几人,只见他们个个虎视眈眈地盯
着自己,想必不安什么好心眼,便跟这个老熟人聊了起来,心里却是另一番盘算,
看这陶伯在这些人中也是个中心人物,若是先跟他套上交情,其他几人想必也不会
太留难自己。

  陶伯愣了一下,笑道:“多承你小子的挂念,好多了,哦,对了,还真要多谢
你呀,你砍的天王木让老朽的肺痨治彻底了,后生可畏啊,老朽活这么久了还没听
说象你这样砍树的。”

  蓟子训咧嘴笑了,听陶伯这般说来,晦晚院那天急要天王神木,估计也是这陶
伯急用,那陶伯定是晦晚院的真人尊长,想到这里,心莫名地卟嗵直跳,乖乖,幸
亏没开罪过他老人家,不过想到治好了陶伯的病,心里也十分的舒畅痛快。

  那边清流贤人在旁咳了一声,又若无其事地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蓟子训
心道:陶伯病好了,莫非清流贤长却得了这肺痨病?看他那副不动声色的模样,不
象是得病的人。

  陶伯一闻咳声,随即面色一整,道:“重见小友,心下开心,多聊了几句,好
了,我们言归正传。”

  蓟子训心想:这清流贤长大概是怕自己和陶伯攀上交情,故意打岔的,心里对
这外貌猥琐、神情倨傲的老头大是反感。

  陶伯道:“对你在滟林中的遭遇及所听闻的事我们大致也了解了一下,但还有
个别不明的地方今天想听你亲口跟我们说说,当然我们有疑问会直接问你的,希望
你能如实把当日发生的事情不论巨细详尽道来。”

  蓟子训嗫嚅道:“陶伯您老是……”

  陶伯一拍自己的苍头,笑道:“你瞧,人老了就是毛病多,都忘了介绍,老朽
忝为晦晚院律部长老,这几位分别是晦晚院器部长老,惩部长老,清净贤人你已经
知道了,还有一位是接替清华贤长的清田贤人。我们五人负责清查这次变故的前因
后果及善后事宜。”

  蓟子训心想难怪这陶伯到处乱逛,却原来是管门规戒律的长老,到处察看民情
啊,还好自己没什么犯规的。又听得其他人的名讳头衔,头皮一阵发胀,听他们这
头衔都是些在白岳山呼风唤雨的人物,自己一个不小心随便一个人二根手指都能碾
死自己。

  陶伯道:“你也不用担心,只管如直说来。”

  蓟子训想了一下,字斟句酌把当日发生的事又说了一遍,当然比告诉苍舒的又
要详细多了,在这说的过程中这五人偶尔也会打断插问几句,但因蓟子训说的细节
本就是真实发生的,自然没什么差池。

  这一下来,竟化去了二个来时辰,蓟子训原本口齿就极是伶俐,加上是几天前
刚发生的事,这一说来自然比苍舒那苍白无力的解说要精彩生动多了,就是清流这
老道也听得不由对蓟子训刮目相看。

  待蓟子训七七八八说得差不多了,见众人也没有什么疑虑,陶伯缓缓问道:“
这厮没提起过他最后把那七星玲珑罩怎么处置了?”

  蓟子训奇道:“那东西他应该带在身上的呀。”

  陶伯摇头说:“听你这么说来,这厮一夜功夫变得这么怪异俱是七星玲珑罩引
起的,但据我所知,这玲珑罩不过是一件颇具灵气的盛器而已,那天我也没在这厮
身上感应到那灵器的气息,应该不会在他身上带着,真是奇怪。”

  蓟子训这才知道苍舒一直隐晦不说的那天带头高手居然就是这不起眼的陶伯,
能让稽常先大哥惊吓至此的若非晦晚院的真人长老谁还有这修为。正犹豫要不要说
稽常先提起过的这七星玲珑罩应该正名为七星魂鼎。

  陶伯突地问道:“他有没有提起过除了这七星玲珑罩,还有别的什么东西没有
?”

  蓟子训心里吓得卟卟直跳,连忙低下头装作沉思状,好一会待心神稍定后道:
“没有听他提过,好象没有别的什么东西了。”

  其他四人似是不太晓得这别的东西是什么,陶伯好象很是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也不再解释什么。

  这一惊一乍,蓟子训哪敢再插嘴说什么七星魂鼎的事。

  又问了一些别的杂事,陶伯忽然说:“老朽观察你许久,看你也颇具道缘,再
加上这件事做得很好,我请示过掌教大人了,破例允你入玉晨坡修道,希望你能好
好珍惜这次机会,你就暂入清净别院熟悉一下,清流、清田你们安排一下。”

  蓟子训心里开心,虽然清流老道不怎么讨人喜欢,但能和苍舒大哥等人一起朝
夕相处,自是快事一件。

  蓟子训回到园峤坪后,消息也早就传到大鸿等人的耳里,自是又一番祝贺恭维
之类的话,苍舒让蓟子训下山一趟,入白岳山修道对蓟子训这等平常人家无疑是件
光宗耀祖的美事,所谓一入道门,如跃龙门。

  蓟子训由苍舒陪同下了一趟山,告诉了父母这件喜事,这消息就如同水落石头
般引起轩然大波,西陵镇虽说就在白岳山下,百年来却无一人能进得了眼前这山门
,蓟子训无疑给镇上的父老乡亲们脸上争了光,西陵镇长老会更特地拨出五百两银
子用于奖励蓟子训。

  远亲近邻、认识不认识的更是络绎不绝地赶来恭喜,一向冷清的庭院这几天人
来人往热闹非凡,仙风楼的掌柜更带着一班伙计,在蓟子训居舍外的胡同里摆了三
天流水宴,蓟子训的父母更是整天笑得合不拢嘴,说多风光有多风光,更有好事者
多方探听蓟爸蓟妈多年教育培养秘诀,于是蓟子训的尿床丑闻也成了天才的一个标
志。

  百年后,这西陵镇成了一个闻名遐迩的大城镇,城中建起一道观,观中塑了一
神像,这像倒也奇怪,却是一男子仰天而卧,胯间那活事却朝天撒尿,有老人看那
神像同百年前镇上出过的一少年天才依稀有几分面似。

  又后来这观变成了送子观,这像也给改成送子大神,更奇怪的是夜半总有怨男
旷女偷偷进庙专摸这胯间男根,听说给很多不幸家庭带来了幸福。蓟某人于很久以
后返回一次家乡,见到那像,不敢停留半刻,立时抱头鼠窜而去,这都是后话。

  且说父母风光无比,蓟子训却烦恼无比,三日一过,便让苍舒出面说项,简单
带了些起居用具及各季衣裤,匆匆回了白岳山。

  蓟子训回山后便别了大鸿等人,随苍舒进了玉晨坡,搬进了和音皑一块住,音
皑原本和龙降共住一室,因龙降受伤另觅他处修养,蓟子训就搬了进来。

  进门第一天便差点要让蓟子训灰心得打道回府,清流贤人因为这蓟子训是晦晚
院律部长老亲特别推荐的,不敢怠慢,亲自给蓟子训上了开门第一课,蓟子训还道
贤人要亲传道家秘法,竖起耳朵调动全身的神经准备在这玉晨坡大有作为,一天下
来,直听得蓟子训昏昏沉沉,全无斗志,授的全是正一道派的千年正统宗派的清规
戒律。

  最后清流老道总结说,正一道派的清规戒律蕴含着丰富的内涵,用一天时间是
讲不完一千年的精华,让蓟子训回去好好背背桌上的门规戒律,十天后再来验收,
什么时候熟背了什么时候才能正式入门授道。

  倒是苍舒在课余给讲了许多玉晨坡的事情,蓟子训才渐渐地有了一些对修道的
认识,玉晨坡分五大别院,除清净别院外,另有正阳别院、重阳别院、南无别院和
龙门别院。这五大别院倒无多大区别,只是按授道师长不同区分,就如这清净别院
原本由清净贤长为授业师长,清净贤长修练成真人后就搬入晦晚院,闭关修练已达
十余年。

  道人按结丹的五行属性不同分金木水火土五类层次,贤人按结丹的五灵属性不
同分风云水雷土五类层次,修道者需按属性依一定法门,从低至高依次修丹,而每
个修练心丹又分蓄气、元归、结丹、凝体、还丹、道合等若干个阶段而成,眼为心
户,这修道中人你可以从他眼瞳颜色就可以辨知修为。

  蓟子训定晴看苍舒眼瞳,隐约可见淡金色,道:“原来大哥已修至金丹层,马
上可以进金庭洞天了,和清流老道一般大小。”原来这正一道派还有一特点,便是
派中上下不分辈分长幼,只是按职责不同称呼,只要你天赋够高,进度够快,你也
可以做你师父的师父。

  苍舒道叹:“我进入金丹层已三年有余,至今仍停留在结丹期,也不知什么原
因一直停滞不前,唉!”

  蓟子训先是听得头昏脑胀,尔后则听得毛骨悚然,这修道果然不是人修的,要
是让我修成苍舒大哥这层次,怕比那清流老道还要老了。

  待蓟子训回到住所,桌上已放着厚厚一本书,想必就是清流老道说的门规戒律
,小心翼翼地打开一看,全是些蝌蚪一样的字,蓟子训差点没昏倒,他真忘了自己
还没认识几个字,蓟子训捧着那本书相对两无言,默默共垂泪。

  蓟子训正暗自伤心间,音皑走了进来,一看蓟子训一个小脑袋差不多整个扒在
书上,笑道:“你倒认真,我刚一进来背这鬼东西足足化了五天时间。”

  蓟子训一听这话头“卟”地合着书本嗑在桌子上,音皑一看还道是声音太大吓
着了他,仔细一看却见蓟子训双泪长流,不觉奇道:“你也太脆弱了吧,看这最是
枯燥乏味的门规也会动情落泪?”

  蓟子训哀嚎一声,把那门规往床上一扔,道:“我还不如回园峤坪砍柴,或是
回镇上仙风楼当个跑堂的算了,这鬼画符的它认识我,我也不认识它。”

  音皑嘴巴张得老大:“你不认字?这问题大了,得找个办法解决,对了,我们
几兄弟一人教你背一天,几天下来你也应该府熟读了。”

  这之后的几天,蓟子训就每天在这云里雾里中度日,直被苍舒这几人灌输得晕
天转地,不分黄昏早晏、东南西北,不过效果则适得其反,今天刚念过,明天就忘
得干干净净。

  这下连苍舒都有点担心蓟子训怕是这第一关就过不去,蓟子训则是每天垂头丧
气,茶饭不香,直感觉世界末日就快来临。十天转瞬即过,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
,清流贤长如期而至,苍舒等四人面如土色,蓟子训则如丧考妣,清流笑咪咪地引
着蓟子训进了一间密室,出来时众人则见他额头青筋暴绽,双眼通红。

  此后,苍舒问他结果如何,蓟子训则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说:“老道说一
个月之后再来验收,一个月不行就一年后来验收。”众人皆目瞪口呆。

  此后一个月苍舒、音皑、庭坚、仲容等四人轮流赤膊上阵陪读,半个月下来,
蓟子训发现自己裤子大了一圈,走起路来都摇摇晃晃,精神更是极度萎靡,几近崩
溃境地,苍舒等一商量,决定放他一天假,蓟子训听完这决定,一头栽倒在床上,
不吃不喝足足睡了二天二夜,第三天醒来后,又进入地狱式的训练。

  这一个月说快不快,说慢不慢,在蓟子训刻苦努力下,苍舒等人终于发现他有
长足的进步,说不上倒背如流,但也对答如流。

  且说一月后一个阴雨绵绵的上午,清流贤人又如期而至,仍旧在那密室,才一
盏茶功夫便见清流摇摇晃晃、跌跌撞撞走了,然后见蓟子训面色苍白似是殚精竭虑
,苍舒等人并未见有任何的不妥,正要祝贺蓟子训顺利过关,却听蓟子训道:“一
年以后再来验收。”

  苍舒差点没跌倒,四人大眼瞪着小眼看,正一道派开宗立派一千多年还没听说
哪个弟子这第一关还一年多才能通过的,低声嘟哢道:“奶奶的,只不过多说了一
句话就甩袖不理人了。”

  苍舒奇道:“你多说了什么?”

  “我在进门五戒一戒犯上忤逆,二戒同门相残,三戒妄杀无辜,四戒持身不正
,五戒结交奸邪,后面加了句戒淫侮好色。”蓟子训心想这色戒便是平常人也要戒
持的,想必正一道派更是看重这洁身自好,却是万万没有想到,正一道派门规中就
是没有这一戒。

  苍舒道人“卟嗵”一声瘫坐在地上,四人长叹一声,再无话说。

  原本蓟子训进山入门在玉晨坡就是个不大不小的新闻,这下玉晨坡上上下下都
知道清净别院出了个千年一遇的人物。

  蓟子训倒也想得透彻,一年后还早着呢,乐得轻松自在,不干活也有饭吃有床
睡,长这么大还没碰到这么大的好事,整天笑呵呵地到处乱逛,三五天下来,偌大
的玉晨坡哪有蜂窝,哪有蚁穴,蓟子训都一清二楚。

  苍舒等人又是一阵发呆,这玉晨坡号称迷城,千门万户,回环四合,他们在此
生活修练少则十多年,多则二三十年,在这玉晨坡行走也要小心记路,苍舒有点看
不懂这蓟子训,不过想想他在滟林的表现,想必他在这些无聊的事情上还真比寻常
人要强得多。

  胡闹了几天,苍舒等人也不理他,各自宵旰勤修,五年一期的白岳论道大会不
过一年时间了,明年夏初就要来临,众人自然希望到时会有一番表现。

  开头几天蓟子训还感觉新鲜,玉晨坡虽分五大别院,但相互之间并无隔阂,平
日来往也多,再加上蓟子训在玉晨坡也是个小名人,虽不学无术也机灵可人,结交
了许多新朋友,但接下来,大家都各自闭门苦修丹道,准备来年的论道大会,蓟子
训就成了玉晨坡里最无聊、最空闲的人了。

  闲来无事,又不可轻易离开玉晨坡,蓟子训就又重操旧业,帮着匡庐岭做了个
编外内厮,专门负责清净别院这一带的清扫,也不要内厮再派人去来,清净老道看
见额头又是一阵青筋暴绽,但终于忍了。清田老道倒还客气,看了他一阵只是摇摇
头走了,口中却是念念有词:“千年不遇,千年不遇哪!”倒是苍舒他们却见怪不
怪。

  且说一日蓟子训刚清扫完清净别院所属院落,正准备小憩一下,见一群人唧唧
喳喳过来,穿的却是玉晨坡少见的纯白道袍。

  蓟子训知道是天龙别院的女弟子,正一道派上下分道人、贤人、真人三类,所
穿衣服也大有区别,玉晨坡普通男道人穿的是银袍,女道人穿的却是白袍,贤人真
人则不分男女,金庭洞天贤人穿的是黄袍,晦晚院真人穿的是红袍。

  这群女弟子一路走过,留下一大串瓜皮果壳,蓟子训一看不高兴了:“喂喂,
你们,我说你们哪,这么没公德心,尊重一下人家的劳动好不好。”

  那群女弟子齐齐停住,看这穿着黑衣的小厮赁地胆大,居然敢对天一弟子大呼
小叫的,倒是好奇起来。

  蓟子训只因还没正式入门,自然不能穿这银白道袍,这一直是他的最大的一块
心病:“看什么看,没见本少爷扫地呀。”

  这群女弟子中跳出一女,正是刚才说话最响亮的人,年龄与蓟子训相仿,一双
大眼睛极是灵活,鼻梁两旁稀疏撒落着几点黑斑,嘴角隐含着浅浅的酒窝,她冷冷
对着蓟子训就甩手放了一个灵动霜箭。

  众女嘻嘻大笑,蓟子训只觉一股寒意从胸中生起,一看自己黑袍上布了一层白
皑皑的霜雪,想抬起手中的笤帚,手指一时间竟冻得不听使唤,不由大怒:“你这
泼皮女,仗着学了点道术了不起啊,我好歹也是清净院的弟子,待我学了道术,再
找你报仇。”

   

 

正文 第十一章 重入滟林

  那女孩一愣:“你是清净别院的弟子?你就是那个我们正一派千年不遇的蓟子
训?”

  蓟子训胸脯一挺,甚是自豪,这段时间只要他一报清净院的,看他这一身黑袍
就没人不认识他的。

  众女齐齐掩口而笑,蓟子训看着这一大群千娇百媚的白衣女弟子对着自己笑,
一时间眼花缭乱,脸不争气地一红。

  其中一年纪稍长的少女指点着他笑说:“大家看他还会脸红,你怎么会在这里
扫地呀,是不是清流师伯罚你的?”

  蓟子训嘿嘿一笑:“那老道啊,看到我扫地他额头的蚯蚓都快暴血了,看了不
知道都少解恨。”

  那少女指着女孩笑得前翻后仰:“蚯蚓暴血?清流师伯什么时候额头长蚯蚓了
,若其你倒说说。”

  “他一生气额头青筋暴起来倒真象是蚯蚓。” 那叫若其的女孩给逗笑了,“喂
,他好歹是你的授业师长,你怎么能在背后乱说人家坏话。”

  蓟子训活动了一下手脚,那一下霜箭还真是不弱,连忙搓手跺脚祛寒,看着若
其女孩说:“你这霜箭真凉快,若是再迟几个月夏天来了,我天天站这里让你冻。


  那少女奇道:“你还真是贱骨头,喂,苍舒师兄在哪,快领我们去。”

  蓟子训不理,顾自呵着手,拎着扫帚大声说:“收工喽,回家喽,吃饭喽,行
人请注意,特别上了年岁的老头老太太们请注意,当心脚下瓜皮果壳,闪了腰扭了
腿的别怪我没提醒。”

  若其跳起来挡着蓟子训的路,道:“喂!你胡说什么呀,湛真师姐问你话呢,
你怎么不理。”

  蓟子训四周张望,奇道:“咦,这里好象没有叫喂的人,我帮你喊喊,喂喂,
你在吗?不在,你认错人了。”

  若其叉着腰盯着蓟子训,蓟子训瞪大眼看着若其。

  “你看什么看,人比榆木笨,胆子比象还大,我告诉你师父去。”

  “我看你鼻子上沾着好多的灰尘。”蓟子训皱着眉头转动着脑袋四下看,自语
:“奇怪,我这里扫得蛮干净的,怎么会还会有尘土啊,一定是你不小心吃完瓜果
把垃圾扔自己脸上了。”

  若其正待发作,蓟子训一个转身对着若其笑:“我知道了,你这叫褐斑,不是
地上的灰尘沾上去的,等你长大了自然会被风吹走的。”

  湛真切切笑:“你这人好象没有传说中这么笨啊,怎么连门规这一关都过不去
啊。”

  蓟子训咬牙切齿说:“说到老蚯蚓就生气,我只加了句戒色一条,他就生气得
差点趴倒在地,我看他就是好色鬼,不然反应哪这么强烈啊,湛真姐你们说说他不
是存心看我不舒心,明着给我小鞋穿,”

  湛真等众女弟子你看我我看你,很奇怪谁都不说话。

  蓟子训接着道:“你们倒是说呀,那老蚯蚓眼白比眼黑还多,他看我不舒心,
我还看他不痛快,白眼狼,老蚯蚓,生个儿子没鸡鸡,生个女儿是麻脸。”蓟子训
说到最后不觉大是畅快,竟手舞足蹈起来。

  “啪”的一声,蓟子训正开心间,一张五指山从头顶压来,直打得蓟子训眼冒
金星,晕头转向,蓟子训抬起头来,张口欲骂,却正是清流老道铁青着脸,嘴角直
哆嗦,额头的蚯蚓蠢蠢欲动。

  湛真仔细看这清流贤人眼白真的比眼黑还多,那边若其“嘤咛”一声哭着跑开
了。

  老道后面站着苍舒等四人,均铁青着脸。

  蓟子训心直往证沉,完了,这下不用等一年,明天,不不,也许就马上就要你
卷被铺赶你出山了。

  一看这情形湛真也不敢找苍舒了,随其他众女都追着若其跑了,跑出去好远,
才隐约听见她们咯咯轻笑。

  这乱扔瓜皮果壳风波后,蓟子训马上被打回原形,晚饭没得吃外加睡柴房,等
候进一步处理。

  苍舒看着他被关进柴房的时候,那眼神就好象看着别人快被水淹没,只是摇了
摇头,临走前轻声说了句:“若真是清流贤人的女儿。”

  蓟子训惊得好久没回过气来,这事情也太巧了,巧得若其偏偏还真是个小麻脸
,不过好在还不是大麻脸。

  清流贤长当天晚上便怒气冲冲跑去晦晚院坚决要求驱逐蓟子训下山,永不录用


  陶伯笑咪咪地说道,蓟子训好象没犯那五大门规啊,那门规里也没有过不了门
规考查关就被驱逐下山的规定,再说,他说的也在理啊,淫侮好色最是该戒,还有
,你好象之前还考察过他,此子骨格还算清奇,还堪造就,这话好象也是你说的吧


  说到后来口气竟是愈来愈厉害,清流道长惊得冷汗直冒。

  若论修道时间清流比那清净真人要早上许多,若论天赋清流老道二十六岁就还
了金丹进了贤人,在当时的天一道派还轰动一时。

  至于清净真人能后来居上,这主要是因为清流贤人年轻时纵情太过,误了修道


  陶伯停顿了一会,道:“既然你要处罚蓟子训,我这里正好有一事,你让他去
办,若是办得好就当没这事,若是办不好,你也有个说法。”

  蓟子训当夜睡得并不踏实,第二天一醒来,却见苍舒笑咪咪看着自己道:“你
还真是贱命,这样都死不了,师尊说了,你今天即下山去一趟滟林,找寻千阳楠,
事情若是办好了,就不用过门规关了。”

  蓟子训心下大喜,道:“我正闲得发慌,这几天挺想狗子老狗他们的,不管找
什么去,比对着这些鬼画符都要强。”

  苍舒道:“你去找园峤坪的浩执事,让他叫几个伙计陪着你。”

  蓟子训告别了苍舒心冲冲地往园峤坪赶,这玉晨坡美是美,就是呆着没园峤坪
舒心。

  刚要走出锁妖关,忽听:“蓟子训,你站住。”

