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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homotian (小楼一夜听春雨~~), 信区: Fantasy
标  题: 含剑重生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at Aug 19 11:56:12 2006), 转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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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剑重生 
[ 作者名 ] 大漠西风 [ 类别 ] 玄幻  [ 最后更新时间 ] 2006-08-19 07:59:31  [ 全文下载 ] 
引子 
  错乱的时空       
第一卷 童年时代 
  第一章 含剑重生   第二章 总角之交和法术弹弓   第三章 千里画   第四章 术士五木先生 
  第五章 玄机鸟   第六章 小小商人   第七章 娃娃亲和山坡羊   第八章 幼学 
  第九章 养真功   第十章 殷殷勉励   十一章 《术法浅解》   十二章 简易光明阵 
  十三章 超级简易光明阵   十四章 拜师要送好酒   十五章 修习   十六章 幻象和溶洞 
  十七章 双雄真传   十八章 破阵脱困   十九章 收获与美酒   
第二卷 少年游 
  第一章 少学   第二章 钱塘自古繁华   第三章 又见少年   第四章 书法大比 
  第五章 问询   第六章 考术法士   第七章 小小术士   第八章 乾坤包 
  第九章 并列第一   第十章 嵩阳学院   第十一章 荣归和出游   十二章 蛮荒 
  十三章 漂流   十四章 书空之符   十五章 凶狠   十六章 脱逃 
  十七章 真气化实   十八章 再入虎口   十九章 悬崖奇果   二十章 弥心 
  二十一章 毒瘾   二十二章 极心草   二十三章 心剑   二十四章 二刘脱逃 
  二十五章 追踪阵   二十六章 流花江畔   二十七章 落水   二十八章 荒岛 
  二十九章 鸠占鹊巢   三十章 报复   三十一章 刘重志之死   三十二章 玉剑 
  三十三章 进步   三十四章 领悟   三十五章 有女若水   三十六章 伤逝 
  三十七章 瓷都昌南   三十八章 遇贼   三十九章 上善若水   四十章 近乡情怯 
  四十一章 回家   四十二章 平凡日子     
第三卷 嵩阳学院 
  第一章 司马兄妹   第二章 午饭   第三章 六兄弟   第四章 学院第一怪 
  第五章 扫兴   第六章 夜谭   第七章 嵩阳铁剑   第八章 往事 
  第九章 旧友重逢   第十章 王子宏的心事   十一章 拿锯子的术师   十二章 木工生涯 
  十三章 挨揍   十四章 夜行   十五章 变形阵图   十六章 阵图奥秘 
  十七章 新版《解密》   十八章 拔剑     
引子 
错乱的时空 [本章字数:3285 最新更新时间:2006-06-30 20:29:26] 
 
  “啪!”

  萧含剑手里的钢笔掉在了医疗合同书上,他伏下头,失声抽泣起来。这一来,坐在边上的萧含剑母亲也再忍不住,抱住儿子的头痛哭。

  含剑的父亲在一旁抹着眼泪,劝慰母子俩:“别哭了,这还不是为了孩子能康复吗?听人家王医生怎么说的,这病一百年之后治愈率百分之百……”

  老母亲抽噎着说着:“我知道这个理儿,可就是舍不得看着孩子躺在冷冻棺材里,一辈子再也见不着了……再说,这一百年后世界还不知道啥样呢,让孩子孤零零一个人……”

  萧含剑含泪道:“妈!我不做这劳什子深度冷冻了,就由着这病,该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好歹多陪陪您二老……”

  在办公室等着合同签署的王医生这种情况见得多了,摇摇头说:“你们先商量着,什么时候拿定主意了告诉我一声!”闪身出了门。

  萧含剑父亲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有重重地叹了口气:“唉!”

  萧含剑是一个月前得知自己患了绝症的,大学三年级夏天的一个普通的下午,他偶然有些头痛发热,一个人去看病,开始他还满不在乎地和医生套近乎,没想到医生的脸色越来越凝重,要他做的检查越来越多,等到诊断书上“霍奇金淋巴癌并发白血病”的字样摆在他面前,萧含剑再没有医学常识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这个病根据他学医的同学说,是“绝症中的绝症”,现在的医疗手段只是聊尽人事而已。萧含剑的父母亲得知后赶来,母亲整日以泪洗面,他父亲却不愿唯一的儿子坐以待毙,到处联系打听,终于在这家S市颇有名气的医院里找到了一线希望。

  这家医院倒不是有什么好的治疗手段,但在半年前从国外引进了一套“人体深度冷冻”装置,可以把身患不治之症的人急速冷冻到零下196度,等到病人所患的病有了治疗把握的年代,再把人恢复常温,苏醒过来。听起来很有道理,也很有希望,只是费用也贵得吓人,而且还不能由医疗保险支付。含剑父母合计着,没了这唯一的孩子,老两口下半辈子活着也没什么意义,一咬牙卖掉了老家的房子,向亲戚朋友再借了几万,总算凑足了所需的钱。一家三口悲悲切切去医院,临到签合同的时候,又发生了前面的一幕。

  只是悲痛归悲痛,萧含剑最后还是在那张标明“一入冷库,生死不论”的合同上签上了大名,就好像闭着眼睛扣动了俄罗斯轮盘赌的扳机,是死是活,都由天了。好在大学三年,含剑木呐羞涩,并未交获得任何女生的青睐,也算是没有这方面的牵挂。

  虽然萧含剑自认已经看破了生死,但当他赤身裸体躺在不知什么液体里,“冷冻棺材”的盖子黑压压地向他盖来的时候,也不由得惶惑恐惧,悲从中来。

  萧含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白衣白裤白床单。房间里还有一个人,看不出是男是女,萧含剑想这大概是一百年后的护士,就叫了一声:“护士!我这是在哪里?”

  那人见他醒来,叽里咕噜说了几句话,见对方疑惑地摇头,忽然“啊”地一声,恍然大悟地跑开了。

  过了许久才进来另外两个人,他们先是也像前面那个人一样发出了一些叽里咕噜的声音,摆弄了一会儿挂在胸前的圆形饰物,他们说出了能让萧含剑听懂的话来:

  “鄙人高乐105,这位是李虎097,隶属本社区民政委员会。欢迎萧含……剑先生。”

  这两个名字古怪的人显然不习惯说2010年的中文,给萧含剑脖子上挂了一个和他们一样的饰物后,含剑发现自己能听懂他们说的叽里咕噜话了,一张嘴,自己也吓了一跳,原来他发出的也是叽里咕噜的声音。

  听了两人的介绍,萧含剑才知道,自己的绝症“霍奇金淋巴癌并发白血病”已经治愈了,不过现在不是预期的2110年,而是2321年,为什么自己会推迟苏醒,他们也不知道。自己的那点病在这个年代的医生眼里根本不算什么,医生顺便还帮他清除了血管里的渣滓,肾里的结石,各处的致病菌,以及腹部的多余脂肪。

  那个叫“李虎097”的人拐弯抹角地提到,该考虑一下来到这个年代今后的生活方式了,正好萧含剑也在考虑这个,就请他介绍一下民政委员会对此有什么安排。

  “像你这样的情况啊,有两个选择,一是领取‘古代人居留证’,每个月会有一笔古代人社会保障金可以保证你基本的生活,同时还可以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

  “什么?古代人居留证?”

  “是啊……怎么啦?”

  看到“高乐105”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萧含剑没再说什么,心里却感受到一种不快,感觉他们对待自己像对待残疾人似的。

  “第二个选择,是利用时间机器回到你原来所在的2010年……”

  “啊?!”这回萧含剑彻底惊讶了。竟然真的有了时间机器!!!

  既然来到了这个三百年后的世界,萧含剑觉得怎么也要体验一下,所以他没怎么考虑就选择了留下;况且那两个人还说了,他想改变主意回2010年,随时可以去找他们。他们最后提醒萧含剑,这个时代的人很注重个人的独立,轻易不要去打扰和麻烦别人,可惜他这时候正为刚刚听说的那个脖子上挂件的新功能而惊讶,根本没有听进去。

  很快,萧含剑就感受到了这个时代人是如何地“注重个人的独立”,那就是根本没有服务!

  从医院搬到一间小小的公寓房,其中的艰辛,就算是萧含剑来自官僚主义盛行的21世纪初,即使是他颇有办一件事敲满二三十个图章的经历,也几乎要发疯了!这中间稀奇古怪毫无道理的流程也就罢了,那些相关的办事人员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也就算了,可每次都要递过去“古代人居留证”,对方眼里的那种轻视和鄙夷更让他受不了。期间还发生萧含剑因为搞不明白厕所上标的奇怪符号而错入女厕所的故事;还有一次去商店买饮料,看到空空荡荡的店堂萧含剑不知所措,只好询问悠闲地站在那里的店员,又被鄙夷了一回。等他看完那本轻蔑地丢过来的商店购物指南,竟然发现最后一页上写着“智障人士专用”!

  领取公寓房之旅一天之内显然完不成了,而医院却不让他再住病房。萧含剑又气又累,只好找了个公园在草地上露宿,还好蚊虫倒是没有。天黑下来之后,气温开始下降,含剑蜷缩着身体,想着2010年温暖的宿舍和慈祥的父母,辗转反侧,一夜未眠。

  第二天早晨,萧含剑冻得直打喷嚏,看着街头川流的人群,各个英俊美貌,气质非凡,但却离自己无比遥远。

  他终于下定决心离开这个不适合自己的年代。

  用那个挂件附带的通讯功能联系社区民政委员会后,“李虎097”来得倒是挺快。他也直言不讳,说是这个年代资源枯竭,古代人冷冻苏醒的很多,人的寿命又越来越长,社会越来越不堪重负,所以人是少一个好一个,因而民政方面对他们回原来的年代是很支持很热心的。

  这回的事情果然雷厉风行,不到下午“李虎097”就帮他联系好了时间机器的预约时间。在工作人员在准备参数的时候,大概是因为才几天时间萧含剑就要回去,感到没有好好招待他而内疚,李虎的话也多了起来。萧含剑想到马上就要回去,心情很好,乘机问他一些关于时间旅行的问题:

  “时间旅行不是会有悖论吗?比如儿子回到过去拆散了父母的婚姻……”

  李虎回答:

  “你担心的那个悖论是不存在的,回去的是你的意识和身体的某些信息,比如健康状况。你可能回到2010年3月,也可能是5月,但是不管怎样,你的身体会和现在一样棒。你想要带点什么回去,记得要把东西含在嘴里。另外,其实你回的是一个平行的时间分支,我们把它叫做‘平行宇宙’……”

  萧含剑没怎么听明白,不过他试着把那个多功能的挂件含在嘴里,发现实在是太大了,只好作罢。他想了想,取出一支小小的玉剑,这是小时候妈妈为他从茅山抱元观求得的镇邪物,他一直带在身边,就是冷冻的时候,也放在冷柜的一角带到了现在。玉剑只有三公分长,萧含剑很容易就含在了嘴里。

  带着期待的心情地进入一个玻璃罩子躺下,机器开动的轰鸣声里,萧含剑慢慢失去了知觉。

  “哎呀!”

  时间机器操作员忽然发现了问题,刚才监测目标平行宇宙的时候好像有些奇怪。

  “你传的是哪一号宇宙?”

  “是778899啊。”

  “错了错了!应该是1778899号!”

  两名操作员面面相觑。一个人去查平行宇宙的参数。

  “真糟糕,那个宇宙和现在的世界是从十万年前分开的,物理定律有很大的不同!这下可惨了。可怜你我这个月的奖金啊……”

  另一个愣了一下,立刻小声说道:

  “嘘……,别大声!删除数据。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第一卷 童年时代 
第一章 含剑重生 [本章字数:2061 最新更新时间:2006-06-30 20:34:45] 
 
  某个时空中的神州国钱塘郡,一个普通村落里,乡绅萧至善家里夜晚出生了一个小男孩,孩子出生的时候,原本月朗星稀的天空……还是月朗星稀,什么也没有发生。

  只是这婴儿初出生的时候,不哭不闹,睁着大大的眼睛四处张望,陪护的家人和奶妈、稳婆都很惊讶,直到那婴儿又看了看自己的身体,终于“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奶妈和稳婆这才露出笑容,说道:“哭出来就好,哭出来就好!”

  这婴儿自然就是转世的萧含剑了。他从时间机器里昏晕之后,醒过来就在一个黑咕隆咚的环境里,只觉得周身是水,还一阵一阵蠕动,惊恐之下想喊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也不知憋了多久,才眼前一亮,只是观察之下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初生的婴儿,又气又急,忍不住大哭。哭了几声,觉察到嘴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硌得舌头很不舒服,就把那东西吐了出来。

  “老爷,老爷!夫人生了,是一个大胖小子!嘴里还含着一柄玉剑呢。”

  在外面焦急等着的萧至善听到大喜,赶忙往屋里走,心里寻思:“听说二十年前钱塘郡府有一户人家生了个女儿,口里含珠,后来这女子许了勋贵人家,人都说是含珠而生,贵不可言;口含玉剑,那是什么预兆?不管了,反正不会是坏事,儿子的大名就叫含剑吧。”

  进到屋里,见夫人李氏脸色苍白,却喜滋滋地正在逗弄儿子,上前说道:“夫人辛苦了!”

  家人奶妈稳婆等人七嘴八舌地向初为人父的萧至善道喜,萧至善分发了红包,众人称谢不提。

  “夫人,这孩子的大名我已经想好,就叫含剑,还须有个小名,你看……”

  新做母亲的李氏温柔地看着孩子,说道:“就喊他小宝吧。”

  从此,我们的萧含剑又有了一个可爱的小名:“萧小宝”

  山里日月大,村中岁月长,忽忽数年,小含剑已经五岁啦。

  来到这个世界的最初日子里,萧含剑惊讶,失望,痛苦,悲伤,各种情绪纷至沓来,难以自制,可是他又还不会说话,整日只是大哭,哭累了也不愿吃奶,奶妈直叫这孩子难侍候。后来他渐渐平静下来,知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无法挽回,只好既来之则安之,将转世之前的记忆永远埋藏在心里,去逐渐适应这个世界的生活。

  一开始含剑听不懂这里的人说的话,好在重生之后,他也回复了孩童的超强记忆力,再加上前世的经验和知识,不出数月,小含剑就能开口说话,半年之后,普通对话已经没有障碍。见到这个状况,连他父亲也惊呼神童。

  能够和人交流之后,小含剑表现了对这个世界的惊人好奇心。他从初步的观察和交流中,已经知道这个世界和自己那个时空有很大的不同,为了了解所处国家的政治、地理和经济,为了知道这个世界的常识和规律,他问的问题稀奇古怪,层出不穷,乡下村夫村妇哪里能回答这些,就连读过“少学”的父亲萧至善也常常被问得目瞪口呆,只能胡言搪塞,或者干脆顾左右而言他。

  从他们一鳞半爪的回答里,含剑知道了一些基本的常识:

  这里是神州国的一个小小的村子,名叫真溪村。这个国家“没有皇帝或者国王”;“最大的官”是世袭的“五长老会议”,含剑猜想可能是一种介于封建和共和的体制;神州国很大,分为九州三十六郡,他们所在的钱塘郡就是江州下属的四郡之一;神州之外,“都是些偏远蛮荒之地,不知道有些什么山川人物”——在村人的心目中,神州国之外的地方,都已经快要到天边了,那里的事物又有什么必要去关心呢。

  最让含剑惊讶的是,这个世界似乎有类似法术的东西存在。刚开始的时候,从村人们口中听到“阵”,“符”什么的,而且附近的环山镇上就有术士,他以为那些就像原先他所处那个世界里,道士和尚唬弄人的玩艺,但当父亲萧至善和他说起亲眼见过的事,他不由得不信了。萧至善出过远门,算是村里见过世面的人,他不太清楚镇上的术士有没有法力,但他在钱塘郡府曾经看到富贵人家使用的一种“自行阵车”,不必牛拖马拉,也能快速行驶,那是千真万确的,还听说有钱人夜晚不点油灯,用“光明阵”,没有油烟,还不怕风大,只是自己没见过。

  萧含剑听说了这些之后,心里的震惊无与伦比。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啊!过去只存在于小说和幻想中的法术,竟然在这里成为事实,让前世受了十多年唯物教育的他有一种信念崩溃的感觉。他问起父亲更多关于法术的细节,比如那“自行阵车”行驶起来有没有“突突”或者“隆隆”的声音,车子有没有一股难闻的气味,车子后面有没有排气的管子,等等。萧至善本来就记得不是很清楚,这下被问得头晕脑胀,找了个借口走开了。

  含剑虽然年幼,心智却成熟,当然知道更多的问题父亲是答不出来了,村里其他人更不可能回答他。而且他感觉到如果不是自己家人和村里的人对他宠爱有加,光这些问题就会让人感到怪异了,看来,想知道更多,必须得等自己再长大些,走出村子到更大的世界里去见识才行。

  在真溪村里,大多数人这一辈子最远也只去过环山镇,这里的年轻人的最大愿景,就是继承父辈的手艺,娶妻生子过一生。即使是视野开阔些的萧至善,对小含剑的期望,也不过是最好能在镇上谋个生计。这在真溪村里已经是了不起的出息了。

  只有含剑知道,自己是决不愿在小村小镇这些地方过一辈子的,他的志向,在遥远的外面世界。

  这一刻,小含剑忽然有了盼望自己赶快长大的心情。 
 
第二章 总角之交和法术弹弓 [本章字数:2788 最新更新时间:2006-06-30 20:52:18] 
 
  萧含剑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机会见识自己极为好奇的东西了。

  前几天感觉父母亲有些奇怪,说得好听点,是有些神神秘秘,说得不好听点,就是鬼鬼祟祟了。

  萧含剑对于自己在这个世上的父母,感情有些复杂。

  两世为人,他依然深深地怀念着前世的父母,想到他们为了医治自己的绝症把所栖身的房屋卖掉,对他们无私的父爱母爱无比感激,也不知道后来他们的生活好不好,会不会有什么困难。不过想来他们认定自己迟早会康复,心里能有所依托有所慰籍吧。

  含剑在这个世上的父亲母亲眼里,看到的是同样的关心和慈爱,尤其他因为特殊的经历和成熟的心智,更深刻地理解这种关爱,虽然他还无法理顺这心里的关系,但已经把对前世父母的思念和爱一部分转移到了他们身上。

  这天,萧至善一大早就出了门,等含剑醒来他已经不见了,另外还不见的是仆人阿土。问母亲李氏,只说是去了镇上。

  “看来是去买家里的用度了。”含剑顿时没了兴致,正要往山上跑,被母亲喊住:“小宝,昨天教你识的字记住了没有?”

  “哎!看来全宇宙的孩子们都很苦啊,在那个世界里小时候受够了“早教”的压力,想不到来了这里也有这样的痛苦……”含剑嘟哝着,说道:“妈,早就已经记住了!”

  “那就每个字去默写十遍,妈看过了才能去玩耍。”李氏虽然只上过幼学,可也聪敏文秀,教儿子识字还是胜任的。

  含剑无奈,只好去书房写字。

  这里的人写字,用的也是毛笔,只是笔毛很短,像是油画的刷子;所用的墨汁以一种叫做紫叶草的植物榨出,时间一长,汁水颜色从紫红变为紫黑色,写在黄色的粗纸上,倒也很醒目。含剑拿出“文房三宝”(不须用砚台,所以少了一宝),摊开纸张写了起来。只是那刷子一样的笔怎么都觉得别扭,心想什么时候得把毛笔好好改进一下。

  含剑正努力地想用油画刷子写出王羲之行书的神韵,只听窗外“笃笃”两声,一个脆生生的女孩声音响了起来:

  “小宝哥哥!”

  含剑一个失神,一大滴紫叶水掉在了纸上,他转头怒道:“缺牙儿,你又捣乱!”

  一个扎着总角辫儿的小女孩从窗下露出头来。

  “我没有捣乱!小宝哥哥自己写不好还赖别人。还有,不许叫缺牙儿!”

  这个女孩大名韩秋露,还只有四岁,小名小露,不过因为缺了一颗门牙颇为显眼,含剑和村里的一帮顽皮小子就给她起了外号叫缺牙儿,显然了,听到这个小女孩不会高兴。韩小露是邻居韩承木的女儿,韩家离萧含剑家里是最近的,两个小孩年纪又相近,因此常常在一起玩。

  “小宝哥哥,去不去上山打鸟?”

  “不去!”

  当然不去,含剑此刻正在气恼,女孩提议的又是那么孩子气的活动。要在平时,看在打到的斑鸡、红雀的美味份上,倒是可以考虑考虑的。

  “不去可别后悔啊,我的弹弓可是从镇上表哥那里借来的,有法术在上面呢!”

  “什么?法术?”

  含剑一下子有兴趣了,他冲到窗口,说:“缺牙儿,弹弓呢?给我看看。”

  小露双手背在背后,嘟着嘴道:“不许叫缺牙儿!”

  “好,好小露,给我看看你的弹弓。”

  女孩还是背着手:“你去不去呀?”

  “好的,我一定去!”

  女孩这才伸出手放心地把弹弓交给含剑,她知道小宝哥哥虽然常常不理她,但答应了的事情却从来没有反悔过。

  含剑接过弹弓,仔细观察。

  那弹弓做工精细,皮筋和兜石子的垫子都用上好的牛皮做成;把手和两个丫叉不像孩童自制的那样用一个分叉的树枝,而是用整块的木头裁成叉形,还雕了一些花纹图案做装饰。木头入手沉甸甸的,有一股香味,不知道是什么木料。但除了这些之外,就没什么特别的了。

  “什么法术?怎么看不出来?”

  小露急了:“有的!有的!表哥说,是他请了镇上的术士施了法术在上面的,打鸟可准了!”

  含剑虽然看不出这把弹弓上的名堂,可心里已经信了六成,想到马上可以见识神奇的“法术”,心情激动起来。

  “弹弓你先拿着,到村口等我,马上就来!”

  含剑重新摊开一张纸,拿起“刷子”蘸满紫叶水,“唰唰”飞快地写了起来。

  十个生字,每个十遍,对含剑来说是再容易不过了,只是平常他并不想表现得太过轻松,那样父亲可能就会给自己加量了。另一个世界的萧含剑曾经着迷般喜欢王羲之的行书,重生后,他发现这里的文字也是方块字,虽然大不相同,却仍然可以布局间架,以书法韵味入字。所以每天的习字时间,含剑更多的却是在顺便琢磨书法。

  一百个字三下两下就写完,将写好的字交给母亲后,含剑马上冲出了家门。

  “小宝,你去哪里?”

  “去打……”含剑的声音飞快地远去,最后一个字音已经听不到了。

  会合了在村口等着的韩小露,两个小孩沿着猎人踩出的小路向村东的馒头山上走去。

  钱塘郡多丘陵,山包连着山包连绵不绝。每个小山包都不算太高,因着雨水充足的缘故,树木草藤茂密,走兽飞禽杂居其间,住在这里的农夫闲暇时上山打猎,也是生活用度的一大来源。

  含剑和小露虽然年幼,因为常常爬山,身体却是不错,不一时就到了一片树林和长草交界的地方,这里多有草籽小虫,又有树木可以栖息,所以飞禽很多,而且草地视野开阔,也方便打鸟,是含剑和小露常来的地方。

  小露把弹弓交给含剑,说道:“小宝哥哥,快打鸟!”俯身去地上找合适大小的石子。含剑捡了一颗石子,兜在皮垫子里右手捏住,左手握住弹弓的木柄,左右开弓试了试皮筋的力量,开始找合适的目标。

  一只倒霉的斑鸡不知何事从林子里窜了出来,含剑心里叫了声:“好,就拿你开刀!”瞄准斑鸡右手一松,石子如同长了眼睛一般直奔目标而去。那只斑鸡本来低低地飞在长草上空,突然一头栽了下去。

  两个孩子欢呼一声,跑到斑鸡跟前,含剑捡起一看,石子正打中了斑鸡的头,鸡头上直冒鲜血。

  “好准,不知道是我今天运气好,还是这把弹弓的缘故。再打只小一点的红雀试试。”含剑心想。红雀像麻雀大小,只是毛色隐隐泛红,飞得比斑鸡快得多了,平常他对斑鸡三次能打中一次,但如果打红雀,十次也未必能中一次。

  含剑对准一只停在树梢的红雀一石子打过去,不出所料的,红雀应声落地。

  “太厉害了!简直像魔法一样不可思议!”含剑心里喊道。

  他继续对着找得到的鸟儿连连发弹,几乎弹不虚发,这下附近的飞禽遭了殃,小女孩高兴得又笑又跳。不一会儿,含剑就打下了一堆鸟儿,还打伤了一只路过的小兔子,小露说要抱回去养。

  含剑又试着不瞄准发射石子,发现这样就打不到目标,另外,如果弹弓没有拉开拉足,石子飞出去的时候没有足够的速度,还是会飞到一半掉在地上。

  “看来这个弹弓上面的法术是起了辅助瞄准,增加精确度的作用。真是神奇,不知道是什么原理……”萧含剑还是习惯用科技世界的那种思维方式来看问题。只是,他对这个世界的神奇之处越来越有兴趣了,“法术!我敢肯定,在我原来的那个世界里是没有这样的东西的,这里的规则看来发生了变化,那么,除了法术,还有些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呢?”

  看看天色,是到吃午饭的时候了,两个小孩都心满意足地下山回家去,只不过他们所为的事情大不相同罢了。 
 
第三章 千里画 [本章字数:2261 最新更新时间:2006-06-30 21:01:54] 
 
  小含剑回到家里,发现气氛和往常有些不一样,全家人——父亲母亲和仆人阿土都集中在厅堂里,人人都流露出一种抑制不住的兴奋。然后,他就看到了众人目光的焦点,一个箱子。

  这个箱子端端正正地放在了东墙边一个矮几上,本来那个矮几是小含剑吃饭用的。箱子的一面是光亮的白色,其他几面是漆成红色的木头。

  “爸爸,这个箱子是做什么的?”

  “儿子,猜猜!”

  萧至善今天心情极好,逗弄着号称“神童”的儿子。

  含剑走到箱子跟前左右看了看。这个箱子本身没什么特别的,奇怪的是它此刻摆放的地方:东墙下正中的一个矮几上,而屋里的人都端端正正地坐在西墙一边,看起来倒像是一种萧含剑以前非常熟悉的东西……

  “电视机!”

  屋里发出一阵哄笑,原来“电视机”的中文发音和这里“蒸笼”的发音非常相似,李氏指着儿子笑得直弯腰:“这馋嘴的小宝,昨天蒸糕还没吃够啊!”

  萧至善含笑拉过不好意思地讪笑着的儿子,说道:“傻儿子!这个叫‘千里画’,学名叫什么‘阵法传像机’,待会儿未时一到,里面就会有声音画像出来,这可是爸爸花了十贯钱从镇上买来的好东西。快去隔壁叫你韩叔叔和小露来一起吃饭,今儿我要喝一盅!”

  韩小露的父亲听说如此新鲜事,高兴得把珍藏多年的好酒拿了出来。两家人午饭间其乐融融,含剑却没什么心情,把饭三口两口扒完,就围着“千里画”看了又看。

  未时一到,萧至善小心翼翼地按下“千里画”上面一个方形的凸起,只见箱子朝外白色的一面慢慢亮了起来,出现一个人的形象,一阵优雅的音乐声也响了起来。只见那人文士打扮,对着大家行了一礼,说道:

  “本人黄善,恭为江州宣教司督导,现在为各位宣讲江州总督加正二品散佚常侍沈大人昨日签署的告江州农商工三界书……”

  屋里看的人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好神奇!果然不愧是千里画啊!”

  “沈大人究竟是多大的官啊?”

  “你看这江州宣教司督导黄善大人,取的是单名,是贵族呢!……”

  “……”

  只有小含剑没有发出声音,因为他的嘴巴已经张大得像可以放进一个鸡蛋了。

  此后的许多天里,含剑没事就围着那个神奇的“千里画”转悠,摸摸这个,看看那个。萧至善和李氏开始还由着他,后来看他有动手的意图,赶紧借故将他赶开,只是含剑不多时又会过来。萧至善夫妇又好气又好笑,只得吩咐仆人阿土,在两人不在的时候看着点少爷,不要让他不小心弄坏了千里画。

  其实他们哪里知道,含剑想的却是哪天趁父母不在,将千里画拆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些什么东西。他实在是好奇,这玩艺儿不用电,也不可能有数字电路,怎么能放出声音图像来?

  机会终于来了。一个月之后,萧至善夫妇难得的两人一起出了门,据阿土说,好像还要好几天才回来。第二天早上,含剑看到阿土拿了锄头去了田里,一阵窃喜,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工具,拆起千里画来。

  虽然含剑用的工具是根据记忆让村头老铁匠打的,起子、榔头、老虎钳都有,但显然并不很适合对付这个世界的设备,再加上他毕竟年幼力弱,箱子还没有拆开,已经是满头大汗。好在时间比较充足,含剑一边琢磨一边努力,终于把它打开了。

  令含剑惊讶的是,千里画的箱子里既没有密密麻麻的线路,也没有晶石秘银魔法阵(含剑想错了,晶石秘银魔法阵什么的是西方魔法的特征,这里可是东方!),只见出现图形的白色一面,是一块琉璃衬着一张薄薄纸样的白色东西,上面仔细看可以发现用同样白色的颜料画了一些图案,含剑用手抹了几下,手上粘了些白色粉末,细腻无味,不知道是什么。

  箱子里另外还竖着钉了两块木板,都雕刻了古怪的花纹,上面还厚厚地涂了一层石蜡,只是闻起来有些樟脑香味。除此之外,箱子里再无它物。

  “就这么简单?”含剑感到不可思议,又里里外外仔细看了一遍,确认没有夹层暗隔,终于失望地住手了。他再次领教了这个世界里法术物品的神奇之处,要是以前有人告诉他,用一块琉璃一张纸,几块木板就可以做出能放出图像声音的设备,打死他都不信。比起这个千里画来,前世电视机里需要无比复杂的线路和众多的元件,这中间的高下之别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含剑失了一会儿神,见也再没什么东西可看的了,就小心仔细地把千里画按原样装回去。不巧的是,正在这个时候阿土回来了。

  “少爷!你在做什么?”

  阿土伯眼里,小含剑正在把老爷视若性命的宝贝千里画拆开了,这一惊可不小,浑厚洪大的嗓门震得屋子的梁柱都瑟瑟发抖。

  含剑正在干着偷偷摸摸的事,闻言吓了一跳,赶紧装好箱子,说:“阿土伯,别大声嚷嚷,这不好了么,跟原来一模一样!”

  阿土狐疑地看着看起来没什么变化的千里画,说道:“这可说不准,法术的东西你阿土伯不懂,等吃了晌午饭之后开起来试试。”

  这天的中午饭含剑和阿土两个人都没吃好。阿土一边不时地看日头,一边还唠叨少爷不该去动千里画。含剑第一次发现平常沉默寡言的老仆人阿土也有这么唠叨的时候,自己虽然说得死鸭子嘴硬,心里也忐忑不安。终于到了未时,含剑按下千里画上面的那个按钮,一阵丁丁冬冬的音乐响了起来,他放下了心,说道:“你看,我说么,没事的。”

  阿土瞪大了眼睛,指着千里画叫道:“没有画!少爷,……画没了!”

  含剑俯身去看千里画显示的一面,可不是,屏幕还是白白的,一个影子都没有出来。

  他这下急了,对着箱子又拍又摇,就像他当年对付电视机一样,可该死的千里画就是什么都不显示。

  阿土这时候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口里只是念叨:“这可咋办,是我没有看好少爷啊!老爷回来可叫我怎么向他交待啊……”

  含剑坐下闷头想了一会儿,忽然说:“有了,拿去修!爸爸不是说镇上有术士吗,就拿到镇上去!” 
 
第四章 术士五木先生 [本章字数:2167 最新更新时间:2006-06-30 21:11:18] 
 
  老爷的贵重物品损坏,而且好像自己也有很大的责任,阿土已经没了主意,自然也就依着含剑。修东西当然要钱,而修那么贵重的法术物品想来要不少钱,所以含剑取了自己积攒下来的零花钱带在身边,总共一百三十多个铜钱。阿土用布兜和绳子将千里画装起,背在身后,两人就出发向环山镇去。

  这环山镇其实离他们村不远,以小含剑的脚程,也不过是一个半时辰的路,但说起来含剑除了很小的时候被母亲抱着来过一趟,这次还是第一次自己来。他两个眼睛好奇地处处张望,觉得镇子里还是挺繁荣的,不比2010年一般乡镇差。

  问了几个行人哪里有术士,都茫然不知,还是含剑自己眼尖,看到有一个店铺门面上写着“符阵百通”,还画了个古怪符号,觉得像是,就走了进去。

  铺子里一个小厮,十五六岁年纪,灰头土脸的在生火煮水,见来了人,起身拿抹布擦了擦屋里两张椅子,说道:“客官看座!”含剑看到他那块抹布黑糊糊的,皱起了眉头,阿土倒老实不客气地坐下了。

  那小厮见了阿土从背上拿下来的箱子,说:“这不是千里画么?怎么,没响动了?”

  含剑本来看这个店铺脏兮兮的,还担心这里店主的水平怎样,见小厮一眼认出了千里画,看来不愧是专业人士,也多了几分信心,点点头问:“怎样?你能修好么?”

  小厮摇摇头,说:“我只不过是端茶送水的人,哪能修啊,请客官稍等,先生在里面打坐呢。”又看看壁笼里点的一支香,“再有一刻钟就好。”

  那支香快燃尽的时候,店铺后面传出人走动的声音。

  “先生,有客人,是来修千里画的。” 小厮高声对里面说道。

  店铺通向后间的门终于开了,一个老头走了出来。这位先生邋里邋遢的,穿着文士常用的灰布长衫,胸口一片黄乎乎不知道是油还是水,大热天的还戴个帽子,一把胡子黄白黑都有,和含剑心目中术士仙风道骨的形象相去甚远。

  老头走到千里画前,仔细看了看,又按下开关试了试,也不说话,伸出五个指头。

  含剑见这邋遢老头一副神在在的样子,还跟自己打哑谜,心里不爽,脸上却笑嘻嘻的,掏出五个铜钱说:“五个大子儿,那么贵啊?”

  老头急忙摇摇头,把手乱摆。

  含剑装作惊讶的样子:“不会吧,不用钱?那怎么好意思?”

  老头又急又怒,手中也不知道比划些什么。含剑偷眼看看那个小厮,只见他掩口窃笑,却不来帮老头说话,看来也是个坏小子。见老头都已经急得开始用手锤头了,还是不开口,含剑心中大乐,气也消了,说道:“好了好了,五十个铜板给你。”

  只听一声怒喝,老头气呼呼地说道:“老夫快要被你这个小娃娃气死了!什么五个五十个,是五百铜钱!本来运功完要噤口半个时辰,我今天也不管了!”

  这下轮到含剑目瞪口呆了:“什么,五百个?”

  在真溪村,村头的老铁匠修锄头犁耙,每次只要三个铜板;韩小露父亲猎到的斑鸡野兔,拿到镇上卖也不过五个铜板一只,所以在他预计中,这次修理大概花个几十个铜板就差不多了,没想到竟然要那么多。

  “修个东西哪有要那么多钱的,我们乡下人就算不懂,也不是傻子!”阿土也过来帮腔。

  术士老头说道:“你以为我诈你乡下人?你去环山镇上打听打听,我五木先生是不是这种人!这种千里画是京城玄机坊制作,千里迢迢运来的,整个江州都没有人会做!你这个千里画声音还有,画像却没了,是还像阵法出了差错,要把阵法还原归位,先要用探阵神符测出阵缺所在,之后还要用玄机坊出的还阵符……这些和你们说了也不懂,反正光是这玄机坊出品的千里画专用还阵符,就值三百五十个制钱!”

  阿土已经被五木先生的话说得晕晕乎乎了,小含剑却眼珠子骨碌一转,说道:“五木先生啊,这玄机坊的还阵符固然要三百五十不假,可其它的东西都不值得几个钱啊!”

  “你怎么……瞎说!”五木先生硬生生将快到嘴边的一句“你怎么会知道”改了口,眼睛却直愣愣盯着小含剑,不敢相信刚才的话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孩说的。

  小含剑见到他的表情,心知自己猜对了。他刚才听到老头说出一大堆术士专有名词,一下子也反应不过来,不过按常理推想,这京城玄机坊应该是千里画的原厂,原厂垄断生产的东西本来就价钱不低,经过多道贩子运过来就更贵了,而其它的不管什么东西,都是这个术士老头手工制作,想来成本是很低的。

  “马马虎虎三百五十个钱就行了吧,改天我们送几只斑鸡给您老尝尝鲜?”

  “不行!……最少四百五十!”五木先生说。边上的小厮很惊讶,心想先生今天怎么啦,平常他在价格上从来是说一不二,根本不讲价的。

  “好啦,老先生,那就三百七十,多出来的二十个给您配辅助材料……”

  “四百三!不能再低了!”

  看着五木先生额头的汗,小含剑发现自己好像有点奸商潜质,汗……

  最后敲定的价格是三百八十个铜钱,外加五只斑鸡。五木先生摸摸小含剑的头,问道:“这是谁家的孩子,这么古怪机灵的?”

  阿土刚想回答,就被含剑一拍大腿制止了。这可不能告诉他,本来嘛,弄坏了千里画偷偷自己跑来修,就是怕爸妈知道,要是这术士是个大嘴巴,说不定就传到他们耳朵里了。

  “这千里画什么时候可以修好?”含剑转移了话题。

  “快则一天,慢则两天。”

  含剑算了一下,赶在父母回来之前应该没有问题。他取出钱袋子,哗啦啦倒出里面的铜钱,说道:“好吧,现在付账,先首付三成,一百三十二个大子儿。”

  在场的其他人显然不明白首付是什么,经过小含剑一番解释,阿土恍然大悟,五木先生则勃然大怒:“什么?你还要赊账?” 
 
第五章 玄机鸟 [本章字数:2243 最新更新时间:2006-06-30 21:30:25] 
 
  小含剑心虚地说:“这个啊……不是赊账,而是分期付款……这样子,今天付一百三十二,一个月后再付一百三十,剩下的第三个月付清,大不了我多给您十个铜钱。”

  五木先生使劲摇头说:“不行,这不就是赊账么。你一个小孩子,又不说谁家的,明后天你把东西一拿走,我找谁去?我看这样吧,把千里画放在我这里,什么时候凑足了钱,什么时候来拿。”

  含剑和阿土一齐摇头。

  五木老头忽然看到小含剑胸前挂的那把小小的玉剑,心中一动。原来这玉剑含剑出生时带来,之后就一直挂在他脖子上,现在天气炎热,他的衣衫散开就露了出来。

  “要不你这块玉卖给我,我出价一贯,这样你不但不用付钱,还能拿六百二十文钱回去,怎么样?”

  含剑和阿土摇头摇得更厉害了。

  老头怒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还要不要修?你这玉剑,其实品相做工并不好,拿去珠宝行卖根本不值这个价,也就二三百个铜子儿,只是产自极西之地,有些灵气,用在符阵上可能效果好些罢了。”

  阿土颤颤兢兢地说:“先生,您老就相信我们一回吧,两个月里头,我一定把剩下的钱给送来。这玉剑是少爷的命根子,是他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宝贝,不能离身啊!”

  “哦?……”老头昏花的老眼又上上下下打量了小含剑一遍,说道:

  “这么说,你就是那个真溪村的萧含剑?是萧至善的儿子?”

  身份被戳穿,含剑只能无奈地点点头。

  “萧至善虽然不是大财主,也不会连这点钱都没有吧?……哦,我明白了,萧至善大概还不知道这件事吧?一定是你们两个弄坏了千里画,只好偷偷地来找人修,还不敢让他知晓……”

  “这死老头怎么变得如此聪明了?都怪爸爸名气那么大,一说人家就知道了。”萧含剑恨恨地想。他不知道,其实是他萧含剑名气大,口含宝物出生,方圆几百里他是独一个呢。

  知道了客人的身份,五木先生变得好说话了些,再加上含剑和阿土软磨硬泡,他终于答应可以“分期付款”,不过要外加十只斑鸡送上门。最后他斩钉截铁地说:

  “你们放心,这事我决不外传。不过如果你们欠的钱拖着不还,两个月时间一到,我就上你们家找萧至善要钱去!”

  一桩心事总算落地,小含剑和阿土从符阵百通里面出来,才发觉已经到了晚饭时间,肚子里早就饿得狠了,随便在镇上找了一家面馆填饱了肚子,趁着天色未暗急匆匆往家里赶。含剑一路上心事重重,走到半路旷野没人之处,忽然纵声大喊:“我要赚钱!赚钱!”想到那术士老头似乎钱来得很容易,又喊:“我要做术士!”

  第三天阿土一个又去镇子上取回了修好了的千里画不提,这两天含剑却在发愁怎么在一个月之内赚到一百三十文钱。

  “先参考一下其他重生回去的前辈们是怎样赚到第一桶金的,”他使劲回忆前世看过的一些小说,那些书一般被称为玄幻小说,甚至YY小说,但现在他觉得那有可能是真事。不过时隔多年,细节内容记不太清了。

  “买彩票?炒股票?做玻璃?炼钢?抄袭宋词给唐朝人看?设计时装?……”含剑越琢磨越丧气,觉得前辈们那些经验自己现在都没有实现的可能。现在自己还是个小孩,做事又要偷偷摸摸瞒着家长,手下又没有一大帮小弟……

  “哎,有了!”他想到了自己前世小时候玩的一种小玩具,结构简单容易制作,却非常有趣,而且最重要的是,在这个世界上他还从未见过,这样的新奇有趣的玩艺儿,说不定可以卖个好价钱。

  想到了说干就干。小含剑马上行动起来,先去准备材料和工具:木片若干,一把锋利的小刀,一根结实的粗线,粗细合适的竹管,等等。东西都弄来后,要在木片中央先打一个方形的洞,而后用小刀将它削成桨叶状。

  虽然小含剑聪明伶俐,可五岁的小孩毕竟力弱,还要担心割了手,一个简简单单的小玩具也花了他半天的时间,还累得满头大汗,手臂酸软,不过成果总算出来了——一个竹蜻蜓!

  竹蜻蜓实在是一种非常简单又非常有趣的玩具,一个两叶的旋桨,插在一个细竹筒里,把缠在桨轴上的绳线一拉,桨叶就旋转飞起,可以飞得老高老高的。含剑在想发明它的人真是挺伟大的,至少现在就让自己有了摆脱困境的方向,呵呵。

  东西是做好了,还是要试一下的,保不准这个世界上的物理原理已经变化了呢。含剑拉着线猛地一抽,那桨叶呼的一声向天上飞去。

  “小宝哥哥,这是什么?”

  原来是韩小露,她睁这两只大眼睛好奇地看着空中悠悠飞着的竹蜻蜓,又问:“是不是法术啊?”

  既然小露那么说,小含剑也不好拂了她的美意,眼珠子骨碌一转,说道:“是啊,这叫玄机鸟,又叫竹蜻蜓,有法术在上面的。”

  “让我玩,让我玩玩!”小丫头兴奋地一跳老高。

  含剑无奈,只好教她怎么将竹蜻蜓飞起来。她玩了一会儿,含剑说:“你去家里拿一些木片来,对,就是你爸爸做木工裁下来的那些,我有用。这事做好了,明天我送你一只玄机鸟!”韩小露父亲虽然主要以打猎为生,闲暇时候也做木匠,家里木料是很多的。

  送走了小丫头,含剑决定开始干正事儿了。他把午间正在打盹的阿土叫了起来,无视阿土不情不愿的神情,给他演示了一遍“玄机鸟”的飞行。不出所料的,阿土目瞪口呆,啧啧称奇。然后含剑教他如何制作玄机鸟,阿土一边制作,含剑一边指点一些关键所在。阿土毕竟是力气大,又是干惯活计的人,虽然第一次做没有经验,两刻钟下来一只玄机鸟也做好了,一试,还比含剑做的那只飞得好。含剑赞了几句,说道:“这一只就送给缺牙儿那丫头吧。阿土伯,你再接着做。”

  阿土又做了两只玄机鸟,这次更快,每只也就花了一刻钟多一点,而且桨叶表面光滑,比含剑自己做的强多了。含剑让他再继续做的时候,阿土期期艾艾的说:“少爷,还要做吗?玩耍的话,一两只就够了吧……” 
 
第六章 小小商人 [本章字数:3004 最新更新时间:2006-07-01 07:07:13] 
 
  这阿土果然不点不通!

  含剑开导他:“阿土伯,你说咱们欠人家的前怎么才能还清啊?”这小子轻轻巧巧就把自己一个人闯的祸变成了“咱们”两个人的了。好在阿土本来也觉得这事是自己没有看好少爷造成的,自动承担了一部分责任。

  阿土说:“这两天我正在寻思呢。要不我到羊角坳那里下几只夹子,兴许能逮住一只野猪……”

  “一只野猪能值几个钱,也就五十几个铜子罢了,况且一个月还不一定能捉到一只!”

  “我尽量试试,少爷也向夫人老爷多要点零花钱。”

  含剑说道:“我妈一天才给我一文钱,想多要,容易被她看出来。”

  阿土失望地“噢”了一声。含剑继续启发他:“你说我要是拿这个玄机鸟到镇上去卖,能得多少钱?”

  阿土想了想,说:“大概一个铜板吧……”

  “那不就成了?我们一个月做它个二三百个还不容易!”

  阿土欣喜地说道:“对啊,少爷真是聪明!”

  统一了思想后,两人分工合作,开始批量制作竹蜻蜓,含剑负责做一些力气要求小一些的活,主力还是阿土,有了动力,阿土也是干劲百倍,效率又有明显的提高。这样,到天黑的时候,他们已经有了三十五只竹蜻蜓了。含剑揉了揉发酸的手和胳膊,说:“明天趁爸妈还没回来拿去镇上卖试试。”心里却极其怀念韩小露表哥的那把法术弹弓——要不是她已经把弹弓还了,上山打个十只斑鸡也就轻轻松松半天时间,根本用不着那么辛苦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就收拾了东西赶去环山镇上,一路无话,到了镇子里,含剑找了一个人流比较多的街角摆开了地摊,拿出一只竹蜻蜓玩耍起来,嘴里吆喝着:“玄机鸟!大家都来看一看,有趣能飞的玄机鸟哇!”

  只是,第一次摆地摊,第一次在大街上吆喝,小含剑实在是面皮薄嫩,无法很快进入这个角色,吆喝的声音越来越小,到后来自己都快听不见了。叫阿土来吆喝,也是一样,平常的大嗓门今天连一成音量都没有。含剑在心里默念:“我要赚钱,我要发财,我要……”咒语一念,总算稳住了心神,吆喝也开始像模像样起来。

  他们的地摊前开始聚起了一些人,开始几个是被不时飞到空中的竹蜻蜓吸引过来的,等到有人驻足,就有其他爱瞧热闹的人被吸引。含剑担心的地痞流氓倒是没有来勒索,工商税务也没来打扰,真是感谢纯朴的自然经济社会啊!

  围住地摊的人们开始只七嘴八舌地问些问题,比如这是什么东西,有没有附着法术,能飞多高,法力会不会用完,等等,小含剑一一耐心作答。倒是几个小孩,吵着说要玩,终于有一个男子拗不过孩子,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这玄机鸟卖多少钱?”

  一旁的阿土正要回答,又是含剑踹了他一脚,制止了他,说道:“承惠,本来这玄机鸟能吸取天地精华,永不须补充法力,虽然小巧,也值二十文钱,只是我们生意刚刚开张,只卖八个铜板。”

  那个男人松了一口气,好像怕他反悔似的,连忙掏出八个铜钱,拿了竹蜻蜓就走,只见他的小孩跟在后面,兴高采烈地走了。

  围观的人开始交头接耳,几个由大人带来的小孩闹地更凶了,更有几个自己看来的小孩钻出人群去叫家里人了。

  含剑看众人只是犹豫,还是没有人再买,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说道:“这八文钱的价格,只优惠前五只……”

  话没说完,已经有六个人上前说要买,一边说一边忙不迭地掏钱。含剑心中暗喜,脸上却装做为难的样子,说道:“这个却让我为难了……这样吧,你们六位,都按八文钱算,以后的就要每只十二个钱了。”

  买涨不买跌,真是千古不易的真理,在前面的人带动下,更是因为这玄机鸟神妙有趣,小含剑的生意越来越好,带来的三十五只竹蜻蜓很快就抢购一空,后来的价钱也涨到了十五文钱一只,把阿土乐得合不拢嘴。收摊的时候,两人算了一下,三十五只竹蜻蜓,七只卖八文,二十只卖十二文,剩下八只卖了十五文,总共是四百一十六个铜钱,大大出乎事先的预料。

  他们正在喜滋滋地数着钱,好久才发现旁边来了个人,含剑“啊”地一声,说道:“怎么是你啊?”

  来人却是“符阵百通”店铺里的那个小厮,他笑嘻嘻地说:“两位生财有道啊!”

  含剑打着哈哈说道:“呵呵……还没请教怎么称呼?”

  “我姓陈,名叫陈得久,家里行三,先生平常叫我小三。”

  “原来是陈三哥啊!失敬失敬……我们来镇上走亲戚,顺便捎点乡下小玩艺儿卖,呵呵!”

  陈小三说:“我家先生说,请两位过去坐坐。”

  含剑想了想,说:“行!我正好口渴。”

  到了符阵百通,含剑也不客气,自己倒了水准备喝,小三在五木先生耳边嘀咕了一下,那老术士似乎有些不信,摇摇头:

  “哦?刚才我也借了一只看,这玄机鸟虽然机理简单,构思却很机巧,一定是高手匠人所为,想不到乡下竟然有如此高人,老夫佩服啊!不知这位匠人是谁?”

  听了这样的恭维,含剑和阿土都有些脸红,阿土是因为玄机鸟的样品的设计都是少爷给的;而含剑却因为自己是一个十足的剽窃者。

  “哈,他哪里是什么高手匠人,不过是一个脾气古怪的老头罢了。”含剑含糊地把玄机鸟的作者推到了虚构的人物身上,还解释说那老头脾气又臭又硬,从不见外人,村里人见了也常挨臭骂,等等,打消五木先生想见高人的念头。

  五木却脸有得色,心想果然不出所料,这小孩仗着父亲交游甚广,不知从哪里弄来这些新奇玩具,却说是村人所制,却瞒不过我。也不点破,又说:

  “不过,刚才含剑贤侄说什么这玄机鸟上附有法阵,却是吹的,老夫虽然道低法浅,有没有设阵却瞒不过我。”

  小含剑心道:“果然被戳穿了,不知道这老头是不是大嘴巴,以他术士的身份如果到处去说一下,这条财路就断了。”眼珠一转,已经有了计较,说道:

  “呵呵,小侄不过是想借术法的名头吸引一下人,早就知道瞒不过您老人家。”含剑一顶高帽送了过去,又自称小侄,说得五木先生心中一阵舒坦。含剑又说:

  “小侄想请先生代为销售这玄机鸟,先生只需每个给我十二文钱就可以了。”

  果然五木很有兴趣。经过讨价还价,最后达成协议,含剑每个月提供至少一百个玄机鸟,每个十文,货到付款,含剑还获得了减免一百五十铜钱债务的优惠条件。皆大欢喜之下,五木先生不免对小含剑另眼相看,殷殷勉励,让他有空多来坐坐。

  含剑和阿土告辞之后,小三问五木:“先生,您要他们每月送一百只玄机鸟,镇上总共一二百户人家,哪里卖得出那么多啊?”

  五木先生摸着花白胡须笑道:“傻瓜,镇上卖不出,别的地方就不能卖么?”

  小三惊喜道:“您说是要……”

  “呵呵,送到钱塘府去!到时候在府衙使点钱,办个专卖文书,每一个的价钱都不止三倍!”

  这时候的小含剑还不知道这些商业奥秘,因此回家的路上他的心情还是很舒畅的。阿土也很高兴,因为少爷给了他五十文钱,还答应以后每月给他两百文。

  “少爷,这次咱们可真是赚大了,少爷你实在是做生意的好材料啊,再过得几年,老爷赚的钱都不一定比你多了呢!”

  含剑哼哼地答应着,心里想,这算什么,这点钱我还不放在眼里呢,我要做一个最好的术士,然后再加上2010年的商业知识……钱财还不滚滚而来?”

  “哦,对了,阿土伯,你去村里找两个手巧老实的人,教会他们做这玄机鸟,每做一只给他们三文钱。不过你每只都要……要验收,要一模一样,做得不好不收。”

  “这样不好吧?这手艺不就传了开去?”

  “所以要找老实的人么!和他们说好只准卖给我们。”

  其实含剑心里想,传开了也没什么关系,像这样简单的手工制品,就是没有传开,也很快就会有人仿制的。他可没料到五木先生在钱塘府办了专卖文书,若干年之后竟然形成了以“玄机鸟”为首的系列名牌产品,不过那是后话了。 
 
第七章 娃娃亲和山坡羊 [本章字数:2120 最新更新时间:2006-07-01 13:15:31] 
 
  萧至善夫妇是三天之后才到家的,虽然风尘仆仆,但好像很高兴的样子。见他们两个根本就没注意到千里画有什么问题,小含剑彻底放了心。

  晚饭后,萧至善夫妇把他叫到屋里,李氏一边给他擦脸上的菜汤和饭粒子,一边说道:“看你这副吃相!都五岁的人了,你爸这次还给你……算了,让你爸跟你说吧。”

  萧至善微笑着说道:“儿子,这次爸爸妈妈去临安镇,是见爸爸的一个同窗好友,他正好有一个四岁的女儿,我们就说了亲家……”

  “什么,娃娃亲?”萧含剑这一惊非同小可,这娃娃亲一向在他心目中是传说中的事物,就是转身到这个世界之后,他也没有想到它会落到自己头上,咋一听到,心中一片茫然。虽然这世界并不禁三妻四妾,可想到自己要和一个并不了解的女子过一辈子,不免大为担心。

  李氏见儿子好像不乐意,就安慰道:“小宝,你别担心,那李家的小女娃我也见了,粉嫩可爱的一个,生的也福相,你一定喜欢的。”

  “好了好了,婚姻大事本由父母之命,这事就这么定了。”萧至善拿出了他家长的权威,小含剑也无话可说。

  十多天后的中午时分,含剑未来岳父李不凡带着夫人幼女前来萧家回拜,萧至善让已经吃过午饭的含剑乖乖待在房里别出来。含剑练了一会儿术法,觉得气闷,不由得生出去看看李家女孩什么样的念头,毕竟是将来自己的妻子,他有些期待,更多的是好奇。

  蹑手蹑脚地走到客厅窗外,舔破窗纸的时候含剑一阵皱眉,那纸上灰尘太多了!朝里面看去,只见一个魁梧的中年男子正和父亲高谈阔论,一个眉清目秀的妇人坐在桌前和母亲谈笑盈盈。

  再看桌上另一边,小含剑不禁暗叫可恶,原来一个小女孩正据案大嚼,那女孩倒也白净可爱,四五岁年纪,只是她在吃的正是小含剑最喜欢的粉蒸蹄膀,脸上沾了许多油迹粉粒。刚才从厨房传来香气的时候含剑还高兴了半天,没想到却是她捷足先登,女孩在含剑心中的形象顿时大跌。

  只见那小丫头吃完了一块蹄膀肉,嚷嚷着好吃还要吃,含剑母亲笑着要去给她添,亲家公李不凡却看不下去了,喝止女儿,萧至善劝道:“小孩子爱吃就让她多吃点么!”

  却见那丫头小嘴一扁,竟然哭了起来,这下让在窗外偷看的含剑目瞪口呆,心说这小女孩现在就已经这样又馋又爱哭了,长大还不变成一个肥婆泼妇?心情直落谷底。

  午饭后,萧至善叫来小含剑,命他和李不凡一家见礼。含剑不得已,恭恭敬敬地向李不凡夫妇行礼,口称:“李叔叔好!阿姨好!”