  却见若其站在高大雄伟的锁妖石门前,显得有些嬴弱单薄,蓟子训想到昨天出
言不逊,心下大是不安,道:“我不知道你就是那……那清流贤长的女儿,昨天是
我不对,向你道歉。”对着若其一躬到底。

  若其感觉怪怪的慌忙闪身避开,道:“你也不用道歉,你骂他白眼狼也好,老
蚯蚓也好,我不反对,但你不该说他生个女儿是个大麻脸。”说到后面声音真比蚊
蚋还轻。

  蓟子训忙道:“其实有这几颗雀斑你看起来更好看了,再说等你长大这雀斑自
然会没的,我看好多女孩都是这样。我是说真的,不是刺你哦,你也知道我马上要
进滟林了,不说了以后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说这话了。”

  若其低着头轻声道:“你昨天说的那些话,其实我早就想说,看着这老蚯蚓生
气的样子真解气。”

  蓟子训瞪大着眼睛看着若其,若其道:“不跟你多说了,我要回去了,告诉你
,千阳楠很难找的,我看是这老蚯蚓故意为难你,你自己小心点。”

  蓟子训一路上百思不解,哪有女儿这般讨厌父亲的,这白眼狼连女儿都这样说
他,也真是衰到家了。

  进园峤坪后,先到园峤坪的东山头把那包裹先掘出来,这次回滟林还是把那包
苟老的宝贝还他算了,想想自己呑吃了那淫丹还真有些内疚。

  待拿出那兽皮包裹结开一看,原本一大包鸽蛋大的兽晶一个都不见了,只剩那
只变得有些灰白起来的戒指。

  仔细一看,上面还隐隐浮动着光彩,好象还小了许多,在大拇指上一套还刚合
适。心想定是有什么怪兽偷吃了这兽晶,不过这戒指变得怎么看也不象原来那黑戒
指了,心里也是高兴。

  见过浩执事后,蓟子训便只带了大鸿便直接进林了。

  经过滟林那场风波后,这段时间园峤坪柴房也不敢太深入滟林伐木。

  倒是蓟子训一进滟林,赶忙脱下鞋子,赤着脚踩着沙沙作响的地面,深深地吸
了一口气道:“还是这里好,到了这里我才知道平日有多么的怀念,怀念狗子,怀
念暴牙。”

  大鸿刚开始死活不愿进滟林,在被酋耳恐吓的日日夜夜让他现在做梦都要不敢
睡得太死,最后还是蓟子训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甚至以如果能找到千阳楠,他一
定会在师尊面前好好地推举他为诱饵,才算打动了大鸿重创的心。

  大鸿笑骂:“你还怀念,我现在是一想到酋耳就发冷,都怀疑是不是得什么病
了。”

  “走吧,滟林正在召唤我们,狗子正在怀念我们。”蓟子训不再理大鸿,脚踏
着落叶铺成的泥地,闭着眼睛,心神向四面八方投去,感觉领着自己的脚步,向着
滟林深处进发。

  从踏进滟林起,蓟子训对生命的感觉比上次进滟林似乎要深刻许多,他亲身体
验了生的希望和死的无奈,也体验了生命的脆弱和坚韧。

  他不断地问候从身边渐渐闪过的各类生命体,四面八方汇集而来的生命的气息
纷纷向他袭来,他很清楚这些善意的友好的气息来自何处。

  他忍不住举起双手欢呼起来,右手大拇指上的灰白泛彩的戒指忽然闪起一丝微
弱的白光,象是回应着生命的灵气。

  蓟子训脚踩着落叶败木,双手高举着配合脚步协调地向前奔行,呼吸渐渐地响
应着脚步声,这种身心合一的奔跑的感觉还真好,渐渐地他忘却了方向,忘却了周
围的一切,心和着呼吸,内和着外,就这样奔腾不息。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待他睁开眼去,却见都到了上次砍伐过的那棵天王神木,
回过头来,大鸿早已不知所踪。他有些奇怪自己居然跑得比大鸿还快。

  那大鸿刚开始还跑在前面,蓟子训看起来落叶般飘飘荡荡速度不快,但不象自
己看见有杂木树枝到了眼前才知道要绕着跑,仿佛一早就知道眼前有障碍似的,早
早就另辟他途,渐渐地只见蓟子训离自己越来越遥,仿佛就在眼前,却怎么费力也
无济于事。

  若是大鸿一直跟在后面,那他将更为吃惊,蓟子训几乎是脚不沾地地奔跑,跑
到后来,蓟子训自己都没有脚踏实地的感觉,飘飘然有如四起的淡淡夜氲,仿佛沾
着落花残叶,都有力量能衬托着他奔跑,生命就象奔跑。

  待大鸿气喘吁吁跑到天王神木的时候,蓟子训正摸着天王神木发呆。

  此刻天已经晏了下来,四处都渐渐地安静下来,却见蓟子训手心上放着一片叶
子,这叶子不象平常树叶那样脉络分明,青翠欲滴,而是平平如也,看起来极是怪
异,蓟子训把手心一翻,却见另一面有一栩栩如生的老人面容,正微微对着自己笑


  大鸿吃了一惊:“这是天王像啊,你是怎么得到的?”

  蓟子训却道:“狗子来了。”

  只见林中奔出通身雪白、非虎非豹的怪物,正摇着丈高的尾巴向蓟子训他们扑
来,大鸿大吼一声,口吐白沫,已经瘫倒在地,那怪物也不理大鸿,只一个大力把
蓟子训扑倒在地。

  那怪物正是酋耳苟子,从今天蓟子训一进滟林他就知晓蓟子训他们的讯息,一
路狂奔而来,全身湿淋淋全是汗水。

  蓟子训在他身下大叫:“你好臭啊,要拥抱本大人也先沐浴干净。”蓟子训知
道见大人物都要先沐浴一番。

  苟子才不管什么沐浴不沐浴,继续厮打着蓟子训,蓟子训瞅准机会,对着他的
狮鼻就是一脚,狗子哀吼一声终于停止对蓟子训的骚扰。

  蓟子训问了苟子许多情况,得知苟老还当他的族长,只是自上次蓟子训走后就
一直没有出过洞。

  暴牙大人自从被那黑衣人稽常先大哥一脚踢爆后到现在都音讯全无,实在奇怪


  蓟子训终于问到这次最着急的千阳楠的消息,苟子思想了好长时间才说:“没
听说过千阳楠,我们酋耳在青林核虽称霸兽,也仅是对走兽而言,对于天上飞的地
下钻的活物,及花草树林等我们也知之不祥。”

  蓟子训也傻眼了,这滟林也讲究分而治之,人和禽兽还真没什么两样。不知道
这林中有没有象正一一样的门派。

  苟子见蓟子训苦恼,道:“你也不用担心,我们酋耳跟林中百物平日都有联系
,若要找这千阳楠,便要找青神岩。”

  蓟子训又奇了,若说这活物还称王称霸还可以理解,这树林花草又怎么样称霸
,看这苟子说话的神态,也定是不太了解这青神岩。

  苟子忽然看见蓟子训手中拿着那张上面刻画着天王像的叶子,道:“这是天王
槐的木精叶,你怎么会拥有的?”

  “我也不知道,只是刚才在这神木下发了会呆,回想起来若不是这天王神木,
我们也不会成为朋友。”

  酋耳本林中凶兽,如何听得明白朋友的涵义,但见蓟子训说得真诚,也知道朋
友这二个字一定是好话。

  蓟子训伤感道:“我刚才试着想和神木说话,可就没回应。”

  苟子围着天王槐转了一圈,道:“不用伤心了,神木已经离开了,这木叶精就
等同人的内丹,是天王槐的生命结晶,这地方离人迹也是太近,天王槐想必另觅他
地重新生根发芽。有这天王槐的木精叶,我们也许有希望找到青神岩。”

  蓟子训聚了一些柴木,这林中夜气还是让人有些生冷,大鸿则哆哆嗦嗦在一旁
小心地看着苟子,大气也不敢出。

  蓟子训仔细察看着这木叶精,一股芳香扑鼻而来,看着慈眉善目的神像,心想
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树木也有魂魄丹精,木头禽兽都可以吸天地之灵气,
修练成精,人自然更可以了。

  突然想到苟老丽丽的淫丹,不会那瘤一样的东西就是内丹吧,上次下山回西陵
镇的时候看过大夫,大夫还嘲笑了他一番,哪有自己能看到肚子里生瘤的呀。

  想到这里,心跳得厉害,遂平心息气,闭上双眼,将心神心内沉,却发现那团
白白的气团有些大了,中间原本淡淡流淌的红光更炽,间或还有橙、黄、绿三色闪
烁,而且不再是蛰伏不动,气息如云雾般在心府里上下翻滚。

  心里奇怪自己竟毫无异状,慢慢地吸了口气,想象着和这团气息交流融合,那
团气息仿佛有感应一样,随着蓟子训呼吸的高低平缓有节奏地流动着,蓟子训想起
苍舒他们修练时都是这样冥想苦思,想必都是这样练丹的吧。

  渐渐地四周万物都安静下来,林中凉风拂过蓟子训的面孔,在他心内也仅是留
下一丝清凉,再无任何物外的天籁干扰自己,这气息合着那丝清凉似是特别活跃。


  旁边苟子也渐渐地感到无趣,歪着大脑袋打起瞌睡来,大鸿警惕地半开半闭着
斜看着苟子靠在天王槐树干打盹,火堆跳跃着象绽开的鲜花,夜的美丽和神秘,从
四面八方向他们聚来。

  蓟子训试着捕捉着风中的气息,这气息闻起来有股淡淡的甜腥味,但极富活力
,小心地把那气息往心府里引。

  突然他感觉到拇指上的戒指微微跳了一下,那股气息凌乱地象被拇指上的戒指
所吸引,蓟子训有些慌张,忙用心神安慰着心府里的气团。

  心内气息如大江奔流般向那戒指奔去,生生不息,自己竟无法中止。

  蓟子训心中一动,不去注意风传来的气息,而是想象着风息从拇指里导入心府


  这股气息起先就象针刺般从拇指进来,慢慢地聚集了一定的力量后一股作气流
过手臂,从胸腑间传导,经过心房,慢慢地向心府引来,当那风息同心府里的气团
接触在一直的时候,蓟子训突然感到莫名的欢欣,忍不住欢快地低吟起来。

  不去费心地导引,这个通道就是象天生为那枚戒指这开设的。

  风欢呼雀跃的气息、万物生长的气息、泥土芬芳的气息,源源不断地向自身袭
来,又通过媒戒向自己魂灵深处袭来。

   

 

正文 第十二章 青冥灵戒

  这就是修道?原来修道就是追求人的生命的极限和快慰,追求身心的愉快和对生
命的尊重。

  想到这里蓟子训试探着把那气团自身的气息通过媒戒向着风传去,这时,外界
的气息和这气团在宁静而温馨的气氛里第一次亲密接触了。

  戒指在这接触中感受到风的友好和气团的欢快,也发出灿烂的光彩。

  酋耳苟子在迷蒙中被这突然变得强大的气息惊醒,骤然看到这亮光忍不住暗吼
一声,这气息便连酋耳都感到惊恐,大鸿却翻了个身,象头死猪般又昏昏睡去。

  蓟子训身处其中,三方的感受他都能清晰气地把握到。他让那气团反应回风息
的触角向身旁的天王神木伸展,这股气息能感受到天王槐生命的存在,他尝试同神
木建立心灵的沟通,彷徨良久,并无一丝气息还能证实天王槐千年神木的魂魄存在


  想起他刚才的悄然离去,心中顿时对这千年生命的尊重和感怀,也许会有一天
,当他不经意间颂唱生命的赞歌时,他就会象今天般在自己的身边悄然而立。

  在这一刹间,他不再感到徘徊或不安,过多地对生命形式的注重和眷恋令他感
到惭愧,心府的气团和充满四周每个角落的风息自由交流着缠绵着,互相补充。

  他不再对周围的特定的某一物产生兴趣,他把自己气息向着风送去,让风息和
着自己的气息向天地间发散开去。

  这时刻,他心中充满着对风息的感激,对所有关怀生命的气息的感激。

  不知不觉间,他感觉那风渐渐地带来了一股灼热,光明已经来临,黑暗悄然隐
退,蓟子训睁看眼看去,阳光已经如碎金般从远近有些稀疏的树顶间散落在地上或
身上。

  苟子已经欢快地张开四肢在地上打滚,无论是人还是兽,对新的一天的到来都
是充满希望和欢乐的。

  大鸿经过一夜的休息已经精神焕发,美美地伸着懒腰享受着阳光和空气的沐浴


  蓟子训、大鸿用了点干粮,便由苟子驮着向密林深处进发。

  苟子虽高达丈余,但四肢是却极精悍,在林中奔跑,莫有与之为敌,当下奋蹄
疾走,如风驰电掣般在林中腾挪躲闪,虽枝蔓密布,却视之无物,竟不见一丝的滞
碍,不一刻,蓟子训等便消失在深林中。

  蓟子训闭着双眼享受着迅捷奔驰带来的快乐,经过昨晚一宵的沉思冥定,他更
能从他不熟悉的环境中很快获取快乐的讯息,风中四面八方涌来,甚是畅快,没有
昨晚那静中见动的别致,也另也一份动极而生的静谧和安宁。

  他不由得睁开双目,各种颜色的花草树林在身边闪过,形成一道短暂的七彩缤
纷的彩屏,一瞬而过,凝神看去,色彩却又是那么的层次分明、经纶毕现。

  大鸿一手抓着蓟子训的手背,一手紧紧攥着苟子的长毛,平常连睡觉都不敢阖
闭的铜眼却死死地闭着,嘴角不住抽搐,形状极是狰狞可怖。

  他虽然有过一次策骑酋耳的经历,但上次却是因为惊吓过度,再加上归心似箭
,心境自是两个天地。

  苟子让大鸿抓得脊背生痛,嗷嗷直叫,使劲甩动着后背,大鸿益发地抓得紧,
丝毫不敢动弹。苟子被他抓得火起,撒开四蹄,奔得更是快捷,蓟子训却快乐地大
叫起来。

  密林深处,只见一白兽驮着二人类腾云驾雾般飞驰而过,林中百兽纷纷四处避
走,不敢靠近半步。

  奔驰了大半响,大鸿也渐渐地安静下来,不再象开始这么紧张。蓟子训也逐渐
松开两手,继而让双脚也放松开来,身心处于和酋耳一样的轻松状态。

  大拇指又传来一丝熟悉的气息,蓟子训知道那媒戒又开始同外界开始沟通。

  这戒指仿佛真是一个人和自然万物的传讯媒介,那戒指传来的气息不用自己用
心去引导,体内气团已经自动与之接洽上并主动向外流淌。

  两股气息在戒指处汇集、厮磨,然后又经纬分明地各行其道,互相包容,互相
弥合。

  这股流动的气息便连苟子也心定神宁,不再象开始那样暴躁不安,苟子惊奇地
发现自己奔跑时也没象以前这般疲惫,日头渐渐西沉,不知不觉中又是一个安静的
日子过去了。

  如此奔波了三天,蓟子训凭借着戒指这灵媒和外界日夜进行气息交汇,并能很
熟练地操纵这戒指和外界的沟通,不用再费神费力地动用心神。

  三天下来,蓟子训发现心府内气团不能再称为气团,而渐渐地凝固成一个隐约
有实质的光团。而且颜色也由乳白色变得淡薄透明,只是中包五彩氤氲,氤氲跳跃
奔腾,却不逾越心府之外。

  苟子从第二天开始,就不再停蹄,蓟子训在他背上的气息交流让他也受益匪浅
,而且这股气息很容易被自己汲取和利用,他当然不知道这股气息本就是酋耳的淫
丹所化。

  只是大鸿却叫苦不喋,连续几天脚不沾地的飞驰让他的屁股都生了疮,到苟子
停下时下体已是鲜血淋漓,心下惨然一个屁股就蹬坐在地上,还未坐下忽又鬼哭狼
嚎般噢噢大叫,火急火燎地又连忙站起来蹿个不停。

  前面是一片空旷的沼地,想必就是苟子所说的通往青神岩的必经之跑,看这沼
地除了自己站立的地方还稀疏长着几棵也不高大的杂木,眼前全是一片明晃晃的水
洼地,中还还偶有几块草地,却显得极是单薄,洼地上还飘起袅袅娜娜的烟雾,从
丛林里出来,这景致看起来十分的怡人。  大鸿在旁鬼叫了一会,见这景致忍不
住抬腿便往泥沼里踩,蓟子训伸手欲阻,却见这泥沼里的黑泥象是活物般,顺着大
鸿的裤腿身上延伸,顷刻间便已爬上他的裤腰。

  大鸿早就吓得魂飞魄散,连惊叫声都没发出一丝半响。

  蓟子训在旁也愣住了。苟子却一把叼住大鸿,往边上一甩,顺腿爬上的黑泥一
离开沼地便啪嗒全落在地上,裤腿依旧,就象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的。

  大鸿这才发现自己在这时候能被酋耳咬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他马上决定以后
要好好地亲近苟子。

  蓟子训此时也注意到一望无际的沼地一片死气沉沉,上面竟没一只飞鸟虫豸之
类的活物。

  苟子在沼泽前呜呜直叫,半响没见动静。

  蓟子训心思一动,这沼泽既然还绿意盎然,生命就还存在,只是因为不知名的
原因生命在此很难生长。

  遂微敛心神,通过向沼洼释放心神,希望能借此构筑起和这看起来没有生命的
沼地沟通的纽带。

  这气息一释放出去,不见沼地有任何的反应,却发现自己的气息象是被沼泽中
莫名的引力牵引着,灵戒卟卟在他拇指上直是跳动,心神竟不由控制地向着沼洼深
处流泻。

  蓟子训心中大恐,却半声也叫喊不出,回首四处,酋耳、大鸿却渺无音讯,踪
迹全无。

  这一看之下,又是心胆俱裂,气息从自身心府缓缓流淌出去,让自己感觉却如
全身血液从自身经脉外流,渐渐地感觉眼前一阵晕眩,全身已是筋疲力尽,无一丝
心力再能阻挡生命的流逝。

  这一刹那,蓟子训抬头望天,天已变得幽明不清,只是那轮还挂在中天的红日
也变得恍恍忽忽,似是讥讽,又象是怜悯,这滟林,这沼地,难道真是我的死地,
生命在这地方真没有容身之地?

  就在蓟子训百感交集时,忽听一声丝弦声仿佛自九天传来,却见那沼泽中间裂
开一约十丈开外的沟壑,中间向外伸出一条甬道,直通眼前,蓟子训心神一定,那
向外流淌的气息也在这时刻止住。

  却见甬道中缓步走来一青衣人,面目慈蔼,双目有神,对着蓟子训微微一揖,
道:“青使主人遣小臣致命奉邀。”

  蓟子训大喜,不经意间居然开了通道,道:“前面带路,我正要寻他。”

  那青衣使者引着蓟子训向甬道走去,快要进入口,却见旁边还停着一青油大车
,驾以四兽,左右站着四个侍从模样的人,蓟子训人长得矮小,那青衣使者在旁扶
着他上车,这车竟无牖户,四角悬挂着青色油灯,香气扑鼻。

  车行得极是稳妥,丝毫感觉不到一丝颠簸,蓟子训心中虽然感觉惊异,却不敢
相问,约一柱香功夫,大车停了下来。

  蓟子训下车看着四周,却见身处一城郭中,有郛郭城堞,车舆人物,竟与人世
无异,蓟子训大是吃惊,待问身边青衣使者,那人却只是微笑不语。

  蓟子训注意四周各色人等见到这青油大车,都纷纷回避,又走了一会,进入一
城门,朱门重楼。

  楼上有金书,只是蓟子训不识,那青衣人此时却道:“这是青署。”

  蓟子训被眼前这些事物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莫非这地方还居住着人类,真
是奇怪。

  不久便见门洞大开,蓟子训迷迷糊糊地跟着那青衣使者往里面走。

  见里面彩槛雕楹,华木珍果,列植于庭下,几案茵褥,帘帏肴膳,陈设于庭上
,却见一人身着白衣,头戴华冠,相貌端严,须发如竖戟,居中而坐,旁边有一列
手持矛戟斧钺、衣甲鲜明的护卫立在左右。

  那青衣使者极是恭敬地上前伏在地上说:“启禀尊使,身怀青冥灵戒的人类已
经带到,请尊师明验。”

  蓟子训不由心里发笑,还要验明正身啊,但听那青衣人提到这青冥灵戒,不由
看了一眼手中的戒指。

  白衣人眼望高处,也不望蓟子训,手一挥,蓟子训拇指上的戒指卟卟跳动,却
并未脱手而去,白衣人这才仔细打量着望向蓟子训:“咦,这青冥灵戒还不肯认主
了,小子,你是怎么得到这枚戒指的?”

  蓟子训眼光却瞟向屋顶,象是自语道:“咦,你这房子挺大的,一个人住着怕
不怕半夜里冒出个白衣白鞋白袜的老鬼啊。”

  后面这话却是对着青衣人说着,眼光却瞄向那白衣人,这人虽然威仪八面,但
天生粗大,却偏偏穿着一身白装。

  青衣人面如死色,浑身如筛糠般抖动,不一会儿就卟地跪伏在地。

  蓟子训摇了摇头,也不看周围那些眼光凶狠、神情严肃的护卫一眼,顾自从旁
边案前玉盘中取了珍果当堂大嚼起来。

  众人均面露怒色,唯有这居中而坐的白衣人却神色不变。

  良久,蓟子训才用衣袖擦了擦嘴角,口中却道:“好吃。”

  白衣人道:“这果名叫玲珑果,在人间难得一见,百年才结一果,可祛百病,
葆青春。”

  蓟子训笑道:“你想必以前也是面目可憎,大约也是吃了这东西的缘故变得也
不让人讨厌。”

  “呵呵,你倒坦率,我以前本就是个粗人,整天穿着这身斯文衣也难受死了。
”那白衣人说罢,身上白衣变成了一灰黑粗布葛衣。

  蓟子训抚掌大笑:“这才真本色。”遂盘腿赤脚在大堂上坐下。

  那大汉从座上径直走向蓟子训,相对而坐,堂上众人均骇然失色,还从未看过
尊使大人有这般粗俗的举动。

  蓟子训本性自然,心里也对这大汉的举动大是赞同,道:“小子我叫蓟子训,
你就叫我小训,不知道我该怎么称呼你,听他们说好象你叫什么尊使,不过叫起来
却是拗口。”

  那大汉道:“以前我姓王,现在他们都称我青使,你便叫我王青使。”

  “看你面目也还年轻,我便呼你青使大哥吧,你刚才问我这戒指的事,我也不
是太清楚。” 

  这枚戒指他即便对着陶伯他们也不敢详说,但听这青使刚才所说,这戒指应该
跟这大汉有点缘源,也不敢隐瞒许多,当即把当时取来戒指的经过一五一十全告诉
了青使。

  那青使听完沉思了一会道:“你是白岳山正一道派的弟子。”

  蓟子训笑着说:“现在还不是,只是因为我还没背熟那鬼画符般的门规。”

  青使异道:“你不识字?”