  李不凡见小含剑机灵利索,虽然年幼,眉间大有英气,十分喜欢,李夫人也拿出一个小银镯子给他戴上,直赞:“好可爱的孩子!”拉过一边的小女孩,说道:“阿雪,叫小宝哥哥!”

  女孩脸上的油渍已经擦干净,眼眶却还是红红的,不情不愿地小声叫了一声:“小宝哥哥!”

  萧至善对含剑说道:“小宝!快叫阿雪妹妹!怎么这般没礼貌!”

  含剑无奈,说道:“阿雪妹妹,你好!”只见那女孩也正盯着自己看,见到含剑看她,小嘴一撅,脸往边上一侧,一副“我才不理你呢!”的样子。含剑心中有气,也别过了头不理她。

  两家大人不知有没有发现两个小孩间的小小交锋,都对这桩亲事很满意。未时过后,他们兴致勃勃地打开千里画看了起来,尤其阿雪那小丫头看到千里画立刻就被吸引了注意力。

  萧含剑闷闷不乐地离开,也不回自己房里,直往村外走去。

  一个小山坡上,韩小露正看着自家的七八只羊,稚嫩的嗓子唱着歌儿:

  村边儿山,山上儿坡,

  山坡上面好放羊。

  白绵羊,黑山羊,

  乖乖给我,快吃草。

  风儿吹来看见了羊。

  咩,去吃草。

  咩,去吃草。

  这是含剑为她编的歌儿,名字倒也好听,就叫《山坡羊》,小露十分喜欢,每次来放羊都会哼着这支歌。

  小姑娘眼尖,老远就看到山下有一个人影走来,近了一看,却是萧含剑,她高兴地招呼:

  “喂!小宝哥哥!你到山上来干吗?”

  含剑看到她,就走了过来,却没有回答她,只是闷声在草地上坐下。

  小露没有觉察到他的异样,叽叽咕咕地跟他说这两天来的趣事,什么村里二狗子在真溪里游水捉到了一条大鲤鱼啦,自家的母羊大白又生了小羊仔啦,等等。直到好久她才发觉往日里能说会道的含剑今天好像没了精神。

  “咦?小宝哥哥你怎么啦?”

  “呵……没什么呀。”含剑打着哈哈。

  “哦,对了,今天好像你们家有客人来,是谁呀?听阿土伯说,是你家的娃娃什么的。”

  “嗯,是我爸爸的朋友,他们和我家订了娃娃亲的。”

  小露不太明白“娃娃亲”是什么,小含剑就和她解释,“娃娃亲”就是将来要成亲的意思。小姑娘听了,很久没有说话,只是拿鞭子狠狠地赶那羊儿。

  含剑仰身躺在厚厚的草地上,心中数着空中飞过的鸟儿,一只,两只,三只……虽然是夏日,山间凉爽的风儿吹来,通体舒畅,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只听韩小露的声音传来:“小宝哥哥,快来看,一大群蚂蚁在搬虫子呢!”他翻了一个身,含糊说道:“不看……蚂蚁有什么好看的!”

  小露又远远地喊:“小宝哥哥,这次你一定要来看,是一个野兔窝呢!”含剑又翻了个身,干脆没理睬她。

  隐隐听到小露说:“……坏小宝!不来陪我玩……”

  过了一阵,听得小露稚嫩清脆的声音,还是那首《山坡羊》:

  “……白绵羊,黑山羊,

  乖乖给我,快吃草。

  风儿吹来看见了羊。

  咩,去吃草。……” 
 
第八章 幼学 [本章字数:2549 最新更新时间:2006-07-01 15:40:17] 
 
  童年的欢乐和烦恼,来的快去的也快,就像童年的岁月。转眼间,小含剑六岁了,该上幼学了。

  这一年神州国国泰民安,风调雨顺,长老会议决定大赦天下,并令全国所有孩童六岁起无论男女都要入幼学,学费半由国库补贴。这样,真溪村里除了小含剑之外,李家的二狗子,王三麻子家的丫头等等也都要入幼学,每个村大概总有个五六个总角幼童刚好六岁,环山镇的幼学便不堪负荷了。于是镇上的学官在几个较大的村子里另开幼学,派驻了司蒙(幼学校长),小含剑要上的幼学就在邻村陆家村的学堂山上。

  这一日正月二十,在家里祭了萧家祖宗之后,萧至善就带了小含剑去陆家村学堂山。幼学校舍是一排齐整的青瓦白墙的平房,已经热热闹闹来了好些人,房前停了许多牛车和手推车,家长孩童一遛地排着队在等着,边上有一个年轻人在奔走安排,后来含剑才知道,他是幼学里负责教授算术的先生,姓陆,是陆家村本村人。

  含剑好奇地看着那些同来上学的孩童,只见他们有的兴高采烈,有的却明显是被逼着来的,愁眉苦脸,甚至还有一个号啕大哭,拉着父亲说要回家的。

  那陆先生走了过来,请萧氏父子去排队等候,司蒙正在对每个孩子单独面试。他问了含剑的姓名后就去安排。

  终于轮到小含剑了,陆先生把他带进一间房里,向里面一个清瘦老人说了声:“先生,这是第二十九个孩子,外面还有十七个。”就出去了。

  含剑上下打量这间房子和那老人,见房子干净明亮,木桌木凳,唯一和普通农家房间不同的是一面墙上排了一列书架,上面塞满了大大小小的书。那老人青布长衫,粗手大脚,精神矍铄,应该就是这所幼学的司蒙了。

  在他打量老人的时候,老人也在打量他,见这个小孩神情淡定,不像其他孩子那样要不是兴奋就是忐忑不安,心中暗暗称奇,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萧含剑。”

  “名字能写吗?”

  “我试试。”

  司蒙摊开一张纸,小含剑也不客气,拿起油画刷子一般的毛笔一挥而就。

  司蒙看着这萧含剑三个大字,颇为惊讶,这孩子虽然年幼,笔力却十分老练,写的时候并没有见他回笔补笔,回转之间有些不按常理,却有一种独特的韵味,如果不存先入为主念头的话,实在是一幅出色之作!老人眉毛扬了一下,口中却不露声色,又问:“还识得其它字吗?”

  “认得一些。”小含剑恭恭敬敬答道。

  “那你看这几个字是什么?”司蒙往墙上一指。

  含剑这才注意墙上挂了的横幅,上面写着“一飞如羽”四个字。吸引他的却是书写的笔法,他到今天才第一次见到这个世界的书法作品,只见那几个字有些像隶书风格,只是端庄有过之,厚重颇有不足,而且有的地方像不是一笔而成,有涂补的痕迹。

  司蒙见他发愣,温言道:“不认识也没关系,以后会教的。”

  “不,先生,我认得这‘一飞如羽’四个字,只是在琢磨这字的笔法……”

  “哈哈!”老先生再也不掩饰心中的兴奋,“不错,这是书法!虽不算上乘之作,却是老夫写得最好的一幅。小家伙很有潜力啊,有我教导,以后书法一道的成就一定在我之上!”

  小含剑嘿嘿傻笑,心里却想,你们用这油画刷子写字,能写成这样果然是不错了。

  司蒙又问他会不会算术,小含剑即席表演了四位数的加法和两位数乘法的心算,又把老人家惊讶得不行,连呼神童。

  面试结束后,司蒙亲自送小含剑出来,他见到萧至善就大赞含剑天资聪慧,假以时日,成就不可限量。萧至善虽然平日也颇为自豪自家孩子的机灵,却没有想到幼学的司蒙会给如此高的评价,连称先生过奖,不要宠坏了小孩子等等。

  然后老先生和他商量,希望小含剑能住在学校里作为他的内弟子,每十天回家一趟,以便更好地教导,而且单独一间屋子,还不须他出食宿费用。萧至善虽然不舍,但为了孩子更有出息,也咬咬牙答应了,不过坚持要自家负担食宿费。

  含剑听到这个,心中暗喜。他常常要做一些不能让人知道的事情,在家里的时候因为母亲和仆人阿土会帮他收拾房间,很不方便,到了学校里住单人宿舍就好多了。嗯,简直太好了!

  因为陆家村幼学是第一年成立,学生全部都是一年级,四十六个孩子们,经过面试后依着天资性格,被分为甲乙丙三个班级, 小含剑被分在了甲班。第一天上学,也不上课,等各位家长走了之后,四十六个孩子一齐搬了小凳子坐在校舍前的小小操场上。先是介绍幼学的三位先生,那清瘦老先生是司蒙,姓吴,兼着识字课;那位早上安排面试的年轻先生姓陆,教算术;还有一位中年先生,体格魁梧壮实,却一脸和善相,姓陈,教的是体术。除了三位先生,还有一名中年阿姨负责照料几十个儿童的生活,后来大家知道,她是陈先生的老婆。

  司蒙吴老先生给大家介绍完三位先生,又讲了学校的诸般规矩,却和当年含剑在另一个世界上小学时的校规大同小异。随后陆先生讲授各门功课的简单介绍,含剑最感兴趣的是体术,原来体术课并不是他原来想像的那样只是跑步做操,它也包含强健体魄的锻炼,但最重要的内容是 “养真功”,一种大约类似气功的功法。神州国规定六岁入幼学,“养真功”是必修的课程,其实这个入学年龄和养真功有很大关系。按照陆先生的说法,六岁是养真功开始练习的最佳时间,再早再晚都不合适,而且几乎每个人都能练出“真力”来。这些让含剑对幼学的生活有了一种期待。

  第一天的学校生活很快就结束了,这天晚上小含剑还是回家休息,第二天才开始睡在学校里。回到家里,母亲李氏舍不得孩子离开身边,含着泪千叮咛万嘱咐,说得含剑不由得想起了前世父母的关爱,也鼻子酸酸的直想落泪,倒是父亲萧至善已经想开了,说道男儿志在四方,总不能老是腻在父母羽翼之下,何况这陆家村离真溪不过十几里的路,想儿子了随时都可以去看他,才把劝得妻子止住了眼泪。

  另一个舍不得的人却是邻家的小丫头韩小露,不过她是因为含剑上了学后没有人跟她玩了,还问能不能去学校找他。含剑又好气又好笑,赶紧拒绝,说那幼学的先生凶得很,见到不相干的小孩要打屁股,总算让她打消了这个念头。开玩笑,上学的时候来个小丫头找他,还不让人笑话死?

  一天的忙碌下来,含剑躺在床上反倒睡不着了。别看他有前世带来的成熟心智,随着对小孩身份的日渐融入,他也回复了许多少年心性,也不知道这样好还是不好;而且这个世界太多自己无法预料的事情,也让他对自己的前途和命运有着没法掌握所带来的好奇和担忧。而幼学,某种意义上说,才是萧含剑在这个世界上人生的开始。那么,前面的路会是怎样的呢? 
 
第九章 养真功 [本章字数:2174 最新更新时间:2006-07-01 19:16:31] 
 
  幼学正式开始上课之后,过于简单的识字和算术课让小含剑昏昏欲睡,提不起精神来,而他期待着的体术课,陈先生却说最初的一个月里要大家活动开筋骨,增强一下体质,还不能开始练习养真功,因此每日里只是叫小孩们走路跑跳,扭腰摆腿。含剑心中无聊,就在白天上课的时候回忆前世的各种知识,到了晚上一个人躲在屋子里把它们写下来。

  含剑嫌这里写字用的“毛笔”不好用,让阿土弄了一些兔子毛来,然后自己把它扎在一起,安上一根细竹当笔杆,就做成了一支细小的“兔毫”,虽然简陋,却也比那种“油画刷子”要强。至于真正精致的毛笔,据说光是制作工序就达到七十道,含剑可不会做,不过他打算什么时候去一趟这里制作“油画刷子”的作坊,看看他们能不能帮自己做一支。

  兔毫笔很硬,但正好适合含剑用很小的字体写他回忆起来的知识和心得。他用的也是书圣的行书体写的神州国文字。这时候的萧含剑不可能知道,这些他在幼学宿舍里开始写的笔记,若干年后成为了书法界、术士界和史学界疯狂追捧的珍宝,每一页都能卖出天文数字的价钱……

  幼学的司蒙吴先生很喜爱含剑这个孩子,每天叫了他一起吃晚饭,晚饭过后的一个时辰时间是含剑最喜欢的,吴老先生除了会教他书法的诀窍之外,还会和他讲些社会逸闻和自然趣事,小含剑也不拘谨,有不明白的就问,刨根问底得让老先生也有些吃不消。许多一直萦绕在含剑心中的疑问豁然解开,得益匪浅。

  吴老先生对小含剑小小年纪,写字时候不同寻常的笔法很好奇,就问他是怎么学得的。含剑知道这个问题很难解释,早就想好了说法,当下解释说,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学得的,也没有人教,好像第一次握笔的时候冥冥之中有人引导一样,自然而然就写成那样了,后来每次写字,都觉得按照那种笔法韵味写,就非常舒畅。

  他胡诌完,心里却暗叹,练书法能那样舒服就好了,想当年我可是夏练三伏,冬练三九才小有成就的……

  老先生听了,发呆良久,叹道:“书法一道,竟然真有生而知之者!难道,你这笔法暗合气机运转之道么?”他又让含剑写了一些字,玩味良久,问:“含剑,你这笔法可有名称?”

  “先生,我这不过是胡乱涂鸦,哪里还敢妄下称谓。”

  “嗯,我料这种书体笔法日后一定能自成一家,发扬光大,既然还没有名称,为师就给你取一个。我观这笔法如行云流水,就叫‘行书’吧!”

  含剑目瞪口呆,心里想:“这才叫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了,我故意不说这书法有名字,就是想看看这个世界的人能给它起个怎样的贴切称呼,想不到还是逃不脱‘行书’的称谓啊!”

  一个月后。

  体术课上,陈先生终于要给大家教养真功了。为了演示真力运行的经络和穴位,他拿出一张人体示意图来开始讲解。含剑仔细地听着,不敢错过一个字,因为不像识字和算术,这个课程他和其他人一样,什么基础都没有。

  陈先生的人体示意图显然和含剑脑中记忆的有很大差距,确切的说,是粗糙了许多,经络只有七条,穴位也只有五十四个。对前世的中医经络学含剑并不太了解,不过他记得穴位应该有三百多个的……但复杂未必就好,鉴于这里的养真功行之有效,也许简单才是好的。

  等孩子们把这些记得差不多了,陈先生开始教大家打坐和吐纳的方法,并配合了一套口诀。含剑发现这养真功的练法真是太简单了,简单到了每个六岁的儿童都能很快地领会,并且有效地练习,怪不得神州国把这功法列为幼学必修课呢!

  不过后来含剑见识广了,才知道这个功法另有一个优点,就是几乎不会出偏差,但最大的弱点就是:功力增长慢!它是一种平民功法,至于世家子弟和豪门贵族,自然有更高级的练功方法。

  且不去管将来的事,也不管有些同学还叽叽喳喳地询问先生,含剑此时眼观鼻,鼻观心,进入了入定状态了……

  先生给几个孩子纠正了姿势和呼吸上的小错误后,见孩子们练功方法无误,就在一个时辰后轻声招呼大家收功。含剑注意观察自己的同学,发现各个都神采奕奕,而自己也觉得精神旺盛,心中欣喜。

  先生又嘱咐大家,养真功最好每日都坚持练习,每次至少一个时辰,旬日放假回家的时候(幼学每逢每月的初一、十一、廿一都放假一天,称为旬日),也要找一个安静的所在练习;练功时候发现腹部有热气流动,是“得气”的表现,如果哪个同学发现自己得气,就赶紧告诉先生。

  下课之后,小含剑找了个时间去问陈先生,这养真功一天最多可以练多少时间,那先生很惊讶,说道:

  “当然是越多越好,不过一个时辰内效果是最好的。”

  含剑点点头,谢过先生。他心想,既然没有时间上的上限,那我就多练些时间吧。

  这天以后,除了体术课上的一个时辰练功,含剑还在子夜练习一二个时辰,因为他隐约记得前世一本气功杂志上说,每天的子时是天地间元气最旺的时候,这时候练功常常能事半功倍。

  每次练习完,他都觉得神清气爽,因练功而缺少了一二个时辰的睡眠,也好像没有一点影响,白天始终精神很好。

  这一日,子时练功的时候,含剑突觉腹中一热,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流在丹田处轻轻流动,心中一喜,心想难道已经“得气”了?要知道一般人练习养真功,都在一个月左右的时候得气,而现在,含剑从开始练功才不过十二天!

  稍有分神,那股热气又无影无踪了。含剑重新放松身体,不去想它,正合了无思无念的意境,许久之后,腹下又开始气流涌动,细细的,流转之处一阵舒坦。

  收功之后,含剑心里喜悦,也不多想,倒头就睡,睡梦之中,做的却是身为侠士,剑气无匹,纵横天下的美梦。 
 
第十章 殷殷勉励 [本章字数:2466 最新更新时间:2006-07-02 07:44:53] 
 
  第二天,好不容易等到了午后的体术课,小含剑怀着迫不及待的心情,将昨晚练习养真功时发生的情况告诉了陈先生。

  先生颇为惊讶,虽然以某些高级体术功法来讲,不要说十二天时间得气,就是五六天就得气也不是没有,但养真功的特性以简单安全为主,半个月之内得气的极少,自己当年也算出类拔萃的了,也花了十九天才感觉到真气,看来这个孩子不仅像司蒙先生说的那样,在识字和算术方面有极高的天赋,连体术也是个不可多得的可造之才啊。

  既然出现了意外的好消息,陈先生也不再按原本的打算叫大家练功了,他从自己屋里搬来一个木制的白色圆盘,圆盘外圈上画着许多同心圆,粗粗数来,怕不有上百圈之多。在圆盘的中央,是一个微微凸起的暗黄色大圆,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的。

  先生将圆盘平放在桌上,为了给大家做个对比,他先让另外一名孩子把手贴住那中央的大圆,注意力集中在手上。几十只眼睛一齐盯着圆盘,许久,圆盘没有一丝变化。

  然后先生让小含剑换下那个孩子,含剑的手贴住圆盘中央后不久,只见靠近中央的同心圆开始变色,从白底黑圈变成蓝底灰圈,随着时间加长,变色的范围也往外扩展,直到第四圈也变了颜色才止步。

  “这个大概是检验真力的仪器吧,不知是不是也附有法术。”含剑惊奇地看着逐渐扩大的变色范围,想着,耳边传来同学们惊讶羡慕的声音,他不禁有些陶醉,转头去看先生,却发现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他只拍拍含剑的头说:

  “嗯,你是得气了,以后加强练习。”

  小含剑得了这么个不痛不痒的评价,心中奇怪,却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晚上他把这事和司蒙老先生一说,他仔细地询问了当时的情形细节,想了想,最后也拍拍含剑的头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坚持练习。”

  这个谜团直到十几天之后,其他孩子也逐渐开始“得气”才解开。第二个得气的同学把手贴上那圆盘的时候,变色范围迅速向外蔓延,直到二十一圈的地方才停下。后面几个同学也差不多在二十圈左右,最少的也有十五圈,最高的是一名在三十天上得气的同学,达到了三十二圈之多。

  原来那变色的圈数代表了真气的强弱,含剑虽然是第一个得气的,可真气却超乎寻常的弱,事实上,陈先生这辈子是第一次见到少于十圈的真力!

  含剑得知这个原因后不禁苦笑,又去陈先生那里测了一次真力,经过又十几天的练功,他的真气强度涨了一些,但还是只有九圈。也难怪当时陈先生和司蒙老先生说出那样的话了,他们是不忍心自己失望啊!

  可是,自己的真气为什么那么弱呢?论练功的时间,含剑绝对不比别的孩子少,甚至可以说是最长的,而且也是第一个得气……难道是因为自己是来自异世界,不适合练习这里的气功吗?

  含剑来到这个世界上后第一次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怀疑。这养真功和真气是这个世界上多么重要的能力!这从神州国把它列为幼学必修课就可见一斑了。而且据说真力还是术士施展法力法术的重要基础!而自己在这基础上面就输了好几筹,怎么能做一个出色的术士或者侠士呢?

  含剑的心情也影响到了他在其他课堂上的表现,整个人没了一向来的神采。

  陆家村幼学最出色的学生萧含剑近几天没精打采的表现,被几位教师看在了眼里。这一天,三名先生聚在了一起,讨论这一令他们心焦的情况。

  “吴先生,我还是不太明白,以含剑如此刻苦的练习,他又是最早获得气感的学生,真气怎么会这么弱呢?”说话的是教体术的陈先生。

  “看来,最出色的天才,也不可能在所有的方面都得天独厚啊!”司蒙老先生捻着颔下的胡须感叹道,“其实以含剑其他方面的天赋,就是真气再弱些,也能成为一代大家,就怕这次的打击会伤了他的上进心啊!”

  最年轻的陆先生说道:“我倒有个主意,不如司蒙您如此这般……”他凑近了老先生小声地说。

  “这样啊……嗯,可以试试……”

  这天晚饭过后,吴老先生没有和含剑像往常一样切磋书法——是的,现在他只敢说切磋书法了,因为含剑经过短暂的练习,已经轻松掌握了“正书体”,也就是他最初给含剑看的那种字体,而且时时冒出的精妙观点常常让他自叹不如,怎么还能说教书法呢。——而是要给含剑讲两个人的故事。出于尊敬,也出于好奇,小含剑虽然心情并不好,也还是恭恭敬敬地端坐下来听了。

  “故事要说的这两个人,几乎是同一个时代的人,都出生在两百年前。他们虽然出生各异,一个是世家贵族,一个是猎户之子,却有一个共同的之处,那就是:得气之日,真力连五圈都不到!”

  含剑听到这里,已经知道老先生是在开导他了,不过他正是为此事而迷茫,不知自己的前途何在,所以也非常想知道,故事里与自己情况相似的这两个人后来怎样。

  “若换在别人身上,也就一个继承父业狩猎为生,一个依附家族,碌碌终身罢了。但这两位前辈却都是极为好强,不甘认输的人。若非如此,后来的世上就少了一个大术师,一个大剑师了!

  原来其中猎户后人的一位,性情极为坚韧,他相信勤能补拙的道理,说道我真气成长比别人慢三倍,那么别人练一个时辰,我就练五个时辰!就这样,他的真力硬是靠勤奋修炼超越了中等人的水平,更苦练剑法以补真力的不足,逐渐在武界崭露头角;到了他三十七岁那一年,更是豁然突破,好像此前他的所有苦练都获得了补偿,真力猛然大进,终于天下无敌,成为当时唯一的一个大剑师!

  而那贵族公子,不再涉足高深武功,却开始钻研术法。真气力量虽然对术法成就很有影响,但他独辟蹊径,以无上智慧,补真力之不足,更首创了多个玄妙阵法,在他四十岁的时候,神州国术法院以他的杰出成就授予‘大术师’称号!”

  司蒙老先生讲完这个故事,微笑地看着小含剑,说道:“含剑,其实你还有第三条路可走,神州国对各个领域的最杰出者都有极为荣耀的称号,你书法天赋极高,假以时日,书法师,乃至大书法师都不是不可及啊!”

  含剑为老先生对他的殷殷期待感动了,他从凳上站起身来,对着老先生鞠了一躬,正色道:“谢谢先生,弟子受教了!含剑知道该怎么做了!”

  多年以后,萧含剑一直感激自己的启蒙老师在自己失去信心的关键时刻给予的激励,不过呢,他查过无数典籍,始终没有找到两百年前那两位杰出前辈的记录;也问过无数人,他们甚至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两个人! 
 
十一章 《术法浅解》 [本章字数:2142 最新更新时间:2006-07-02 12:04:55] 
 
  转眼间,小含剑七岁了。

  含剑仍然坚持着练习养真功,他渐渐喜欢上了练习时浑身舒坦,练习后神清气爽的感觉,每天二到三个时辰的练习,虽然进度比不上天赋出色的同学,但也渐渐居于中游,不再落后别人一大截了。

  而其他功课方面,识字课的吴老先生已经开始教授简单的诗词歌赋,而算术课也教完了加减,开始乘除法的学习。这两门对于一般学生有相当难度的课程,含剑几乎不用花什么时间就能轻松学好,多余下来的精力,他除了整理另一个世界带来的知识,外带练习书法之外,也开始收集关于术法的一些资料。

  七岁的小含剑,已经对自己未来的方向有了初步的定位,那就是钻研术法,成为一个出色的术士乃至术师。当然,仅凭自己从各处收集起来的一鳞半爪的知识,还不足以勾勒这个博大精深领域的全貌,更不足以让自己开始修习术法,所以他非常需要一个老师,或者一本好书,来带他进入这个领域。

  当这样一个想法渐渐在心中成熟之后,含剑考虑去请教他唯一认识的术士五木先生,并且还在一个旬日去环山镇上找了他。但五木那个浑身铜臭的家伙,虽然颇为欣赏含剑,却是对生意上朋友的那种欣赏,含剑提出想学术法的时候,他哈哈大笑,指着一旁的陈得久,说道:

  “你问小三,他向我求了多少年了,我有没有教他?”

  陈小三只有苦笑着告诉含剑,他五年前就恳求先生教授术法,但先生认为他资质不够,一直没有答应。

  “学习术法,一要天赋聪明,二要真力足够,两者缺一不可!小三虽然五年前真气的强度就达到了要求,但天赋不行,学也只能学出个三脚猫来。术这个东西,最是危险,‘半术不如无术’,所以我不教他!”

  “至于你,聪慧自然是没问题的,但年纪太小,真力不够,真力运用更不能圆转如意,也不能教你。如果你再大三四岁……那时候上了少学,自然有人教你了。”

  五木虽然没有答应,含剑还是从他的话里知道了一些学习术法的关键,一是智慧,二是真力(真气)。似乎学习术法还有一定的危险性,难道是像另一个世界里做化学实验,容易发生爆炸事故?

  含剑又去镇子里的书店,想寻找介绍术法的书,只找到了一本介绍术法功效和法术物品的书,看得含剑心痒痒,却没有介绍如何修习术法的。

  如果如五木所说,自己再等个三四年,到上了少学再开始学习术法,也是一种选择,但这太让含剑难受了,就如同一个有无数金银珠石的宝库摆在他面前,而他却不得门而入一般!即使因为真力不够而不能修习,能进去看一看这宝库,了解一下术法这个神秘领域也好啊!

  春日的江南,群莺乱飞,某个旬日的早上,萧含剑和韩小露结伴去镇上。

  说是结伴,其实含剑是某种程度上被迫的,小露今天要去镇上逛,自然也叫上了他,对于这个从小玩到大的小姑奶奶提出来的要求,他从来就是两个字:“头痛”!再来三个字,就是只能“依着她”,只当是去散散心。

  说到韩小露,她今年也上幼学了,当然也是在陆家村。令含剑惊讶乃至有些妒忌的是,小露练气的天资非常的好,十七天就来了气感,这也没什么,可真力测试的结果竟然有三十五圈!现在她已经练习养真功两个月了,最近的测试,她的同学一般水平是将近四十圈左右,比较高的可以达到七十圈,而韩小露,真力比其他的同学最好的也要高出三成,竟然达到了恐怖的九十九圈!回想去年同一个时期,含剑还只辛辛苦苦练到了二十圈,简直人比人气死人!就是现在,含剑的真力强度也不过是二百挂零一点,想来很快就会被这个小丫头追上。

  养真功的练习在体质和气力上的效果是非常明显的,上幼学之前,小含剑虽然体格还是相当不错,但一年下来总会有两次头痛脑热的,但学了养真功之后,他从来没生过病,他的那些同学也基本如此。

  至于真力对气力上的帮助,含剑有更深的体会,最近他掌握了“贯真”,也就是真力和身体、肌肉运动的融会贯通,七岁的孩童,竟然可以提起四十斤的物体!这个世界的一斤重量估计和原来世界差不多,含剑记得原来的他直到读初中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大的力量,可见真力的作用有多大!

  所以想到这些,含剑更不敢惹翻了小丫头,怕某天会被她像抓小鸡一般对待。

  来到小镇唯一的一条街道上,韩小露欢快地撇开含剑跑了过去。

  萧含剑终于深刻理解了女人、逛街和快乐这三者是怎样一种紧密联系的关系,即使这街只不过是一个乡下小镇的简陋街道,即使这女人还只是一名六岁幼童!韩小露像从未来过这条大街似的,左边看看,右边瞅瞅,还不时奶声奶气地和店主、伙计讨价还价几句……

  含剑干脆走到一个弄堂口的一块青石上坐了下来,看看小丫头,还在好几个店铺距离之外,要走到含剑坐的地方,还早着呢。

  他转过头去的时候,无意中向小弄堂里看了一眼,这一眼之下,却有一样东西远远吸引了他。含剑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朝弄堂里走去。

  弄堂非常狭窄,而且有违章建筑物突了出来挡住走的路,含剑必须侧过身去才能行走,本来只二十几步的路,他费了好大的劲才“挤”到了目标跟前。

  那是一堆破旧的杂物,只是里面夹杂着一本同样陈旧的书,露出一只角来,上面用很大的字体写着一个“术”字。正是这个术字,吸引了含剑的目光。

  含剑小心地搬开压在书上的杂物,吹掉书上的尘埃,看到封面上写的是四个字:

  《术法浅解》

  “呀,这不正是我想要的书么?!”含剑不禁喜出望外。正当他准备打开书翻看的时候,听到了一个苍老女人的声音:

  “谁呀?” 
 
十二章 简易光明阵 [本章字数:2100 最新更新时间:2006-07-02 14:15:57] 
 
  突然冒来的声音让含剑吓了一跳,抬头看,见一个龙钟老妇拿着笤帚站在他前面,昏花的老眼看着他手里的书。

  “你想要这本书?”

  “……是的。”含剑老实回答,心里却想,这老婆子不会开出什么苛刻条件来吧,如果是要钱的话,只要不是太多就好办。

  出乎他意料的,老太婆说道:“你拿走吧,拿走了最好。”突然她鼻子一抽,哭了起来:“个死老头子唉,就是这本书害了你一辈子啊!学什么法术,我让你学,学!……你个没良心的,还走得这么早……”

  含剑尴尬得飞也似的逃开,心还咚咚直跳,不过能得到这本书,他还是挺高兴的。

  不过,他心中难免想到:“我这么执著地想学术法,到底对不对呢?会不会以后像这个老太婆口中的老头子那样……那老头到底怎样,也不知道,想来是没有学成,却耽误了其他正事吧。五木也说过,‘半术不如无术’,可见术法并非人人可学……”

  含剑正想得入神,只听得:

  “小宝哥哥,你到哪里去了?!到处也找不到你!”

  含剑定神一看,原来是小露丫头,正气鼓鼓地瞪着他呢。

  回到家里,和父母匆匆打过招呼,含剑躲进自己地房间,迫不及待的打开那本《术法浅解》,看了起来。

  “天有道,以有余补不足,旱则甘霖降,寒则春风至,谓之泰;

  人之道,在以后天补先天,何为先天者,命之元也,在脑;何为后天者,一曰气,在腹,二曰术,在身外矣!”

  这段简单,意思是说,真气和术法都是用来补充人的先天能力的,只不过一个在体内,一个在体外罢了。含剑继续看下去。

  “术,又云术法,又云法术,三者一也。世上之术,传而广者,皆不脱符与阵二者。”

  原来符和阵是术法的最主要的两种方式。(含剑想,那还有什么方式呢?算了,以后再说吧,先看书。)

  “……阵,必须之物三:体,源,使,另有辅、佐,有之可强阵,无则亦可;按法画阵,佐之以气,一丝不可以苟,则阵成……”

  这里,终于写出了阵的设置方法!

  用“体”、“源”、“使”三种物质,按照阵法仔细画(书写)好,书写的时候用上真气,就做成一个阵了……就这么简单?含剑觉得不会,显然,这阵法是关键!

  接着看下去,这本书果然不愧为术法“浅”解,不仅仅理论方面写的简单,运用机巧方面更几乎是没有,不过好在后面附上了十几个简单的阵法,让含剑觉得这本书还不是完全没用。

  粗粗看完《术法浅解》,含剑思索良久,细细拟了一张单子,上头是一些修习术法所需要的材料,让阿土去帮忙采购后带到学校里来。他隐隐觉得,这术法不像前世传说中道士仙人作法那样随心所欲,咒语一念,桃木剑一指法力就来,它配方严谨,程序严格,效果固定,倒是更像一种科学。

  三天以后,忠实的阿土就提了大袋子来到含剑的小房间,打开麻布袋子,里面塞满了各种木板、一小袋一小袋的朱砂、铜绿、石墨等,都是含剑给他的单子上列出的。他得意说道:“少爷,你要的东西可真不容易买,我找遍了环山镇上大大小小的铺子,有几样还是到更远些的新源镇上才买到的!只是这‘檀香木’,镇上的木材店老板说要到钱塘府才有……”

  含剑满意地夸奖了阿土一番。

  阿土自从去年千里画事件里见识了少爷的手段,又跟着赚了许多钱财,对这个还只有六七岁的少爷是佩服得不得了,连老爷萧至善吩咐的话在他眼里都不见得有少爷的话要紧,听到少爷的夸奖,让阿土的骨头都凭空轻了几量,喜滋滋地回去了。

  含剑打开《术法浅解》,找到一个名叫“简易光明阵”的阵法。他早就仔细对比过书中列出的各个阵术,这些阵术中,有的材料不易得到,有的成果很难验证,只有这个简易光明阵,材料易得,阵法的结构简单,而且如果阵设得成功的话,会在阵的上空发出光来,是个很明显的判别标志,所以他决定以这个阵来开始自己的修习。

  简易光明阵

  体:上好桃木

  源:当年所采蜂蜡

  使:朱砂

  手法:朱砂磨细,以十目小筛筛去粗砂,清水调和;蜂蜡熔化,纱布滤去难熔残渣,以排刷均匀涂于桃木两面,其厚约二分……

  阵法图:

  ……

  含剑仔细观察这个附在后面的图案,它是最后要用朱砂描画在桃木板上的,图案呈大致的圆形,中间有复杂的笔画,从图案上一些小小的箭头标志来看,可能画的时候还要按照一定的顺序和方向。整个图案线条优美匀称,有一种流动的美感,也不知当初发明它的术士是如何想出来的。

  含剑赞叹了一会儿,开始动手研磨殷红的朱砂。这个虽然是“简易”阵,材料、手法的要求却相当的细致,看书中其它的几个阵法,有过之无不及,真不知道复杂的阵法是如何复杂法。

  又过了两天,含剑已经把前期的准备工作做好,可以开始画阵了。其间为了熔融蜂蜡,含剑还偷偷借走了学校里阿姨用来做菜的锅,第二天几位先生吃饭的时候只觉其中一道菜颇有异味,含剑听到后心里直发虚,还好只是陈先生向阿姨(他老婆)埋怨了几句就不了了之了。

  含剑用一支毛笔蘸了清水调好的朱砂,在用蜂蜡涂过的桃木板上照着书本上的图案开始书写起来。为了完全按照这里的条件,他没有用自己制作的兔毫笔,虽然那些本地毛笔毛短得像油画刷子,实在不好用。

  按照书上说的,含剑还将真力灌注在手臂上,向毛笔输送过去。

  只听“啪”的一声,含剑手中的毛笔断成了两截,笔上的朱砂撒了他一身。

  “我可怜的新衣!”含剑哀叹道。 
 
十三章 超级简易光明阵 [本章字数:2333 最新更新时间:2006-07-02 18:46:27] 
 
  “也许是真力用得过强了。真力的运用果然是阵法的关键所在!”

  含剑想着,拿出另一支笔,先不忙书写阵法,凝神片刻,运起一丝微小的真力缓缓灌注到手握着的笔上,逐渐增加真力的强度,只见笔头的羊毛变得蓬松,像是通了静电一般一根根竖起。

  “成了!就是这样。”含剑暗道,用笔蘸了朱砂,小心地在桃木板上书写起来。

  阵图书写完,含剑待朱砂所含的清水干了,用蜡烛烤热的铁板靠近阵图缓缓移动,让朱砂慢慢融合在蜂蜡里面。这一切完成之后,含剑又将掌心贴在阵图上,微微输进一些真力,然后放开。

  只见阵图渐渐起了变化,上面一段距离的空气好像是火苗上的气流一样,通过它可以看到对面的物体影像微微扭曲。然后,阵图上空缓缓出现了一个发出微弱光芒的区域,这光芒渐渐变强,直到含剑熄灭蜡烛,可以基本看清屋里的所有物体。

  “成功了!”

  虽然这个简易光明阵发出的光还十分弱,甚至还不到“一烛”的亮度,但毕竟是含剑第一次成功地施行术法。这是重要的一步,是一个良好的开端,至于光的强弱,他认为是可以通过研究慢慢加以改善的。

  含剑极力抑制住自己内心的欣喜,不让自己的嘴巴大声叫喊出来!

  接下来,他暂时并不想尝试其它的阵术,甚至也不想再试着做一次简易光明阵,尽管他还有准备好的两块桃木板。含剑现在有许多改善自己画阵方法的设想,比如增加或者减少真力的输入;改变所画阵图的大小;加快或减慢书写阵法时的速度;改变画阵时的笔法,甚至改用自己制作的兔毫笔等等。

  但这一切都必须有一个思路明确的实验方案,另外,还需要再做许多蜂蜡涂好的桃木板。想到明天又要去“借”学校的炒菜锅,含剑一阵心虚,嗯,看来要自己准备一些不同大小的坩锅了,下次阿土来让他去请村头铁匠打一套。

  含剑一边研磨着朱砂,一边思考着他的实验计划,还不时观察一下刚做成的阵法。简易光明阵柔和的光芒一直照耀着房间,那一团光中间并不十分均匀,隐隐有些氤氲缭绕,含剑试着用物体穿过那团光,发现对光团毫无影响,甚至对里面的光晕流动也没有什么阻隔。

  他又试着伸出一个手指对准光团发出真气,奇异的事情出现了,只见那团光像是一团烟雾被风吹过,突地变形,光晕在变了形的光团里急速流转。含剑真气一收,光团摇曳了几下,又回到了原来的形状和稳定的状态。

  含剑有些明白了,至少在这个光明阵里,阵法所制造的能量形态和真气是类似的,因此可以相互作用,也难怪《阵术浅解》的总纲里,把术法和真力并列为“后天”之力,不是没有道理的。

  知道这一点对含剑非常有用,他一直苦恼自己的真力成长不快,但如果能够运用强力的阵术,完全可以弥补真力不足的缺憾了,呵呵!(他开始幻想,某日韩小露运起真力来打他,正好打在他身上一个强大的阵术上,小露被弹回连翻十八个跟斗的情形……)

  光明阵持续运转了相当长时间,直到含剑子时练完养真功后不久才渐渐熄灭。

  一夜无话,正巧中午时分阿土来给含剑带些母亲准备的零食小吃,含剑就画了图案让他带去老铁匠那里,要其用精铁打造大小不同的五只坩锅。阿土虽然不知道少爷要这么小的铁锅有什么用,但他对少爷种种稀奇古怪的要求已经习以为常,也不多说,只答应晚上一定打好带来。

  幼学的三位先生并不知道,自己因为阿土的出现逃过了再次吃蜂蜡的一劫。晚上阿土赶着带来五只铁锅,一只套着一只,很是有趣。

  含剑驾轻就熟,滤好蜂蜡涂好木板之后,就开始了他的实验。他的实验目的,是找出制作阵术的时候,除了材料,还有哪些因素和最后阵术的特性相关联,只有知道这些,他才能更深入地去了解阵图和材料的影响;而这个简易光明阵也实在是一个很好的实验阵法,简单、容易观察不说,还没有什么危险。

  几天下来,含剑通过十几次实验基本上搞清楚了心中的几个问题:

  真力输入的强度对阵法是有影响的,它弱到一定程度,光明阵不再发光,随着真力加强,光也变强,但到了一个极限,真力再加强也没有效果了。

  阵图画得越大,光团的范围也越大,但总的亮度并不增加。特别的,如果将阵图画得小如铜钱,光团收缩成了一个明亮的光点。含剑在桃木板上一次画了五个这样的微型阵图,结果它上面出现了五个光点,亮度超过了两支蜡烛同时点燃的效果,只是这个“五联光明阵”只维持了大约半个时辰就熄灭了,正好是一般光明阵维持时间的五分之一。

  书写阵图的速度和阵法强度没有关系,相反的,书写得太快容易造成笔画错误,导致阵法失败。

  这些实验进行下来,含剑对阵图的书写、笔画的控制和书写过程中真力的运用都有了一定程度的熟练。这一天,他决定做一系列实验中的最后一个:改用自己制作的兔毫毛笔来书写阵法。

  这支兔毫笔虽然算不上精品,但因为含剑用它写字写得多了,运笔的时候很顺手,书写阵法的时候他不知不觉中运用上了非常熟练的行书笔法。

  开启阵术后,顿时满室明亮,含剑惊讶地发现,这次的光团比一般情况大了一圈,更重要的是,光的强度大大超过平常,光浓缩得有如实质,应该叫做光球了,甚至比之前的“五联光明阵”还要亮得多!

  这个无意中的发现让含剑异常惊喜,因为这个光明阵的亮度远远已经超过了书上写的“一至二烛”的描写!而且,直到他当晚养真功习完,阵法还没有熄灭,可见它不像“五联阵”那样,是靠超速燃烧阵法能量来提高阵法强度的。

  后面几天继续实验的结果显示,这个“超级简易光明阵”的出现和使用兔毫笔没有关系,而是因为含剑在书写阵法时使用了行书笔法!

  之前,因为阵图复杂,含剑为了防止笔画变形,每画一笔就会稍稍停顿一下;而那次用行书书写的时候,正好他精神集中,笔意流畅,一笔与一笔之间几乎没有间断,真气运转间也非常连贯;即使两笔之间并不相连,因为行书的飞白、连丝笔法,还是能让真气连贯流畅。因此,行书笔法让真气运转连贯,是出现“超级简易光明阵”的真正原因! 
 
十四章 拜师要送好酒 [本章字数:2586 最新更新时间:2006-07-02 22:34:48] 
 
  幼学的司蒙吴老先生这天肚子有些不舒服,夜里起来如厕。完事之后,他正想回房,无意之中却发现含剑的屋里还有亮光透出。他心中好奇,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想看看自己最看重的学生这么晚还在做什么。

  沾湿窗纸,通过小洞望去,小含剑正握着一支毛笔,在纸上奋笔疾书。

  “孺子可教,晚间还在苦练书法,只是明日里要提醒他注意身体了。”老先生欣慰地点点头,正要离去,忽然间想到一事:

  “屋里的光怎的如此奇怪?”

  再向里面看去,只见含剑书桌上放了一块木板,木板上空浮着一个明亮的光球,正是这个光球发出不同于蜡烛的光芒,照亮了整个房间。

  “……!这个,难道是……”

  含剑正在刻苦练习的,并不是用书法写字,而是书写阵图。在他发现“超级简易光明阵”的奥秘之后,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这世界所有术士都不曾想到的境界。

  他猜想,只要能对所有阵图的书写都琢磨出一种真气流畅运转的笔法,这些阵术的效果都会有一个很大的提高。当然,随着阵术的复杂程度的提高,阵图的线条笔画会越来越多,想要找到这种方法其实困难很大,但自己所精通的行书,可能正是解决这个问题的利器!

  所以,他从最简单的阵图开始,在纸上一个一个地琢磨、练习,将行书的笔法韵味融入到这些阵图中去,一个晚上下来,已经颇有些成效了。

  忽然,门上发出“笃笃”的敲门声音。含剑奇道:“谁呀?”赶紧收起练习术法的工具材料去开门,却忘了桌上的“超级简易光明阵”。

  门开处,是笑吟吟的司蒙吴老先生。

  司蒙笑着问含剑:

  “含剑,这么晚还在做什么啊?”

  “我……我在练书法!”

  司蒙看着他匆忙中摆出来装样子的几张写了字的纸,说:

  “你的字是倒着写的吗?”

  含剑一看,原来忙中出错,自己把字放反了。他的脸腾地一下红了,期期艾艾地说道:“嗯……我刚才是站在这边写的。我最近发现站着练字可能比较有效……”

  “哈哈……”吴老先生大笑,说道:“好机灵的孩子!不过,那个是什么呢?”他指着含剑桌上的“超级简易光明阵”。

  含剑这才发现他忘了把最重要的东西藏起来,尴尬之下,不知该说什么好。

  吴老先生微笑地拍拍他地头,说道:“孩子,不用担心,虽然神州国有十岁以下不得修习术法的规定,也限制了术法书籍的买卖,但这个措施的目的却是防止修习不当伤人毁物而已!至于在贵族豪门和术士世家,比你还小的孩童修习术法的都有!”

  他又走近那个明亮的光球,细细观察,而后说道:“老夫虽然不精通术法,不过看得出这个光明阵设得已经很有功力了。这样,我有一个知交好友是术士,你带一封我写的信去给他,相信他会卖我一个面子,教你学术法!”

  含剑问:“不知这位术士是谁?”

  吴老先生道:“他就住在环山镇上,道号五木!”

  含剑:“……”

  几天后,萧含剑拿着吴老先生的信件去找五木先生,五木读着信,皱眉说道:“这个吴老儿,根本不懂术法,就瞎做引荐,七岁的孩童,连真力外放都还没掌握,怎么能学术!……咦,他说你已经能做出光明阵?”

  含剑点了点头,从随身袋子里拿出桃木板和其它术法材料。

  “真的?你设一个给我看看!”

  含剑按部就班地开始书写阵图,不过他没有采用行书笔法,笔画之间也略有停顿。即使这样,一个明亮地光团出现在阵图上方地时候,五木先生也啧啧称奇,问:

  “你学的是养真功么?什么时候学的真力外放?”

  得到含剑的回答后,他摸着胡子苦思不解:“不对啊,真力充溢于内而放于外,最少也要五百圈上下,这个小孩不过二百圈的真力,怎么能够发放外气呢?”

  虽然奇怪,但含剑能制出阵法来却是不争的事实,五木先生想了想,也就答应了含剑学“术”的要求。

  “就当是卖吴老儿一个交情吧!”

  其实,他本人对这个神奇的孩子也有更大的好奇了。

  五木老头别看人挺邋遢,还有些钻钱眼,不过肚子里还是很有些货色的,面对如此聪明的学生,再加上他靠含剑供应的“玄机鸟”在钱塘郡府赚了不少钱,虽然含剑并不知道,但他内心不免稍有些歉疚,所以教授术法也颇为尽心尽力。司蒙老先生知道也含剑早已不再满足幼学里所教课程,见他专心于术法,干脆许他九天里有五天可以去镇上五木那里修习,只要功课跟得上就行。

  含剑有了这样的自由,也不是这五天每天都去五木那里,有时候就在家中自己钻研。父亲萧至善见儿子经常逃课在家,不免焦急,捉着小含剑就奔幼学而去,直到司蒙老先生和他说明缘由,他才转怒为喜,连连感谢司蒙先生的提携。回到家中,他就和夫人商议着备些什么礼物去拜谢司蒙先生和含剑的师傅五木先生。

  含剑父亲提到礼物,才想起按乡里的风俗,拜师要送谢师礼的。怪只怪自己前世是个书呆子,到这里来也没好到哪里去,人情世故方面还是一窍不通。不过说到送礼,他倒想起一样东西。

  他回屋里取出两个小瓶子,对父亲说道:“爸爸,你来闻闻这个。”说着拔出一个瓶子的软木塞子。

  萧至善忽的闻到一股芳冽的酒香,奇道:“这是什么酒,竟这么香!”

  含剑嘻嘻一笑,说:“爸爸,这是孩儿自己做的,名叫百粮醇,你看把这个做礼物送给师傅和司蒙怎样?”

  萧至善惊讶地问:“你自己做的?你什么时候做的?”

  “嘻嘻,爸爸你忘了么?三个月前,咱们家里是不是少了一 坛米酒?我这两小瓶百粮醇,就是用那坛酒取其精华萃制而成的。”

  “我说怎么突然少了一坛酒,原来是你这小兔崽子偷了去!”萧至善作势便打,脸上却满是笑意,含剑轻松避过。

  萧至善又去闻那酒香,良久才不舍地重新塞上塞子,说:“一坛米酒,萃制成这样两瓶,值得。回头要将萃制的法子告诉我!”

  含剑笑道:“爸爸,我省得了!就怕你没有这许多米酒!”心中想,蒸馏酒的诱惑果然是不可抗拒啊。

  含剑当年读大学的时候,虽然兜里没有几个钱,却也喜欢每天喝上几口,到了这个世界后,难得逢年过节家里允许小孩喝一点酒,却是奇淡如水的米酒。直到三个月前才逮到机会,在已经是心腹家将的阿土帮助下,用简陋的蒸馏装置做了四小瓶高度酒,醇厚无比,给了阿土一瓶,他一尝之下,当场就醉倒了。而另一瓶,已经被含剑每天一小口喝了一大半,还有一点却实在舍不得,还在自己屋里没拿出来。好在父亲已经打算大做特做,其间稍许揩点油,有阿土在,还是很容易的。

  不出所料,五木和司蒙一尝这酒便大为惊叹。自此五木先生教授术法更加卖力,司蒙老先生除了通过各种渠道借了许多书给含剑浏览之外,对含剑逃课逃学、迟到早退等等恶行不闻不问,自不必提。 
 
十五章 修习 [本章字数:2337 最新更新时间:2006-07-03 06:22:07] 
 
  “世人修习阵术,常只知‘体、源、使’三者之重要,却不知‘辅、佐’二物,若善加运用,可得阴阳调和之妙,强、稳、久之效……”

  五木先生摇头晃脑地捧着一本书念得忘乎所以,浑忘了自己是在教学生,好久才发觉唯一的学生萧含剑已经趴在书桌上睡着了。五木心中恼火,将书桌拍得山响,含剑这才迷迷糊糊醒来。昨天含剑一天在家里忙着弄蒸馏米酒的装置,晚上又钻研阵法,睡得晚了。

  “先生,讲……讲到哪儿了?”

  五木“哼”的一声,说道:

  “我且问你,前天所学有没有记住?”

  “记得。”

  “那好,我问你,体为何物?”

  “无论阵、符,皆需有所依,所依之物谓之体。”

  “何物可为体?”

  “天地万物,凡协有……那个阴阳,有形体可依者,皆可为体。”

  含剑回答到这里,心想,这不是废话么,等于说是固体就可以。

  “若想设一攻击阵法,可以何物为体?”

  “可以桃木为体。”

  “桃木不耐火,此阵若须见火,何物可为体?”

  “黄金、各色宝石可以为体。”

  “各色宝石之中,何色为佳?”

  “红色……”

  五木脸色稍和,刚想说什么,忽然含剑问道:

  “先生,学生有问题!既然万物都可为体,那攻击阵法若用胡桃木会如何?如果用梨木、松木、苹果木,又会怎样?”

  “这个自然不行,不过……你不妨试试。” 五木先生不很肯定地说道,心想这小子比我第一个学生可麻烦多了,尽想些不着边际的问题。

  含剑师从五木先生修习术法已经半年多了,也算接受了术法的科班教育。他最深的感受是术法所涉及的材料之多,光是作为阵法或者符的载体的“体”,就不下数百种之多,其中还分为攻击、防守、辅助三种倾向;阵术和符也学了一些,几乎每一个稍微复杂一点的阵或者符都会涉及新的材料,让含剑觉得就好像在学中医,必须得记住无数的药材特性和无数的经验配方。

  不过含剑对阵图的理解和接受能力之强令五木先生也很惊奇,无论多复杂的阵图、符图,只要含剑琢磨片刻就能顺利书写,而且运笔流畅迅速,好像练过很久一样,这个通常术法修习的难点,对含剑根本不是问题。

  三个月之后。

  “先生,你看我这个寒冰阵!”

  五木先生走近含剑的书桌,果然透着一股寒气。他撇撇嘴说道:“这有什么好稀奇的,上个月你不是已经做出来了么?”

  含剑得意地道:“你看我这阵用的是香樟木为体,用荷叶汁水浸泡过,不比单单用檀香木效果差!”

  “……香樟木?那也行?”

  室外。

  五木先生恼火地说道:

  “你到底有什么新奇物事要给我看,还非拉我到外面来?这大冬天的!”

  含剑手捏一张黄纸符往两人中间的地上一仍,赶紧跑开。

  那符“轰”的一声炸响,五木先生也不慌乱,取出一块黑心胡桃木,真力一运,上面的“小屏御阵”发动,就把火雷符的威力挡住了。他正想嘲笑,忽然眼睛感觉一辣,随后鼻子一痒,忍不住直打喷嚏。远远听到含剑的声音:“先生,那符纸我用洋葱汁水浸过,书写符图我用的是胡椒粉,你要当心啊!哈哈……”

  大概天下再没一个术法修习者像含剑那样随心所欲的了吧,在别人苦苦背诵《常用阵法三百例》和《符术大全》的时候,含剑只记住了其中的几十个,就开始了别出心裁的实践,村里人听说萧至善家的孩子学会了术法,常常有难以解决的事情,就会来请含剑这个小术士帮忙,什么打水的木桶和绳子一齐掉在井里了啦,什么芝麻和沙子混在一起了啦,等等。虽然是些稀奇古怪的难题,也没有难倒小含剑,他利用术法和一些小聪明一一解决了乡亲们的问题;同时,他还给村人做一些实用的小小阵、符,比如韩小露的父亲猎人韩承木就得到了一个镶嵌在竹弓上的速矢阵,还有,到了夏天含剑就会做许多清凉符送给大家,只要用水打湿清凉符粘在额头上,半个时辰内人就会感觉清凉许多。

  在不断的实践和试验中,含剑对术法的应用,和材料对术法的影响有了很深的理解,这些,光是背诵阵、符的配方,按部就班地做老师安排的阵术是绝对得不到的。

  乡村散漫的岁月里,小小年纪的含剑用汗水和灵气建筑着他日后成就的基石,填充着童年时光,很快一年就过去了。

  当然,其间也有放松的日子,这不,这天韩小露那丫头来找含剑,他想不放松也不行啦。

  小露是来找他一齐去打野猪的。

  自从小丫头被发掘出真力奇高的天赋后,含剑也不藏私,把子夜练功的诀窍告诉了她,自此小露练习更加勤奋,真力远远高出了幼学其他同学,连早学一年的也不例外,终于在刚到七岁的时候掌握了“贯真”,也就是真力和身体、肌肉运动的融会贯通,这样,根据含剑的经验,学会真气外放也不远了。

  学会“贯真”的小露劲力奇大,不比她做猎人的父亲差多少。在她的软磨硬泡下,父亲拗不过,给她专门做了一张小号的竹胎硬弓,含剑又给她加了一个速矢阵。旬日的时候她常常拿了这张弓满山跑,附近山野里的飞禽小兽也不知有多少遭了殃;连含剑父亲萧至善在喝酒的时候也多了许多下酒菜。

  小丫头不再满足于小鸟小兽,想要去猎野猪了,可野猪毕竟皮糙肉厚,她有些担心;又不敢告诉自己父亲,就跑来拉含剑这个“小小术士”了。含剑凭着衣袋里一叠画好的纸符,还有一个新近做成的“小屏御阵”,胆气一壮,两人就带上干粮,瞒着大人向羊角坳去了。

  运气好的很,到了地方不久,就见到一只浑身黝黑的野猪窜了出来,小丫头眼明手捷,一箭过去,野猪身上就带了伤。含剑怕这畜生发飙,手里已经准备好了一个火雷符,不料野猪见了他们并不过来,却转身往山上就逃。

  两个孩子自然不肯干休,发足狂追。这野猪大约是伤得不重,跑得飞快,幸亏有斑斑猪血留下痕迹,两人倒没有跟丢了。转过一个山脊,已经能听到长草和灌木丛里野猪奔跑和喘气的声音了,韩小露跑在前面,大喊:“小宝快跟上……”

  突然间喊声嘎然而止,含剑只听到前面小露失足跌倒和土石塌陷的声音,不及收足,一脚踏空,只觉得眼前一黑…… 
 
十六章 幻象和溶洞 [本章字数:2125 最新更新时间:2006-07-03 20:08:18] 
 
  含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摔到了一条山岩的罅隙里面,身边是眼泪汪汪的小露丫头。

  “毕竟是对羊角坳的地形不熟悉啊,如果是住在这附近的农人就绝对不会傻乎乎地栽下来。说起来,那只野猪该不会是故意引他们过来的吧,那样的话就可怕了……”

  一边安慰腿脚受伤的小露,心中胡思乱想,含剑一边开始观察周遭环境。这条山岩的缝隙只有两人置身的地方才稍微宽阔一些,往两边去都非常狭窄;但很深,从头顶往上望去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线天光。

  虽然很深,但怎么说呢,只有往上面爬出去一条路了,天幸看上去不是很难爬。看了看捂着小腿哭哭啼啼的小丫头,含剑在两只鞋里垫上一双小巧的“轻身阵”,撕下衣襟缠在手上,攀着岩石藤草向上爬去。

  轻身阵只能减轻大约二成的体重,含剑攀爬得满头大汗,手脚酸软,心里埋怨《常用阵法三百例》里怎么没有浮空阵,忽然听到下面小丫头一声尖叫:

  “哎呀!老鼠!”