  蓟子训大笑:“它认识我,我还不认识他,那清流老道心眼也忒是狭小,背不
了这门规竟要我等一年才能入门,只怕再过这一年,我也还是不行,不过大哥你却
能帮我。”

  青使拍手向着左右招呼:“快快取玉薤浆来,我要和子训兄弟大饮三杯。”

  蓟子训心想道,莫非这原本粗俗家伙也是和我一样,目不识丁,不然怎听我说
不识字这般开心。

  青使又道:“你刚才说我能帮你,不知怎么帮你?”

  蓟子训取出怀中所藏天王木精,道:“我便是要找寻千阳楠,不知道哪里能找
到。”

  青使看了一眼那木叶,接过下从递过的酒爵,递了一杯给蓟子训,开怀大笑:
“子训兄弟,来,来,来,先干了这一杯,余事再说。”

  蓟子训接过那酒杯,也不细看,仰脖一倒而尽,饮罢,却觉那酒如冰晶般入口
极为凉快,还没开口叫好,那股清凉滑过喉管,却突地变得灼热如火,心府中那光
团一阵悸动,迎了上来,待一接触,那光团如清风般拂过肺腑,一时间,只觉心内
冰火交融,便如当初刚呑食淫丹一样,只一会儿,那股酒劲便和着光丹消匿不见。


  不觉开口大笑:“好酒!”咂舌回味不止。

  青使扶着蓟子训大笑:“好酒量,我还真是多虑了,想不到你正一道派门都没
入,却已身怀道丹胚形,了不起!”

  蓟子训一杯下去,爽是爽极,神智口舌却已不大灵便,道:“来来来,再来一
杯,这东西人间哪得见,今天借着大哥的光,死活要多饮几杯。”

  旁边诸人看着他们饮那青神岩神品玉薤浆,竟同喝清水一般,心里真是感叹,
简直是暴殄天物。

  二人一来一去饮了十余杯,直到蓟子训捏着那杯歪斜着睡去才偃旗息鼓。

  蓟子训一觉醒来,脑中还晕晕乎乎的,却并无异常,反感觉神清气爽,身体轻
盈了无数,伸了几下懒腰,还未待他开门,却见门吱地一声,进来四个青衣小婢,
均是年青美貌,姿态雅丽,那四婢一人奉水,一人奉巾,一人奉衣,一人奉镜,蓟
子训虽然从未受过他人的服侍,但也举止得体。

  洗漱过后,又见一黄衣人进来,道:“尊使今日有急务远出,请大人在此歇息
些时日,务必等候尊使大人回来。”

  蓟子训心道,即便你要赶我走,我也铁定赖着不走的。道:“你让昨天那青衣
人进来。”

  那黄衣人道:“青衣大人随尊使大人一起外出了,大人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小人
便是。”

  蓟子训笑道:“也好,你便带着我到处逛逛,你叫什么名字?”

  那黄衣人道:“小人叫耿纯,领青署黄衣使。”

  蓟子训道:“你便叫我小训罢,不用大人大人的叫,我还不算大人。”

  黄衣人恭谨道:“那是万万使不得的,尊使大人吩咐下来,见大人便如见尊使
,一切都怠慢不得。”

  蓟子训兴趣索然道:“知道了,你就随便带我走走吧。”

  正与此时,忽听门外传来一声惶急脚步声,一绿衣女婢神色慌张地进来道:“
耿大人,不好了,唤鱼池中锁住的尺郭食邪怪发狂了,没人敢近,眼看着便要逃脱
了,大人快去看看。”

   

 

正文 第十三章 支郭食邪

  耿纯哀叫一声,不住地原地打转:“这如何是好,这如何是好,尊使大人刚刚
出郭去了,这青神岩中再无他人能制得了这怪物。”

  蓟子训奇道:“我看青神岩这许多人怎会没人管得了这东西。”

  耿纯看了一眼,大喜道:“蓟大人这里就你能近这支郭食邪,你是尊使大人的
兄弟,一定能制服得了那怪物,你看我一急都忘了救星就近在眼前。”

  蓟子训被他拉扯着往房门外走去,外面早停着一辆蓟子训昨天乘坐过的青油大
车,左右一声大喝,青署外的行人纷纷走避。

  蓟子训被车拉着走了约二三里光景,车停了下来。

  前面一片闹腾腾沸扬扬,人山人海人声鼎沸,见黄衣使耿纯引着一赤脚美貌少
年进来,从人群中走出一队鲜衣怒甲的护卫,躬身道:“耿大人快来,再不想办法
这支郭食邪就要脱锁而出了。”

  眼光却看着蓟子训,蓟子训心里也奇怪,这群人怎么都看好自己,不会仅仅是
昨晚跟青使大哥喝了几杯酒就当我是奇人,能降妖伏魔啊。

  心里这么想,脚步却不由自主地跟着那群护卫进去,围观人众纷纷议论:“这
下好了,尊使大人的兄弟来了。”

  蓟子训听闻此言心下大骇,莫不是真要自己去和那什么食邪怪物拼命?

  蓟子训随那护卫到了一池前,但见碧水如镜,掩映着四周的绿山翠木,和风拂
处,春意盎然,正感奇怪。耿纯在旁道:“这便是青神岩的唤鱼池,原本也是一大
胜景,只是前些年不知从哪来了这头怪物,伤人无数,若非尊使大人亲自动手锁了
这怪物,只怕伤的人还要多。”

  蓟子训环顾四周道:“这怪物倒是躲在哪里?”

  耿纯指着池水道:“便是这里面。”

  蓟子训看这池水水波不兴,心想,这安静地方会藏着什么怪物,想必这里人没
出过远门,见的世面少吧。遂对着溪水一跺脚,伸出右手指着水池大声一吼:“怪
物在哪,蓟子训大人在此,还不现身!”

  身后众人吓得纷纷后退,耿纯更是被蓟子训这一吼震得口干舌燥,一回头却见
众人都退出三丈外,连忙后避,一个踉跄连鞋脱落在地也顾不得捡了。

  蓟子训看众人惊吓模样,这池水仍是纹丝不动,不觉哈哈大笑。

  还没待他笑歇,池水忽然如沸水般滚腾起来,眼前金光闪烁,却见千鳍百鳞从
水面上跳跃而出,映着日光,煞是好看。

  蓟子训伸出欲去探取尚在空中翻滚的鱼尾,忽听身后耿纯惊恐道:“支郭食邪
出来了。”

  蓟子训定睛一看,这鱼群中夹杂着一异物,仅一尺余高,腹比身高,大如鼓,
双目突凸,睛呈褐色,身有六肢。

  张嘴间,一股似雾非雾的息气呑吐不断,两排惨白的又短又尖的利牙嗤嗤直响
,直听得蓟子训牙齿有点发酸。

  鱼群跳跃了一翻忽地隐入池水中不见了,水雾中只有那怪物张牙舞爪着嗤嗤直
叫,蓟子训仔细看去,却见它一前一后两肢被两条粗大的青色铁链绑住,这怪物悬
在中空,就象一大一小的两个泥球粘在一起,说不出的怪异。

  却见支郭食邪张着那张厉嘴,竟用牙齿咬着锁它下肢的那条足有二指宽的铁绳
,“咯吱咯吱”的声音听在耳里特别的让人难受。

  身后众人早就惨叫着奔走相告,有些胆小的人已嘴吐白沫晕倒了,刚才还威风
凛凛的护卫们盯着那怪物,面色惨淡,不知所措。

  倒是那耿纯却还鼓起勇气战战兢兢地上前道:“蓟大人,你老人家快上前去阻
止啊,锁住支郭食邪的是尊使大人所使宝贝三千缠魂青丝,厉害无比,却被这怪物
象咬草绳一样的已经咬断了四根。”

  蓟子训道:“支郭食邪已经被禁了好久了吧,这以前就没有发生过青丝被咬断
的事?”

  耿纯道:“支郭食邪被锁这唤鱼池也禁了有些年头了,倒也一直风平浪静,还
从来没有发生过象今天这样的变故。”

  说话间又听得人群一声惊恐叫声,却见支郭食邪已经身上仅剩一股青丝还缚在
上肢,口鼻中涌出的雾气越来越大,如鼓大肚一蠕一蠕地涨大着。

  耿纯哭丧着脸,眼巴巴地望着蓟子训,两腿哆嗦着,就快要跪下去了,若是被
这食邪怪逃脱出来,青神岩的没人能幸免于难。

  支郭食邪锋快地用暴牙噬咬着铁链,利牙嗑咬处竟见四处绽出火花,支郭食邪
就要脱困而出,看它一双血红的双眼阴沉地盯着岸边观望的人们,耿纯内心充满了
末日来临的悲哀。

  蓟子训试图用心神直接跟它沟通,讯息发出后没有丝毫反应,倒是那怪物身上
阵阵散发出来的邪气令得他胸中生起阵阵寒意。

  人群已经向四周溃逃,眼看那条铁链已摇摇欲坠,灾难就如岸边柳絮般一样,
经意不经意间即将落在哭喊震天的人们头上。

  蓟子训是站着离池边最近的人,突然只听一声惊叫声,蓟子训感觉身后被人一
推搡,一个踉跄,差点被推入池水中。

  回头一看,却见一人被如潮四散的人群推在自己怀中,蓟子训连忙紧紧抓住那
人的手,前胸一挺,扶着那人站定,正想大骂,却见耿纯面现死色,如见鬼魂,回
头一看,池上水雾中的食邪怪兽已咬断最后一条铁链。

  支郭食邪咬断铁链后并没有立即逃遁,只是立在水雾中,忽地一声长鸣,那声
音却如虎啸撼林,震得周围草木都瑟瑟作声,仰天啸时,口中吐出长达丈余的乳白
雾带。

  蓟子训看得目瞪口呆,心里发怵,也不敢作声。

  突听一声尖叫声,那支郭食邪已杳无踪影,急忙回头,却见那支郭食邪居然立
在一护卫头顶上,蓟子训这才发现除了不敢逃窜的众护卫及耿纯外,身后人群早已
远远地躲在一边哭天号地。

  食邪怪兽挥舞着四肢牙齿咬得勒勒作响,爪下的那名护卫眼露绝望,竟木立不
敢动。

  食邪口中吐出一道白雾,腥臭扑鼻,那护卫立时面如土色,脑门上冒出和那道
白雾一般颜色的雾气,身旁众护卫竟眼睁睁看着同伴在那道白雾笼罩中绝望挣扎,
一动不动,呆若木鸡。

  蓟子训看得血气上涌,心胆欲裂,大吼道:“快走。”话声未落,那护卫便推
金山倒玉柱般轰然倒下,却是一段长丈余焦黑的乌木。

  耿纯已全然瘫坐在地上,喃喃道:“在青神岩你看到人全是草木所幻变的偶人
,食邪天生是我们这些偶人的天敌,在这噬魂雾笼罩下,我们偶人哪还能动弹,他
平日不饮不食,以魂为食,以雾为浆,传闻朝吞鬼灵三千,暮吞三百,而且此物睚
眦必报,最是记恨,我们青神岩的大劫已到,天意如斯,奈何奈何!”

  支郭食邪食了那护卫,周身白雾更盛,一眨眼,已停在蓟子训的眼前,瞪着血
红凶目,蓟子训也不示弱怒目而视。食邪鼻中突地吐出一股白雾向蓟子训喷来,蓟
子训除了闻到一股恶臭,没有感觉什么异常,倒是听怀中那人一声低低的呻吟。

  蓟子训这才发现怀中所抱竟是一精美少女,眉目如画,素腰如柳,年龄应比蓟
子训约莫要大上几岁,此刻却檀口紧闭,双眸轻阖,面色苍白,隐隐透出青绿色,
额角渗出点点汗珠,色呈乳白,竟异香扑鼻。

  蓟子训见她双眉紧蹙,象是内心极为痛楚,心中不由得怜意大起,想也不想,
一手扶住那少女,一手竟向正吞云吐雾的支郭食邪抓去。

  支郭食邪一向以魂魄为食,林中偶人见之莫不退避三舍,当真没料到还有偶人
理敢披其锋锐,心中大怒,将口中白雾往蓟子训抓来的手中吐去,寻常偶人此刻早
已昏死过去,只便是有道偶人也挡不住他这噬魂雾的沐浴。

  被食邪噬魂雾包围的右手忽地亮起一缕眩目红光,红光正是那天冥灵戒发出的
,这天冥灵戒象是有意识地触动他内心深处的某些想法,蓟子训心中一动,缓缓运
起心府内的光团,光团很快就对天冥灵戒的试探作出了反应,蓟子训只觉得光丹内
蕴的气息夹杂着风的气息呼啸着向天冥灵戒冲去。

  食邪兽自被困以来心中一直懊恼不已,许多年以前他从哀林经核界天变逃至青
林核便一直迷陷于青神岩外的沼泽中,沼泽方圆十里内生灵逐渐被吞食干净。

  幸好三年前终于被他脱出泥泽潜进青神岩,这偶人生灵正是他心中的最爱,饥
饿难耐的支郭食邪一夜间吞食了上千偶人生灵。

  或许是这几年饥一肚饱一肚一夜暴食的缘故,或许是这人偶生灵不太容易消化
的缘故,乐极生悲,不但转天便被一白衣短须壮汉用这三千缠魂青丝缚锁在唤鱼池
中,便原本还苗条的身材一夜间变得肚大如鼓。

  也幸好这偶人生灵不太容易消化,这三年支郭食魂倒不感饥饿,但这肚中的魂
魄似乎很难被自己吸化,以至搞得自己被肚子里这些极不安分的生灵折磨得死去活
来,他今天脱困本想一走了之,有多远遁多远,若教那短须壮汉再把自己拿住,只
怕要惨淡收场,但偶人美味的灵气让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意识。

  自吸食偶人生灵后,食魂面对偶人心中就无法遏制地狂性大发,他心里也十分
清楚再吸食偶人生灵将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轻则血脉暴破,重则魂飞魄散。

  直至现在被这似偶似人的少年手中的戒指所制,他心中虽然惊恐,但也说不出
的轻松,也许宿命如此。

  蓟子训眼前一片白芒,也分不清是食魂的白雾还是天冥灵戒的白光,只觉手中
的天冥灵戒仿佛异常兴奋地跳动着,一股大力向戒指袭来。

  那股大力通过戒指又向心腑间冲来,蓟子训心中叫苦不迭,胸中血气翻腾,张
口吐出一口鲜血,悉数喷洒那支郭食魂的头上。

  在惊魂未定的怀中少女及耿纯、诸护卫等一班人眼中,却见蓟子训毫无异色地
向这偶人心目中的天下第一凶物抓去,就好象捉蚊捕蝇般的随意,然后便是这凶兽
便如失魂落魄般挣扎扑腾个不停,竟再也无一丝凶悍模样,反倒象是陷入陷阱中的
垂死野兽,尔后又见这面显稚色、手段却极为老练的蓟子训竟自裂心脉,一股灵血
喷在这凶兽身上,这支郭食邪便尽吐腹中噬魂雾。

  那少女更是对蓟子训翻云覆雨的手段推崇备至,在这青神岩中,除了偶人心目
中的神人青使大人外谁还有这手段。

  蓟子训却是有苦说不出,不过吐出胸中块血后,心府内的光团却便从内至外生
出一股力量,自主地封住从心府到手指的气息通道。蓟子训这下心中才喘了口气。


  定神看那食邪怪兽大肚渐瘪,无力张开的大口喷出大团的白雾,那白雾径直被
天冥灵戒吸纳,蓟子训心里怪异,却不敢动弹丝毫,只怕这凶兽伺机反噬。

  一会儿时间,便见食邪凶兽再无一丝魂魄吐出,无力地耷拉着小脑袋,“啪”
地一声落在地上再也动弹不了半分,模样竟和那暴牙有几分相似。

  蓟子训俯身拾起那凶兽,干瘪的肚皮此刻还不停蠕动,一双凶目无神地盯着蓟
子训。

  蓟子训微敛心神,对着食邪道:“你是不是从哀林经过核界天变到达青林核的
?有没有族人和你一起来青林?”

  食邪此刻倒吓了一跳,这偶人还能和我对话,待死的凶目生气顿现,道:“很
久以前我从哀林过来,我们族兽都从核界天变中消失,我想这滟林中再无同族。”


  蓟子训也不太清楚暴牙进青林核以前的旧事,但看到这食邪总让他想到暴牙那
狡诈的鼠目和凶利的尖牙,这一点让他对眼前恢复原先体态的食邪还抱有一线的好
感。

  “除了跟着我,你已无一线生机,还有,我想我能找到你的族类,我也不想留
有贸然处置你可能带来的遗憾,因为我有个暴牙的朋友应该跟你有些关系。”

  支郭食邪不住点头,能放过自己已经是万幸,再加上现在腹中偶人生灵被天冥
灵戒吸食,心神不再为万千魂灵所诱惑左右,心下更是宽心,另外,更重要的,蓟
子训身上那股难以言传的气息让他和暴牙一样都有想亲近他的致命诱惑。 

  支郭食邪事件就这样好象十分圆满地结束了,青神岩沸腾了,大家奔走相告,
有人竟燃起了青神岩一直严令禁放的爆竹,到处张灯结彩,甚至更有人当街摆上香
案,焚香谢天谢地谢英雄。

  蓟子训乘青油大回青神署的路上,挤满了倾城而出的人们,争看这青神尊使的
兄弟,收伏天下第一凶兽的少年英杰蓟子训大人。

  幸好这时候青署这些胜不骄败不馁的护卫们很快收拾起刚才唤鱼池的狼狈,行
使起青神护卫的职责,凶神恶煞般地驱赶着那些只敬英雄不畏权贵的围观者,蜂拥
而上的人们甚至同这些护卫们进行了针锋相对的搏斗。

  在蓟子训的喝斥下,那些护卫们才稍微收敛了一下恶态,但仍虎视耿耿地警惕
地睃巡着四面八方涌来的欢呼的人群。

  蓟子训在民众强烈的要求下,终于不得不纡尊降贵弃车步行,在夹道喝采欢呼
的人群中间缓缓步过,挥手向人们致意。

  在这极度虚荣繁华的背后,支郭食邪蜷缩在蓟子训的怀中不敢动弹半分,甚至
在蓟子训上下车不得不弯腰的途中也不忘紧紧地抓住蓟子训的体里内衣,以至于蓟
子训回去发现内衣已千疮百孔后暴跳如雷,严正要求食邪赔偿内衣。

  食邪怎么也想不到收伏自己的蓟子训竟这般受欢迎,他这才明白偶人是多么的
痛恨自己,如果此刻他不小心从蓟子训的怀中跌落,想必不过一眨眼功夫,他就会
马上变成地上的尘泥。他小心翼翼地躲在蓟子训的怀里,大气也不敢喘。

  此后几天,蓟子训只敢躲在青署的大屋里,他实在被大街上民众的热情吓怕了
,现在只要他出现过的地方,马上会被善良的民众保护起来,甚至建议有关官员立
碑纪念。

  更有许多民众自行集资建立保护蓟子训大人仙迹长老会,专门搜寻与蓟子训有
关的,包括用过餐的桌椅餐具,买过东西的店铺样品,屁股坐过的街上石坎,甚至
是便溺过的茅坑,蓟子训真是不胜其烦,躲不胜躲,最后干脆闭门谢客。

  但今天上午蓟子训无聊躺在被窝里正要运行起体内光丹,就被一阵喧哗声惊起
,他面色苍白差点被惊得走火入魔,不由勃然大怒。

  却见耿纯心急火燎地跑进来,大声告急,原来青神岩年青女子竟成立女子英雄
偶像会,据说还有男子、少年、老年等分会。

  领头的听说就是那天被蓟子训救起的那少女,蓟子训心里虽然对那少女心存几
分好感,但想到由此带来的严重后果,他连忙以因上次收服凶兽造成严重内伤为由
,严正拒绝了那些铁杆拥趸要求和蓟子训共进午餐的请求。

  幸好青使大哥在当天下午就回来了,这股拥戴蓟子训、崇拜蓟子训的狂热风潮
才渐渐地平息下来。

  蓟子训终于以为可以歇一口气了,但他没有想到,还有一个更大的痛苦和烦恼
在等待着他。

   

 

正文 第十四章 鹤父酒母

  青使一回青署就急派青衣使邀蓟子训过来叙话,蓟子训这几天正呆得心惊肉跳
,再加上担心苟子和大鸿的安危,也有些坐立不安起来,听是青使相邀,急不可耐
地兴冲冲往青署大堂奔去。

  蓟子训住的是青署后院一僻静所在,离大堂还有一段距离,一路上护卫、下人
、女仆无不对他恭敬有礼。

  若是他刚进来那会儿,能得到这样的礼遇,当真会让人受宠若惊,但此刻,他
却烦不胜烦。

  青使已在大庭上摆下筵席,庭上两侧摆满了白玉几案,案下锦褥拥簇,更有百
色珍果、千样佳馔列于案上,宾客盈堂,笑语喧声,袭人耳鼓,蓟子训看大部分都
不认识。

  青衣使径直领着他往青使座位走去,却见青使边上设了一锦褥,蓟子训也不客
气,招呼了一声便盘腿坐下。

  青使笑道:“兄弟真是了得,若非兄弟大展神威,我这青署此刻一片焦土了,
今日特设宴为你庆功,你我且再痛快畅饮三百杯,兄弟可有这胆色否?”

  蓟子训抚掌道:“有何不可,只要大哥你还用那玉薤浆招待,小弟我便不客气
。”

  青使说:“如此说好,饮酒之前我却有几位宾客是一定要介绍你知晓的。”

  蓟子训往那座下一看,却见右边首座一白发白须却面目红润如婴的老人站了起
来。

  青使道:“这便是千阳郡守,你要找寻的千阳楠问他便知。”

  蓟子训大喜,慌忙站了起来往那千阳郡守奔去,边走边作揖:“老人家我找你
找得好苦啊,这下可好,我再不用寻寻觅觅了,老人家怎么称呼啊?”

  那老人也慌忙立起道:“蓟大人千万莫要这般客气,小老儿能帮上蓟大人的忙
,那是小老儿的福气。再说蓟大人危急之中伸援手,我感激还来不及呢。”

  蓟子训在那千阳郡守案边上旁若无人般盘腿坐下,才发现这老头身后还坐着一
正对着他挤眉弄眼吐舌头的女孩,正是那天被蓟子训救了的少女。

  蓟子训一刹时千万热情都化为乌有,奸笑几声,连忙立起,道:“应该的,应
该的。”逃也似的回了青使的身旁坐下。

  还未坐定,又见左边首座立起一年青男子揖手作躬,却是生得貌如良玉,质比
精金,光彩照人。

  蓟子训见那人生得俊美,心里已是几分好感,忙举手遥遥揖拜道:“这位大哥
让人看起来就赏心悦目,等会一定过来亲近亲近。”

  青使道:“你倒能识人,这人你也是一定要亲近亲近的,玉薤浆便是他酿制的
。”

  蓟子训咋了一下舌头道:“我还道这玉薤浆是天上神仙酿的仙酒,却原来是大
哥的手艺。”

  那俊美青年似是十分面薄,被蓟子训这一夸张,脸如酒酣,心里却十分的受用
,只是又作揖又鞠躬的,搞得蓟子训他也象鸡琢米般又点头又哈腰。

  至于其他人等,蓟子训则是微微颔首,一概不多加理会,眼中却四下睃巡,只
盼酒宴快点开始。

  只是这青使却噜哩噜嗦,说个没完,一会儿大大夸张了一番蓟子训,一会儿又
说了一通这次出远门办了什么事,见了什么人,蓟子训一个字都没听清。

  他倒在人群中发现千阳郡老头背后那少女却总是对着他一会儿竖眉,一会儿作
着鬼脸,一会儿居然举起一对粉拳对他作咬牙切齿状,不过蓟子训却感觉这女孩即
便是生气,也煞是可人。

  若非身下坐着这许多人,他定要作鬼脸回礼,忽听一声鼓乐响起,只见庭堂上
走上几个伶人,有男有女,男的俊俏,女的娇媚,蓟子训对这些不感兴趣,青使站
了起来,大声宣布宴会开始。

  蓟子训也慌忙站了起来,却见四下众人端坐案下均目瞪口呆,蓟子训也不脸红
,大大咧咧又坐下,心里却极为尴尬。

  却听“嗤”地一声轻笑,正是那少女发出的,只是眼下这庭堂中极是寂静,这
轻笑声听起来更为清脆。

  蓟子训听得大乐,对着那少女翻着白眼,一副快要晕倒的样子,少女一见众人
都侧目看她,心里不觉大是羞愧,脸蛋涨得通红,又见蓟子训对着她大翻白眼,心
里更是又气又急。

  千阳郡守更是大窘,脸上是青一阵白一阵,倒是青使却不以为忤,恍若未见。


  又一声鼓乐响起,众人都纷纷起身举杯相敬,蓟子训这下学得乖了,待众人都
立定了才站了起来,青使拍着蓟子训的肩道:“你这样我喜欢。”却听得蓟子训也
莫名其妙。

  众人纷纷上前向青使及蓟子训敬酒,蓟子训却早是见机跑到那俊青年案前,手
里捧着玉杯道:“玉薤浆真不是凡间应有的,我先借花献佛,敬大哥一杯。”顾自
饮个干净,口中则咂咂称美。

  又道:“还未请教怎么称呼呢,真是失礼。”

  那青年有些腼腆,连忙道:“大人这是太抬举小人了,在下散宜生。”

  蓟子训一个盘腿就在他边上空地坐下,身后的侍从慌忙从边上拿了张锦褥过来
,蓟子训也不用,拉着散宜生的手开心道:“借光躲躲,这时候那位置太是扰人。


  散宜生深以为然,道:“蓟小兄弟真是豪爽,如今便这般不拘小节真丈夫作风
,将来更是不可限量。”

  却从怀中取出一物,半个拳头大小的如白鹤展翅般的瓷壶,壶嘴正是那艳红的
鹤嘴,丹顶却成了壶盖,也不知这瓷是怎么作的,竟如铜镜般闪闪发光,壶上刻着
许多奇花异草,极是华丽。

  散宜生说道:“承蓟小兄弟抬爱,叫我一声哥哥,哥哥身无长物,只是这物却
也不是平凡东西,就当是大哥的见面礼。”

  蓟子训见这东西光彩闪烁,想必是个值钱东西,心下也是爱惜,正欲纳入怀中
,却只听一声惊叫声:“散叔叔把这宝贝送人了。”

  正是那少女的声音,这少女一直气呼呼地注意着蓟子训的一举一动,只觉这少
年大异常人,穿着怪异,便连坐姿不同他人。

  人家是彬彬有礼地跪坐在案前,举止斯文,他却是盘着一双赤脚,举动夸张,
再加上前些天他多次拒绝接见她号召成立的英雄偶像会,让她在众女友中大失面子
,本来应该是极讨厌这人的,却偏偏那怪异之至的举动老是吸引她的眼球。

  这少女这一惊呼,众人都齐齐回过头来看,便连青使也觉惊异万分,道:“不
得了,不得了,酒坛子居然把这心肝都送你了!”众人也是纷纷称奇。

  散宜生见蓟子训甚是不明这宝物的用处,吩咐左右拿一壶清水,道:“你且把
这瓷壶打开,倒一滴在这在这水里。”

  蓟子训照着他做,周围所有人都围了上来,便连青使也立在一边看着。

  众人只闻一股奇异酒香扑鼻而来,却见那壶清水竟变成乳白色的,恰似那仙鹤
颜色。

  又一会,这乳白中竟渐渐地渗出一点丹红,这丹红浮于水面上,竟凝成了鹤嘴
状,旁人不觉在旁大声喝彩,这其中喝得最响的却是那女孩。

  蓟子训对着挤在她身旁的正大呼小叫的少女翻了一下白眼,那少女气急伸手便
去抓蓟子训,却被旁边正注意着这少女的千阳郡守拦住,少女连忙低下头,纤手却
在蓟子训的眼皮低下使劲地攥着五指山。

  散宜生从怀中摸出一只玉勺在这将这乳白琼酿舀了一勺倒在一杯中,递于蓟子
训,蓟子训接过一饮而尽,久久才叹了一声:“真是好得不能再好了。”众人大笑
,便连刚才还愤愤不平的少女也咯咯直笑。

  蓟子训道:“这壶真是好东西,却不知叫什么名字。”

  青使笑说:“这壶叫鹤父,这壶里的水却叫酒母。”

  蓟子训又叹道:“雅,真是雅,若是我就叫不出这等雅名。”

  青使抚掌笑:“你还真是识物,这鹤父酒母便称伯雅,伯雅不仅是一雅物,更
是散先生最是厉害的宝器。”

  蓟子训道:“既然有这伯雅,便有仲雅、季雅,却不知道是什么好东西。”

  青使呵呵大笑:“仲雅季雅是好,却不是东西,错了,错了,是两样宝贝,这
两宝贝散先生是决计不会送你的,你便知足吧。”

  众人齐齐哄笑,便连散宜生也笑得呛出了眼泪,蓟子训却听得摸不着头脑,想
必是什么宠物之类的活物吧。

  散宜生笑道:“这酒母是遇水即化酒,认水不认人的,好水就能泡出好酒,便
跟那茶叶一样。尊使的唤鱼池泉水也算是天下一等名水,化出来的琼浆也甘香甜咧
。其实这伯雅只是风花雪月的雅称,若说这东西还有个本名,却叫金阴飞觞,你若
能结成道胎,这物便是一厉害道器,待会儿我给你运器箴石,以后你慢慢摸索。”


  蓟子训一揖到底,道:“谢谢散大哥把这宝物赐于小弟,小弟若是以后对大哥
想念得紧,便用这鹤父酒母喂喂酒虫。”

  散宜生拍着蓟子训的肩说:“你也是雅人,伯雅也只配你用。”

  青使哇哇大叫:“这般说来这座上都是俗人了,难怪我问你要这东西,你却死
活不给,今日倒是大方。”

  散宜生笑道:“蓟小弟还会睹物思人,若是尊使大人你,怕是有了这杯中宝物
,早把我忘得干干净净。”

  青使笑道:“这也是,算我是俗人。”转身吩咐下人把这壶琼浆分于众人,众
人觥筹交错,极尽雅集之乐,席上人人心畅,个个情欢。

  蓟子训更是把酒尽欢,频频对着青使和散宜生举杯,青使喝得性起,更是原形
毕露,袒胸露腹,全无一丝尊使威严,酒过三巡,青使嫌这酒杯太是不爽快,换了
巨觥盛酒。

  众人你一杯我一杯,喝得递酒下人走马灯似的往酒窖里来回跑,便如千阳郡守
这等老者,开始还眉头打结,愁苦不胜,三巨觥下肚,便不分东西南北,抓住蓟子
训的手喋喋不休。

  蓟子训也喝得是只觉天在下,地在上,墙壁都在团团转动,头重脚轻。

  看那少女就站在千阳郡守身边,正对着蓟子训嘟着小嘴生气,道:“今日高兴
,我敬你一杯,权当向你陪礼,待我找着了千阳楠,便再也相见无期,你不须再恼
我。”

  那少女也不说二话,抢过千阳郡守的巨觥,仰脖一干而尽,蓟子训直看得两眼
瞪直,也跟着干了一杯。

  也真是杯酒释怨隙,少女本就内心感激蓟子训,哪还有什么深仇大恨,再听蓟
子训说相见无期,更是心下怅然,遂一来二往两小又干了三杯,不一会两人俱是面
红耳赤,口干舌燥,便连说话也不太灵活。

  蓟子训看这少女玉面纤毫毕露,光洁如镜,竟看不出半点瑕疵,檀口吐香,媚
目如丝,不觉看得呆住,少女心里更是半喜半忧,白了蓟子训一眼,道:“呆子。


  蓟子训连忙低下头,全身却是从内到外都象是火着般滚烫。

  青使却于此时在蓟子训耳旁轻道:“这小姑娘美吧?”

  蓟子训随口说道:“美!”

  青使道:“你喜欢她吗?”

  蓟子训此刻脑里眼中全是她醉态可掬的动人面容,哪还分得清谁在他耳边叨唠
,只道是自己在问自己,口中说的全是心中想的,便毫不犹豫地说:“喜欢啊,若
是得她做我的娘子那才美呢。”话还没说完,便已不省人事,醉倒在你,隐约间只
听得众人哈哈大笑。

  第二天天还没亮,蓟子训就醒了,只觉口渴如焚,便忙唤来下人取来一壶清水
,骨哚骨哚喝了个干净,待想再睡会儿,却只觉心卟嗵直跳,暗道:“不会是大鸿
他们出了什么事吧,怎么心好乱。”

  细细想起昨晚的宴席,隐约只觉得不对,却再也记不清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遂收拾心情,从怀中摸出那伯雅细细察看,又想起散宜生说过的话,从怀中一
摸,却是一块五彩石版,想必是什么运器箴石,左翻右看,也看不出这箴石的稀奇
,便又收了起来。

  闲来无事,便想看看这两天那光团变成什么样子了,这一看,又是一跳,光团
却如霓云般色彩绚丽,内杂七彩光晕,上下翻腾,竟比前些日子大得多了,隐约也
成实质状,想必是那玉薤浆神效吧。

  蓟子训依旧运起光团,心下十分畅快,指上青冥灵戒也蠢蠢欲动,心念引那光
丹气息往那灵戒冲去,灵戒也十分渴望和这光团的交流,待两股气息一接触,蓟子
训快活得灵魂都仿佛升上了虚天。

  灵戒里发出的气息不但纯净,而且强大,光团竟迅快地不断吸收这气息,渐渐
地光团变得有些结实,内里的光彩也仿佛都移到了外面,但这快活持续了一会,感
觉灵戒的气息竟是无法遏制地流动,怀中所藏之天王木精突地跳动起来。

  蓟子训心中惊疑,那木精竟潜入心府内,挡在灵戒和心内光团的通道间,顿时
感觉全身一松,灵戒的气息被那木精一阻,便如数返还。蓟子训睁开双眼,心下惶
惑,不敢再试,再寻那天王木精,已是不见。

  此时却听一下人在门外道:“请大人更衣后即赴厅堂,青使大人有急事相请。


  蓟子训出门后一打听,散宜生他们远来而至的宾客都已陆续离开,心里不觉怅
然。

  蓟子训赶到青署大厅时,青使正与千阳郡守说话,见到蓟子训过来,青使还没
说话,那郡守老头便急蹿蹿奔了过来,拉着蓟子训的手,东看西瞧,便仿佛蓟子训
脸上长着花似的,一双老眼看得都快咪成一线了。

  蓟子训让这老头瞧得毛骨悚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摔掉他那双白乎乎的胖
手,赶紧躲到青使背后。

  青使却从怀中摸出一物,正是那锁支郭食邪的三千锁魂青丝,却已从原来粗大
超二指宽的银链变成了仅筷子大小的一根银链。

  青使手一抖,这银链便变化成万千细铁线,真比青丝还要细少。

  蓟子训叹为观止,青使道:“这三千青丝为羽翔晶石所制,灵气运用得当,就
能收发自如,可粗可细,可长可短,变化万端,乃灵器中不多见的宝物,前些天教
食邪噬咬,昨晚我已用灵气修补完好,今天便转送于你,也是你我有缘,你不可推
辞,你先妥善藏好,这运器箴石也一并收好。”

  蓟子训还没说话,千阳老头便兴奋的双眼发光,仿佛这三千锁魂是赠予他似的
,声音激动得有些微微颤抖道:“还不谢谢尊使大人的赏赐,这可是尊使大人昔日
威震青界的宝贝,纯粹的运风宝器,便是上天入地也是不多见的。”

  青使微微一笑:“你还没入道门,自然不知道这修道宝物的一些妙用,这宝物
分道器、宝器、真器、灵器、仙器、神器、尊器等几类,什么宝物要什么丹气来摧
动,还要顾及五行或五灵生克,便如这灵器便需要灵气才能完全摧动,但若修成道
胎,便也可由真气摧动,但只能发挥其不足三成的威力。”

  蓟子训只听得如坠云雾,晕头转向,青使摆摆手道:“入了道门以后你自会明
白,我也不多说了。”

  蓟子训见这千阳老头在旁还兀自开心得团团转,奇道:“老头,这宝物也是青
使送于我的,你瞎开心干什么?”

  千阳郡守也不生气:“怎么会没关系,关系可大了……”见青使眼神向自己看
来,忙止住不说。

  蓟子训看着青使道:“大哥,一大清早地我怎么感觉怪怪的,有什么事瞒我呀
?”

  千阳郡守却哧哧笑道:“贤婿啊,你不会睡了一晚便什么事都忘了吧?”

  蓟子训让这千阳郡守这一句话吓得魂飞魄散,一屁股蹬坐在地上,看着青使,
又看着千阳郡守,忽地跳了起来,指着千阳郡守,嗷嗷大叫:“死老头,你是不是
失心疯了,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贤婿啦?”

   

 

正文 第十五章 郡主木瑶

  青使却笑嘻嘻道:“千阳郡守便是昨晚你说美的那个小姑娘的父亲,你还说过
若是那小姑娘作你的小娘子你更美呢,不会都忘了吧。”

  蓟子训隐隐记起昨晚好象真有这么回事,但说归说,酒后胡言都当真啊。

  忽然又记起什么,指着千阳郡守道:“你个糟老头会是那小姑娘父亲,是爷爷
还嫌你老。”

  千阳郡守笑道:“我们青界偶人是不以人界年岁计龄的,若以你们人界计岁,
我都已经是……”

  青使挥手道:“不要扯得太远,当心吓着了蓟兄弟,反正这木瑶郡主按人类计
也只是十四五龄,正是开苞花龄,再说,即便在我们整个青界,木瑶姑娘也是出类
拔萃,才貌具全,门出显要,并不辱没了你。倒是你小子出身寒碜,你还嫌弃她啊
?”

  蓟子训哭丧着声音道:“我哪敢嫌弃木瑶姑娘啊,只是我……我……我是人类
,你们是偶人,怎么能结亲呢,而且我现在还小,连道门都没入,再说这成亲大事
也要等禀明父母师门后才能定的。”

  千阳郡守笑道:“这你不用担心,人类和偶人虽然没有结合的前例,但一切有
青使大人作主,也不是什么大事,木瑶天赋聪睿,假以时日,待她过了凝神期,便
可如同人类般和你长相厮守了,先定下亲,待日后再择机成亲。”

  蓟子训苦着脸说:“可我昨晚只是说了几句疯话,便是我能答应,木瑶姑娘是
万万不能答应的。”他现在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郡主木瑶身上。

  青使道:“这你倒不必多虑,昨晚木瑶姑娘便已应承了,这事还是大哥作的主
,木瑶姑娘秀外内慧,和你正好匹配。”

  蓟子训傻楞楞问:“木瑶姑娘是怎样应承的?我怎么一无所知啊。”

  千阳郡守呵呵笑道:“你们昨晚打一开始便挤眉弄眼,别当我老人家老眼昏花
,你小子倒也大胆,这青署大堂上便敢向小女求亲,不过我老人家喜欢,哈哈。”


  蓟子训一听,差点想破口大骂这死老头颠倒黑白,不分是非,是你女儿先向本
大人示威,我当然不会示弱了,至于说了这话就当是提亲,也太草率儿戏了吧。

  还是青使解释道:“蓟小弟,你说过的话你就要负责,不管你是无心的还是有
意的,木瑶姑娘昨晚就说了,她愿意做你小娘子,你小子还还开心得嗷嗷直叫,青
署里这么多人都听清楚了,你还怎么样?”

  蓟子训听了这话一颗心便顿时如坠万丈深渊,跳起向青使两人大叫:“我不要
什么小娘子,我也没应承过要娶木瑶姑娘为妻,我不要啊。”

  说到最后居然抱着青使痛哭流涕,他生性慵懒随意,坦诚任性,不苟小节,不
守小礼,更不愿被人绊缚,这小小年纪,乳臭尚未干,一听要成亲娶妻便觉这世间
没什么比这更凄惨的了,虽说对这木摇也微有好感,但和他心目中的贤妻良伴还是
差了好些距离。

  越想越是伤心,越想越是委屈,只觉这一切全是这千阳郡守因自己有求于他便
怀宝挟婚,更是哭得昏天暗地,风凄云惨,便连千阳郡守都大觉于心不忍,青使更
是尴尬,昨晚自己还道是玉成好事,却不料落花有意是流水无情。 

  青使、千阳郡守二人看着蓟子训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一时都楞楞立着半晌没
发一句话。

  忽听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声,然后是震天的锣鼓声,却见一群红男绿女从门外鱼
贯而入,为首的白发老人颤巍巍地对着三人分别作了礼,蓟子训慌忙上前扶住了他


  那白发老人道:“欣闻蓟子训大人和木瑶郡主结成连理,我们保护蓟子训大人
仙迹长老会上下更是欢欣鼓舞,大家纷纷踊跃捐款捐物,特举小老儿为贺婚使,前
来向青使大人贺喜,向郡守大人贺喜,向蓟子训大人贺喜。”

  身后走上两排老头老太婆,东倒西斜地抬着用红布包裹的贺礼,旁边一班下人
连忙上去帮忙抬下。

  蓟子训三人尚未明白是怎么回事,又突听一阵锣鼓震天声,却是走进一群年轻
人。

  只见为首的一年青人也分别对这三人行了礼,道:“三位大人好,我们是蓟子
训英雄偶像会青年分会推举出来的贺喜团,虽然木瑶郡主是我们青神岩年轻人心中
的女神,从我们内心来说,木瑶郡主嫁为他人妇,将给我们带来永久的心理创伤,
但万幸木瑶郡主嫁的是我们的英雄偶像,我们决心以大局为重,以英雄为样样,特
前来贺喜。”

  话音未落,门外又传来一阵鼓乐声,却是一大群花枝招展之美貌少女,进来为
首的两人二少女却手持一幅红绫,上书:“强烈抗议强权霸占我们全体青神岩共有
的英雄!!!”后面三个叹号写得特大。

  蓟子训虽看不太懂,但从这两少女脸上的嫉愤神情和那三个斗大的叹号看得出
一定是严重抗议之类的话。

  那两少女持着红绫站在一边,随后门外又走进二少女,却是一幅黑布,上书白
字:“严厉谴责千阳郡守霸权行为,严重鄙视木瑶郡主见色忘义!!!”后面也是三个
斗大的叹号,想必这些人便是木瑶郡主一手创立的女子英雄偶像会的成员。

  蓟子训面如死灰,头大如斗,两脚发软,一屁股蹬坐在地上,双手抱头,哀哀
低鸣。

  又忽听一声爆竹声响起,便连青使也吓了一跳,谁这么大胆,居然敢在青署中
鸣放明令禁止的烟花爆竹。

  只见门外又走进一排少女,为首的正是始作甬者木瑶郡主,她先是昂着螓首对
着蓟子训微微颔首,那神情仿佛是说:“别怕,有我在。”

  左手一抖却是一直幅,上字:“抗议干扰成亲自由”。

  右手一抖,上字:“反对干涉郡主隐私”。

  蓟子训两眼直愣愣地看看青使,又看看郡守老头,急怒交心,一口气接不上来
,脑中一阵发黑,竟直挺挺昏死过去。

  他这才发现如果几天前他只手除凶的壮举唤起青神岩民众的热情令他烦恼不堪
,那么今天面对木瑶郡主,简直就是一个让人痛不欲生的噩梦。

  众人一见英雄偶像居然昏死过来,还道是太激动或太兴奋,一口气回不上来高
兴昏过去了,连忙七手八脚把他抬了下去。

  大厅里只剩青使和千阳郡守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蓟子训渐渐地清醒过来,还没待他睁眼,便听见木瑶郡主
正咬牙切齿地威胁,要对这群阻挠他们婚事、干涉他人隐私的昔日姐妹们以牙还牙
,以暴制暴,蓟子训马上又急昏过去。

  如些反复了多次,蓟子训每次清醒过来无不听到木瑶公主银牙贝齿磨动的恐怖
声音,由此他想到了暴牙,想到了食邪。

  当他再也挨不住饥渴的折磨,正准备硬着头皮清醒过来的时候,忽听一人说道
:“夜长梦多,不如今天你们就先成亲了吧,也好有个名份,若是这小子醒来又吵又
闹的耍起赖皮来也是难办。”

  木瑶怒声道:“我抱让他抱了,看也让他看了,昨晚也是他先提起这事,青使
大人还当场作了见证,若是这小子要悔婚,我先砸了青署,再把这小鬼头给……给
……呜呜呜”说到最后忍不住伤心放声痛哭起来。

  蓟子训原本还想再细听这父女俩密谋成亲的阴谋,一听这话,便再也忍耐不住
,跳了起来道:“谁抱你了,是你先抱着我的,昨天还说我救了你,今天我好象就
成了非礼你了,还有我看你什么了,若不是你先看着我,我还懒得看你,谁让你对
着我咬牙切齿的?”