  忙停下来往下看,光线昏暗离得又远,没看见什么老鼠,但只见韩小露又惊又怕,单足使劲往旁边一跳,忽然,她的人不见了!

  含剑以为她躲在了暗处,叫了几声却一直没有回答,赶紧原路爬了下来。寻遍了岩缝,还是找不到韩小露的人,她竟然凭空失踪了!

  “诡异!”含剑身上的热汗似乎变成了冷汗,他再次仔细察看每一个角落,看有没有可能隐藏,或者失足掉下去的地方。

  还是一无所获。含剑回忆刚才小露所在的地方,然后她惊叫一声之后,似乎是向这个方向跳了一下,她腿脚不便,不可能离得太远的……

  含剑一边回忆,一边向那个角走去,无意之中手扶在岩壁上,竟摸了一个空,他有些奇怪,回头看自己的手。

  只见自己的手一半没入岩石里,一半露在外面!

  “啊!”含剑惊叫一声,赶紧缩回了手。

  细细观察这片岩石,和周围并无不同。他试着用枝条去触碰,果然枝条深入了岩石,好像那里空无一物似的毫无阻力。

  “幻象!”含剑喃喃地道,心中实在是惊异无比。他心中一动,用枝条探查了这个幻象的范围,正好一个人可以进出的样子。他也不犹豫,深吸一口气,抬脚就往岩壁幻象走了进去。

  周围一片漆黑,原本耳中山中喧闹的鸟鸣虫叫也一下子安静下来。含剑不敢乱动,伸出双手向两边触摸,扶到了山岩,心中稍定,缓缓地小步向前走去。忽然脚下一绊,他不由得向前一冲。

  眼前亮了起来,可以看到自己现在正走在一个短短的岩石甬道里。再看刚才差一点绊倒自己的地方,正是韩小露坐在地上,捂着小腿小声抽泣。含剑蹲下去摸了摸她受伤的小腿,只是皮外伤,并没有骨折,放下了心,摸摸她的头,笑着说道:“哭鼻子猫,怕老鼠!”

  韩小露怒道:“你才是哭鼻子猫!臭小宝!烂小宝!”

  含剑呵呵一笑,说道:“起来吧,前面有好玩的呢!”原来他一瞥之下,看到甬道的尽头透着亮光,似乎是个石室。

  小露听说有好玩的物事,也就停止了抽泣,站了起来,说道:“在哪里?”

  岩石甬道的尽头豁然开朗,眼前是一个溶岩洞,地上丛生着石笋,千奇百怪的钟乳石从洞顶悬挂下来,看得从没见过溶洞的韩小露都呆了,好半天才喘出一口气来,说道:“小宝哥哥,这是不是神仙的洞府啊?”

  含剑笑笑不答。他现在关注的是洞里的亮光,本来他以为这个洞也许有一个缝隙直达山顶,可以透下光线来,不过现在看来光线并不是从洞顶下来的。他顺着光照来的方向寻去,转过一个粗大的石笋,赫然眼前一片晶莹光亮,连含剑也禁不住张大了嘴巴!

  那石笋后面,矗立着一丛不知什么晶体层层叠叠生长而成的“树”,约三尺高,不知由几千几万个如水晶般透明晶莹的晶石组成;最奇异的是,那些晶石每一块都发出浅紫色的光,这么多晶石一起,发出的光芒亮丽无比,照亮了整个溶洞。

  走上前去,离得近了之后含剑只觉那“晶石树”的光芒晶莹闪亮得令人不敢逼视,照在自己身上,如同身处水晶龙宫一般。他从“树”上选了一颗较小晶石,轻轻摇晃,那晶石果然松动,再一用力,便从晶石树上取了下来。含剑拿着晶石在手心里仔细观察。

  这晶石通体透明,没有一丝杂质,整个晶体泛着柔和的浅紫色光。

  “这是什么?水晶么?不像……”含剑心里奇怪,“还会发光……”

  这个溶洞相当大,其中的一个角落地面很平坦,边上还有一条小小的地下水流过。含剑和小露漫步走过去,忽然,在那个角落深处,他们看见了两具骷髅!

  小露惊叫一声,紧紧抓住含剑的手。含剑感觉她的手湿漉漉出了许多汗,冰凉冰凉的,轻声安慰几句,大着胆子向骷髅走去。其实他也是生平第一次见到人的枯骨,心头咚咚直跳。

  两具骷髅身半躺在地上,上身靠在石笋上,其中一具双腿自膝盖以下就没有了。在骸骨的旁边,散乱放着几只碗盆,有一张石头搭成的桌子,桌子上面放着一本书簿。

  含剑上前细看,桌上本来应该还有一支毛笔的,只是已经朽坏,只剩下几根笔毛散落在石桌上,他用手轻轻一触,就碎成了粉末。从毛笔和尸骸腐朽的程度来看,这些东西已经精力了不知几十年甚至上百年了,不知道书簿为什么竟没有腐朽。

  含剑小心地拿起那本簿子,吹去面上厚厚的尘埃,发现它是羊皮所制,因为年月久远,已经颜色深黄,封面上没有字。翻开第一页,黝黑的字迹展现在他面前:

  “这本笔记重面世人之时,不知这世上还有无中州柳家,然老夫在地下绝不瞑目者,唯刻骨诅咒,非至其家破败,烟消云散之日不绝!” 
 
十七章 双雄真传 [本章字数:2455 最新更新时间:2006-07-04 06:49:51] 
 
  “中州柳家,那是一个什么家族?不知为什么这人如此恨他们。”他回忆司蒙老先生曾经给他讲过的一些有名的望族,没有那么一个中州柳家,也许是不怎么有名的家族吧。当世十大显族里倒是有一个司马家族出自中州,但显然与这柳家没有关系。继续看下去,笔记上写道:

  “老夫云山真人与友轩辕剑客,快意江湖,剑下也少不了无辜亡魂,然行事自认光明磊落,最恨卑鄙阴谋!那中州柳家……”

  一边的韩小露看到这里问道:“什么是江湖啊,小宝哥哥?我好像听人说过,那是很好玩的地方,你看,这个人也这么说!”

  含剑回答道:“江湖一点都不好玩,那是许多人打打杀杀的地方。”心想:“江湖!是不是我们那个世界意义上的江湖?且看他说那个柳家怎么谋害他们。”

  笔记上又写道:“……那中州柳氏,妄称名门,实则卑鄙无耻,尽使下三烂勾当……”

  这云山真人对中州柳家极其仇恨,每写几句就要骂上几句,看得含剑不胜其烦,断断续续地总算把事情的来去看明白了:

  原来这云山真人是一名术师,另一人轩辕剑客则是剑师,两人技艺高强,多年来在中州一带,人称中原双雄;而中州的柳家是世家豪门,本来双方井水不犯河水。

  有一天柳家有人不知怎的找上了中原双雄,说是一月之后会有一辆阵车载着稀世宝物“极天树”路过,如中原双雄能将天极树截下,柳家愿以天价购买。

  双雄布置妥当,一举劫下极天树。两方在约定地点交割完毕的时候,忽然间埋伏四起,柳家预先设置了几个极强的阵术,安排下强弓硬弩,又有柳家的武技和术法高手出手。双雄不料有此变故,身受重伤之下只好弃了金银珠宝仓皇逃跑。

  两人在深山中休养数月,伤势全好之后,决心去中州府柳家上门讨个公道,不料没进中州城就看到自己二人因为抢劫极天树被画影追捕。他们自然知道这是柳家举报了官府,更为愤怒,决心誓报此仇。

  双雄为了行动成功,还多次潜入柳府,无意之中还探知了一个有关极天树的奥秘:原来这极天树,不仅仅是价值连城的奇珍,更是术法修炼的无上宝物。

  得知这一消息,他们决定一不做二不休闯入柳府夺回极天树。这一次做了最充分的准备,有心算无心之下,果然被他们抢到了极天树,但没料到的是当时柳氏第一高手,本来在京畿为官的柳志成也在家中,立刻尽起精锐追杀两人,官道上一战,云山真人重伤,轩辕剑客更被斩断双腿!幸好云山连使阵符,这才逃得性命。

  他们从此带着极天树东躲西藏,躲避柳家和被雇佣而来的高手的追杀,伤势都不得及时治疗,颠沛流离苦不堪言,来到钱塘郡境内找到这个溶洞藏身的时候,终于油尽灯枯。于是云山真人奋起余力,设下隐形、束缚、噤声三阵,封住溶洞入口。

  “隐形一阵,掩饰入口而不使人扰我骸骨清静;束缚阵得极天石之助,虽大剑师之功力亦不能破门而外,噤声阵可使洞内之人不能传声与外界,则即便柳氏恶贼得其门而入,也势不能生还!可惜我二人虽已尽知柳家武技之弱点,却不能生见其家破散,其人横死,实憾事也。后世之人,如得我等真传,务必为我报此仇!”

  看完云山真人的笔记,含剑看着那棵“晶石树”闪耀明亮的光芒,心想这大概就是极天树了,果然是无价的珍宝,不知道这些美丽的极天石在术法上有什么妙用,到时候拿些回去做做试验。

  韩小露似懂非懂,说道:“这个柳家真是很坏!小宝哥哥,咱们长大之后去打败他们,好不好?”含剑不置可否,看着女孩翻开的最后一页,忽的心中一动。

  这笔记的最后一句,似乎暗示这里藏有双雄的真传秘笈。不过既然不言明,显然是不希望后世的来人很容易就得到,要找到看来得花些功夫。含剑一边四处寻找,一边苦苦思索这个洞里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他瞥到一眼十几步之外的极天树,忽然想:“他们为什么要把极天树放在离自己起居位置那么远的地方?按理说这么珍贵漂亮的宝物,应该放在很近的地方才对,就是从便于照明的角度上讲,也是如此啊!”

  含剑看着一丛丛石笋投下的巨大阴影,心里有了一个想法,从袋子里取出一个超级光明阵发动了起来。而后他拿着阵法,向着极天树的光芒最不容易照到,而又离双雄骸骨比较远的地方找去。

  果然,一丛石笋中间的石头地面似乎有动过的痕迹,含剑拿出一根铁棒试着撬开地面的缝隙,用力之下,一块石板翻了开来。

  “果然是利用了‘灯下黑’的盲点。一般人到了这个洞穴,看到有那么明亮的极天树,根本不会想到还要用其它的照明工具。而如果将极天树放到他们起居的那块平地上,那里地势较高,整个洞里就基本上一览无余了。”

  石板下面,齐齐放着两本册子,含剑小心地仍了两块石头上去,见没有动静,才放心地上去拣起。凑近光明阵看时,发现两本册子都和那本笔记一样,是羊皮所制,只是要厚得多,其中一本封面上写的是:《轩辕剑经》,另一本,是《阵符通幽》。

  含剑心中大喜,喊了小露过来,问道:“你不是想练剑法吗?这本《轩辕剑经》,到时候我们一起学。”

  小丫头听了,也非常高兴。她取过剑经,欣喜地翻看抚摸片刻,忽地踮起脚来在含剑脸上轻轻一吻,立刻害羞地跑了开去。

  含剑嘿嘿一笑,也不以为意,开始翻看手中的《阵符通幽》。

  云山真人果然是术法高手,书中的论述多是结合了自己的经验而作,并不涉及基本手法,对含剑这样已经有一定水平的人却是颇有拨云见日的效果;许多观点更是述人之未述,令含剑耳目一新,直叹相见恨晚。小丫头也在一旁一本正经地看着那本剑经,也不知道看懂了多少。

  直到含剑的肚子“咕咕”地响起来提出抗议,他才觉察到已经进来不少时间了,洞里没有天光,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时候。含剑从极天树上取了十几块极天石,拉上小露就向来路走去。

  走到岩石甬道的尽头,再往外走,光线渐渐暗淡下来。忽然,含剑觉得整个身体受到了一种柔软而韧劲极强的阻力,越往外移动,阻力越大,直到寸步难行,劲力稍有松懈甚至会被推回去。

  只听身边韩小露的声音:“小宝哥哥,我怎么走不动了?”

  恍然间,云山真人的笔记最后那几句话从心里流过:

  “……束缚阵得极天石之助,虽大剑师之功力亦不能破门而外……”

  难道,这阵法和隐形阵一样,历数十年乃至上百年仍然还有效?含剑感到一滴巨大的冷汗从额头冒出…… 
 
十八章 破阵脱困 [本章字数:2492 最新更新时间:2006-07-04 19:28:12] 
 
  含剑虽年幼,对阵术的了解已经不输寻常术士,他知道要想让一个阵法长久运转,有两种方法,一种是使用强力的“源”,如同机器有了一个蓄电力极强的电池一样,可以维持很长时间的运转,但这个方法是有其极限的,一般说来,最多几十天或者几个月的时间,像这样维持数十年的阵法,是决无可能的。

  另一种,就是这个阵法之外,再设置一个“聚源阵”和它联动。

  “聚源阵”是一种特殊的阵法,据说是以阵法收集天地间的灵气,转为阵法源力,同时还输送到和它联动的阵法以维持其运转。这种阵法含剑的师傅五木先生并不会,甚至它到底存不存在都不清楚,是近乎“传说中”的阵法,想不到竟然在这里被含剑遇到!要命的是,这个束缚阵如果不能破解,含剑和韩小露两人就要被困死在这个山洞里了。

  两人无奈地从洞口处退向里面,小露似乎也意识到了情况的严重性,大哭道:“小宝哥哥,我饿!我要回家!”

  含剑只能安慰道:“饿了就吃点干粮吧,我们很快就能回家了。”

  要破解一个阵法,也就是说让阵法失去效果,总的来说有两个方向,第一种是正面对抗,直接用与阵法效果相反的力量去抵消乃至破除它的效果,比如对于一个防守的小屏御阵,用强大的真力来直接突破它的防御,就是正面对抗方法的典型。又比如说,对于小含剑最拿手的光明阵,用一个黑布的罩子罩住阵法不让光线透出,虽然看起来取巧,却也是正面对抗的一型。

  那么对于现在这个束缚阵,正面对抗法就是用比它更大的力量强行冲出去。但是,如果云山那老家伙没有夸大其词的话,即使是以大剑师的力量也是突破不了这个阵的,而且刚才含剑也试过了,几乎是每向前一寸,力量就加大一倍,凭自己的力量根本不可能出去。当然还有一个取巧的方法,就是从岩洞的另外一个地方打洞出去,不过这个对于含剑来说几乎是异想天开,岩洞已经深入山腹部,就是云山真人复生,恐怕也难以用符炸出去吧。

  破解阵法的另一个方法是直接攻击阵图本身,破坏了阵图,阵法也就失效了。这个方法看起来省力些,其实局限性更大,许多防御性的阵法,其阵图所在是防御力最强的所在,攻击性的阵法里,阵图藏身于武器的占绝大多数,对这些情况,攻击阵图通常意义不大。

  就现在含剑面对的情况而言,如果那个老术师把阵图设在山洞之外,那含剑就真的无计可施了,不过,他觉得这样的可能性不算太大,毕竟洞外有风吹日晒,几十上百年下来,阵法完好的机会很小。关键的是,含剑觉得如果自己是设置这个阵术构成的“局”的人,不会选择这个方案,因为阵图在洞外,变数实在太大;而即使阵图放在洞内,一个用阵的高手可以有许多种方法防止被破坏!

  亮起超级光明阵,一尺一尺仔细观察岩石洞壁,含剑开始在甬道里寻找阵图的位置。找了约莫半个时辰,甬道里的每一寸都寻过,那洞壁和地面全是天然而成,并没有斧凿修补的痕迹。含剑心中郁闷,拿铁棒随处敲打,忽的听到声音不对,不像敲到岩石,倒像是金属与金属碰撞的声音。

  细细察看刚才敲到的岩石,并无异样,再拿铁棒敲击,还是金铁相击之声,不过这回看出名堂来了,铁棒敲出声音的时候,竟有一小段伸进了岩石。

  含剑哑然失笑,暗道自己好傻,刚才外面的洞口已经用上了隐形幻象,自己竟然还想不到以隐形阵掩盖阵图的方法!

  他用手伸入幻象去摸,果然入手一片冰凉,是一块金属圆盘,很大,直径约四尺,上面弯弯曲曲刻着纹路,似乎就是阵图。伸入铁棒去刮擦,取出一看,棒头被磨出新鲜的条痕,而里面的阵图摸上去丝毫无损。

  此路不通!含剑又摸索整块圆盘,发现它靠近中央一块手感稍微温暖些,不像是金属,但很硬,可能是石头。他心中暗叫一声侥幸,拿起铁棒狠狠朝那里一砸,只听一片清脆的碎裂声,隐形幻象散了开去,露出里面的大圆盘来。

  看到这个圆盘的全貌,含剑不禁赞叹,它全由精铁制成,中央镶嵌着两块玉版,靠下面一块已经被自己打碎了(可惜可惜,含剑要早知道是玉,就舍不得打碎了……)上面那块刻着一个复杂的阵图,比较下来和破碎的一块大致相同,纹路里填充以蓝砂,想来洞外隐形阵的阵图了。

  精铁圆盘的外圈明显是三个阵图,线条纯以尖锐之物刻成。精铁相当坚硬,虽有利器,也很难刻动,可知云山真人的真力也不同凡响。线条之中或填铜绿,或填铅粉。含剑知道这三个阵其中两个一定是笔记上提到的束缚阵和噤声阵,另一个则是聚源阵,不过还不知道到底哪个是哪个。这圆盘上其它四个阵法,都由其中的聚源阵用了某种奇妙的方法提供源力,这种阵与阵的联动,是连五木先生都不太清楚的方法。

  含剑忽然注意到,其中一个阵图中心,还镶嵌了一粒小小的透明宝石,仔细一看,正是从极天树上取下的极天石!

  云山真人的笔记上曾提到,他的束缚阵是因为得到极天石的助力才有了巨大的力量,那么这个阵图正是束缚阵。含剑现在有一个主意了。

  束缚阵的阵图位置有些高,他搬来一块大石头踩上去,抓住极天石一用力,极天石被抠了出来。

  含剑跳下大石,端详手里这块极天石,发现它和刚从极天树上采下来的有一点不同,发出的荧荧紫光稍微弱了一些。他也不在意,顺手丢进袋子里,高兴地喊小丫头:“小露,我们再去试试!”

  不出含剑所料,失去了极天石的束缚阵力量弱了很多,那种柔韧而强劲的阻力直到含剑快到洞口的时候才出现,不过他俩毕竟无法独力冲出这个阵。含剑并不慌张,在感觉力气快用到顶点的时候后退了一步,使阻力稍减,然后他对小露说道:“你先出去,等会儿拉我出来!”将她身体使劲一推。

  韩小露只觉眼前突然一亮,紧接着山中的鸟虫声、风吹叶片的沙沙声等种种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说不出的亲切喜悦。她定了定神,看见身后的岩石里伸出了萧含剑的铁棒,赶紧上前去拉。

  含剑出来之后,伸了个懒腰,说道:“啊,像做了个梦一样!”见太阳已经西斜,又说:“赶紧回家吧,不然又被一顿臭骂!不过,小露,这个洞里的事情,一句都不要跟别人说,连爸爸妈妈也不告诉,你能做到吗?”

  小丫头懂事地点点头。

  两人从山缝里爬出,径回家中。韩小露野猪没有打到,反伤了小腿,虽被家人和村中伙伴取笑,倒也没有说出山洞遭遇来。

  至于含剑,萧至善发现,自己的儿子这几天有些不对,经常呆呆地想事情,想着想着就傻笑起来;晚上睡觉做梦,竟然也在笑! 
 
十九章 收获与美酒 [本章字数:2257 最新更新时间:2006-07-04 19:39:04] 
 
  含剑实在是忍不住要高兴,因为他这次在山洞里,虽然经历了一些风险,但收获实在是太大了!

  我们来看看他得到了些什么:

  十几粒极天石。这极天石含剑不清楚还可以用在什么地方,到底威力有多大,但单单从它可以极大幅度地提高束缚阵的力量来看,就是一种非常珍贵的宝石,云山说的没错,它确实是术法修炼的无上宝物。而且,羊角坳那个山洞里还有这样的宝石成千上万粒,想要的话,含剑随时都可以取来啊!

  两本秘笈,《阵符通幽》和《轩辕剑经》。对剑经含剑粗粗翻了一下,还不太了解它的价值,但既然是一名剑师死前留下的,想来也不会太差。而那本《阵符通幽》,含剑仔细研读了之后,许多心里的疑难豁然而解,实在是一本极佳的术法高级教材。

  四个高级阵法:“隐形阵”、“束缚阵”、“聚源阵”和“噤声阵”。尤其是聚源阵,简直就是一个永动机么!含剑有一次试探着和五木先生谈起聚源阵,五木说道那是一些高级术师和术师的不传之密,而且其中有些设阵诀窍,并不是得到了阵图就可以照葫芦画瓢做出来的。含剑心中窃喜,又有些担忧,因为他也不过是得到了一个阵图而已,决心回头要好好研究一下,争取在不久的将来掌握这个重要的阵法。

  还有,云山老儿的设阵机巧,比如将几个阵法巧妙地结合起来发挥最大地作用,用隐形阵法掩盖阵图所在,等等方法,都极有实战意义,虽然不是无懈可击,也给了含剑很大的启发,让他的阵术思路开阔到了一个新的境界。

  难怪他连做梦都会笑出声来!

  从此以后,萧含剑苦练阵法符术之外,潜心研读《阵符通幽》,琢磨各种设阵技巧,将书中所讲的一一验证,融会贯通。这样的生活虽然辛苦,却也自得其乐。其间他又约了韩小露一同去羊角坳的山洞里,临摹了那四个阵法的阵图回来细细研究。

  噤声阵很快就被含剑复制出来。这个阵须以铁为体,蓝砂为使(“使”,就是用以书写阵图的材料)从材料的特性来看,属于防御性阵术;在山洞里的那个噤声阵因为有聚源阵给它提供源力,所以没有用“源”,含剑经过多次试验也找到了适合这个阵的“源”配方,是硝石熔解于石蜡。牛油取代石蜡效果会更好些,可惜一股子腥味,还容易腐败,这个配方被含剑忍痛舍弃了,但仍然写入了日后大放异彩的《萧氏笔记》。

  噤声阵的效果令含剑非常满意,他在自己屋里启动了阵法之后,竭力大喊大叫,狂唱异世界的歌曲,窗外的阿土瞠目结舌,不知道少爷张着大嘴一声不吭是在做什么。同样,含剑也听不到阿土大声询问的声音。不过这次试验的结果并不美满:正好这时候,父亲萧至善叫含剑去尝一尝刚蒸馏出来的白酒,走到屋门口,只见小兔崽子只顾发癫,对老爸的叫喊听而不闻,心头火起,于是含剑很是吃了几个暴栗。

  但是,山洞里发现的另外三个阵法,含剑多次试验,总是不能重新做出,看来其中还有自己所不知道的诀窍,含剑虽然懊恼,却也无可奈何,这几个高级阵法,含剑只能自己钻研,连个可以问的人都没有。

  什么,你说五木先生?唉,那个五木老儿,别看样子挺牛,其实也是半桶水咣当响,所以这么大年纪才混了个中级职称(中级术士),怎么可能懂得高级术士乃至术师级别的阵法呢?

  至于极天石,从山洞里束缚阵上的用法看来,是一种用作“佐”的材料。

  “佐”,是阵法“体、源、使、辅、佐”五圣之一,是一种单独附加在阵法里的材料,它和“辅”不同的是“单独”二字,比如用荷叶汁水浸泡檀香木,增加阵法效力,这荷叶汁水就是“辅”的用法,而“佐”不同,就像束缚阵上极天石是整颗镶嵌在阵图里那样,单独起作用的。

  含剑把极天石镶嵌在各种阵法里,试验它的效果,却发现效果很差:每个阵法大约都只是加强了一成左右,和山洞里束缚阵上阵法力量突增百倍的效果完全不能同日而语。如果这样用极天石,无疑是暴敛天物。

  这又成了一个待解之迷,更尴尬的是,含剑也知道怀璧其罪的道理,自己有极天石这件事根本不能和别人说!

  这些,含剑都写进了萧氏笔记里。这些苦闷的日子啊,含剑每次重新翻阅笔记看到这里,心里就一阵感慨。

  其实,后人看萧含剑这段时间写的笔记,最感兴趣的却不是关于术法的内容,而是最近含剑正在搞的“副业”,制蒸馏酒!

  含剑的父亲自从那次闻过了浓郁的蒸馏酒香味,就极力要求儿子好好地蒸一回酒。父亲的要求含剑不敢怠慢,前一次他使用的工具极其简陋,所以蒸馏出来的酒少得可怜,这次就根据前世的记忆画了一个蒸馏装置,请镇上的陶瓷作坊去制作。

  陶瓷作坊哪见过这么复杂的东西,又是多口陶罐又是冷凝管的,虽然萧至善开出了很高的价钱,作坊老板还是没敢答应。最后,好说歹说,在含剑又重新简化了器皿结构(这个自然也就增加了工艺难度。……后来有心人根据萧氏笔记里的原始记录,重新做出了真正合理的蒸馏装置,开启了制酒业大规模制造蒸馏酒的新纪元,并培养了一大批喜好烈酒的酒鬼,甚至,还改变了神州国的国民素质……此乃后话,暂且不提),作坊老板终于把这个活战战兢兢接了下来。

  烧制好的陶瓷器件运回真溪村后,又请村里的老铁匠打造了合适的支架,把整个装置装配起来。好事多磨,其间又发生阿土和萧至善各打破一个罐子的事件,因为当初每个零件只烧制了两个,只得再次请陶瓷作坊制作。

  磕磕碰碰地,总算万事齐备,阿土在罐子里倒满米酒,含剑在下面生起柴火,小心控制火头大小。片刻之后,冷凝管下面的口子里开始有液体流出,香气扑鼻,含剑用小碗接了。等到接了大约半碗,含剑改用大瓶子接,指着小碗说道:“这是‘头酒’,味道不是很好……”

  萧至善一把抢过碗喝了一口,闭目品尝片刻,胸怀大畅,说道:“世间竟有如此好酒……哼,上次我没有尝到,倒便宜了那两个老儿!” 
 