  木瑶父女让蓟子训这一顿暴跳吓了一跳,千阳郡守肃容道:“贤婿啊,昨晚老
夫应承了你们的亲事,还抱有一份私心,青使大人和你称兄道弟,你又在青神岩立
了大功,以你小小一个人类的身份在这短短几天内便有这等荣耀,我也羡慕啊。”


  蓟子训一听郡守大人噜哩噜嗦讲这么多,不知所云,也烦了,道:“你别想打
动我这颗有点幼稚,但坚强的心,我不吃你这一套。”

  郡守大人叹了口气:“瑶儿有个好依靠也是我这作父亲夙愿,这青神岩也不是
没有和木瑶相配的俊少,只是瑶儿万般挑选,没人看得上,千金难买自欢喜,难得
瑶儿对你动了芳心,老夫我还能拦她吗?”

  蓟子训又急了:“可是……可是这婚姻大事也要讲究你情我愿才行啊,照你老
这么说来,天下就没有了旷男怨女了。”

  郡守大人摇摇白头,眼神却有些黯淡,蓟子训心想,这老狐狸又来了,来硬的
不行,要来软的了。

  郡守大人道:“你上午提到了偶人和人类不能婚配,人类人生短短才几个秋,
我们偶人虽然偏隅一方,但只要勤加苦修,练有偶神,不能说与天地同寿,也可长
青不老,只要不遭天劫地祸,你们人类岂能和我们偕老?”

  蓟子训大喜道:“这般说来更是万万使不得了,害了木摇郡主的大好青春,那
我更是万死不辞了。”心下却暗暗得意,老子大义凛然,看你这老头耍什么花招。


  郡守大人看也不看他一眼,顾自说:“偶人不太容易动情,一旦专情便把自己
一颗偶神寄于爱人心中,一荣皆荣,一枯皆枯,换句话说,你死了,种于你心的偶
人也不能独活。”

  蓟子训听得张口挢舌,心下有些感动,忍不住惭愧地低下头,眼光中居然有了
些羞惭。

  千阳郡守在一旁虽然一脸悲愤,但心里却是乐开了花,这番话下来不怕你小子
脱出我老人家的樊笼,玩阴的,我老人家是你的老祖宗。

  郡守大人自然捡让人感动的话说,有一点他现在却是万万不能说的。

  人类虽然短命,但若能得偶人种神于心,便能享有和偶人一样的寿命,而且偶
神深种的人类精元更是偶人梦寐以求的固神名器。

  木瑶一双泪眼哀哀地望着蓟子训,泪珠便如脱了线的珍珠般顺着皎美的粉脸滚
滚而下,樱桃小嘴委屈地扁动着,看样子就快要伤心欲绝了。

  蓟子训本就是个单纯少年,怕软不怕硬,如何受得了这父女两一个唱戏一个弹
琴,心下一软,伸手便拭去她脸上的泪珠,还往嘴里吮了一下,道:“你还真是个
可人儿,连个泪珠子都是香甜的。”

  木瑶羞得脸象熟透了的柿子一般娇艳欲滴,余光却在扫视着父亲,老郡守识趣
地装作没看见,道了声,你们好好聊聊,便走了出去,只是蓟子训没注意到他走的
时候却乐得肩膀不停地耸动着。

  木瑶又是一阵没来由的羞涩,低垂着螓首,一头由无数纤细长辫盘起的发髻冲
着蓟子训顶来,蓟子训只觉鼻孔一阵发痒,身子却忍不住一个趔趄,便朝木瑶纵去


  木瑶本是生性刚烈的女孩,敢爱敢恨,爱憎分明,也不矫揉造作,故意作态。


  见蓟子训一个急虎般扑来,也不生气,只是心里暗暗道了声:“小冤家。”便
任由蓟子训把这娇躯抱住,心里却没来由的一松,人已软如无骨般瘫在蓟子训怀里


  蓟子训本来被鼻孔里一阵狂痒牵引着往前纵,这一下错打错着,没打出喷涕却
抱了个小美人儿。

  木瑶乃千阳楠幻化成的偶人,虽同最后幻结成真人还有些差距,但俨然一副小
女儿的身心,更兼千阳楠天生的奇异香气早令得蓟子训心乱神迷。

  蓟子训一时间忘了身在何方,痴痴地看着木瑶光洁似玉,又肌理分明的桃花玉
面,早把刚才死活不愿与之结为连理的哭闹忘在九宵云外去了。

  蓟子训虽年仅十二,但自服过酋耳的紫沉淫丹,身心也逐渐发育起来,内心已
隐约有某种不安和骚动,但并无一丝邪念,只觉得眼前这女孩如此千娇百媚,仿佛
天生叫人疼的胚子!

  嘴里低叫一声:“真是好人儿。”

  便往木瑶惊羞难当,轻咬编贝的樱唇咬去,这一咬,只觉得百脉血气“轰”的
一声直冲脑门,心里暗叹,这几天在青署里所尝的百味千珍都没有这美人儿的甜嘴
好吃。

  木瑶更是心如鹿撞,心都快往嗓里飞出来,蓟子训本就长得俊美端秀,便是这
青神岩也难找出几个,更兼早已芳心暗许,爱心已种,蓟子训这轻轻一咬让她小魂
儿都飞到天外去了。

  这两人便嘴胶着嘴,人缠着人,都在细细品味这从未有过的人生体验,一时间
这室内除了两颗骚动的少年心在“扑腾扑腾”跳动之外便鸦雀无声。

  蓟子训刚开始是用唇轻轻抿着木瑶的唇,心里也是紧张地只怕这郡主木瑶恼恨
自己会一口咬破自己的嘴巴,也不敢多动。

  一会儿时间,见木瑶早已人如落水面条软绵绵,羞答答,胆子便大了起来,张
开嘴巴伸出舌头往木瑶的小嘴里钻。

  木瑶不堪受这情挑,嘴巴早就象出水的小鱼儿一般只知张口喘气,这舌头伸进
去一滑溜就进了木瑶的嘴里。

  蓟子训只觉檀口滑出的津液香如兰,甜如蜜,本来猫在一旁早就饿得头昏眼花
了,这一接触便被木瑶勾起了食欲,便用力吸着木瑶的香津往自己口里咽。

  木瑶让这小冤家这一吸,口里那软绵绵滑溜溜的香舌便被吞在蓟子训的嘴里,
蓟子训吮着木瑶的香舌,只觉从她舌上传来的津液令自己生津解渴,填饥生力,不
觉舔吸搅拌四管齐下,木瑶只觉得自己就快要升腾飞天,魂魄早已不知飘哪里去了
,忍不住低吟浅唱地呻吟曲承。

  蓟子训受她这如诉如泣的呻吟声感染,只恨不得把眼前这好人儿全数吸进自己
的肚子里才觉安心。

  两人紧紧地抱搂在一起,还真分不出谁是蓟子训,谁是木瑶,这木瑶也早反手
把蓟子训紧紧地搂在怀里,只怕自己一睁眼就不见了这心上人儿。

  只是他们没想到的是这木瑶本就是木性偶人,而蓟子训心府内藏着天王木精,
木性之间更是千丝万缕,割舍不清,不用情挑两人也会心动,蓟子训只觉心府里涌
上一股气息,往口舌上传来,恰在这时,木瑶也木心大动,气势早就迫不及待地冲
向蓟子训的舌根往他心府里冲去。

  这一交融二人都不由自主地呻吟出声,说不出的快慰充斥二人的心房,这嘴和
舌此刻就成了二人交欢和情感交流的纽带和桥梁。

  天王木精本也是木王槐千年木丹,只是因缺少摧发媒介一直隐藏不发,此时经
由木瑶一挑动,哪还能不欢呼雀跃,就如决堤的洪水般往木瑶泻来,而木瑶坚守了
时日不比天王槐短的千阳木心也如坚冰雪融般瞬间瓦解。

  人类本就是偶人天生的固神名器,只是囿于青界的规矩一直没人敢越雷池一步
,也没人知晓这人类和偶人交合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木瑶的津液和木心俱是天王
木精的天然固神良药和良器。

  而蓟子训身上除了人类自身的津液和身器外,更兼有其他人类所没有的千年木
精和心府内酋耳的紫沉淫丹所构筑的风系道丹胚形,这一切都对木瑶的木心产生了
极大的吸引力和安抚力。

  木瑶已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木心在蓟子训那股不知名却舒适无比的气息萦绕安抚
下,顷间便好象长大不少,并已临近从偶心向偶神过渡的界期,心里更狂喜。

  要知道,这偶人囿于自己本是幻化所成体质局限,真要从草木练至偶人都已相
当不容易,更不用说要从偶影、偶形、偶体、偶心、偶神,直修练至偶识,更是难
上加难,若稍有不慎,便木丹难保,灰飞烟灭。

  木瑶在青神岩中也算是修练至偶心期时间最短的天才偶人,但以青神岩的人界
的年限计算也足有千年有余。

  父亲便是因在偶心期向偶神过渡时,因找不到固神良药或固神良器,关键时刻
后继乏力,心神大乱,导致身形大变,面容枯槁,若非这些年勤加修练逐步固神安
心,早就枯死了。

  所以,在蓟子训与木瑶的连姻这一事上,他表现得比这双方更为热心的一个主
要原因便是希冀在渡神期能借助蓟子训这良器,特别是这桩婚亲被青使大人所颔首
就更为热心和迫切。

  蓟子训发现在木瑶的津液和木丹气息的助力下,很快天王木精在他心府内结成
了一个丹胚。

  而木瑶更是惊奇地发现自己的偶心已凝结成五彩氤氲,这气团色彩斑斓,鲜艳
夺目,她怎么也没想到仅仅是借助于蓟子训口舌这一引渠便瞬间渡过了偶心期,这
种水乳交融的感觉让她对蓟子训更是毫无保留地反馈着自己的木质心息。

  蓟子训也发现天王木精形成的丹胚上萦绕着的木瑶气息便象巧手般织着云锦,
不一刻便觉这木丹天衣无缝,形成一个木属性的褐色气丹,这气丹围绕着心府内更
大的紫沉淫丹形成的风质道胚慢慢运转。

  这两人谁也没有意识到,象他们这样互相渡神过气没有高手在旁护法那是极度
危险的,甚至一个小小的飞蛾都可能导致双方神散气衰,心丹爆裂。

  也正与此时,门吱地给打开了,蓟子训倒没什么感觉,木瑶却是心胆俱裂。

   

 

正文 第十六章 青神特使

  木瑶知道此刻便是自己从偶心向偶神的过渡的关键时刻,她集中心神缓吐木气
,更多的是大力吸收蓟子训主动自她香唇里渡过的木质道气和风质真气。

  蓟子训从两人气息交流的密切程度也知道木瑶的神思,更是卖力地用自己的嘴
轻吞慢吸,两人都沉浸在摒除了肉欲的精神交流层次,此刻不容任何一人有个差池


  这两人却是怎么也没有想到此刻门被打开了。蓟子训余光看到进来的是一个黄
衣人,后面却惶急地跟着木瑶的父亲。

  那人看到蓟子训与木瑶两唇相接,身体紧紧搂在一起,似是一愣,偏偏此刻木
瑶他们恍若无人地沉浸在两情想悦的美妙境界,理也没理他,更是气急败坏,伸手
便去抓蓟子训。

  千阳郡守见女儿都到这时候了仍与蓟子训胶在一起不放,心里也是恼怒,但他
马上就从木瑶有些惶急的眼神及脸上透出的紫青色看出了些端倪,连忙轻喝道:“
大人切勿误会!”

  木瑶第一次和异性亲密接触,心里是说不出的又惊又喜又羞,这种妙若天成的
男女交会是如此的神奇和激动人心,虽然两人刚闹了点小别扭,但此刻早就雨天晴
,木瑶从内心里更加珍惜和心上人的初次零距离接触。

  无意中,他们相互被对方的木性气息所吸引,第一次的亲吻便搭上了互相包容
互相修补的通道,很自然地两人从初次的肉体接触转向精神交流,而这直接带来的
奇迹便是蓟子训已将天王木精真正占为已有,并已初步凝结成木性丹形,木瑶更是
突飞猛进,从原来的偶心的固心期直接过渡至还心期,并一鼓作气进入偶神渡界期


  两者的心神正进入曼妙的耳鬓厮磨带来的奇妙体验中,木瑶先发现了进来的黄
衣人,她知道无论她或她你们怎么解释,都将面临艰难的考验,而这考验还刚刚开
始。

  蓟子训在木瑶心动神摇的瞬间知道事情正有些失控,他仅是看到了有个很不识
趣的人进来并且很没礼貌地向自己伸手过来.

  他一边发出木丹道气和风性真气通过舌尖向木瑶表达了安静的讯息,一边不躲
不闪地伸出搂在木瑶腰间的右手,随手向那黄衣人抓去。

  千阳郡守喊出那话时,已惊奇地发现女儿已经正处于偶神渡界期,而此时正处
于最容易失控的关键时期,但不论他怎么努力也知道已经无法挽回即将面临的事实


  此刻,黄衣人的手和蓟子训的手已经接触了,郡守大人闭上了眼睛,自己渡界
的那一幕惨剧在他脑中象恶梦般浮现.

  只听一声惨叫,便见那黄衣人向自己扑来,下意识地一闪,黄衣人撞向身后的
墙壁上,轰地一声,后墙竟被这生生撞破,黄衣人穿过那墙洞倒飞出去,只听门外
一阵喧叫声,接着是惊天动地的一声“砰”声响起,然后传来一声又怒又惊的声音
叫嚷:“天冥灵戒,天冥灵戒出世了。”  蓟子训更是感觉和黄衣人一接触,心
府内便如狂风暴雨般地混乱一片,血气从心内直向喉头聚去,正想张口吐出,突觉
木瑶香舌头往里一卷,竟吐出一股如檀木般的奇异味道,这股液津顺着他舌根流下
,和着他涌上的血气,竟融合在一起往回返流。

  蓟子训知道这股津液是木瑶自咬舌头吐出的偶人心血,胸内气息终于在木瑶心
血的融合下暂时止住了,但更可怕的是和黄衣人交手竟引发了一直蛰伏不动的天冥
灵戒蓄藏的偶人生灵气息。

  这千万气息在黄衣人的牵引下如山洪般暴发,穿过手臂往胸腑蹿来,又经过心
房向心府袭来。

  蓟子训知道天王木精所化心丹能克制住灵戒的气息,遂马上运转迎上,并让风
性道胚在边上守护,这刚成形的木丹怎敌得过灵戒所藏这么强大的偶人灵息袭击,
还没全数接触,木丹就摇摇欲坠,只消一会儿待灵戒的灵息全部袭来,蓟子训便将
面临生死关头。

  蓟子训根本不能运用风性道胚去阻挡这股气流,大约是这两种气息属性相近的
缘故,道胚真气在旁推波助澜,助纣为虐,正与此时,蓟子训只觉舌尖传来一股相
当柔润和熙的气团,正是木瑶刚刚从偶心期渡向偶神期形成的木丹气团,心下更是
感动,遂毫不犹豫地从口中渡入心府内,和自己心内的木丹会合在一起。

  木瑶自是明白蓟子训现在面临什么样的境遇,她清楚地知道此刻让蓟子训独对
抗从灵戒传来的灵息,两人都将遭受覆顶之灾,也明白自己把这气团渡给他面临什
么样的境遇,只要蓟子训松开与自己的口舌交接这仅存的通道,自己就将被打会原
形,万劫不复。

  这同属木性的一阴一阳的两股气息一交汇,发出了耀眼的光芒,力量成倍聚拢
,灵息被挡住了,风性道胚此刻已自觉承担起阴阳两丹团的强大后盾。

  这两团丹气聚在一起,蓟子训、木瑶两人又找回了阴阳交会、两情相悦的美妙
感觉,而且比刚才单纯的肉体接触和间接的精神交流都要来得在丰富多彩。

  蓟子训一手紧紧地搂着木瑶盈手可握的蜂腰,不让她和自己身体中间有一丝的
隔阂,一手却挽着木瑶的螓首,努力让她向自己靠拢,只怕一个不小心自己离了这
美妙小娘子。

  木瑶现在心府中已是空空荡荡,她把生命和希望全托付于眼前这个自己还不太
熟悉的小男人身上,但她却并没有丝毫的慌乱和紧张,她在把心丹托付于蓟子训后,便
全身心享受着心神合一的带来的震憾人心的快乐,没有比这一刻更让她刻骨铭心的
了。

  她不再很用力地搂着蓟子训,反手缠住蓟子训的脖子,眼前这小男人个子并不
自己高大,而且双眼还充满着少年的天真和纯粹,更让自己动心的是这少年人无论
面对何人总有一种从容淡泊的镇静和优雅,这一点即使是成年男子也是少有的让她
觉得很高贵的气质。

  从唤鱼池畔被蓟子训救了后,这个小小少年已经在自己的心海里挥之不去,但
她压根没想过要和这人类少年能发展成什么关系,人界和青界自古以来便没人敢逾
越半步,没人会知道将带来什么样的后果,昨晚也是酒酣后自己一时情动应承了蓟
子训的情挑,想不到的是青使大人却能亲自为已见证,有青使金口谕言,凭着他在
青界中的身份,也不会有什么波折。

  木瑶想着这男人此刻便拥着自己,和自己心神交融,从今往后,自己的生命将
和这人息息相关,更是情涌如潮,她嘤咛了一声,一直处于被动状态的她主动地向
蓟子训伸出香舌,并且用力地吸吮着蓟子训的舌头。

  蓟子训让这小美人胚子这般逗情,再加上自己也是大姑娘上花娇—第一次,只
觉得风性道胎分出一凉一暖两股真气缠绕着向胯下男根冲去,木瑶情迷意乱中只觉
二人中间不知何时多出了根棍子,哪还细想,伸手便欲除去,入手却是硬梆梆、粗
硕硕的玩意,一忽儿热得烫手,一忽又凉意袭人。

  蓟子训更是差点没呻吟出来,这宝贝自从在酋耳苟老洞里刚吞过紫沉淫丹那会
儿还昂首挺胸了会儿,回白岳山后一直乖乖的没出过丑、露过乖,在这最是动人心
弦的紧要关头,却做出这等丑态。

  但不料,木瑶这无意中一捏握它,心里直是快活得想大叫,这宝贝还有这美处
,却是自己怎么也意料不到的。

  木瑶毕竟生命比蓟子训要久远得多,虽没有过男女肌肤之亲,但这听到的看到
的也要比蓟子训多得多,当下知道这肉棍子便是男人的命根子,心里一阵羞意如狂
风般袭来,连忙放了那活物,任凭那玩意往自己肚子顶来,全身却是一阵阵发烧,
双手连忙紧紧圈着蓟子训的脖子,只怕这一松手便要软瘫下来,倒失了这卿卿性命


  蓟子训刚开始还拼命收腹躬股,只怕这出乖露丑的丑物惊了好人,待木瑶用那
玉手握过,再心怯松开,早就忘了什么丑态,拼命地往木瑶的身子靠。

  就在这二人都处于这对美男女初尝欢爱滋味,蓟子训准备有所动作,木瑶心旌
动摇时刻,忽听一声柔和声音传来:“这男女渡丹最忌心猿意马,要守住心丹那份
清明,切勿自乱乱人。”

  这一声低说在这二人听来却无疑若当头棒喝,蓟子训反应最快,知道是青使大
哥在一旁指点自己,也忘了羞愧,连忙暗吸一口真气,把这风性道胚生出的两股乱
气慢慢引回,立时心台一片清明,心府两团木生气丹相互流动的有些紊乱气息也有
条有理。

  蓟子训不觉暗叫一声惭愧,木瑶却还沉浸在刚刚生起的情欲中仍难自拔,这也
是因为失了木丹的缘由,自控能力自然大打折扣。

  蓟子训用心神轻轻扣着木瑶在自己心府中的木丹,似是安抚,似在示爱,木瑶
也渐渐地从迷乱中清醒过来,此刻灵戒所附灵息也大多被这二团木丹生成的无匹气
势所遏制。

  蓟子训见心府内气息已定,又察觉到木瑶的丹团此刻在自己心府内也已经和自
己一样渐渐成形,想必不会再出现什么差池,便慢慢地向舌根渡去,心里却生出一
份依依不舍,蓟子训明白这是刚才和自己那颗成形木丹吸引所致。

  待这木丹渡回自己口中,木瑶惊喜地发现自己不但已顺利渡过偶神渡界期,而
且已经进入定神期,心里更是快乐。

  而蓟子训也发现心内这颗木丹已比刚才还要坚实,而且更有光彩,只要自己稍
加运气,便能摧发这气息。

  至此,所有人包括蓟子训、木瑶还有门外聆听护法的郡守、青使都松了一口气


  蓟子训松开了木瑶,两人同时发现对方的嘴唇都肿了许多,忍不住笑了起来,
木瑶更是浅浅地白了一眼,道:“傻子!”

  蓟子训正待涎笑着要抱住木瑶,青使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边,道:“小
训你且随我来。”

  木瑶这才发现门口聚满了人,有父亲,那黄衣人,还有许多青署下人、护卫、
婢女,见众人均用神态各异眼光地打量着自己,更是羞急难挡,便冲出房门,一溜
烟不知跑哪去了。

  蓟子训随青使回到大厅,后面还跟着那黑着脸孔气哼哼的黄衣人,郡守大人有
点魂不守舍,青衣使和耿纯却是面无表情。

  只有蓟子训快活地哼着小曲,蹦蹦跳跳地随着青使走,他才不管旁边的正咬牙
切齿的黄衣人。

  待众人都回到厅里,蓟子训才发现事情有点不妙,青使居然只坐在下座,那黄
衣人倒还和青使推辞了一番,待众人都坐定后,青使站了起来道:“先介绍一下,
这位是我兄弟蓟子训,天一道门的弟子,这位是青神特使,阳侯大人。”

  顿了一下,看看众人又道:“刚才这场小误会,我也向阳侯大人解释过了,至
于阳侯大人所说的我们青神岩违背了青界七诫之首诫,在此我先解说一下,蓟子训
并非普通人类,他禀承天意,和我们青界有莫大的善缘,这青林核的青界物类莫不
愿意和他为善,更何况他还解了我们青神岩的一大劫,此外,你刚才也提过,天冥
灵戒在他手中现世,而且和他已能通达,这一切我想不仅是天意,也是天缘,详细
我会亲自向青老会解释的。”

  “至于蓟子训与木瑶姑娘通亲一事,我身为他们定亲见证人,不能出尔反尔,
既然他们真的是两情相悦,有意结为连理,我也在此郑重恳请阳侯大人能在青老会
婉转禀告,美言几句,玉成他们,也算是成就一件美事,有必要的话,我还就此事
会当面向青神监院使请罪,这事毕竟是我允许的。”

  蓟子训虽然知道人界和青界老死不相往来,但也不知道事情有这般的严重,见
青使大哥把所有的事都揽在自己肩上,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黄衣人阳侯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他怎么也看不出这小小人类居然会得青使
这般重视,更是没想到这人会得郡主木瑶的青睐,心里更是又怒又妒,想自己身为
青神特使,青神监院大人的关门弟子,青老会下一届的当然人选,凭这赫赫身世和
家势在青界莫不威伏。

  刚才大意下被这人类手中的天冥灵戒所伤,若不是青使来得及时,他早就对这
居然在他眼前搂着他梦中情人的人类施以雷霆手段,若让他就这般看着这小子抱得
美人归,那是怎么也不死心的。

  遂道:“青使大人所说的我一定会如实禀明师尊,并及是上报青老会,但对于
人界与青界通姻一事,我想在此就能明确答复,这既没先例,也不会有现例,这一
点,我想青使大人最好能明白。”

  蓟子训在旁早就听得耐不住了,若非郡守大人死死按捺住他,只怕早就跳起来
了。

  这一听之下,便再也忍耐不住,正欲暴跳,青使比他先一步说道:“我说过,
这事是我允许的,还请阳侯大人明察。”

  郡守大人见若是再没人答话,蓟子训就要跳起来了,连忙站起来恭声道:“这
也不能全怪青使大人,只是蓟子训大人曾救过小女一命,小女因感生爱,愿以身荐
君,而且蓟子训大人也倾心小女,这事便这样定了,只是小人驭女无方,管教不严
,还请大人息怒。”

  那黄衣人心里勃然大怒,若非刚才还希冀这千阳老儿能自觉解除婚约,早就把
矛头对准他了,此刻见他说话已全无回旋余地,更是恼羞成怒:“你一个小小的千
阳郡守,教女无方,尚不思廉耻,反思自省,竟学乌鸦般绕舌不休,本使就治你一
个教养无方的罪名。”

  蓟子训此时不气反倒笑了,环顾四周,奇道:“咦,真是怪异,现在这夏天还
没到,怎么就有蚊子了,不对啊,这蚊子怎么会是黄色的,青使大哥,你也倒要好
好管教一下下人了,没一点教养,手脚甚是不勤快,都让外面的黄尘跑到这青署里
了,害得这蚊子都让这灰尘染成了黄的,若是教特使大人看到了,又治你一个治下
无方,令本大人蒙垢。幸好幸好,特使大人眼眶大了却连这偌大的黄蚊子都看不到
。”连讽带骂,不带一丝儿客气。

  阳侯面色是气得青一阵白一阵,眼眶睁得好大,眼珠儿都变色了,指着蓟子训
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蓟子训不理众人相顾失色,却是举着赤脚使劲地拍打着,道:“你不用生气,
我是粗人,也是一俗人,目不识丁,手脚倒置,眼大无神,黑白不分,不象有些人
明明是头公猴子却偏偏穿得象个人,还发号司令,狐借虎威,真是连我这粗人都不
如啊。”

  阳侯终于咽下心中那股恶气,冷声道:“你敢辱我?”

  蓟子训大笑道:“你太高看自己了,我不是辱你,我是在骂你,笨蛋啊,这都
听不出来。畜牲是用来侮辱的吗?”

  阳侯再也忍耐不住,喉里发出一声困兽般的吼叫,人一闪,就要扑纵过来,蓟
子训却是不慌不忙,从怀里摸出食邪支郭,这下便连青使也大惊失色,连忙道:“
都住手!”

   

 

正文 第十七章 青神之梦

  蓟子训知道凡是偶人都怕这食邪兽,本来就是拿来吓吓阳侯,也没真想要动手,岂
料,阳侯却并不领青使的情,一道蓝色火焰从他手时发出,看起来极是诡丽,众人一惊
,这火焰竟是蓝星雨,这可是青神渊最刚猛的灵术,经由火性灵器发出。

  青使也吃了一惊,这阳侯竟已能驾驭灵器了,只怕自己与他拼起来也占不到便
宜,蓟子训见他竟真打来,那蓝色火焰隐隐幽幽,大白天的不仔细看还真不知道这
火焰的厉害处。

  蓟子训心府内的紫沉道胚便是以火性为主,对这火焰极为敏感,还没等这蓝星
雨打过来,他已警觉地站了起来,这五行属性的法术你除非比对方修为层次要高,
或运器手段比对方要高明,或是有属性相克的宝物,否则根本不是对手。

  蓟子训是任阳侯怎么打也决计不会还手的,他打不过,但跑得过,边躲边招唤
支郭食邪往阳侯扑去。

  蓟子训没想到的是这蓝星雨竟然会追着他打,他边跳边哇哇大叫,青使一见不
好,这蓝星雨形柔性猛,一接触目标便会爆裂,若是让这蓝星雨沾着,蓟子训不死
也要脱层皮。

  而另一边,阳侯打出蓝星雨便见蓟子训放出一活物,刚开始还以为是什么宝器
,他看得出蓟子训根本没什么修为,最厉害也是个木性心丹,对他这级数根本构不
成威胁,所以也没太放在眼中。

  待食邪扑近,被它身上散发出来的的邪恶阴森气息一感染,就象身处冰窖,心
里泛起莫名的恐惧和颤抖,食邪这几天一直躲在蓟子训怀里,偶尔吸食一些青冥戒
指残留的灵息,骤一见阳侯这偶人气息特别强大,开心地嗷嗷直叫。

  阳侯毕竟不是泛泛之辈,一见之下,大惊失色,道:“支郭食邪!”蓟子训边
跳边咯咯笑:“正是你这公猴子的克星。”

  青使一边看支郭食邪就快飞近阳侯,一边看蓝星雨就在蓟子训的屁股后面晃悠
,真不知先帮哪边好。

  郡守刚才众目睽睽之下受阳侯一顿奚落,心下已对阳侯恨之入骨,而蓟子训一
顿冷嘲热讽,让他十分受用,直感觉真是从来没过的畅快淋漓。这下见蓟子训被这
蓝星雨追得满堂乱跑,心里也不竟为之着急起来。

  忽然想到昨天晚上散宜生赠于蓟子训的金阴飞觞,想必是水属性的宝物,应能
克制蓝星雨,遂大声道:“蓟大人,这蓝星雨乃青神渊最厉害的火术,非水不能克
,你用伯雅试试。”

  蓟子训苦笑一声,自己大概除了会用这东西喝酒外,还真不知道怎么使用这宝
物,不过还是依言拿出飞觞,他全身上下运起风性道胚,一边用木丹气息护住自己
的心府。

  他直至现在为止,对运用宝物是一无所知,青使和散宜生赠于自己宝物时也只
是把运器秘法记于箴石中,并未说明任何的用法。

  此时被蓝星雨在后边追得急,哪还有余暇去询问别人怎么运器,胡乱按照自己
控制心府的办法,把这宝物就当是有生命的形体,将风息引往金阴飞觞。

  很奇怪的这飞觞虽是个死物,竟也有生命的迹象,他心里大为愕然,连忙把心
息送往飞觞的内部,这真是个既简单又有趣的生命,竟然有着和自己相类似的修气
脉管,只是很简单很粗大的几条气道。

  又细细察看了一番,心里讶然,各类宝器难道就是这样被赋予自主意识的?

  便如这蓝星雨也必定是被锁于某一宝器内的气道内,这种相对霸道的火焰自然
被赋予更多攻击的意识,不知道怎么构成攻击意识。

  但他已经约略知道怎样控制这金阴飞觞,这便同与木瑶渡气过丹一样,把这飞
觞当作有着气息的生命物体,便能用自身道气催引宝物所蕴气息。

  他手一扬,金阴飞觞便飞出一股水雾,这水雾分出一部分,堪堪护住他的后臀
,一部分则飞快地向那蓝色火焰扑去,象是一张巨大的白网,向蓝火包去,蓝火只
是挣扎了一下,就被这白雾盖住。

  蓟子训心里一阵得意,毕竟这是自己第一次运器便大功告成,而且干净利落便
收了,听起来这蓝星雨煞是吓人,却也是徒有其表,散大哥的宝器也确不同凡响。


  蓟子训又一扬金阴飞觞,白雾及被白雾包裹的蓝火均收回宝器中。

  蓟子训分出心神,在金阴飞觞内部把水性气息全都蓄于几道构槽内,又分出心
神慢慢引导着火息蓄往另一条被腾空的气槽内,水火竟都是各安其道,之间似乎隔
着一道微弱的气障,互不干涉,又是一阵高兴,拍手道:“搞定!”

  这下不仅郡守,便连青使了看得目瞪口呆,天下还有这样运用宝器的,而且这
股蓝星雨好象被这飞觞吸收了,水火气息竟也能相安无事,一个宝器内能具两种属
性不同的气息已是极稀罕的了,更何况还是两种截然相反的气息,不觉更是大奇。


  那边阳侯却是比蓟子训更是狼狈,不仅跳逃蹿跑,便连滚爬仰俯等各种高难度
的形体动作一齐上阵,蓟子训又是大乐道:“原来猴子就是这样练成的,公猴子,
再来一个滚地躺。”

  青使也是恼火阳侯倨傲无礼,对蓟子训刚才一阵冷嘲热讽也不以为过,反倒心
感畅快。

  见他被食邪追得这般模样,嘴角也微露笑意,只是口中轻喝:“小训,不得无
礼,快收了这凶物,若是真咬了阳侯大人,便连我也担待不起。”

  蓟子训一声唿哨,支郭食邪便迅如闪电样窜回蓟子训身上,一闪躲进他怀里不
见了,众人都啧啧称奇。

  阳侯这才发现刚才发出的蓝星雨此刻居然不见了,即便不能伤人,蓝火也会自
动回到宝物进来,心里已是不安,又被支郭食邪追着发狂,心里更是羞愧无比,遂
冷哼数声,夺门而出,再也无脸呆在青神岩。

  蓟子训一声欢呼,青使却面现忧色,对着蓟子训道:“这青神岩非你久留之地
,你且先行回去,我下午即刻赶去青神渊向青老会解释这件事。”

  长阳郡守在旁道:“子训啊,你先随我回府,待下午我们便去千阳郡取了你的
千阳楠,你也好回去应差。”

  蓟子训握着青使的手道:“大哥,你看都是我不懂事,给你带了这么多烦恼,
这青神渊是不是让我一起去妥当一些?”

  青使笑道:“也没什么事,你但放心,不过这木瑶的事却不许再赖了,不然我
就是左右难做人了。偶人不同人类,一旦钟情,便生死相随,不可负了木瑶,不然
我饶不了你。”

  蓟子训嘿嘿笑:“你老哥就放心吧,这事你想赖我还不行,我喜欢这丫头,有
个性够味儿。”

  青使愣了好一会儿道:“你小子乳毛还没长齐吧?怎么象个脂粉堆里滚出来的
纨绔弟子,说这话听得怎么那么溜啊,不过老哥我喜欢。”

  蓟子训也不嘻笑了,认真道:“你还真多保重,这阳侯还真不是什么好猴子,
不准给你使什么阴招,你要防着点。”

  青使又吩咐了几句,便送了二人出去。

  千阳郡守看着身边的蓟子训越看越是欢喜,真心把他当自己儿子看,在回府的
路上竟然一直攥着他手不放。

  木瑶早在府门前站着,见到父亲和蓟子训牵着手上了车,迎了上去,便看着蓟
子训说:“你还没事吧。”眼角儿却是斜也不斜站在一旁的父亲。

  蓟子训道:“幸好郡守大人在旁边提醒着我,不然还真不能完整着来看你了。


  木瑶这才发现父亲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虽然平日为人个性极是张扬,也不
苟小节,但这女孩人家终是脸薄,腾地便火烧云一般通红。

  蓟子训却捏住木瑶的小手,道:“你还好吧。”

  木瑶羞意来得快,去得也快:“嗯,我都进了偶神定神期,谢谢你了。”说最
后那几个字,声音便比蚊子还轻。

  郡守还是让木瑶吓了一跳,从偶心人升化到偶神人,连续跳过偶心人的固心期
、还心期,并顺利渡过了偶神人的渡界期,到了定神期,同目前自己的境界仅隔了
个凝神期,心里却是为女儿高兴,自叹不如地摇了摇头,道:“早起不如巧起,女
儿你有福,不象老爹我,一个人好辛苦。”

  木瑶难得不和他父亲斗嘴,道:“都回家了还愣在门口干啥,母亲都做好了饭
,等着你们俩呢。”

  心里却不知道刚才有多紧张,这阳侯曾多次托人向父亲提过亲,父亲倒也看好
这门亲事,只是自己死活不应,今天教他捉个正着,想必有一番好为难,见父亲和
蓟子训都回来了,那心里的高兴竟比自己升化到偶神人都还开心。

  木瑶的母亲是一典型的贤妻良母型妇女,看起来比老头要年轻多了,话是不多
,只是在餐桌上频频给蓟子训夹菜,对女儿和丈夫一起选的女婿自然是竖看着横看
着都非常满意,只是年龄太少了点,不过也不是什么事,木瑶在青界中也跟蓟子训
差不多上下年纪。

  木瑶偶尔给他夹一二次,不过父亲总是唠叨说长这么大没给双亲夹过菜,今天
转性了,这一顿好说,倒是让她不好太是殷勤,蓟子训这顿吃得极是开心,夹在碗
里的菜是来者不拒,还不时大声嚷嚷好吃好吃,一顿饭毕,其乐融融,宾主两欢。


  用过中饭,郡守大人郑重其事地当着家人拿出一样东西,却是张黄纸,上面写
着鬼画符样的字,道:“按你们人类的规矩,儿女成亲要交换生辰八字,你先藏着
,待回人界后交于你家人,这便算是定亲了,贤婿你看呢?”

  蓟子训也乖巧地把郡守夫妇两扶坐在中间,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响头,递上二
杯热茶,道:“岳丈大人,岳母大人请用茶。”

  郡守夫人连忙扶起了蓟子训,道:“你这孩子太是乖巧,瑶儿能托付给你,那
是她的福气,倒是以后要贤婿费心了。”

  木瑶在旁羞答答地低着螓首,心里却乐开了花,就差没大声地歌唱起来。

  蓟子训看了木瑶一眼,道:“瑶儿很乖的,怎么会让我费心呢,倒是我还要让
两位老人家费心了。”

  郡守夫人乐呵呵道:“你这孩子摊在谁家都欢喜,女儿啊,你算是捡到宝了。


  木瑶薄面再也挂不住了,嗯哼了几声便跑回自己的房间。

  郡守大人道:“千阳楠在哀林核,我们收拾一下就走了,只是你要打青林界核
进哀林,你且别慌,我知道你们人类不容易过核界,你且拿着这无让石,可保你安
全过核界天变。”

  蓟子训拿着这石头看了会儿,没看出什么特别的地方,便收进怀里。

  郡守夫人却非常解人意地道:“孩子,你去帮木瑶收拾一下东西。”

  蓟子训进了房门,木瑶正坐在床沿上,这小香闺香气袭人,淡红色的底调,四
周还摆满了各式女孩玩意,蓟子训挨着木瑶坐着,二人都一言不发,良久倒是木瑶
白了他一眼,又是一句呆子。

  蓟子训苦着脸说:“难道我真的很呆啊。”

  木瑶又说:“你就是呆子。”

  蓟子训捧着木瑶的小脸,道:“让你说。”便咬着她的小嘴唇,木瑶不刻便娇
喘不止,软倒在蓟子训的怀里。

  两人厮磨了一会儿,木瑶已是鬓乱钗横,手软脚瘫,任着蓟子训轻薄,二人销
魂了一会,木瑶便如法炮制,把偶神心丹往蓟子训心府里渡去,这次驾轻就熟,二
人很快就进入水乳交融的美妙时期,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二团阴阳木丹才恋恋
不舍地分开了,只是蓟子训发现木瑶似是有意,又似无意地留下了二缕阴性木气流


  二人分开身,都已气喘吁吁,蓟子训道:“这滋味真是美妙。”

  木瑶低首说:“我也喜欢这样被你搂着,就想这样子直至石烂海枯。”

  二人正情意绵绵、情话不断的间刻,郡守大人终于是忍耐不住来催人了。

  蓟子训傻愣愣地看着郡守他们一家指挥着一大帮子下人,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
,却不知自己是该怎么回人界,待他们都准备停当,郡守大人这才慢腾腾地说:“
你还站这里干吗?”

  蓟子训差点没气晕过去:“谁送我回去啊。”

  郡守这才明白原来他根本不懂回去的办法,笑道:“我倒忘了,你是因这灵戒
来的,也应由这灵戒送你回去,教你一口诀,捏着青冥灵戒,然后用心神念着口诀
,便能度过青界,记住啊,回来也是一样。”

  这口诀倒没几句,蓟子训前段时间在清净别院别的什么也没学到,对背这类枯
燥口诀之类的是极有心得,但也是默诵了好几遍才记熟了。

  木瑶执着蓟子训的手道:“你且放心去,我一直在你心里的,你要想我就呼唤
我。”

  郡守在旁道:“若遇到危难,便多想想瑶儿,瑶儿已经把偶人心神种于你心,
你若出了事,木瑶也是不能独活的,不可冲动凭着性子行事,万事要三思而后行,
万万记住啊。”

  蓟子训这才知晓原来刚才留在自己心府的两缕阴性木息便是偶人所说的种神了


  郡守夫人倒是娴静,在旁只是给蓟子训掸掸衣服,象个慈母般给远游的儿子送
行。

  木瑶眼圈儿都红红的,眼眶里隐隐有泪珠转动。

  蓟子训又忍不住执住木瑶的手,道:“我会没事的,岳父大人给了我无让石,
很快我们就能见面的。”

  又说了几句,才有些不舍地捏着青冥灵戒,如郡守所说的将心神沉入戒中,口
里念念有词。

  念完口诀,只觉得一阵晕迷,一阵昏眩,然后天旋地转,天不再是那天,地也
不是那地,赦然正是自己徘徊良久的青神岩外的沼泽,太阳仍象当初进青神岩一样
的红艳,远处沼地上白气腾腾,偶尔还有几簇绿草在风中孤独地飘摇。

  回头一看,却见大鸿在一旁正斜躺在地上眯着眼睛打盹,苟子则在沼泽边低吼
,又见自己站的地方,似乎正是自己碰到青衣人引着他坐上青油大车向青神岩驶去
的地方。

  蓟子训回头拉着大鸿起来,道:“你们死哪去了?害得我担心你们失踪了。”


  大鸿奇怪地看着他,抬手摸着蓟子训的额头:“脑壳没发烧啊,怎么大白天胡
言了,我们不是好好地呆这里等狗子找路吗?”

  蓟子训倒吸了一口气:“你说什么?我们一直在这里?哪也没去过?”

  声音大得边苟子都给引过来了,蓟子训又问苟子:“你们一直在这里?我哪也
没去?”

  苟子“嘎嘎”怪笑:“你就对着这沼泽傻笑,我还以为你做白日梦了。”

  蓟子训问:“我们到这里多少时间了?”

  大鸿见蓟子训真有些不对,也收起了玩笑,道:“才二个时辰不到啊,你不会
中邪了吧?”

  蓟子训急忙伸手摸进怀里,触手的却是一软绵绵的暖暖的小动物,正是在他怀
里大睡的支郭食邪,又摸到一温润凉纯、滑腻爽手的瓷壶模样,正是散宜生送于自
己的伯雅,又摸到一粒石头,却是郡守送于自己的度核界天变的无让石,又摸到青
使大哥送于自己的缠魂青丝。

  一时间,蓟子训一时只感后背凉风嗖嗖,小时候所有鬼的故事都涌上心头,不
会是碰到树妖草精吧,才一忽儿功夫自己居然象魂儿出了窍似的,感觉却象是过了
很久。

   

 

正文 第十八章 核界天变

  苟子看蓟子训一会儿疑惑,一会儿欢笑,一会儿惆怅,突地想到青林核的传说
,不会是蓟子训大人借着青神之梦神游过青神岩了吧。

  蓟子训却想到木瑶不会是什么精怪吧,又马上否定自己,他们是偶人,是草木
幻化成形的人。

  还有青使大哥、散宜生大哥,他们个个都是一言九鼎、铮铮铁骨的好男儿,对
自己更是情深义重,怎么能怀疑他们是什么精怪呢,即便就算是精怪有什么好怕的
,有这么可爱的精怪吗?蓟子训又安慰自己。

  仿佛真是做了一场白日梦,木瑶、郡守大人、青使大哥、散宜生大哥,等等,
所有的人,所有的事,竟如这林中的风影一般,似真而非。

  蓟子训吸了一口气,不管这事情是多少的诡异,木瑶在自己心中种下的偶神却
是真实存在。

  苟子结结巴巴道:“蓟子训大人你可能是借青神之梦,神游于青界。”

  蓟子训笑道:“也许是,也许不是,不管怎样,这些都不重要了,我们要离开
这里了,向核界进发!”