第二卷 少年游 
第一章 少学 [本章字数:2284 最新更新时间:2006-07-05 06:37:19] 
 
  岁月匆忙,这一年,含剑十岁,上少学了。

  离真溪村最近的少学,就在环山镇上,少学的司茂林老先生和陆家村幼学的司蒙吴老先生是好友,含剑第一次去少学的时候,吴老先生执意要和萧至善一起陪同前去,他向林老先生极力褒扬了小含剑,言语之中颇多自豪。司茂和含剑交流片刻,也觉得这个少年聪慧过人,老练沉稳,也很喜欢。萧至善自然是奉上五瓶美酒百粮醇,把林老先生乐得合不拢嘴。

  这百粮醇可不是一般能够喝到的,这几年萧至善自家开了一个作坊,请了三五个靠得住的村人,酿酒蒸酒的生意做得红红火火,又在钱塘郡府衙门使钱办了一个专卖文书,打着萧氏标志的百粮醇美酒在钱塘郡供不应求,常有要货的商人落脚在真溪村等候,不拿到酒就不回去。甚至有京师的世家专门派人来钱塘府求购百粮醇!一瓶一斤多些的百粮醇,只需半坛价格不到三十文的米酒做原料,在钱塘郡府可以卖到四百文的高价,还常常有价无市。别的酿酒作坊眼红蒸馏酒的暴利,千方百计想仿制百粮醇,只是他们既没有良好的蒸馏装置,火候的控制又不得其秘,结果一坛米酒最多蒸出半斤蒸馏酒来,而且做出来的酒醇香不足,口感也差。即使如此,一瓶也能卖到一二百,利润可观,一时间,市场上冒出了许多“百粮液”、“五粮醇”等等酒名,倒也热闹。

  含剑既然上了少学,每天从家里到环山镇来回需要两个多时辰,自然不便。萧家这时候已经是小富之家,萧至善大方地给含剑在镇上少学附近的地方买了一座小宅院,叫仆人阿土照料含剑的生活(含剑心道:呵呵,正合我意!)。阿土自然也是万般乐意,第一天就屁颠屁颠地将屋子宅院收拾得一尘不染不提。

  少学的课程和幼学有了很大的不同,开了“文”、“理”、“术”、“艺”、“武”五门功课,而且学生对课程的选择很有自由,只需选三门作为考核成绩的依据,其余的可以不学,也可以旁听,而且先生们既不点名,也不课堂测验,只两个月考核一次。含剑为了全面了解这些课,开始的时候五门功课一门都不落下,只是每天忙得团团转,好在几天之后他开始有选择地听课,其余时间就泡在学校的一个小图书馆里了。

  这里的“文”,主要教习圣人文章,诗词歌赋,书法绘画。神州国从武皇帝统一大陆以来,立国千余年,和另一个时空中的王朝频繁更迭、战乱不休不同,大多数地区承平已久;自从三百年前皇室退位,五长老会议主政以后,风气更加自由开化,文风绚丽浮华。含剑阅读这些“诗仙”、“文圣”的文章诗词,虽然和另一时空的“诗仙”、“文圣”人不相同,风格各异,但也是优美灿烂,不禁倾倒。学习这里风格的文诗之余,偶尔用记忆中的诗句文笔写上一段,也被先生赞为别出心裁,大加勉励。至于含剑的书法,佼佼不群,令先生也赞叹不已,自不必提。

  “理”这个课程,是学习一些自然常识,算术、格物,在含剑看来,这门课非常浅显,大约相当于他曾经上过的小学自然课。这个时空由于术法和真力的存在,人们对自然的认识被带到了一个不同的视角,普通的自然科学发展得很缓慢,基本上只接近亚里士多德时代的水平。不过术士界和医学界因为应用的关系,对世间的动植物、矿物的资料整理得相当全面,含剑得益也颇多。

  从少学开始,学生可以学习术法,“术”这门课就是术法入门,从最简单的“引火符”开始学起,一年之后教阵法。能来上少学的基本上都是各个幼学学生中的佼佼者,真力有了一定水平,先生首先教授的是真力运用手法。含剑听了两堂课之后,感觉这课程两年之内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帮助,向先生借了一本教材回去翻翻之后,就不去上课了。

  这天含剑正在学校的图书馆,捧着一本大部头的《草木金石纲要》细细研读,忽然听得有人喊他:

  “萧含剑!你在哪里?”

  好像是教文课的鲁先生。含剑应了一声,合上书本往外跑去,果然是鲁先生,他身边还站着一位漂亮的年轻女子。鲁先生为两人介绍道:

  “这位是钱塘府书法协会的执事夏语冰小姐,这就是萧含剑。”

  含剑好奇地看着夏语冰小姐,她身穿江南一带流行的粉红色宽袖短衫,下着蓝色百褶裙,眉目含笑,也在端详着含剑。

  “夏小姐你好。”含剑得体地打招呼。

  夏语冰笑道:“好俊秀的孩子!鲁先生书房里那几幅字是你写的?”

  含剑知道怎么回事了,一次书法课程,含剑随手写了几个行书字,被鲁先生看到了。鲁先生眼光如炬,立刻感觉到这几个字的优美独特之处,惊讶之余即要含剑用这种笔法再写几个字。含剑写了之后,他将两幅字摆在学校里自己的书房,日夜模仿,几个月下来,他写的行书也开始有些样子了。听说最近钱塘府要举行书法大比,夏小姐应该是来联系这件事的,大概见到含剑的字就问起了吧。

  含剑猜得大致不错,不过他的字却是鲁先生特意给夏小姐看的,作为书法协会的执事,眼光自然也不错,一看之下极为欣赏,听说作者竟然只是一名十岁的少年,就要见见含剑。

  三人来到鲁先生书房,夏小姐让含剑再随便写些字。

  “写些什么呢?”

  忽然想到当年一爱好文学的室友曾有一首小词,倒也正和此时的心情贴切,含剑稍一回忆,取了自己专用的毛笔,蘸了墨汁写道:

  少年游,不知愁,

  凌风走马路飘香;

  少年游,不知愁,

  天涯险阻当逍遥!

  ……

  夏语冰越看越惊喜,忽然道:“这词……哎呀!我找到宝了!”

  她拉着含剑好奇地问这问那,还连连说:“奇迹!天才!”

  被一名年轻美女感兴趣,含剑也是很有自豪感的,不过这位也太八卦了吧,连含剑一顿吃多少饭都问到了……

  在书法协会执事的特意安排下,环山镇少学这次去钱塘参加书法打比的名额增加到了两名,含剑自然是其中的一名。含剑也很高兴,长这么大还从没踏出环山镇范围过呢!而且司茂还答应含剑这个月的考核以绩优免考,这样他回来连温书备考都不用了,呵呵! 
 
第二章 钱塘自古繁华 [本章字数:2303 最新更新时间:2006-07-05 19:41:40] 
 
  含剑回了一趟家,告诉父母要去钱塘府参加书法大比的事情。萧家大少爷要出远门了,这可是件大事啊!全家上上下下忙了一天,又整新衣又备吃食,阿土还偷偷拿了一瓶百粮醇放在含剑袋子里。

  几天之后,含剑和另一名叫姚志欣的高年级同学在鲁先生的带领下上路了。

  从环山镇到钱塘府,要先走二十里的陆路到青江镇,在那儿坐船顺流向下,沿着茂春江一路就到了钱塘府。

  一路风尘辛苦,好在含剑等两名学生身体强健,鲁先生是个中年教师,也不觉得太劳累。含剑第一次坐船,立于船头,见天高云淡,水清鱼现,没有半点环境污染的痕迹,江面宽阔,远处青山云绕,近看渔歌互答,一派秀美江南,胸怀大畅,不禁陶醉。

  不觉之中来到钱塘府,登岸后,看到如织的行人,如林的店铺,含剑才理解另一世界那句“钱塘自古繁华”所言非虚,如今换了一个世界,此处还是山水明秀,人杰地灵的江南第一府!三人找人问了路,原来这里还只是城南码头,见离书法协会所在的洗笔巷尚远,便雇了一辆驴车,慢慢向城里驶去。

  书法协会门前,夏语冰得到通报后出来迎接。她向鲁先生道了辛苦后,一双漂亮的眼睛就转向了含剑。

  “小含剑,一路贪看茂春江美景,有没有新的句子悟出来啊?”

  含剑不假思索地回答:“东南形胜,三江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

  “哈哈,好诗!我看你明年去参加诗文大比也可得奖了!不过咱们钱塘府可不止十万人家啊,去年通查就有四十万户了!”

  含剑一愣,心想这诗文比赛我才不去呢,就我这三脚猫的水平,靠抄袭几句来蒙蒙人可以,赛诗文可是要真本事的。不过这钱塘府可比想像的要大多了,四十万户,以每户五人计,就有一百五十万人,即使在人口爆炸的2010年,也是一个大城市了。

  夏语冰见含剑若有所思,以为他在考虑自己的建议,也不理他,笑靥如花,将三人引了进去,说是要见见会长。

  没想到堂堂钱塘府书法协会的会长,却是一个老得不能再老的老头子,含剑他们见到的时候,他颤颤巍巍地起来,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说道:“好,好!好孩子!”就没再有别的话,只顾拿桌上的水果给孩子们吃。鲁先生茫然不解,夏小姐微笑道:“我们会长就是这个样子,他年纪大了,就是喜欢小孩,这两年一次的少学书法大比就是他在八年前发起的。现在会里的事务都是副会长黄欢在处理,不过你们今天是见不着他了,他忙着呢!”

  比赛还要再过两天举行,两个孩子去登记了参赛名录后,三人和夏小姐告辞,自去寻找客栈落脚。钱塘府是东南名城,前来旅游的人很多,客栈也是满街林立。鲁先生稍作比较,找了一家干净整洁的小旅馆就住下了。

  吃过晚饭,含剑也不再做功课,和鲁先生、姚志欣一起去逛钱塘街景。三人也不认识路,就是问了行人,知道了路名,也是茫然,索性只往人最多的地方走去,果然见店铺越来越大,装潢越来越精美,店里陈设的许多商品鲁先生也见所未见,姚志欣问他就答不上来。倒是含剑前世算是见多识广,有些稀奇玩艺儿的用途常猜个八九不离十,令店家对这个小小少年刮目相看,以为是哪个富家公子出来玩,赶忙着意巴结,拿出不轻易示人的珍品来,也让大家大大见识了一番。虽然含剑最后多半装作看不上的样子一走了之,不过十几家店逛了下来,含剑袋子里也多了几样精巧不凡的玩艺,准备回去作馈赠之用。

  天色渐渐晚了,三人正在担心天黑之后路难寻,准备回去,忽然见各个店铺的门外一盏一盏的灯亮了起来,顷刻间整个街道明亮如白昼;更有店家别出心机,挂出的灯七彩绚烂,美不胜收,引得过路的行人不由得驻足观看。

  鲁先生赞道:“钱塘果然是富庶繁华,这灯一亮,比白天还漂亮,客人晚上几个时辰也能来购买物品,这不就如同多开了半个店铺么!”

  同行的姚志欣好半天才缓过神来,诧异地说道:“这可得耗多少灯油啊!”

  “哈哈!这些可不是燃油的灯,都是阵法灯具!”忽听身后有人说道。

  含剑惊讶地回头看,发现是是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少年,衣着华丽,笑嘻嘻地看着自己三人,身边有一名长随模样的年轻人跟随。

  姚志欣尤不解地问:“阵法灯?这岂不是更贵了?”

  那少年道:“普通油灯虽然价廉,但惧风怕雨,兼之气味不佳,且有黑烟,性价之比就不如阵法灯了。”

  含剑仔细去看那些灯,果然光线均匀,看不到火苗闪动的痕迹,好像是里面一个光明阵用灯壳包了而成。他见那个少年出语不凡,气度神情淡定,心有好奇,说道:“受教了!这位兄弟,请问高姓大名?在下茂春萧含剑。”

  少年犹豫了一下,答道:“钱塘黄谅。”

  含剑微微一惊,这个世界单字为名的只能是贵族,他姓黄,不知道是否是和十大显族里的黄氏家族有关,也难怪人品与众不同。不过那黄家据说世居江州,这少年却是钱塘人,可能是他们的分支吧。

  换了旁人,遇到这样一个明显是贵族的少年,可能会恭谨谦卑,或者故作倨傲,但含剑心中却没有太多高低贵贱的区分,仍自然笑着说道:“原来是黄兄,今天天气宜爽,我们初到钱塘,可否同游?”

  黄谅正要回答,他身边的长随附到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黄谅脸上显出为难的神色,说:“不巧了,我家里有些俗事,改日再叙。抱歉!”一作揖,就和那长随离开了。

  含剑生平第一次见到世家子弟,见这黄谅年纪虽小,举止得体,见识不凡,颇有感慨,心里忍不住赞了一句:“世家风范,果然名不虚传!”

  三人又逛了片刻,含剑看到有一种丝质折扇,材质细腻,做工精巧,忍不住买了一把。等他们回到客栈,已经是酉末戌初时分,一天劳累下来,各自洗漱后就早早休息了。

  躺在床上,含剑心里琢磨,前世的杭州自己只去过一回,果然是景物灵秀,人间天堂,明天还有一天空闲,不如去西湖边看看。世界已非,不知道,没有了苏堤、白堤,断桥和三潭印月的西湖,还是那么美吗? 
 
第三章 又见少年 [本章字数:2121 最新更新时间:2006-07-06 07:11:29] 
 
  第二天起来吃过早点,鲁先生说他和志欣想去钱塘城里最繁华的庆春街游玩,中午顺便去著名的望江楼里品尝江南名菜,问含剑要不要同去。含剑听到名菜美食不禁砰然心动,但想到昨晚的打算,忍痛推辞,说道自己要独自游玩一番。

  西湖在这里被称为“西山湖”,可能是因为湖边有一座山的缘故吧。问明了西山湖的方向,含剑雇了辆驴车就往那里去。

  到了西山湖,游人果然不少,令含剑惊讶的是,湖中还是有一条长长的堤贯穿南北,堤上柳枝荡漾,绿影生波,行人缓步漫走,好一幅美景!

  含剑信步走到那堤的一端,见那里树了一个石碑,最上面三个大字:“杨公堤”,下面几行小字,叙述这个堤的由来:

  “神州历三百廿五年,杨兴公出任钱塘府尹,越明年,公疏浚西山湖,以所得葑泥筑为堤,架通南北,中有六桥,后人纪念杨公,称此堤为杨公堤,又有“六桥烟柳”之美名,为西山湖十景之首。”

  这和记忆中那个世界的苏堤由来何其相似!

  含剑惊讶之余,感慨世间之事,自有其规律,西湖素来容易淤积泥沙,需要经常疏浚,这个世界既然没有了苏东坡,就由杨兴来完成这件事,一饮一啄,犹如前定。

  含剑不再挂怀苏堤还是杨公堤,放眼望去,只见西湖比记忆之中少了些人文胜景,多了些自然灵秀,同样宜人,同样秀美。踏步杨公堤上,绿影婆娑,油然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又像旧地重游,又觉得从未来过此地。

  心神摇曳间逛遍了半个西山湖,已经到了日中时分,含剑在湖边找了个清静雅致的酒家,点了几个小菜,坐在窗前,取出那瓶百粮醇,自饮自酌。

  酒店里人渐渐多了起来,忽然间,含剑眼前一亮,只见一个白衣少年潇洒进来,赫然就是昨天认识的黄谅。

  含剑笑着向他打招呼,道:“黄兄,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过来一起喝酒如何?”

  黄谅也是大感意外,也不推辞,在含剑桌边坐下,说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好句!萧兄真是字字珠玑。”眼中瞥见含剑手里的瓶子,有些惊讶,问:“这莫非是百粮醇?”

  “正是。来,你也喝上几杯!”含剑又叫小二上了几个菜。

  “兄弟年幼,尚不能饮酒,只能以茶代酒了,抱歉抱歉。”黄谅推辞道。

  含剑知道世家子弟规矩很多,也不勉强,只是再次细看黄谅,只见他今天一身白衣,和昨天的华贵雍容大不相同,有了一种翩翩佳公子的风采。

  其实含剑固然觉得这少年不凡,对方何尝不是有同样的感觉?黄谅自幼天资极高,受的教育又是极好,平日里不要说同龄人,就是一般成年人的学识谈吐都比不上他。昨天晚上遇见萧含剑,只觉得他虽然不过是一个平民少年,但潇洒自如,言谈自信,竟不比自己差,难怪自己父亲常常告诫自己,山野之中多有俊杰!

  不知不觉中,两人竟然有了惺惺相惜的感觉,谈话间也多了几分亲近。

  “昨天听你说,是茂春人士,不知到钱塘府来做什么?”

  含剑笑道:“我主要是来游山玩水,顺便来参加一个少学的书法大比。”

  “哦?你也懂书法?”

  “呵呵,‘懂’字不敢当,会写几笔而已。”

  听含剑这么说,黄谅也不再问这事。两人又谈起钱塘名胜,西山湖景色,黄谅显然非常熟悉,娓娓道来,含剑虽然对原来世界的杭州和西湖也有了解,但不知道这其中有了哪些变化,生怕一出口就露了马脚,只是听着,只觉这里的文化底蕴另辟蹊径,也不比原来世界的差了。

  一顿饭吃完,含剑叫来小二付账。黄谅也不和他争,只是欣赏地看着他,说道:

  “与萧兄偶遇,一见如故,他日如有空闲,请来西山湖边的翠湖山庄一叙,兄弟一定扫榻相迎!”

  含剑一笑道:“那是一定!”两人洒然相辞。

  回到客栈,鲁先生和志欣还没回来。含剑也不再出去,想起刚才在湖边的所感,在房里取出笔墨纸,练起字来。直到傍晚,二人才回客栈,姚志欣说起日间所见和钱塘美食,眉飞色舞,鲁先生虽然稍微矜持些,也是点头回味,直说得含剑心痒,决心比赛完了一定去补吃回来。

  第二天来到书法协会,见里面比两天前热闹多了,夏美女也是忙得一头大汗,不过见了他三人来,还是亲自带了他们去比赛场地。

  比赛场地是一个很大的厅,里面整齐地摆着一排排的书桌,含剑心里数了一下,有两百张之多。每张书桌上已经摆好了白纸和墨水,不过没有笔,比赛用的笔是要参赛选手自带的。厅里已经来了许多与含剑他们差不多年纪的少年,大多有教师或长辈陪同。

  巳时一到,厅里的钟敲了三下,下面的人们安静下来,只见一个英气勃发的青年男子走到大厅前面的讲台上,说道:

  “本人黄琪,这次大比就由本人主持,现在请我们钱塘书法协会会长程敬堂先生说话!”

  程老先生由夏语冰扶着上了讲台,含剑还以为他会像那天一样简短地说上几句,不料老先生却颤颤巍巍从衣袋里拿出一叠纸,长篇大论地念了起来。

  完了,含剑不禁联想起自己那个时空里领导同志讲话的情况,没有一两个小时是停不下来啦,尤其是程老先生年纪大了,讲一句话常常要停顿三四回,有时候眼睛看不清楚,还停下来拿到眼前仔细瞧。

  大厅里的其他人显然也有些不耐烦起来,低声说话的嗡嗡开始响了起来。含剑看向讲台边上的夏语冰小姐,只见她的眼光也正好望向这里,俏皮的眼神有一丝无奈的,似乎在说:“老先生就是这样,我们也没办法!”

  含剑冲她会意地一笑,转头观察大厅里。忽然间,他看到一个白衣少年站在不远的地方,正向他微笑着打着眼神。

  那少年竟是黄谅! 
 
第四章 书法大比 [本章字数:2143 最新更新时间:2006-07-06 19:57:04] 
 
  含剑看到黄谅出现在书法大比的比赛场内,微一思索,也就恍然了,像他这样的世家名门里,当然是诗书术剑,样样都都有高手,看黄谅的言辞谈吐,诗书一定是从小下了苦功的,不来参加大比才怪呢。想起昨天他说的一句:“你也懂书法?”,就暗示了他书法不错,可笑自己还茫然不知。

  含剑向他回以会意的微笑,下意识地伸出两个手指呈V形,表示预祝胜利。黄谅愕然不解,含剑这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小错误,只好傻笑。

  讲台上,会长大人的冗长讲话终于接近了尾声。最后,程老先生说道:“……最后,我预祝大家,比出水平,赛出风格,都取得优异的成绩!”

  大厅里爆发出一阵热烈而持久的掌声,老先生满面笑容,满意地向大家挥挥手,走下讲台。含剑听到后面有人小声地说:“哎?拍手啦?是不是讲完了?”

  夏语冰小姐微笑着走上讲台,开始向大家宣布比赛规则,这下全场安静了下来。

  含剑这才注意到,虽然夏语冰说话不徐不疾,声音却清清晰晰传到自己耳朵里,回想刚才会长和副会长讲话的时候也是这样,就像有扩音设备一般,想来是大厅里设有某种阵法。这世界有了术法一物还真是方便啊,完全可以取代科技的作用。

  “……宣布比赛开始之后,陪同人员在半刻钟之内离开,比赛学生按报名号码对照桌上号码入座;

  比赛学生请带好自己的毛笔,但必须使用本会提供的纸张,若书写中不慎有所污损,可请求换纸一次;

  每个人必须写两幅字,一幅为指定内容,本次大比指定内容适才已选出,是武帝的‘神州风采永流传’名句;另一幅内容自由选择,但最多不得超过一百字;

  写完之后将自己姓名用小字写于右下角,然后速速离场;

  比赛之时不得交头接耳,大声喧哗;

  ……”

  夏语冰宣布比赛开始后,很快陪同的人就离开了大厅。含剑找到了自己的桌子,取出后来请笔墨作坊精心制作的羊毫笔,饱蘸了墨汁,稍稍酝酿了一下感觉,飞快地运笔写了下去:

  “水光潋滟晴方好

  山色空蒙雨亦奇

  若把西湖比处子

  浓妆淡抹总相宜”

  以王体行书写完这一首诗,含剑满意地看了看,在纸张右下写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在另一张纸上开始写指定内容的字。

  前一天晚上,含剑就思考过比赛的时候写些什么,当时西湖的秀美景色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不由得想起了苏轼的这一千古绝唱,于是把这首诗练了几遍,不过想到这里的人并不知道“西子”为何人,就改成了“处子”一词,虽然没有了怀想故越美女的意味,也还说得过去。

  写完“神州风采永流传”一句,签上名,心里想着这神州国武帝的文章倒是直白得可爱,也不停留,就径自出了大厅。

  出来之后果然见鲁先生正在外面走廊里神色焦急。姚志欣已经出来,鲁先生正在询问他什么。不过鲁先生的身边还有一个含剑意想不到的人,五木先生。

  鲁先生见含剑出来,急切地问道:“含剑,怎样,写得还顺手么?”

  含剑笑笑答道:“还好,就看评判怎么看了。”

  这次书法大比,鲁先生因为有夏小姐前面的极力推崇,抱了很大的期望在心里,要知道从环山镇少学立校以来,不管是艺、文、理,还是术、武,从未在郡府范围内的少学大比中得到过好名次,如果含剑能取中前十,就是学校历史性的突破了,他鲁先生也脸上大有光彩;如能名列三甲……他都不敢想像司茂先生会高兴得成什么样子。

  倒是含剑,自从他迷恋于术法钻研后,对书法一道不过是每日里写上几笔用于怡情,这次来钱塘大比,他最高兴的是能来玩耍一番,比赛不过信手而为,那天对黄谅说的,主要是来游玩,顺便参加比赛,并不是故作谦逊。

  不过他见鲁先生紧张地问这问那,也一一作答,先生听得他没有犯什么错误,也松了口气,说道:“这就好,不过也确实要看评判的了。”

  一旁的五木先生从含剑出现之后一直没有机会插话,这时候终于找到了话缝,赶紧拉住含剑说:

  “你这小子,来钱塘府也不告诉师傅一声,害得我还去真溪村跑了一趟,可怜我一把老骨头……”

  含剑早就熟悉了他那一套,打断了他的话说道:“行了,徒儿知道啦,是不是百粮醇喝完了?还劳您追到钱塘来,真是罪过。等回去我给送一瓶去。”

  五木先生怒道:“你当我找你打秋风啊!”

  含剑嘻嘻笑道:“那师傅来有什么事啊?”

  “这个月你满了十周岁,按神州国术法协会的规则,十周岁就可以考术士了,你不知道,我两个月前就在为你准备了!”五木先生从身上解下一个包袱,拿出一套衣服来,说道:“这是我为你准备的术士服,你快穿上试试!”

  这套术士服白底蓝边,大袖宽袍,正合含剑的身材,他穿上后随便走了几步,活脱脱一个戏剧台上的小术士,一旁的姚志欣见了哈哈大笑,鲁先生也不禁莞尔。原来这个时代即使是术士平常也穿普通衣服,只在某些特殊场合才会正儿八经地穿术士服,难怪他们会笑出来。五木先生一本正经地说:“考上术士,是含剑一生里最重要的事情,怎么能不正式一点!这个款式是我祖师传下来的,不许笑!”

  含剑早已笑得直打跌,平常有些滑稽馋嘴贪财的师傅,自己也说不上对他有多少尊敬,没想到却会如此仔细地为自己准备服装,心中实在有些感激,忍住笑,喘着气说道:“多谢师傅,不过徒儿还没考上呢,您也别高兴得太早了。”

  五木自豪地说:“哼,我五木看中的弟子,哪有考不上的道理……”

  含剑想起自己当年初次拜师,被五木不屑地拒之门外,正想揭穿他,忽听身后一个悦耳的声音传来:

  “萧含剑!你在干什么?” 
 
第五章 问询 [本章字数:2380 最新更新时间:2006-07-06 21:03:36] 
 
  含剑回身一看,却是书法协会的美女执事夏语冰,她见含剑小小年纪一本正经穿着大袖宽袍的术士服,咯咯笑得直不起腰来了。含剑暗赞美女就是美女,就是笑得如此肆意也是这么好看,脸上却正色道:“我正准备去考术士。”

  夏语冰睁大眼睛道:“真的?”

  一旁的五木先生骄傲地说:“当然是真的,我五木的弟子……(此处略)”

  夏语冰这才相信,皱眉说:“这就可惜了,术士有什么好,整天摆弄石头木块,含剑,你还不如专攻书法,也可兼修诗文,凭你的资质,日后必成大器。”

  一旁的鲁先生也点头说:“对啊,年轻人涉猎得广一点没关系,不过主要的精力还是应该放在自己最有天赋的一途……”

  五木先生这下不干了,叫道:“什么整天摆弄石头木块,小丫头片子懂得什么!含剑的天赋自然是在术法上!含剑小子,你说是也不是?”

  含剑只有苦笑。

  夏语冰突然道:“哎呀,跟你们吵得都忘了正事,小含剑,我们会长有事情找你。”

  含剑被夏语冰带着去了程老先生的房间,发现除了老先生之外,副会长黄琪也在,另外还有几位不认识的,老者、中年人都有。他们围着桌子正在讨论着什么,含剑走近了一看,桌上铺的正是自己写的两幅字。

  黄琪看到夏语冰把含剑带来了,说道:“好了各位,不用猜了,萧含剑已经来了。”那些人听到后停止了讨论,都转过身来看着含剑,十几只眼睛齐刷刷落在他身上,看得他怪不好意思的。程老先生说话了:

  “萧含剑,别紧张,坐。我们只是有几个问题要问你。黄琪,你跟他说说。”

  黄琪一点头(这个黄琪,显然也是贵族子弟,看起来很有才干,含剑甚至在猜他和黄谅会不会是兄弟。),对含剑说道:“萧含剑,几位老师看了你写的两幅字,有几个问题想问一下。一是你写的字体笔法,是什么人教的?”

  含剑摇摇头说:“没有人教。”于是把当年糊弄幼学司蒙吴老先生的一套话又搬出来说了一遍,不过时隔四年,他这套谎话其间说过很多遍,早已经烂熟于胸,细节之中也补充得很完全了,说到冥冥之中引导他写出行书字体的那种发于体行于外的神秘力量,说得煞有其事,说到后来连他自己几乎都相信了。

  含剑一番话说完,房间里的人都面面相觑,作不得声。其中一名中年人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学会这‘行书’笔法的?”

  含剑看那中年人似乎有怀疑的意思,回答道:“学生五岁就学会了。六岁去上幼学,曾演示给司蒙吴老先生看,他可以证明学生所言非虚。”

  程老先生见众人不发话,说道:“竟然五岁就学会了!即使有人教授,五岁幼童也难以领会这样行云飘逸的字体,萧含剑所说虽然奇异,倒是最合理的解释了。你们都猜错了,呵呵。含剑,还有一个问题,你写的这首诗是何人所作?”

  含剑心里后悔自己一时孟浪,但仍恭恭敬敬答道:“是学生自己作的。昨日游西山湖,有感而写,词句粗陋,让先生们笑话了。”

  程老先生一愣,叹道:“真是想不到……哎,我们都老啦!”

  从会长房里出来,含剑才发觉自己背后全是冷汗,心想以后可不能图一时之快,锋芒太露了,尤其书法诗文两道,许多事情说不清道不明,下次再拿别人的东西来炫耀可能就要露马脚了。

  一起出来的夏语冰自然不知道他心里想的,欣喜地道:“小含剑,你可真是厉害,把那么多书法家都震住了!嘿嘿,我事先故意不告诉他们你的行书的事,就是要看一看今天他们的表情,果然有意思,呵呵!”

  含剑苦笑道:“我可不想镇住什么人!你说,他们都是书法家?”

  “对,有两个是中级书法士,三个高级书法士,还有一个老头和我们会长一样,是书法师。平日里看他们都神气得很,对我指手画脚的像使唤丫鬟,特讨厌!”

  含剑好奇地问:“那夏小姐,你是什么品绩?”

  夏语冰忽然不好意思起来,说:“嗯,那个啊……我是初级书法士。”

  含剑:“哦,是这样啊……”

  这次比赛的结果,还要等再过两天才能出来。

  书法大比的名次是由二十名评判来评定的,这些评判或者是钱塘本地的书法名家,或者是知名文士,也有几名是从别处特邀的名士。当时钱塘郡号称“天下书文数钱塘”,而少学大比又是发掘好苗子的重要手段,所以自从程会长八年前发起之后,这个比赛得到了书法界和官方的高度重视,经费也很充裕,所以虽然是一个少年级别的比赛,评判的级别却是不低。

  二百个少年的四百幅字,都用白纸糊了名字,二十名评判,每个人都看遍所有的字幅,然后各为它们打出分数,以十分为满分。然后将每个参赛少年的得到的四十个分数加起来,就是他的总分。最后的名次即以总分排出。

  这样一个流程,想想也会很费时间,也难怪要两天之后才宣布结果了。

  这样含剑他们就有一天的空闲时间。本来这一天的空闲,他已经打算好去吃钱塘府有名的美食,顺便逛逛庆春街。

  但现在五木先生来了。他听说了日程安排后的第一句话就是:“这样正好,明天含剑去考术士!”含剑只能哀叹,自己的口腹之欲又得延期方能满足了。

  回到客栈后,五木先生向含剑详细介绍术士考试的规则和流程,本来他说话就啰嗦,又时不时地插入一些像“想当年啊,我……”的回忆片断,含剑听了一个时辰才了解了个大概。

  原来这术士考试还分文试和术试,也就是笔试和实验考核。

  五木讲到文试的时候,拿出一本皱皱巴巴,还泛着黄色的册子,说道:“这是为师当年考前,你师祖所传的文试秘宝,可能考到的问题都在里面,你今晚就好好看一遍吧。”

  含剑不禁哑然失笑,这不是自己曾经很熟悉的题海战术么!

  至于术试,会测一下真力,然后考试者当场做三个阵法,三个符,阵和符均有一个是指定的内容,另两个自选。

  “其实术试为师并不为你担心,你对这一层次的术法已经基本融会贯通了,倒是这文试……要不,再过几天去考试?”五木先生担心地问含剑。

  含剑翻了翻那本“文试秘宝”,见这题海还不是那么恐怖,晚上花点时间看一下还来得及,就说道:“不用了,师傅,弟子有把握。”

  晚上,含剑捧着秘宝挑灯夜战,念念有词,仿佛又回到了高考前的时光。 
 
第六章 考术法士 [本章字数:2323 最新更新时间:2006-07-07 07:21:08] 
 
  早上辰时没到,含剑的门就被人拍得山响。含剑迷迷糊糊起来,开门一看,果然是五木老头,他今天精神看起来好得出奇,穿上了白底蓝边的术士袍子。

  含剑抱怨道:“叫魂啊!大清早的,还没睡醒呢!”

  五木先生也不生气,说道:“小兔崽子年纪不大,起床气倒不小!今天要去城南的葵花巷去考试,不起来得早一点能行吗?都已经辰时了!当年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啊,……”

  含剑知道他啰嗦的老毛病又要犯了,连忙说:“打住,打住!我这就去洗漱还不成吗?”

  匆匆洗漱收拾完毕,两人在街边叫了一辆驴车赶往葵花巷。

  到了地方下了车,五木先生指着一幢气派的大楼说道:“这就是钱塘府术法协会……咦,怎么又装修过了?这帮家伙真是有钱,上次就是半年前,来的时候屋顶还是青陶瓦的,这就换成琉璃瓦了!”

  含剑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还没见过超过三层的楼房,只见眼前的这幢大楼,足足有七层高,最上面是一个气派的双脊大屋顶,盖的全是金色琉璃瓦;墙面刷得雪白,窗框镏金,每一层都有金色的飞檐挑出,端的是金碧辉煌,禁不住赞叹一声。五木先生虽然眼中艳慕,嘴上却道:“有什么好的,俗气!”

  两人走进大楼正门,只见里面是一个宽阔的厅,装饰精致,平石铺地,只是里面好像没什么人。再仔细一看,接待客人的台子后面坐着一个身穿术士服的二十多岁年轻人,以手支额,正在打瞌睡。

  五木先生带着含剑过去问讯,那年轻术士猛地被叫醒,也没好气,懒洋洋地说道:“有什么事啊?”

  五木说明了来由,那术士瞪大了眼睛,从上到下再从下到上打量了含剑两回,说道:“他?这个小孩考术士?他多大了?”

  “十岁了。”

  年轻术士疑惑地看着五木先生,“你不会是开玩笑吧?这么小的孩子来考术士,能行么?”

  五木听这小年轻唧唧歪歪,心里火了:“怎么啦?神州国术士总会的规定,年满十岁可以考术士,你不知道吗?”

  “可他不过是一介平民……”

  “平民怎么啦,你不是平民?我也是术士,他行不行我最清楚!你到底让不让考试?不让考我去找你们会长林觉声去!”

  那个年轻术士见五木提到林会长,还好像很熟悉的样子,不知道眼前这个老术士是什么来头,口气就软了下来:

  “好了,好了,我也没不让考试么。我也是好心,怕你们白交了报名费而已。”嘴里嘀嘀咕咕,飞快地取出一张报名表格,让含剑填写。

  含剑填完表,那术士手一伸,道:“报名费拿来,五百文!”

  五木先生奇道:“怎么是五百?前年还只要二百文。”

  那术士撇撇嘴说道:“那都是老皇历啦,去年开始就是这个价。你到底要不要考?”

  五木犹自愤愤地唠叨不休,含剑已经爽快地交了钱,术士把表格给他,带他们去楼上考试。

  负责考试的是一个中年术士,见含剑是个十岁少年,有些惊讶,不过倒没有一楼那个年轻术士般的大惊小怪。对含剑说了考试规则,就让他独自一人进了一个小房间文试,五木先生则在外面等候。

  见到文试考卷,粗粗浏览一遍,含剑当即放下心来,这试卷总共三大张纸,题目很多,但基本上都是五木先生的老生常谈,含剑耳熟能详,于是取过笔墨,唰唰地写了下去。不到半个时辰,含剑就写完了,走出将试卷交给考官。那考官接过试卷也不说话,示意他在外面等着,径自进了房间。

  良久,考官才出来,说是可以进行术试了。五木先生这下大为放心,告诉含剑说,这表示文试已经通过了。

  含剑又随着考官进了另一个房间。这个房间明显比刚才那个大,房里一边的几张桌子上整齐地放着各种术法材料,另一半房间完全空着。房间的墙壁上面画了许多阵图,含剑粗粗看下来似乎是一些防御阵法,不过和自己熟悉的小屏御阵并不相同,猜想是为了防范考试者不慎弄出事故来,毁坏房屋吧。

  考官说道:“术试第一题,制一个小寒冰符。”

  这小寒冰符并不是什么怪异生僻的符,少学术课第一年的教程的最后面就有这个符,符做成后,使用时真力捏决透符,将符放入装有水的碗里,可使水骤冷成冰。含剑从桌上熟练地挑出所需材料,取笔蘸水调和了的琉璃粉,很快就画好了符。

  考官拿了一个盛满水的瓷碗放桌上,含剑运了一丝真力捏符,然后把符投入碗中,只见碗里的水面上冒出丝丝白汽,一会儿功夫,整个碗里的水都结成了冰块,那碗嘭地一声,裂了。

  本来,一般的小寒冰符效果只能让碗里一部分水结成冰块,浮在水面上,碗自然不会裂开,只是含剑的书符方法与众不同,虽然他没有运用效果最强的行书法,但因注意到了书写时真气运行的连贯,符的效果还是比通常要强得多。

  考官脸上微显惊讶,但没有说什么,收拾了碎碗后说道:“术试第二题,设一个光明阵。”

  光明阵恐怕是含剑最熟悉的阵法了,它和小光明阵的差别仅在阵图不同,比小光明阵的阵图要大一倍,复杂程度则近四倍,在初级阵法里也算比较繁复的了。但阵图复杂对含剑根本不是问题,他三下五除二设好了阵,书写阵图的时候还刻意停顿了几次,免得阵法太强,引人注目。

  下一个术试题是自行制作一个符,含剑事先早就想好了,就做了一个雷火符,不过这次可没有像上次捉弄五木先生那样,用洋葱汁浸泡符纸,胡椒粉画符。

  符做完之后,含剑问在那里试验,考官示意就在空着的半间房里。含剑也不客气,捏符就朝地面上扔。

  只听“轰”的一声炸响,声音倒也不是很大,但炸出的火光里却显出七彩绚烂的光芒。考官惊呀地“咦”了一声,问道:“这是什么?”

  “学生发现,雷火符里增加几样辅材,可使火光变成七彩颜色,再减小捏符的真力,这样的雷火符威力不大,在晚间却非常好看,可为节日喜庆等助兴。” 含剑说道。其实这并不是术法的功劳了,含剑在符上撒了铜绿、钴蓝、白垩、铁粉等,这些粉末在火中会显出各各不同的颜色,这是那个世界里中学生都知道的道理。

  考官点点头,难得地说了个“好”,然后道:“术试第四题,自行设置一个阵法。” 
 
第七章 小小术士 [本章字数:2492 最新更新时间:2006-07-07 18:38:50] 
 
  含剑为术试的自选阵法,也作了准备,他曾经在五木先生的私人收藏书籍里看到过一种阵,虽然是很少人用到的生僻阵法,但从材料、阵图来看,还是一种中级阵法。

  他选好材料之后,取了一块桃木一块胡桃木,在两块木板上分别设好阵,将两个阵离开一段距离摆放好之后,开启阵法,含剑请考官在其中胡桃木所做的阵旁边,自己在另一个阵边上,用指甲轻轻刮擦木板。

  考官在另一边清晰地听到了指甲刮擦木板的沙沙声,想了一下,不是很确定地问道:“这大概是传音阵吧?这个阵法阵图繁复,用处不大,据说一般百步之外就无法传音,你为什么要练这个阵法呢?”

  含剑笑道:“我想设置一个中级阵法,不过知道的中级阵法不多,有些又没办法在这里演示,就选择了这个。”

  阵法的初级、中级、高级之分一般来说是根据材料获得的难易、阵图复杂的程度,以及有没有特殊的真力运用要求等来区分。一个初级术士,对绝大多数初级阵法,只要有了阵图,都可以轻松做出;而对中级阵法,材料稀有的姑且不论,即使材料齐备,因为阵图复杂,初级术士也常常设阵失败;至于高级阵术,可能一个初级术士穷经年之力也未必能设成。

  但这个分级并不是十分严格,常常有些阵法介于两个级别之间,不同的书上可能会将它归作不同级别。不过含剑现在所做的传音阵,却是公认的中级阵法,甚至是在中级阵法里也是偏难的,因为它的阵图太难画了!

  这个阵的阵图大小和初级阵里的光明阵差不多,笔画和繁复程度也类似,但关键所在是:它是一个对偶阵。实际上它是一个送音阵和一个收音阵组合而成,做在桃木板上的是送音阵,胡桃木上的则是收音阵。

  这两个阵,阵图有很大部分是一样的,而画阵图的时候,这些相同的部分必须画得几乎一模一样才行,只要稍有差异,传音的效果就很差,或者干脆就没有效果。

  术士画符画阵,很少有两次能一模一样的,但通常并没有太大关系,但这个传音阵不一样,一般的初级术士如果要设这个阵,就必须在画第二个阵的时候细细照着前一个临摹,这样一来,真力的运行自然时断时续,效果一定不会太好。即使是中级术士,没有经过一定的练习,这传音阵也很难设成。

  但我们知道,画符图、阵图一向是含剑的强项,即使是这种对偶阵也不例外。对他来说,即使不照样子临摹,只要用心一点,也能将两个阵图的相同部分画得极相似,而且这还是在真气流转决不停息的情况下画出的,所以阵的效果好是当然的了。含剑选择一个中级阵法,而且是这个传音阵来演示,自然是显示自己超强的阵图书写能力。

  那个身为考官的中年术士,前面一直面无表情,不苟言笑,到这时终于露出了赞赏的表情,说道:“好小子,有前途。”话一说完,又恢复了严肃的表情:

  “术试第五题,以给定材料自行制作一个符。”

  给定的材料就放在一张桌子上,一张姜黄纸,这个没有问题,大多数的符都是写在姜黄纸上的,对于符来说,其实纸张起了“体”和“源”的双重作用;但桌上竟然没有一般用来书符的朱砂或者蓝砂!有的仅仅是一小包白色粉末,含剑打开闻了闻,确定这是薄荷粉,心中已经有了底。

  这个第五题,虽然是自选符术,但在给定材料的前提下,比指定要考试者做某个符更难!相信这一题无论给的是什么材料,肯定不是大路货,比如这次要是给了朱砂,那一定不会给姜黄纸!它考的是受试者知识面的宽度。

  还好,含剑还知道使用薄荷粉的两种符,于是用清水调合了粉末之后,略一回忆,就在纸上画下了一个宁心符。

  这次,考官见到含剑画下的符图,也不试验符的效果,就点点头说道:“记性不错!”

  也难怪考官忍不住要夸奖他,有的受试者二十多岁年纪,比含剑记忆阵图、符图的时间要多上好几年,也不一定能记得宁心符这样一个不常用的符图。如果他知道含剑是昨天才被临时拉来考试,没有作任何准备的话,更不知要怎样惊讶了呢!

  “术试最后一题:用给定材料自行设置一个阵。”

  含剑去看放在桌上的材料:一块柳木板,一瓶生漆,一小包铜绿粉。

  他不禁皱起了眉头,以这三样东西作为“体、源、使”的阵法真的很难找啊!比如轻身阵,生漆必须换成石蜡,而且还要以鹊羽为辅;如果是用于坚固土木结构的强固阵,那包铜绿一定要换成铅粉;而用材最接近的避水阵,还少一样绝不可少的辅料……

  诶?慢着,这辅料……

  含剑贴着桌面仔仔细细地寻找着,终于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他小心地拣起,问考官:

  “先生,只要是在这张桌子上的,都是给定的材料,是不是?”

  考官回答:“是的。”

  含剑高兴地将手里的东西——两根头发,用火烧了,将灰烬混入生漆。原来这避水阵所须的辅料,正是毛发灰!

  辅料的问题解决之后,阵法很快就在柳木板上设好了。含剑把木板浸入水里,果然木板上面出现一个水无法进入的半圆形区域,像一个大水泡。

  最后,含剑还要去另一个房间测一下真力水平。

  这里测真力的装置和含剑学校里的稍有不同,是长条形而不是圆盘,不过也有许多黑白相间的条纹,代表真力的强度。含剑面带羞涩地将手按上那上面的黄玉盘,只见表示真力的变色范围在第七格上就停住不动,相当于学校那种测量仪器的七百圈。

  那考官显然很失望,又有点觉得不可思议,摇了摇头,就让含剑先出来等着。

  五木先生早已在外面等得不耐烦,见含剑出来,急忙问术考的题目和过程。含剑一一告诉,五木越听越惊,最后道:“初级术士考试哪有那么难的!不行,我要和他理论!”

  “你说得对,初级考是不会这么难。”身后传来那中年考官的声音,原来他出来了。

  “其实这孩子做出第四题,也就是设成功传音阵之后,初级考他就已经通过了,后面的考试是看他能不能通过中级考核。”

  五木喜道:“哦?那他都通过了啊!那岂不是……”

  考官说道:“很遗憾,这孩子天资聪慧,术法技巧、应变、记忆都是上上之选,但真力实在太差!十岁只有七百,连一般孩童的中等水平也不如。中级术士最少也必须达到一千的真力。所以这次只能给你初级术士的品级。” 他又想了想,又对含剑说道:“下次来考中级,如果我还是考官的话,你就只要测一次真力,达到一千就可以了。”

  含剑接过盖着钱塘术士协会大印的术士证书,心里还是很高兴的。术士,虽然是初级术士,也已经超越了父亲萧至善对自己的期待了呢! 
 
第八章 乾坤包 [本章字数:2593 最新更新时间:2006-07-07 18:41:25] 
 
  五木先生听了那中年考官说的话,赶紧向他问了名字、住址,打算一两年之后,等含剑真力强一些之后,可以找他来考中级术士。也难怪五木紧张,有些天赋差一点,运气也差一点的人,到老了也还是个初级术士;就是五木本人,当年也是试了两次才通过的呢!

  含剑却并不在意,在他心目中,中级术士只不过是自己追求目标途中必然经历的一个阶段,甚至于高级术士,术师,也不过是更高一级的里程碑而已,他的终极目标,是代表了术法一界最高水平和最高荣誉的大术师!他怎么可能去担心中级术士考不过呢!

  当然,十岁的含剑还只能把这一理想埋藏在心里,免得身边的这些燕雀来笑话自己这只鸿鹄,尤其五木这老头,自己若是说出想要成为大术师,恐怕他嘴里所剩不多的几颗大牙就不保了!

  五木先生问到了考官住址,含剑以为这就可以走了,不料他却拉着含剑径直往楼上跑。含剑问:“咱们去哪里?”五木答道:“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到了三楼,熟门熟路地就往一个房间里走,含剑只来得及看到门口写着“术法精品”四个字。五木这才说道:“身为术士,身边怎能不带着几样法宝。这里是江南最大的术法协会,要买术法物品,没有比这里更好的了。”

  含剑打量这个房间,见里面布置得就像一个商店,几个琉璃柜子里陈列得琳琅满目,墙上也挂着各种术士用品,几个身穿术士服装的人满怀期待地看着他们两人,眼神就像那个世界里商店的店员。

  五木先生也不废话,大声道:“快把最好的术士防具和桃木剑拿出来,我们看看!”

  “店员”们听得这话,感到大客户来了,大喜,赶紧七手八脚地拿东西,一会儿功夫十几样防具和七八把剑摆在了柜台上,他们又开始七嘴八舌地介绍起来:

  “老先生,这件术士袍子胸口背后都设了屏御阵,防御力强得很……”

  “您看这件,棉麻所制,保暖又透气,最适合老人家穿着了……”

  “这把剑桃木为底,精铁为锋,又有阵法又能砍,降妖伏魔最用得着……”

  五木和含剑见了这个架势,又好气又好笑,只好对他们说明,是为含剑挑选。店员们惊讶之余,又是谀词如潮,把含剑夸得是少年英雄,天下无双,含剑倒还没什么,五木先生就飘飘然又开始胡吹当年如何慧眼识珠了。

  收起了不适用的物品,店员们摆上了几样专为少年术士制作的剑和防具。含剑挑了一把做工精致的短剑,名叫“三合剑”,这把剑以三种木材制成,剑峰是上好的艾叶熏制过的百年桃木,上设高级攻击阵法“雷电阵”,还有一个空域可自行设阵;剑腹设了高级防御阵法“大屏御阵”,材料是冬至所降之雪水浸泡过的七十年黑心胡桃木;剑柄用西山湖莲心炼制过的八十年檀香木做成,只设了一个中级的辅助阵法导气阵,配合一根贯穿整支剑的精铁,可以加强真力的运用,剑柄上还有两个空域可以自行设置两个辅助阵法。

  总的来说这把短剑相当实用,含剑比较满意,攻防两个高级阵法虽然威力不强,但术士用桃木剑通常是在紧急时刻救急,真正战斗一般是用符;而且上面还有空域可以另设阵法,对原有阵法不满意完全可以再设一个威力强大的阵。不过价格也是不低,一贯铜钱,可以让乡下一般农户过半年了。

  防具含剑挑了一件背心,因为他不愿意成天穿个术士服招摇,背心可以穿在里面。这件背心名字很有意思,叫“贴心”!它前胸和后背都设有散力阵和御火阵,御火阵的功能自不必说,散力阵可以将集中在一点上的攻击力量分散到整个背心所覆盖的区域,只要不是惊天巨力,经过分散后的力量一般人都能承受,果然是很贴心的。背心售价七百文,也算性价比不错的了。

  含剑付完帐,随意看了一眼墙上,忽见那里挂着一只挎包,标价竟然是二十五贯!含剑一开始以为自己看错了,确认是这个价钱没错后,心中大为好奇,就请店员拿下来瞧一瞧。

  那店员见含剑对这个包感兴趣,十分高兴。这个包因为价格不菲,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人问津了,看来可以趁今天这位小财主初升术士,心里高兴的机会卖给他。赶紧滔滔不绝地介绍起来:

  “哎呀,小兄弟真是好眼力!这个包名叫乾坤包,可是我们这里最好的宝物了!你看这包,上好的小牛皮制作,摸起来又滑又软,背在身上神气好看;最最关键的是里面设了芥纳阵,东西放到里头就会缩小数十倍,就是把我们这里一屋子的东西装进去,都还塞不满一个角落!你看,我把这把剑放进去。”

  那人将一把长度足有皮包的三倍的剑放进包里面,很顺利地就放进去了。

  “取出来也很方便,包里面被分割成一百二十个格子,外面的玉版上也有一百二十格一一对应。刚才我这剑是放在第一格里面的,现在只要输送些微真力到玉版的第一格,往包里一捞就能取出来啦!”

  “哦?”含剑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空间阵法?”

  他曾经听少学的术课老师隐约提到过有一类阵和符能变小为大,变长为短,不过据说那些都是特级阵、符,一般的高级术士都不能施展。去问五木先生,五木支支吾吾语焉不详,想不到在这里竟然能见识到。

  含剑自己动手试了一下,将身边的几个铜钱放入乾坤包的第二格里,放的时候也要运真力在玉版的相应格子上。等要取出来的时候,真力一运到玉版上,似乎相应格子里的东西就会放大到合适的大小,不会因为缩得太小而找寻不到,也不会太大而取不出来。真是神奇!含剑感觉这只皮包已经不是单纯的术法制品了,将许多阵法组合在一起,其设计之巧妙,制作之精美,实在是大师级的作品。

  那店员见他沉吟不语,还以为他正在犹豫,又说道:“小兄弟如果诚心想买,我们还可以附送一个高级轻身阵,把它镶在乾坤包上,能够减轻八成重量!小兄弟就是在里面装再多东西也不怕了!”

  含剑听得还有这样的优惠,也不犹豫了,说道:“好,我就买下了。”就往身上掏钱票。他摸来摸去,只拿出了十八贯票子,向五木先生问道:“师傅,你这儿还有吗?回去弟子还你。”

  五木寻遍口袋,也只找到两贯多钱。含剑为难地道:“根本不够啊!看来只能下回来钱塘再买了。”

  那个店员哪肯让这笔生意等到什么“下回来钱塘”这样飘渺虚无的机会上,赶紧说道:“哎!二十贯就二十贯吧,说实话,这个价钱我们是亏本啦……”

  付了钱,含剑斜挎着乾坤包,将三合剑和贴心背心都放入了包里,一边从术法协会出来,一边还喜滋滋地试验乾坤包的用法。

  坐上驴车后,含剑从口袋里取出两贯钱票还给五木先生。五木一愣,随即明白了,哈哈笑着说道:“你个小兔崽子,这几年我还以为你改了脾气了呢,没想到还是一副奸商本性!”

  含剑道:“你看这术法协会,金碧辉煌的,不知道到处赚了多少钱!我这不过是让他们少赚了五贯而已。” 
 
第九章 并列第一 [本章字数:2205 最新更新时间:2006-07-07 20:20:07] 
 
  在钱塘术法协会里,含剑摸口袋装穷,省下了五贯钱,其实身边还有不少钱票,这次来钱塘,萧至善大方地给了二十贯做零花,再加上含剑自己颇有私房,总共带了三十贯之多,也算得一个小款了。

  连考试带买东西花了半天时间,含剑出来见时间已到午后,就叫驴车车夫驾车直奔闻名已久的望江楼而去,五木先生听说是去品尝江南名菜,自然是欣然同意,高兴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望江楼矗立在茂春江畔位置最佳处,登临楼台,如沐仙风,春江美景尽收眼底,果然好景致!

  含剑找了一个临江观景的好位子,让小二把有名的好菜,像什么西山醋鱼,荷叶粉蒸肉,鱼头浓汤,油焖春笋等等都端上来,一尝之下,果然觉得鲜嫩软滑,香醇绵糯,清爽不腻,江南名菜,名不虚传!又取出自己带的百粮醇。含剑美景在眼,美味在口,美酒在喉,只觉人生快事,不过如此。正想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但那五木老头却实在是个极俗之人,见到美食眼放绿光,据桌大嚼,吃相难看不提,喝了一点酒以后还醉态大作,盘腿在椅子上,喝五吆六,让楼内其他客人不禁侧目。含剑虽然不怕别人的白眼,而五木丢脸也只丢他自己的脸,但仅有的一点文思却已经跑得无影无踪,只好作罢。

  不管怎样,这一顿吃得却是酣畅淋漓,大慰含剑平生的馋意,只觉前后两辈子三十年,这一顿吃得最爽,虽然花了一贯钱,一点也不觉得心疼。五木更是吃得胃饱肚圆,醉眼迷离。两人施施然下了楼,又叫了驴车回客栈,等到了客栈,已经是华灯初上时分了。

  含剑连拖带拉地将五木先生扶进客栈,鲁先生和姚志欣见了大为惊讶,赶紧帮忙。两人本来就对整天摆弄石头木块的术士没有好感,这下更是觉得术士粗俗不文。鲁先生只觉含剑这样一个好苗子去分心学了术士实在是可惜,决心回环山镇后好好地和司茂、含剑父母谈一谈,争取将一只迷途的羔羊拉回正途。

  第二天是书法大比发榜的日子,含剑和鲁先生、姚志欣都早早地起来,准备停当后乘驴车去洗笔巷,而五木先生还在呼呼大睡。这钱塘府里的驴车非常多,就好像另一个世界里的出租车一样,招手即停,倒也方便,只是有一利必有一弊,大街上常有驴粪,未免不雅。据说钱塘府准备发布政令,责成驴车协会每日派人打扫街道马路,也不知是否属实。

  到了洗笔巷书法协会,里面的人已经很多,参赛的少年和师长们个个心中焦急,盼着成绩赶紧公布,有的自然是希望获得个好名次,不过更多的大概是想着早点知道赶紧回家。

  含剑现在就是想早点回家的人中的一员,不过这次却由不得他看热闹,书法协会的美女执事一见到他就高兴地迎了上来,笑容神秘地对含剑和鲁先生说道:“我先在这里恭喜小含剑了,呵呵!”问她含剑得了什么名次,却不肯说,只道:“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么!”

  随后她就拉着含剑去了她的书房,摊开一张白纸,要含剑帮她写几个字。

  含剑看她拉自己往书房跑,早就猜到是怎么回事,心中大乐,想道:“这下子我含剑也成了名人了,竟有人要我题字签名了,哈哈!”抑住肚里得意,问夏小姐要写些什么字。

  夏语冰忸忸怩怩,最后说道:“……就写你那首写西山湖的诗吧!‘……若把西湖比处子,浓妆淡抹总相宜!’哎呀,这诗写得太好了,你不知道,这几天钱塘那帮酸文人把这诗争相传抄呢!”