  “什么?”大鸿和苟子从来没有过的异口同声。

  从沼泽向核界不过一天的时间,第二天,蓟子训他们便遥遥可见远处有些变天
的界域。

  蓟子训愣愣看着远方,这就是核界,人鬼莫过的天变,无间地狱般的核界天变


  这核界没有天和地,却象是天地混沌未开的气团。

  森林在它十里外便已经停止生长的脚步,怀中的支郭食邪吱吱地叫了起来,嗖
地从怀里蹿了出来,一个跟斗翻上了蓟子训的肩膀,看着远处的天变诡景,低低地
吼叫了一声,便从肩上冲向林中,消失不见。

  苟子已经趴坐在地上,死活不肯再前进了,大鸿则是宁愿和酋耳为伴,也不愿
近核界半步。

  这样也好,蓟子训弃了大鸿他们,独自向核界走去,林木不再生长,生命不再
拥有,连地上的土地都是焦黄色的。

  蓟子训心里升起有点悲壮的从容,就好象去赴死,赴一个不会有结局的约会。


  风不再象风,象冰的刀,火的剑,雨的斧,雾的海,蓟子训在冰火雨雾中行走


  蓟子训仿佛看到稽常先当时自残四肢,投身核界的悲壮景象,他也仿佛看到暴
牙他们家族逃至核界时苦苦挣扎的情景。

  越是走近这核界,越是让人恐慌,若非有郡守大人送的无让石,蓟子训早怕是
扭头逃走了。

  白雾渐渐地变为黑气,黑云慢慢地变成青云,青蓟子训运起心内的木丹和风胚
护着全身,捏紧无让石。

  核界,我来了!

  蓟子训走在这云里雾里似幻非幻、似真非真的修罗地狱,手中的无让石忽地亮
起一丝红光,这红光便如星星之火般,起先黯淡,然后越燃越亮,最后竟成熊熊烈
火,火光透射四方。

  蓟子训腾地只觉得眼前一亮,黑雾青云四散,然后他看见四周地上全是皑皑尸
骨,就象是白骨铺成的甬道,脚踏上去,吱吱直响。

  蓟子训只觉头皮发麻,四肢发软,此刻云雾散了,冷风四起,风声夹杂着隐约
的凄厉哭叫声。

  蓟子训心里不住地提醒自己: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这是幻象,是迷惑心
智的幻觉。

  难道青神之梦也不是真的?也不过是自己的幻觉?不,不是的,那是真实的。


  风中还隐约传来了一声熟悉的脚步声,木瑶,木瑶,你来了,你来接我了!

  蓟子训向那声音急步奔去,却不管自己怎么努力都仿佛是咫尺天涯,木瑶,你
等我,我就来了。

  蓟子训又听到一声银铃般的笑声,这笑声就如黑夜中的一盏灯,迷途中的一个
驿站,木瑶,木瑶你还好吗?

  到底什么是真切的?什么是虚幻的?

  刚才还四退的云雾又如潮水般涌来,手中的无让石不知什么时候渐渐地黯淡下
来。

  忽听一声惊天霹雳自天而降,蓟子训心里一惊,木瑶的笑声突然变成一阵凄厉
的哭泣声:“救我,相公救我!”

  “木瑶,木瑶,你在哪,我就来了。”蓟子训对着黑云压顶的浩渺长天吼叫。


  哭声渐渐远去,留在耳膜中生痛的是那份割舍不断的情怀。

  为什么不用心神和她联系,蓟子训努力运行心府中缠绕着木丹的二缕木瑶心神


  他轻抚着她的心神,用心去读她的心事,木瑶,好人儿,你在哪,你能告诉我
怎么出这核界。

  那两缕心神象是无主意识样,仅是因为熟悉木丹气息和木丹气团相互吸引着、
厮磨着,对蓟子训的呼唤却毫无反应。

  蓟子训忽地举起心中的青冥灵戒,心中膨胀起一股愿意和黑暗融合的欲望,不
能突破黑暗,就让我成为黑暗。

  青冥灵戒被他从内心中升起的那股黑暗的气势所唤醒了,万千偶人灵息也被核
界中到处弥漫的气息吸引了,灵戒突然发出一团白光,白光直曜九天,天动地摇,
远处传来如亘古开天辟地般的轰隆声,大地在颤抖,白光尽头追逐着火光雷电。

  核界天变终于如期来临。

  蓟子训铺天盖地涌上绝望的念头,生命在天变面前如此的卑微。手中紧捏的无
让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一堆灰烬,手一扬便随风飘去。

  上天若要亡你,必先乱其心智,这是天意,还是天心,是天威还是天道?

  天意难测,天心难窥,天威难捋,天道难悟,难道这一切都是不可逆转的最终
宿命?

  蓟子训不明白,但他明白此刻已是避无可避,天变,是他前往哀林一道无法逾
越的障碍,也是他心神中已形成的根深蒂固的一道魔障。

  从他重入滟林他就开始渐渐明白自己走的是一条无法回头的路,他不再是个单
纯快乐的小小少年,不再是个整天无忧无虑砍柴的小樵夫,不再是个象父母一样甘
于平淡安于现状的俗世中人,他面对的是他必须面对的。

  大鸿可以逃避,因为他没有这个义务必须去面对,苟子可以逃避,因为他只想
做头快乐的酋耳,食邪可以逃避,因为他已不堪回首。

  而蓟子训,则必须面对,核界对面有他挂念的人,核界对面有他顺利进入师门
的垫脚石。

  蓟子训心里所有的困惑和忧虑此刻都迎刃而解,面对天变,他不再患得患失,
青冥灵戒所拥有的强大力量对天变作出了势如破竹般的反击。

  蓟子训把风性道胚所拥有的真气全部贯入戒中,疯狂地摧动着灵戒中的气息向
天上白光尽头冲去。

  灵戒就如一个力量的通道,每一分蓟子训发出的力量经过灵戒的通道,同灵戒
内部的灵息天衣无缝地结合在一起,变成了有意识的力量。

  他只用木瑶的一缕芳神系在心房,风性道胚气息则融合了灵戒偶人的生灵气息
,向四周凛冽的风云变幻处涌去。

  木气息在灵息的守护下,在他四周筑起了一层严密的木性气墙,就象是筑起了
一道防护林木屏障,风息则挟带着灵息向九天深处呼啸而去,风卷残云般夹裹着雷
电。

  如此对峙了半个多时辰,虽有灵戒的护持,但随着灵戒中的灵息渐渐变弱,蓟
子训感觉自己心府中的气息也越来越弱,而四周阴暗的冷风恶雾仍铺天盖地而来,
头顶上的风云雷电丝毫不见减弱。

  灵戒所发出的白光已经变得忽明忽暗了,力量,现在需要的是力量。

  蓟子训惊恐地发现,心脉中的力量已经离他越来越远,他始终还是无力同天变
想抗衡。

  力量来自大地,蓟子训视灵戒为鼎器,双脚为炉器,大地的力量从双脚慢慢地
积聚起来,虽然开始还是很微弱,但总是一份希望。

  自头顶蜿蜒而下的长天霹雳声声轰在灵戒所积蓄的灵息上,一红一白两道气团
开始还胶粘在一起,互有长短,随着蓟子训气息渐虚,灵息也慢慢地被霹雳天变压
制着。

  蓟子训努力从脚心吸取地气,但因所处核界,生命气息非常微弱,而自己又不
能不加选择地全盘吸收。

  忽地地气传来一阵非常熟悉的气息,这气息便连手上的灵戒都兴奋地跳动起来


  蓟子训心念一转,把心府内逐渐积蓄的力量悉数往灵戒传去,将散布四周的木
丹气息通过地息向四周散开,只有木的气息才能在大地中通行无阻,哪怕这是没有
生命的大地。

  骤一收回围护在四周的木气息,蓟子训只觉一股强大的阴冷力量从四周袭来。


  蓟子训已没有一点选择余地,那股从地息传来的气息令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
在这股既陌生又熟悉的力量源上。

  而左右袭来的阴森气息象是进一步加强了集结的速度,妄图在那股业已感应到
蓟子训所释气息的力量来临之前,一举摧毁这始作甬者。

  上有炙手可热的恐怖天变,下有阴森诡秘的核界阴气,蓟子训受这二股气息夹
急,只觉生命就在一呼一吸之间,精神的受挤压的痛苦远远超越肉体的折磨。

  其实他还是应感谢天意,若非刚开始他就正确地选择了通过灵戒抵挡住了大部
分的天变力量,之前无让石也力所能及地化解了一部分力量,他此刻岂能还活着站
这。

  苍穹中红光越来越是炽热,蓟子训几乎睁不开双眼,毁灭的力量和自己是如此
的接近。

  谁来助我一臂之力,他呼唤着留守在心灵深处的木瑶偶神,对生的渴望是前所
未有的坚忍不拔,痛苦和幸福如血肉相连般在他内心交织,强大的压力令得他的血
肉躯微微躬起,他猛然吸进一口气,象怀抱乾坤般合拢于胸。

  所有向外发散出去的木丹气息象湍急的溪水汇纳大海般通过灵戒向他心府集中
,在这股气息中,挟着另一股迅猛异常的非同源的气息,这另一股气息正是他孤注
一掷倾全身木力吸引的力量。

  这股力量来自一件极其绚丽的似壶非壶、似鼎非鼎的物品,青冥灵戒竟然脱指
而出,呼啸着向那鼎壶飞去,蓟子训大吃失色。

  压顶而来的重负因失去青冥灵戒的力量直泻而来,蓟子训心中暗叫一声“休矣
!”便被一股强力压倒在地。

  蓟子训无力地用手支撑着地面,心府内尚存气息受这摧毁性力量的刺激,悉数
向外涌出,便连木瑶的偶神也感应到致命危机,在心府里乱窜。

  蓟子训自觉就象是作茧自缚,上下左右天变力量团团包围了他,只要瞬间他就
很快灰飞烟灭。

  他甚至无力仰天长叹,生命再一次受到严峻考验。而这次他竟没感到丝毫生命
行将结束前的悲凉和沧桑。

  再也没有如血残阳,核界里便连阳光都退避三舍。

  就在蓟子训感觉黑暗即将带走他的时候,忽然万丈光芒拔地而起,却正是刚才
脱指而出的灵戒和壶鼎在空中互相对峙着发出来的。

  七彩壶鼎穹形鼎盖忽地张开,里面涌出七彩氤云,脱指而去的青冥灵戒欢啸着
向那鼎颈冲去,一进鼎壶鼎盖便阖上,然后又发出更夺目的光晕。

  蓟子训这下恍然大悟,这壶鼎必是稽常先大哥所说的七星魂鼎,难怪这气息这
么熟悉,灵戒一直置于这魂鼎内,经过成千上百年的融合交汇,气息属性都有相互
吸引的共性。

  忽又想到稽常先身出灵宝派,应该明白这戒指和魂鼎本为魂魄和肉身的关系,
怎么会误认为这魂鼎中藏着正一箴石呢? 

  但他又明明说过这灵戒不是什么宝物,还以为是个陷阱,这其中定有误会。难
道正一道派也从来不清楚这灵戒的来历?

  但此刻已不容他多想,蓟子训拼着最后所有力量,艰难地拔地而起,向那鼎壶
冲去,五彩鼎壶也不躲闪,然后只见刚才鼎里涌出的七彩氤云竟沿着手臂,刹那间
蓟子训只觉仿佛披上一件七彩云衣。

  这股气雾把他全身紧紧包住,蓟子训低啸一声,四方天变扑天盖地而来的压力
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蓟子训长啸一声,高举过头的双臂就象两棵燃烧的火炬般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鼎壶受这气势所感染,也发出清脆的凤鸣龙啸声。

  蓟子训哈哈大笑,伸手攥住那鼎壶,鼎壶因包围着光晕此刻看起来朦朦胧胧、
似真非真。

  蓟子训抓住这鼎壶时,直觉一股非常舒爽的气息立时布满全身,然后他惊奇地
发现这鼎壶触手融化成五彩流液,布满他的手掌,然后缓缓地向他的手臂延爬。

  蓟子训心里充满被水淹没的恐惧,使劲地甩打着手臂,仔细看去,这流液极其
细腻入微,可以清楚地看到这汁液渗进毛孔里,然后又从毛孔里溢向另一个毛孔。


  这汁液渗进后竟没有感觉丝毫不妥,而这被汁液渗透过的皮毛竟变得流光溢彩
,浑若天成,竟仿佛这肤色天生便是七彩的。

  这看起来确实有点诡异,然而更诡奇的是这汁液流淌处,衣袖竟立马变成灰烬
,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连忙把怀中青使和散宜生送于自己的东西取出,七彩汁液流淌的速度越来越
快,从手到脚,又从脚到头,后来,蓟子训惊懼地发现这汁液好象不是从表皮上流
淌,而是从毛孔里面渗透出来的。

  这流汁慢慢地隐进肤内,皮肤洁白光彩了许多,象是被这东西从骨头里洗擦了
一遍似的,然后所有液汁就在脐下集中。

  蓟子训拼命用手去阻挡着,希望这东西能放最后一马,但很不幸地,慢慢聚在
脐中的好象作画似的油彩全部向他胯间的男根集合。

  裸露的分身就象是一根涂鸦的粗大的绳子般在胯下晃荡,然后更诡奇的是这七
彩液汁仿佛很随意地顺着那男根淌下,但又很不幸地并没淌下,就这样缠着玉柱缠
绕。

  粗粗看去,便如七条张牙舞爪的恶龙般缠在柱子上,直如七龙缠柱。

  蓟子训用手去掇这色彩,但无论他怎么抠也去不了这颜色,倒是这周围的液汁
渐渐地往七龙缠柱的独眼里钻。

  蓟子训终于恐怖地呻吟出声:“不要啊。”

   

 

正文 第十九章 魂伤哀林

  这斑斓液汁你无论用手抠去却还是用布擦,象是有形无物,但在身上流淌时向
身上钻行的时候,却让人真真切切感觉到这是液汁淌过。

  这液汁从独眼中钻进去,便如蛇行般曲曲屈屈顺着血脉气道四处奔腾,每流过
一个脏器,便汁液便密切地包围起来,然后又去包围下个脏器。

  他很惊奇地发现,每个脏器都呈现出不同的颜色,心府内就如被五颜六色的光
环缠绕着,而这心府也由原来的血红色渐渐变为紫色。

  蓟子训这下吓得不轻,只道是满心满肺的图鸦般的五脏六腑莫不是全生了恶病
了。

  但他很快发现便连心府内存的风性道胚及木性道丹也不如原来五色流晕,风胚
变成橙色,木丹变成蓝色。

  还没待蓟子训回过神来,肺腑内的五颜六色便如造反般冒出轻烟,然后这七彩
液汁竟凝成七股力量,便如搅棍般在他内腑拌搅起来。

  蓟子训大叫一声,只听全身骨骼勒勒作响,心内轰轰响起沸腾水声,五脏六腑
、四肢百脉、骨肉筋血全象给剁成碎片放在锅鼎里煮炙,这种痛苦和恐怖的沸腾声
比呑服紫沉淫丹不知要可怕几千倍。

  他感觉自身皮开肉绽,骨肉分离,内脏外露,甚至仿佛看到了全身生满胖乎乎
的白蛆,而这蛆无处不在,噬咬着骨肉,呑食着血脏。

  他终于明白稽常先每每看着核界方向活如看到地狱的眼神,恐惧象这肥蛆一样
在附满全身,天变,这就是天变!!

  刚才只是天威,这才是可怕的天变。

  蓟子训心府内已血肉模糊一片,生命正随流水般向渐渐远离他而去,神台只记
着一个人名字:木瑶……

  幽冥中仿佛在回应着他的呼唤,执君之手,不愿与君老,但求与君同,君既弃
妾去,妾也无生意!

  这袅袅渺渺的回应如歌如泣,似幻却真,便如晴天之霹雳,天若有意,请借我
一分生机,天若有心,请赐我一丝生望,即便天怒,也请让我一见天日。

  拨黑云,驱恶雾,我要重见天日,哪怕命如悬丝,只要一开黑云,只要一见天
日。

  忽然想起稽常先,想起那束即将枯萎的野花,想起随风四扬的播洒生命之种的
凋谢的野花,我甚至不知道这花叫什么,我也不知道它的生命之种将会洒向何方。


  但这野花定将开满滟林,滟林也将因这不起眼的野花而变得更加生机勃勃、葱
茏郁茂。

  蓟子训凝聚尚存的一丝灵智,让自己沉定成一棵树,让自己坐落成一束花,滟
林啊,借我生命的种子,来年我将在这里再开放。

  风在轻啸,云在曼卷,蓟子训忽地大喝一声:“借我生命之种,还我青天红日
。”

  只见二道迅影一左一右风驰般向自己奔来,一眨眼便跳到蓟子训的手上,正是
离自己而去的暴牙食邪,双臂一抖,二兽如蛆附形般附上自己的双臂,蜷起身子环
绕着手腕以牙衔尾,首尾相结成环状。

  蓟子训大喜过望,天不弃我,友不离我,爱不远我,我又怎能自弃,振臂望天
呐喊:“还我青天!”

  暴牙自上次被黑衣人一个响雷轰得魂飞九天,也幸好它受过天变的惊雷暴轰,
生天有术,逃了这一劫难,但也受创匪浅。

  而这食邪在临近核界时弃逃却原来是发现了暴牙的踪息,他们原本就为角瑞一
族,只是一阴一阳,暴牙喜食生人活魄,食邪喜吞阴魂死灵,只是这食邪一出核界
便陷于青神岩前的沼泽中,后陷于唤鱼池,这一见面自是一番感慨。

  待他们叙旧后回头找寻蓟子训,却发现他已进了核界正遭天威地煞之苦。

  核界天变并非对每个闯界者均进行天罚,天威过后半时辰内核界内不会引发任
何天变。

  角瑞一族自然明白其中的奥妙,所以他们一待天威过后,发现蓟子训正身受天
变之罚时,才奔来助一臂之力。

  这暴牙和食邪一附上蓟子训的手臂,便从臂上尚还完整的皮肉毛孔里渗出七彩
流汁,这流汁先漫过角瑞二兽,这二兽竟然变得光芒四射色彩鲜艳,与自己皮肉紧
紧地粘连在一块,仿佛就如自然生成的二枚兽形护环。

  流汁漫过双兽,便向上肢涎淌,七彩流汁过处,便如巧手织锦般皮肉渐渐弥合
,一忽儿便完好如初,蓟子训看得心喜若狂,不一会儿,全身糜烂骨肉被这角瑞兽
引发的七彩流汁恢复得差不多了。

  蓟子训展臂欢呼,胸中郁气便如山洪般经由双臂向上涌去,一左右竟爆出一白
一黄锋芒,向苍穹电射而去。

  苍茫天宇受这二道电芒牵引,本来已偃旗息鼓的天威忽地又雷声大作,火光四
射,蓟子训直感撒泡尿也会引发山洪的倒霉,便凝神屏气运转心府内已被七彩流汁
修补完好的木丹风胚。

  角瑞二兽心中正欲破口大骂蓟子训这个天字第一号大傻蛋,天威已劈头盖脸,
不分青红皂白向自己打来,慌忙聚精会神接引蓟子训的风气木息。

  蓟子训更是苦不堪言,虽然这天变余威并没有刚才这般吓人,但力量丝毫不比
刚才天威减弱半分。心道,若是青冥灵戒没被魂鼎溶化了就好了,心念刚落,右手
拇指上竟生出一枚七彩戒指,熟悉的气息告诉他正是那青冥灵戒。

  蓟子训哈哈大笑,这灵戒感觉竟比溶化前还要厉害许多,根本不用自己费力催
发内气,灵戒自觉地吸引着自身及角瑞的气息,骤间发出眩目的光辉,向苍天泻去


  然后他就看见青天,红日,白云,远处的哀林静立着,苍翠欲滴。

  生命就如此简单而真实。

  蓟子训忽然觉得前方即便是洪水猛兽都似青天白云,心里竟对生命多了一份平
和之心。

  暴牙和食邪跳在地上连翻斤斗,乐不可支,蓟子训自是不解道:“该是我先翻
几个斤斗才对,你们乐成这样是不是有点过份。”

  暴牙吱吱大笑:“你乐你的,我乐我的,互不相干。”但还是忍不住告诉蓟子
训,经过刚才的天变,他们好象都觉得离幻化成人越来越近了。

  蓟子训不甘示弱,也在地上连翻了十几个跟斗。

  这下暴牙不高兴翻了,却是指着蓟子训趴在地上笑得象是发了羊角疯似的,便
连不苟言笑的食邪都捂着嘴吃吃笑个不停。

  蓟子训起先还道夸自己翻得好,待从胯间看到那条此刻却象条彩蛇的肉棍随自
己翻滚一点头二点头的在向角瑞们示好,才明白自己还光着身子乐,连忙讪笑着把
脱在一旁的衣裤收拾好。

  待他要抬起玉趾出其不意给暴牙痛击一记时,暴牙早就远远躲在一边吱吱挠着
小脑袋,蓟子训踢不倒暴牙,顺便一脚踹向犹自傻笑的食邪。

  暴牙却大大吓了一跳,道“老大,你太没人性了吧,那是我娘子,痛在她身,
伤在我心啊,你也太伤我心了。”

  蓟子训奇道:“他什么时候成了你娘子了?”

  暴牙气急败坏道:“你真好笨啊,这角瑞就我们俩了,她不做我娘子,你来啊
,角瑞族的复兴大计全系我们身上了。”

  蓟子训笑咪咪问:“你个子不高形象却这般高大,为了这复兴大业你牺牲了自
己?”

  暴牙呲牙咧嘴道:“笨!这是一项伟大的事业,我老人家为了千秋万代,牺牲一
下自己也是值得的,生命需要生生不息。”

  说完一溜烟往食邪飞落的地方奔去,边跑边腻声柔气道:“我的小邪邪,暴暴
救你来了。”

  蓟子训浑身抖了三抖,只觉得落了一地鸡皮。

  哀林远看便象搭了天篷,枝叶蔓披,鸟语花香。沁人肺腑的空气让人浮想翩跹
,林中空地明暗交映,暗的是苔藓地衣,明的是在林间之间闪烁流过的小溪,从簇
叶中望出去,可以看见远处在乳白色雾霭中若隐若现的山谷的绝妙景色。

  哀林比滟林要别致明丽得多,树木并不高大,也不稠密,但错落有序,每一片
绿叶都欣欣向荣,便连枯死横倒在林间的木头都闪着绿幽的亮光。

  蓟子训一边走一边跳跃着,此时他回归了本色,做一个在森林中漫步的快乐的
小小少年。

  暴牙和食邪却陡然变得十分的忧郁和沉默,不论蓟子训怎么逗,他们也只是懒
洋洋地倚着他的肩膀一动不动,后来干脆都附到他手臂上。

  蓟子训使劲地甩着双手,只怕这样下去自己都快成他们的快乐老窝了,想到这
一对丑陋东西将要把洞房做在他身上,就一身疙瘩,毛骨悚然。

  却不料这二个丑东西把身子都隐进蓟子训的皮肉里,蓟子训差点没拿一路携带
的小铜斧把手臂剐开。

  一路走,一路跳,偶尔也哼些砍柴工经常唱的一些曲子,都有点粗俗,但唱起
来非常上口。

  不知不觉间蓟子训已走至一片迥然不同的红树林中,便如火烧火燎般的鲜艳,
这树叶子长是便如火焰般棱角分明,叶片上也没有明显的筋络,树干则是禇红色的


  暴牙忽地从蓟子训的手臂上跳将出来,吱吱地东张西望,神情极是紧张。

  食邪则从臂中仅探出半个脑袋,一嘴利牙便仿佛下咬着蓟子训臂肉似的。

  蓟子训奇道:“这里干干净净,太太平平,你们不用这么小心吧?”

  暴牙忽然道:“这便是千阳林。”

  正于此刻,忽见暴牙迅快地蹿回蓟子训臂中,道:“有偶人来了。”

  蓟子训大喜,道:“一定是木瑶来了。”他正东张西望想着这长阳郡想必和千
阳林不会相隔太远,应该就在这附近。

  食邪却摇头道:“不是,这偶人我没见过。”说完便又隐身不见。

  蓟子训四处环望找寻食邪所说的偶人,却是不见踪影。忽听耳边响起一声好听
的声音:“大人便是蓟子训叔叔吧?”

  蓟子训环顾四周,除却周边簌簌作响的林木,杳无人影。

  那好听的声音又响起:“妾身乃散宜生内人,我家夫君让妾身在此专候蓟叔叔
。”

  蓟子训笑道:“你是嫂嫂啊,散大哥呢,他怎么会让你在这里等我?”

  散夫人好象犹豫了一下,道:“叔叔不必怀疑,我家夫君因有急事未克前来拜
望,只让妾身传话给叔叔,请叔叔不必在此耽搁,速速离开哀林。”

  蓟子训道:“我还没见着木瑶怎便如此离开呢,再说散大哥怎么会来让你传话
?”

  散夫人顾左而言右:“这里便是千阳林,你若要取千阳楠,便可动手。”

  蓟子训刚才还喜笑晏晏的脸也黯淡下来,道:“嫂嫂不必隐瞒,到底木瑶姑娘
出了什么事?”

  散夫人沉吟良久,叹道:“木瑶郡主有一话托我传叔叔,让你不必等她,她也
不会再来和你相见。”

  刚才还正为马上要和木瑶见面的激动的心顿时沉到水底,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散夫人又道:“你散大哥还说,若是叔叔你心有不豫,他让我告诉叔叔,这也
是青使大人的意思。”

  蓟子训阴沉着脸低头沉思,脸上神情变幻莫测,忽地抬起头来,却是笑意盈盈
,再无刚才那阴霾苍白,笑道:“小训才不过一小小少年,姐姐不必叔叔挂在口上
,唤我小训即可,听了也不觉老。”

  散夫人愣了一下,忽地笑出声来,道:“你还是终于想开了,我领你取了这千
阳楠。”

  蓟子训却哼起小曲来:“红日艳艳似火烧,好似哥哥你的酒鼻糟,凉风习习摇
芭蕉,好似哥哥你的大耳罩……”径自往前走去,却再也不理散夫人。

  散夫人倒也不言语,一时间这红树林便只听见蓟子训的东倒西歪的唱曲声。

  又走了会儿,眼看要走出这片千阳林,蓟子训却从地上捡起一片火烧叶子,慎
而重之地珍藏在怀中。

  又回头细细看了真如火一般红艳的树林,便再也不回头,向着更广袤的深林走
去。

  散夫人的声音又响起:“小训弟弟,再往前走便出了这千阳林了。”

  蓟子训看不见散夫人,却是回眸一笑,甚是灿烂,道:“不急,我现在要逛逛
这哀林了。”

  散夫人大惊道:“万万不可,散大哥特地吩咐过,妾身务必护送蓟弟弟出这哀
林。”

  蓟子训停住了,凝视着前方,喃喃道:“即便前面是洪水猛兽,即便前面是高
崖深谷,我也决不会回头。”

  声音虽低,散夫人却听得如洪钟贯耳,一刹时,只觉得这小小人类便如这千阳
林般燃烧起腾腾的火焰,竟是这般的动人心弦。

  她也许有些明白了青使和自己夫君为什么竟甘冒青界之大不韪,吩咐自己在此
拦截蓟子训。

  蓟子训就仿佛看到她似的,对着她微笑:“你不必担心我,姐姐就请先行回去
告诉散大哥,我会小心的。”

  散夫人心里竟生不出丝毫拒绝他的狠心,道:“你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你也不
知道木瑶在哪?你连自己将要做什么都不知道,你怎么能你散大哥放心。”其实不
放心的却是她自己,她也不明白自己竟也如自己夫君般对这并不熟悉的人类产生莫
名的关怀。

  蓟子训大笑,指着自己的心腑道:“用心就可以找到。”

  散夫人再也无语,凌空抛出一物,便从虚空中隐去,她必须尽快回去向散宜生
禀明情况。

  蓟子训拾起散夫人的抛在地上的东西,却是一枚青色簪子,捏在手中,隐约和
心府内的风胚气息相似,想必是送自己护身之类的宝物。

  木瑶,你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你为什么拒绝和我相见,我知道你是愿意来的,
是谁阻着你我相见!

  青使大哥,难道是青神渊的青老会让你为难,是因为我和木瑶的事?还是其他
什么?

  散大哥,你让嫂嫂来拦我,你一定是不能轻易露面的,到底是什么人让你这般
忌讳?

  不管怎么样,自己还要前行,生命还要继续,木瑶还要再见!

  无论蓟子训多么的豁达,失望和迷惘还是挥之不去地笼罩着他的心怀。

  心将带我走向何方,木瑶啊,你的偶神怎么也象你般毫无音讯?

   

 

正文 第二十章 掏烟城主

  蓟子训一边感叹着,一边把玩着手中的青色簪子,凭着心情不分东西南北往前
走着,只是脚步多了一份沉重。

  暴牙探出头来,吱吱地蹭着蓟子训的手臂,似是安慰他,又似是嘲笑他。

  蓟子训苦笑着说:“我现在还真羡慕你,虽然你的新娘子长得有点恐怖,不过
毕竟陪在你身边。”

  食邪立即也探出头来道:“你不能厚此薄彼,死暴牙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互相
将就罢了。”

  蓟子训连忙点头:“是极是极,你们是牛头对马面,彼此彼此。”

  暴牙忽然磨着牙道:“很久没回哀林了,这里变得倒是和以前大不一样。”

  蓟子训奇道:“你们当初为什么非死活要离开这哀林。”

  食邪却打了个寒战,忙缩回臂内,暴牙看着远处,怪怪地道:“这哀林现在全
都是新生的气象,没一样东西是在这之前存在的。”

  蓟子训也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这里你看到树木花草,虫蚁鸟兽全是你们逃离
哀林以后新长的。”

  食邪眯着眼睛,也不知道想些什么,好久才道:“应该是的。”便也隐回臂内
,再也不愿意多说一句话。

  蓟子训奇怪地打量四周,树木高大参天,青枝馥郁,绿叶阴森,怎么也看不出
这景象却是劫后余生。

  蓟子训边行边把玩着手中的青色簪子,感觉是和风性相近的宝物,却不知是什
么用处。

  想到曾用过心察看过的金阴飞觞的内部构建,试着把心息送往飞觞的内部,这
青簪也有着和飞觞相类似的蓄气脉管,仔细感觉却是风性气息。

  心里大喜,想到自己所拥有的风性道胚,想必和这气息一样,便抖指现出灵戒
,通过灵戒往青簪输送自身气息。

  簪内气道顿时充满了自己的风息,又试着将自身的木丹气息往里输去,却是怎
么也无法和那风息融合一块。若是这簪道内多几道气道就好了,可以容纳木气息。


  只是自己不知道怎么才能使这簪内刻划出气道,想让风气息挤留出一条气道,
只是奇怪的是这些风气道却是相通的,怎么也无法空留出一条气道。

  又拿出飞觞察看,却发现这里面的气道间象是阻隔了一道微弱的气阻,这气阻
能隔住不同属性的气息。

  心里也不明白这气息为何属性,把玩再三,也是无法窥知其中的奥秘。

  只是飞觞内的被收服的一道蓝星雨的火息此时大约受水气息的压制,色彩也变
得有些黯淡下来,想起风应该能生火的,忙输进一缕风息,风息和着蓝星雨,竟现
出碧绿的火焰气息。

  这风气息掺和着火气息,互相也不排斥,竟能在一起相安无事。心念一动,唤
出这道风火气息,只听轰地一声,还未等自己明白过来,前方一片花木竟燃起幽幽
碧火,火中竟挟带着猎猎风声,火势越演越烈,竟迅猛地朝着左右扩散开来。

  蓟子训大惊,连忙凝聚心神,一挥金阴飞觞,幽蓝火焰便如覆水般重收进飞觞
里。

  任是他收得还算及时,只是眼前却成一片焦土,蓟子训傻了眼,真是罪过,一
时好奇,竟败了这许多生机。

  不过自己也误打误撞摸索到了一些激发宝物攻击力量的心得,也算是喜忧参半


  只是对这片枯萎的花木,却实在为难,正犹豫间,忽见这片黑地中冒出三人,
仔细一看,却是比暴牙他们都要小。

  骤见之下,蓟子训吓了一大跳,不过看这三小人极是有趣,个头虽少,却是威
风凛凛,只见他们身穿黄金盔甲,手持斧铖,须眉毕现,神情栩栩如生,分明是人
类模样。

  蓟子训趴在地上,仔细看着这三人,伸手欲去拨动其中站得最近的一小人。

  那人却喝了一声,随即往旁边一闪,身手竟快如狡兔。

  蓟子训却大大地吓了一跳,这声音竟如钟鸣般洪亮,直震得隔膜隐隐生痛。

  三人中其中一领头模样的人走上一步,蓟子训仔细看去,却如人类般的长着一
脸络腮胡子。

  那人指着蓟子训道:“你是何方妖人,竟敢来我掏烟城来捣乱,城主特命我等
前来捉拿,快快束手就擒。”声音却是轻柔多了,想必是怕这巨人生怒。

  蓟子训指着自身道:“我不是什么妖人,只是路过贵宝地的过路行人。”

  大胡子道:“不论你是何方人氏,你毁我掏烟城家园,却是万死不辞,若想保
得贱命,便好好地随我等回禀城主,也好从轻发落。”

  蓟子训一听他们便是这自己烧掉的林木的主人,气势已是矮了一大截,忙道:
“大人先息怒,我跟你去便是。”

  大胡子怀里摸出一颗粉红药丸,递于蓟子训道:“你既甘心就擒,我等也不缚
你,你便用了这颗药丸。”

  蓟子训见这几人也不是凶神恶煞模样,倒也是放心地吞了下去,只觉一阵天旋
地转,五脏煎熬,怒道:“我诚心跟你们前去,你们却用这等恶毒手段,忒是可恶
。”

  刚才被蓟子训一抓而跳开的金甲小人嘻笑道:“都说人大无脑,端的没错。”


  蓟子训气得差点没仰天吐血,只是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一个跟斗栽在地
上,人事不省。

  大胡子反手掌了那金甲小人一个耳光,怒道:“便是你话多,这人若非诚心诚
意,凭我们三人能擒得他回去,待会醒来你自己和城主禀明情况。”

  蓟子训晕晕迷迷醒来,却忽地发现自己正躺在似是象牙制成的床上,身上覆盖
着柔软暖和不知为何物的锦簇被里。

  待一摸全身,惊得大叫一声,却原来这全身上下竟无一丝一缕,张望四周见衣
裤及随身携带的宝物俱都不见,心道:惨矣,定是被这城主没收了去。

  门外慌张跑进一年轻小厮,年纪及模样和自己一般,蓟子训还未反应过来,那
小厮便又慌张跑出门外,大声嚷嚷:“醒了醒了,快唤总制大人。”

  蓟子训奇怪地听着门外一阵呯呯碰碰的声音,似极是慌张。

  一忽儿时间,便见门外整齐地进来一队金甲士兵,为首的便是刚才教自己服了
红丸的大胡子。

  蓟子训却是吃惊不少,我怎么会和他一样大小,这地方到底是什么地方?

  那大胡子一挥手,便见这一队金甲士兵团团围住象牙床,房间里顿时挤满了一
片金光闪闪。

  大胡子拱手道:“下官太颠,忝为掏烟城兵卫总制,刚才给你服用的叫缩身丸
,方便你进我们掏烟城领罪,若是无事,出了掏烟城便恢复原貌,绝无他意。”

  蓟子训见无大碍,也不生怒,笑道:“你且还我衣裤便行,我这光着屁股也不
好出去领罪。”

  太颠也嘿嘿笑了,道:“你的衣裤却是太大,我们另觅地方妥为保管,不用担
心。”拍了拍手,刚才跑进来的小厮手里捧着一套紫绛衣服进来,放在床头。

  蓟子训见太颠等你并无意思要出房回避,苦笑一声,顾自在被窝里穿起了衣裤


  待穿着完毕,太颠道:“我家城主正在掏烟殿候你,你且随我前去。”

  蓟子训站了起来,感觉神清气爽,却没有丝毫阻碍,道:“做个小人也蛮好的
,若不是我有事,倒愿意多呆几天。”

  太颠看了他一眼,暗道:你毁我城墙伤我城民,哪能这般容易脱身。

  蓟子训随着太颠众士兵一直往行掏烟殿,却见巍巍峨峨的远山象是画轴打开一
般,远近潺潺湲湲的流水,碎溅琼瑶,里野连阡带陌,新开的农田密密植着许多谷
苗。

  各类奇怪的房屋随处可见,有圆顶的象个鸟窝,有尖顶的象个宝塔,有四方通
亮的竹楼,往来行人男的个个俊朗,女的则个个丰神秀美。

  蓟子训好奇地东张西望,连声称颂,旁边却聚起许多男女老幼,在他背后指指
点点,小心议论着。

  走了一刻,便见眼前出现九重高阁,飞檐画栋,碧沉沉便如琉璃造就,明晃晃
就象宝玉点缀,抬眼望去,却是一道白玉砌成的千级台阶直通九重楼。

  蓟子训看得只是发呆,只管张大嘴巴,却是一个字儿也发不出。

  这气派比青使大哥的青神岩要大上许多,不知这城主是什么来头。

  蓟子训一步三回头向着高处走去,白玉台阶两旁站满了金甲士兵,个个横眉竖
目,气势汹汹。

  蓟子训心中卟嗵直跳,暗道:不会是要杀我的头吧。

  进了大殿,蓟子训又是吓了一跳,里面金碧辉煌,珠光宝气,凡是各类珠宝玉
石该有的色彩这里面都有。

  却见偌大的大厅上方立着一比床还大的椅子,一个城主模样、披金戴银的老头
捏着白胡子,一双小眼睛骨溜溜地盯着他看。

  蓟子训连忙上前施了个礼,恭恭敬敬道:“小子蓟子训拜见城主大人。”心里
却道,我烧了你的花和草,你心里定是恼我,拳不打笑脸人,我有礼,你总不能忍
心把我斩了吧。

  城主打量着这少年,却看不出这恶徒有什么凶狠处,施施然道:“你毁我家园
,伤我城民,可否知罪?”

  蓟子训忙笑脸相迎,道:“城主冤枉小训了,小训路过贵宝地时只因心有旁骛
,不小心失手打出了蓝星雨,烧着了周边的草木,却非小训有意为之,请城主明鉴
。”

  白须城主身子一晃,差点没从那张椅子上摔下来,颤巍巍道:“你是说蓝星雨
打了我们掏烟城?”

  蓟子训点点头,甚是奇怪这老头的反应,那城主老头却大声喝道:“快快给蓟
大人上座,端茶。”

  边上一黄衣官员模样的人忙端来一张白玉锦墩和一方碧石茶几,另有下人端上
一杯香气馥郁的热茶。

  蓟子训战战兢兢地坐下,却只端坐了半个屁股,手握着茶杯,茶盖却乒乒地抖
得厉害。

  白须城主也是一样地和蓟子训紧张,两人都互相有些异样地端详着。

  大厅里一片死寂,谁也不敢发出一丝响声,只怕发出声音便会招来杀身之祸。


  倒是蓟子训沉不住这气,道:“城主大人,我能拿回我的随身物品吗?”他实
在没多少时间好消磨在这里。

  不知道木瑶现在何方,不知道青使大哥现在干什么?

  白须城主一挥手,太颠慌忙让士兵抬来几件庞然大物,正是被放大了好几百倍
的几样随身宝贝。

  蓟子训伸手抓向金阴飞觞,现出灵戒从心府里输出一缕道气,那二人高的飞觞
居然滴溜溜飞向蓟子训,待到他手时,却如平常大小。

  大厅上众人一阵哗然,白须城主则“呯”地一声从床椅上栽倒在地上。

  蓟子训还道吓着了城主老头,却见城主老头叭地跪在椅下,叩头惶急道:“上
仙请恕小臣等人无礼,冒犯了上仙,该死该死。”

  蓟子训连忙奔上前去扶着城主老头,道:“老城主这般做来,真要折杀小训了
,都是我一时冲动,冒犯了贵城,却哪有你给我陪罪的礼。”

  白须城主忙道:“大人切莫这般称呼小臣,小臣贱名南公斯,若是大人客气便
呼小臣的名字。”

  蓟子训却道万万不敢之类的客气话,气氛倒也融洽,只是南公斯却无论如何要
请蓟子训上坐。二人推辞不下,便于上首相对而坐。

  蓟子训奇道:“小训只是奇怪城主为何一听蓝星雨这名字便这么惊慌。”

  南公斯红着老脸道:“我们掏烟城自古就在这哀林安身立命,五百年前,这哀
林遭劫,只是我们掏烟城深埋地底,逃了这一劫,但因供应我们日月精气的草木悉
遭毁灭,也是元气大损,若不是先人圣明预先埋藏了大量花草树木种籽,我们早就
灰飞烟灭了。”

  蓟子训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我还道这花草里怎会生出小人。”

  “大人这就错了,我们这掏烟城大半人口是地面上的花草树木所化偶人,只有
半人是地底深埋的金银宝石所幻化的化人。”

  “化人?”

  “正是,小臣便为化人,金石所化的化人属性为金,最是怕火,而这哀林浩劫
所曾出现过的蓝星雨,详情也没有记载流传下来,只是祖训所传,凡我化人见练有
蓝星雨的修道中人便要以主人礼执之。”

  “这般说来,那浩劫有可能是修道中人所为?”

  “这个小臣就不太清楚了,掏烟城向与外界隔绝,若非大人火烧了我们掏烟城
的供气灵木,又恰逢太颠总制在附近巡逻值班,大人也不会到小城来了。”

  蓟子训问道:“你们怎么这般细小,真是奇怪。”

  南公斯笑道:“我们若是跟你们人类一般大小,这整个哀林木华日精也不够我
们采集的,千百年下来就这样子,但也幸好,我们有自己的秘诀可遇风长大,服丸
缩小。”

  “倒要请教。”

  “大人问起,下官自是言无不尽,只是请大人发下一誓,若泄露掏烟城秘密,
便甘愿遭天变而尽。”

  “不敢,这天变我是第二次都不想再听到了,本人蓟子训愿以生命保护掏烟城
的秘密,如若有违,必遭天变。”

  “那么这些花草偶人又怎会在你们这里生存。”

  “当日浩劫时,这哀林原本有个偶人的居所,一部分已迁至青林,来不及逃脱
的便请求我们祖先庇护,你也知道,我们掏烟城总是需要一些青界的偶人朋友。”


  “我想向城主打听一下一个偶人朋友,千阳郡主名叫木瑶,不知能不能帮忙?


  南公斯忙道:“只要我们掏烟城能帮到上仙的,一定会尽力,再说,我们也已
经是朋友了。”

  蓟子训大笑,道:“对,我们已经是朋友了,既然是朋友,我便唤你一声老哥
了,你也别大人大人的,其实我很小的。”

  南公斯哈哈大笑,握着蓟子训的手,道:“不打不相识,认识蓟小兄弟也是我
们掏烟城的福气。”若是敌人,只怕一把蓝星雨过来,这掏烟城真的只好掏烟了。


  正于宾主尽欢时,门外气急败坏地匆忙奔来一金甲卫兵,哭喊着道:“城主,
不好了,地心有火鸾逸出,就将逃出烈焚洲奔城里来了。”

  南公斯面白如灰,四肢发冷,殿中其他众人也是面面相觑,面无人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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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Battle , and Victory !!!  You are the best of the best of the best of the be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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