  含剑看她眼里充满希翼,心想这诗反正也是抄袭的,看这夏小姐也是难得的美女份上,索性做个大人情给她。于是取笔蘸了紫叶水墨汁,略一思索,运笔写道:

  “初到钱塘胜景,惊于西山湖之美;初见小姐语冰,感人之美有甚于湖之美矣!是人之秀美溶于湖光山色,抑或山水之灵气集于江南佳丽耶?吾不能辨矣!遂作诗以赠佳人——茂春萧含剑。

  水光潋滟晴方好,

  山色空蒙雨亦奇。

  ……”

  一气呵成,绝无停顿,含剑写完细看,觉得这幅字神气完足,笔意流畅,有生以来所写的字,倒以这幅为最好。

  夏语冰看了诗前面的文字,兴奋得两眼放光:“天哪!这可是注定千古不朽的诗,那我的名字岂不是也要被世代传唱了?”

  她兴奋之下,禁不住一把抱起含剑,在他脸颊上大大地亲了一口。

  忽听副会长黄琪的声音远远传来:“夏语冰,你在哪儿?仪式要开始了!”

  夏小姐赶紧收起含剑写的字,自言自语道:“这可要收好,别让谁进来顺手牵羊了去。”一拉含剑,道:“走,快去,要发榜了!”

  两人又来到那天比赛的大厅,只见人头攒动,大人小孩济济一堂。含剑眼尖,看到了人群里的鲁先生和姚志欣,跑去会合他们,而夏语冰则走到大厅前面去帮着进行发榜仪式了。

  只听大厅的钟敲了三下,人们安静下来,黄琪走上台去,大声宣布道:“本次钱塘郡少学书法大比,名次已经排定,现由书法协会会长程敬堂先生宣布前十名!报到姓名的学生请到台前来。”

  程老先生还是由夏语冰扶上台去,取出一张纸,清了清嗓子,开始念道:“第十名:平湖张玉成,二百九十分!”

  便有一个少年欢呼一声,和一名教师模样的年轻人拥抱一下,然后上前去,站在讲台边上。

  “第九名:钱塘王书平,三百零一分”

  “第八名:……”

  每报一个名字,就有一名少年上去,有的喜形于色,有的故作沉稳,但嘴角仍有掩饰不住的笑意。大厅里另有一些人却随着报出的名次越来越高,渐渐失望,但仍然抱着一丝希望,也许能有意外之喜。

  勘勘念到最后,程老先生道:

  “这次很巧,最高分数的有两位,因此并列第一名:钱塘黄谅,茂春萧含剑,三百七十五分!”

  大厅里响起了一阵掌声。

  黄谅和含剑,两个少年翩翩走了上去,并肩站立,相视一笑。黄谅伸出两个手指,作V形示意。

  含剑愕然。 
 
第十章 嵩阳学院 [本章字数:2308 最新更新时间:2006-07-07 21:21:32] 
 
  程先生宣布完十甲名单后,是隆重的授奖仪式,由诗文书法界的名人为十个少年颁奖。不过奖品却不怎么令含剑满意,淮州安阳郡出产的安阳纸和鄂州产的高档紫叶草墨汁倒也罢了,这平湖郡有名的十支“平湖笔”还是毛短如刷子,含剑只好苦笑着笑纳了。

  黄琪接着上来宣布,第十一到三十名都有奖品,其他参赛者也有纪念品一份,具体排名可看外面的张榜公告。另外,前十名参赛者午后还有安排,请按时再来等等。

  下了讲台,黄谅握住含剑的手,说道:

  “我早知你不同凡响,果然是这样!”

  含剑道:“我也有同样的感觉!”两人相视而笑。

  含剑伸出两个指头,问道:“你刚才作这个手势是什么意思?”

  黄谅道:“你比赛的那天不是做了这么一个手势么?我当时不解其意,现在知道了,你是预测我俩并列第一,是吧?真的被你料中,神奇之至!”

  含剑回想起来,确有其事,不过他当时是下意识地用了个前世预祝胜利的手势,不料黄谅却如此理解。这事情无法解释,含剑只好嘿嘿讪笑,道:“胡乱猜测,胡乱猜测而已!”

  这时候书法协会的副会长黄琪走了过来,见黄谅和含剑谈笑风生,惊讶道:“小谅,你和萧含剑认识?”

  黄谅笑道:“是啊,我和萧兄大比之前刚刚认识,一见如故。萧兄,黄琪大哥是我族兄,精明强干我万万不及。”

  含剑心道果然如此,微笑道:“副会长干练沉稳,以后一定成就非凡。”

  “哪里哪里,我这两年缠身于事务,书法文章都退步了,没办法,还真羡慕你们少年无忧的时光!小谅,萧兄弟的书意笔法其实非你所及,只不过有几位评判尚无法接受他的行书风格,才会两人并列第一。你回去可好好揣摩揣摩,不要井底观天,自以为了不起。”

  黄琪说了几句,又有事走了。黄谅一吐舌头,道;“我这位族兄,什么都好,就是喜欢教育人,其实他也不过二十出头,就这样老气横秋了。”

  又说道:“说我井底之蛙,我神州国哪个名家手笔没有见过,若不是萧兄天纵其才,我敢说十年之后,这书法界还真没有我看得上眼的。”

  含剑心想这黄琪的一番教导算是作废啦。不过黄谅身为世家名弟,身上有些傲气是自然的,而且他说的其实没有错,钱塘书文胜天下,黄谅能在钱塘郡少学大比中脱颖而出,假以时日,成为书法界第一人不是没有可能。至于自己的出现,实在是一个怪胎的说……

  和黄谅告辞之后,会合了鲁先生和姚志欣,就回客栈。鲁先生对含剑得以并列第一大感意外之喜,兴奋得满脸红光;姚志欣最后排名七十九,也算是不错的成绩,据说司茂答应得到百名之前的成绩会额外奖励,因此虽然被含剑的光芒所掩盖,老实孩子还是很欣喜的。含剑把奖品里的纸、墨汁和获奖证书随手放进乾坤包里,把十支平湖笔送了两支给志欣,两支给鲁先生。这十支笔,是平湖最有名的天书坊制作,相当难得,但对含剑却没有多大用处,剩下六支,他准备送少学司茂两支,幼学司蒙两支,一支给父亲,一支留着做个纪念。

  什么?你说为什么不送五木老先生?算了吧,他会拿这样的好笔去蘸朱砂的,那实在是可惜了:虽然是笔头粗短,像油画刷子,不过在这世界人的眼里,确实是好笔。

  回到客栈,五木先生已经起来,正在吃着不知算是早饭还是午饭,含剑道:“师傅怎的不等徒儿就先吃上了?”

  五木一愣,见含剑眼中闪着作弄的眼光,怒道:“我刚才快饿死了,怎么等得及!”

  含剑呵呵一笑,毕竟刚得了冠军,心情很好。

  五木先生本来不太关心含剑参加书法大比的成绩,今天见他心情极佳,好像是成绩不错的样子,忍不住问道:“书法得了多少名啊?”

  含剑笑道:“第一名啊。”

  五木笑骂道:“臭小子,做你的梦去吧!到底几名?快拿来给为师看!”

  含剑笑嘻嘻地捧过获奖证书给他看。

  五木先生接过证书一看,愣住了。

  含剑道:“这下你相信了吧?”

  五木忽然叫道:“你那笔随手乱写的字,也能得第一?真没天理啊!……早知道书法这么好混,当年我就转攻书法了!……”

  含剑,鲁先生,姚志欣三人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午饭过后,鲁先生陪含剑又去了书法协会。两人随着工作人员进了一间房,只见会长程老先生、副会长黄琪都在,除了另外几名获奖者和陪同师长之外,还有四名老者在房间里,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十个获奖者到齐之后,黄琪说话了:

  “今年的大比,我们特别邀请了两所大学院的书法协会的老师来观礼,在此我介绍一下。”

  原来那四位老者分别是衡山学院的祭酒和书法院院长,嵩阳学院的祭酒和书法协会会长。

  “四位老师来钱塘观礼,还有一个好消息带给大家,你们十位可以任选衡山学院或者嵩阳学院作为日后学习的学院,只要年龄到了,就可面试入学。”

  这真的是一个意外的好消息,衡山学院和嵩阳学院是神州国著名的学院,和京畿学院等另三所学院并称五大名校,无数少学毕业的学生挤破了头想进去,因此他们挑选学生也十分严格。没想到这次竟然给书法大比的获奖者以如此优惠的条件,只要年龄一到就可免试入学!

  含剑问鲁先生:“这两所学院哪个好?”

  鲁先生说道:“当然是衡山学院好,他们有专门的书法院,诗文氛围也是一流的。嵩阳学院不过是术法科比较厉害而已……”突然,他发现自己说错了话。

  含剑已经叫了出来:“好啊,我去嵩阳学院!”

  结果果然是衡山学院比较有吸引力,十名学生有七个选择了衡山,三名选嵩阳学院的学生还有一个是因为在嵩阳有亲戚。不过令含剑感到意外的是,黄谅也选择了嵩阳学院!

  含剑问他:“你怎么想去嵩阳呢?”

  黄谅答道:“你为什么去,我也为什么去!”

  含剑拿出那柄三合短剑,说道:“我是为这个。”

  黄谅哈哈笑道:“我猜的果然没错。”他从袖中取出一张符纸一捏,一阵清凉传来,盛夏的闷热顿时消散。

  含剑笑道:“真是想不到……那么,就嵩阳见!”

  黄谅道:“后会有期!” 
 
第十一章 荣归和出游 [本章字数:2162 最新更新时间:2006-07-07 21:23:42] 
 
  含剑他们一行回到环山镇的时候,已经是两天之后了。

  少学的司茂听说含剑得了大比第一,而且被嵩阳学院免试录取,喜出望外,高兴得说不出话来,只一个劲的说“好!好!好!……”

  得到这个好消息的环山镇少学其他先生们也来贺喜,尤其教授含剑的几位老师,每一个都上来摸一摸含剑的头,殷殷勉励一番,弄得含剑哭笑不得。环山镇的镇长得讯很快,也来凑热闹,给含剑发了一个大大的奖状(是的,这个世界里也有奖状,而且还多得很!……看来像这样惠而不费的好东西各个世界的聪明人都很喜欢……),上书:“为乡里争光”,除此之外,还给环山镇少学一个匾额,写着“为国育英才”。当天下午司茂老先生就让人把那匾额挂在了学校门口,还敲锣打鼓很是热闹了一番。

  含剑晚上就回了家,把这些个好消息告诉父母,当场把萧至善高兴得差点一头晕了过去。含剑得到书法大比第一,在乡下土财主萧至善的眼里虽然荣耀,还算不得什么;可嵩阳学院免试入学这一喜讯实在太突然了,这可是嵩阳学院啊!

  真溪村多少年没出学院生了?这次萧家子孙一出就出个位列五大名校的学院生,莫不是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而且,含剑还考过了初级术士资格,这在乡下人眼里,可能比考上学院生还要令人羡慕!术士是什么?是会法术的人!什么事情不能用法术解决?在他们看来,术士几乎就是无所不能的代名词,和上古传说中的神仙也没什么太大区别了!

  高兴得昏了头的萧至善立刻就想召集乡亲,摆宴庆祝,还是夫人李氏说,现在天色已晚,要庆祝不妨等到明天,才让他稍稍清醒了一点。不过他还是叫了邻居韩小露父亲韩承木来家里一起喝酒,两个人一个晚上喝光了两瓶百粮醇,都酩酊大醉。

  第二天,萧氏蒸酒作坊停了工,全家上上下下都忙着准备宴席。韩小露知道了含剑的事,也兴奋地跑来,问这问那。

  这两年小露潜心练剑,除了照《轩辕剑经》练习之外,为了让基础扎实些,最初还请了新源镇附近一位初级剑士教她基本剑法,每个月她都要去新源待上三五天。上了少学后,因为“武”课里面也有剑法,她就不去新源了。

  小露真力天赋极高,又有《轩辕剑经》里深入浅出地指点剑术关窍,进境很快。少学里爱武的一帮少年,即使比她大三四岁都完全不是对手。

  说到剑术,含剑也算丢脸,他和小露同时学剑,小露拜新源剑士为师的时候,他已经入了少学,也在学习基础剑法;《轩辕剑经》的原本就在含剑手里,小露那里看的还是抄本;可是到了如今,即使两人说好了不用真力较量,含剑在小露剑下也支撑不住三十招!小露没上少学的时候,含剑还可以在剑术课上以巧破力(没办法,含剑的真力弱么!),大出风头,可小露一来,他多次在老师同学面前被打得大败,一怒之下就不再去上剑术课了,只在家中练剑。

  小露对书法不感兴趣,但听说含剑考试通过了术士资格,大为羡慕,她现在还只会做最简单的“引火符”等几个符呢!于是缠着问含剑考试的经过,含剑听得津津有味,也不知听不听得懂。又听说含剑要去嵩阳学院,便问这嵩阳学院是什么样子,好不好玩。含剑这几天心情很好,就和她讲嵩阳学院如何如何,大多是那次学院祭酒见面的时候介绍的内容。

  韩小露直听得悠然神往,最后冒出一句:

  “我以后也要考上嵩阳学院!”

  这天晚上萧至善大宴村人,酒席摆了二十多桌,还请了陆家村的三位先生来喝酒,让含剑再感受了一次他在另一世界里,考上大学后父亲摆酒庆祝的感觉。他平常酒量不错,不知怎的,这天没喝多少就醉倒了。

  荣耀的时光转瞬即过,不久含剑又恢复了平常的少学生活。练字学文,音乐武技,构成了这个世界的文化,也构成了他的大部分少年生活。虽然含剑成就斐然,但生性并不嚣张,仍然尊重师长,友待同窗,谦恭有礼,每个人都很喜欢他。

  少年易老,悠然的岁月就在不知不觉中过去。含剑的文学、武技,术法,都又有了长足的进展,一年之后他和五木先生又去钱塘,找到术法协会的那位沉默寡言的中年术士,那人果然守信,含剑不用再考就通过了中级术士,只是含剑的心情不复当年的欣喜,却有了一丝茫然。

  十一岁的少年含剑,已经有了中级术士称号;又为天下闻名的嵩阳学院免试录取,只等年龄合格;家中虽非巨富,也是小有资财,而且含剑也不是贪财之人,童年时“想要发财”的理想早已经烟消云散,今日想起,不由发笑。

  别人在这个年纪所追求的目标,他已经都拥有,新的目标又在哪里?正如那个时空里古亚述人唱的:

  “沟壑渠流已各得其道,底格里斯和幼发拉底两河的堤岸已筑,

  我们还能有何作为?”

  含剑刻苦修习之余,不禁也有些迷茫了。

  而在术法修炼上,虽然掌握的阵法符图越来越多,技术技巧越来越熟练,可心中的两个疑问始终萦绕心中,没有人可以帮他回答:

  极天石如何使用?

  束缚阵、隐形阵和聚源阵设置的关键何在?

  翻烂了那本《阵符通幽》,也没有明确的说明。按照上面模糊的话语再结合自己的理解,含剑多次试验,结果也是全部失败。看来这两个问题,居于乡村一隅已经无法得到答案了。

  含剑想到了那个世界里一句很有名的话: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是啊,不如去外面的世界走走,说不定会有什么启发呢!老待在家里,迟早会变成井底之蛙的。

  于是,在含剑十二岁生日那天,他说出了一个让父母极为惊讶,甚至是惊惶的打算:

  “我要独自一人,出外游历两年!”

  未经风雨的含剑,此时还不知道他所作的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 
 
十二章 蛮荒 [本章字数:2314 最新更新时间:2006-07-07 21:27:20] 
 
  初夏,渐渐猛烈的太阳照着岭南潮湿的大地,升起氤氲迷瘴,令含剑呼吸间感到很不舒服。长草摇曳,飞鸟掠过,一片表面的平和之下,也许就蕴藏着危机。

  含剑穿着一身世人看来古怪的衣服,帆布制成,袖口裤脚紧束,身上上上下下不知道有多少口袋,手握铁剑,还斜挎了一个牛皮挎包;皮肤已经晒得黝黑,衣服下的肌肉也隐隐鼓了起来,再不是那个文质白衣少年啦。

  他看着眼前没有路的荒野,不由得叹了口气,如果不是心中那一点执著支撑着,也许他就马上转身向北了吧。

  突然,长草里蹿出一只像狼又像狗的猛兽,直向背后含剑扑来!含剑听到风声,灵敏地闪开,那猛兽一扑不中,一扭腰腿,疾转身又向他扑来。

  含剑叫道:“是豺狗!”也不慌张,铁剑横过逼得豺狗转了一个方向,一俯身又一次躲开豺狗的扑击,手里的铁剑已经刺入豺狗咽喉下,顺势一拖,那畜生整个胸腹已被破开,在地上抽搐几下就死了。含剑松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嗯哼,也不错,今天的晚饭有了。”

  ——自从含剑作出离家游历的决定,离开钱塘真溪村以来,已经有半年时光了。他最初是去了江州,因为他去向五木先生辞行的时候,向他隐隐说出自己有心中疑难未解,想要到处游历以增长见识。五木惊讶感慨之余,向他推荐去江州,因为那里有江南一带最大的国立图书馆,可能对解开疑惑有所帮助。

  含剑到了江州,欣喜地发现凭着自己中级术士的身份,很容易就获准进入国立江州大图书馆,只须缴纳一点小小的费用。含剑整日泡在图书馆的术法书堆里,想要寻找极天石、束缚阵、隐形阵和聚源阵相关的内容。结果半个月下来,他对术法的眼界又开阔了不少,想找的东西却一无所获。正当含剑失望想要离去的时候,无意之中翻到的一本旧册子上几句话吸引了他:

  “极天石,似为极西之地所产,须以极心草为辅,此草寻之于岭南蛮荒,不易得。”

  往下看去,有详细的淬炼、使用方法,还附了极天石和极心草的图,那册子上极天石的图案果然和含剑手里的石头一模一样。再看这本破旧的书册,封面上写的作者是“柳寒”,不知和当年的中州柳氏有什么关系。

  含剑也不去多想,取出纸张笔墨抄录了这一段,又将极心草图案临摹了下来,然后开始思考下一步的计划。

  既然要去岭南这个著名的蛮荒之地,也得好好了解那里有些什么。含剑又在图书馆里呆了三天,翻遍了所有介绍岭南地理、草木、飞禽走兽的书籍,然后到市场上买了许多驱蚊水、解毒药、避瘴丸,以及其他可能用得着的药品。又买了制作船帆的布料,让裁缝按着自己凭记忆画出的野营帐篷和军队作训服的图纸,缝制了一顶帐篷两套衣服。这些都准备好了之后,含剑想了想,又买了油盐酱醋,香辛调料,攀爬山峰的绳索等物,又请铁匠打造了一把合自己身材的上好精铁剑。

  自认准备完善了之后,含剑将这些东西都一股脑儿装进乾坤包,写了封信给家里说要到京畿一带游历比较长的一段时间,让他们万勿牵挂,然后就踏上了去两广蛮荒之旅。

  含剑也不着急,一路且行且住,趁此机会游历大好河山,溯大江而上,过淮扬郡春风十里,行秣陵府虎踞龙盘,又渡涉数百里云梦大泽,渐向南行。

  越过南岭之后,含剑才见识到什么叫蛮荒之地。这里全无人烟,森林草甸,沼泽河流,无不是猛兽横行,毒虫处处,加上气候潮湿,瘴气郁积不散,让刚刚从富庶两湖过来的含剑直觉得一岭之隔,差别有如天上地下。

  那本书册并没有说极心草生长在何处,只是从书册上的图案来看,叶短根长,似乎像是生长在高山上的机会比较大。这可苦了含剑,一座一座高山峻岭爬过去,晓是他身体不错,也累得够呛。好在这次他来岭南寻极心草,也抱了一个试炼游历的目的,登山寻觅之余,辨草识木,采集了不少有用的材料,又常常和飞禽猛兽搏斗厮杀,倒领悟了不少寻常练武习剑所不能获得的技巧,对《轩辕剑经》里所讲的有了新的认识。

  这《轩辕剑经》里的内容,虽然以一套轩辕剑法为主,也包含了许多作战技巧,实在是轩辕剑客一生武技剑术的精华,只是他一介武人,既不会系统性地总结,又不会循循善导,所写内容固然精深,却是零散杂乱,拗口难懂。含剑初习剑术武技的时候,觉得这本剑经里除了一套轩辕剑之外,其余内容简直无法理解,但进入蛮荒后两个月下来,逐渐有所领会。越是领会得多,越是感到这里面博大精深,蕴含了武道至理。有时候想来,甚至认为光凭轩辕剑客一人,断无法有这样深刻的意境,可能这剑经,或者其中的一些内容传自更早更厉害的人也说不定。

  对于剑经里的内容,含剑也是有选择有重点地学习。一套轩辕剑法十八式,每一式四种变化,总共七十二种变化,他虽然基本已经学全,但因为毕竟年少力弱,许多威猛刚劲的变化还无法体会,所以重点放在了一些以快制力,以巧胜强,卸力打力的招式变化上。

  其间,含剑还试图把前世记忆中对太极剑的粗浅认识:“圆转如意”融合到招式变化里,“创出”一些“变化”来,只不过他当年就跟着隔壁老头练了半年的三脚猫太极剑,又纯粹是锻炼性质,对太极剑的意境领悟连入门也算不上,所以这些自创的招式变化也时灵时不灵,好在他只在对付较小猛兽时候使用,也没有太大风险。含剑也不气馁,继续钻研,心想虽然我可能领悟得不对,但这“圆转如意”四个字是绝对不会错的。

  含剑将豺狗剥皮割肉,取了一块和野菜炖了当作晚饭,剩下的肉抹了盐和香料放进乾坤包里。看看天色将晚,他支起了帐篷,练了半个时辰剑法,就躲进帐篷里入定练功。

  从午夜之后开始,雨就开始淅淅沥沥下了起来,越来越大,到后来已经是倾盆暴雨。含剑再也睡不着觉,干脆坐起来重新练功。

  外面暴雨大风的声音中逐渐夹杂着一丝低沉的隆隆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大,最后竟如同千军万马奔腾而来。含剑涑然掀开帐篷向外看,只见大雨弥漫中,远处隐隐一跳白线奔腾而来。他的脸立刻变得煞白:

  “山洪!” 
 
十三章 漂流 [本章字数:2146 最新更新时间:2006-07-07 21:49:59] 
 
  山洪的锋线看似很远,冲倒眼前只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含剑也顾不上收起帐篷,只来得及背上乾坤包,爬上附近最粗壮结实的一株大树,洪水的前锋就挟着风雷之声,裹挟着泥石漫到了这里。大水所到之处,掩没灌木长草,冲倒冲断树木,含剑藏身的那棵大树虽然粗壮,也被冲击得不停摇晃震动。含剑只有在大雨中紧紧抱住树干,心中祈祷山洪赶紧过去。

  怎奈天偏偏不如人愿,忽然一块大山石被水从山上冲了下来,正好撞到了他藏身的大树上,喀喇喇几声刺耳的断裂声,含剑觉得所抱树干剧烈震动后开始倾斜,心里叫声不好,赶忙取出一个避水阵发动了起来,捂在头脸之间。

  那大树被撞断树干后猛地一头扎进了洪水,含剑也被带进水里,靠着避水阵才免了呛水的遭遇。含剑不敢放开树干自己浮上水面,因为不依靠这株树,他一个人在汹涌的洪水中如同一片小小树叶,随时都有可能被裹挟着冲到山石上撞个粉碎,根本支撑不下去。

  避水阵形成的一个气泡也不大,并没有多少空气,含剑很快就觉得憋得难受,好在这个时候大树终于浮出了水。含剑从水里露出头来,咋得新鲜空气,狠狠地透了一口。还没等他睁眼看周遭的情况,一个巨大的浪头打来,正中他头,其中夹杂的泥沙碎石更是砸得脑袋生痛。耳中只听到呼啸狂暴的风声水声,还有山体碎裂、树木折断的声音,不时有尖锐的断木岩石从不知哪里飞来砸入水中。

  现在还是水下比较安全。含剑深吸几口气,又依靠着避水阵躲藏在了树干下的水里,这里不仅浪头无法砸到,一些断裂的树木枝干、碎石块横飞也会被上面粗大的树干挡住。等避水阵气泡里的空气渐渐混浊,含剑就小心地浮上水去换一下气。后来他抓住了漂浮而过的几根芦苇,拿芦苇秆子作了换气管子直通到水面上,就再不必再费劲冒险浮上去了。

  水流湍急,冲得大树一直向下游漂流,含剑也只好跟着漂流下去。也不知过了多久,连避水阵的源力也耗尽了两次,含剑也取了两个新的避水阵更换。

  终于,水流渐渐变缓,沉沉雷鸣般的洪水声音也慢慢平息了下来。含剑从水下冒了一个头出来,吐出嘴里的泥沙,甩掉眼中耳中灌进的泥水,睁开眼睛。

  天已经蒙蒙亮,他也已经被洪水带着漂了一夜了,不知道漂到了哪里。周围是一片汪洋泽国,秽浊的泥水上偶尔浮着几根树枝断木,自己所抱着的大树,枝叶都不知什么时候被冲断了,只剩下一根孤零零的粗大树干。也幸亏了这根树干,要没有了它,含剑不知道昨晚自己会怎样了呢。

  但现在怎么办?眼力所及之处,都是水,难道还继续顺着洪水漂下去?也不知要漂到什么时候,漂到什么地方去。

  忽然觉得很饿。含剑爬上树干,骑在树干上小心稳住身子,从乾坤包里取出干粮大嚼起来。干粮是五天前自己做的熏制野猪肉,卤得很咸,放个十天半月也没有问题,就是为了紧急情况下准备的,只是太咸味道就不怎样了。乾坤包里还有昨天刚打的豺狗肉,不过是生的,眼下显然也不是生火煮肉的好地方。

  在这蛮荒地带历险,还真幸亏有这只乾坤包,因为放物取物要用真力输送到玉版上,水根本不能进去;制作挎包的小牛皮也很结实,虽然几个月下来面上磨得有些难看,不过要磨破它还早呢。

  想到乾坤包,忽然想起包底下的轻身阵要补充“源”材了,上一次还是两天前的事。这个阵法的源力耗尽可不是好玩的,里面可装着三四百斤零零碎碎的东西呢!忙拿出掺熔了樟脑的石蜡补充。

  坐在大树干上,含剑四处张望。忽见漂流方向的前方水面有一个黑色影子,也不知是不是陆地。随着树干往下漂,那黑影渐渐近了,赫然是一个小岛!含剑一阵高兴,因为即使前面是河流里的孤岛,上去之后只要等洪水彻底退去,自然有办法回到陆地上去。现在的问题是怎么到岛上去,只见大树干顺水而流,方向正是向着小岛而去。

  含剑期待地看着大树干渐渐漂近小岛,不料此处水已经渐浅,有一株高树露出水面,无巧不巧,正好挡住了他的大树干,那圆木头冲进树冠,被枝丫树叶缠住,晃了几下,就不动了。

  含剑急了,眼看小岛近在眼前,大约就十仗左右距离,却被搁在这里无法动弹!他拔出剑来砍那些纠缠住的树枝,终于大树干动了,挣扎了几下脱开了枝丫的重新漂流下去,只是转了一个方向,离小岛越来越远。

  含剑向着小岛方向使劲一跃,在空中斜飞了大约一丈光景,落入水中后奋力向岛游去。江南子弟自然水性不错,含剑在家乡泅水摸鱼也是一把好手,此时虽然疲累,凭着最后一点体力和求生的欲望,游得还比平常快了些。

  勘勘离小岛只有三四丈距离,含剑忽觉脚后水流有一阵异常的扰动,心中一动,下意识地疾收双腿,只听“唰”地一声,水花四溅,他转头向后一看,身后水里伸出一张长嘴和一个丑陋的脑袋来。

  “鳄鱼!”含剑惊叫道。急忙拔出铁剑,也不敢轻易出手,只侧身横剑,做好防守姿态,脚下却不停踩水,向着小岛方向过去。

  那鳄鱼和含剑对峙了一会儿,似乎感到不耐烦,大嘴一张,猛地向对手扑去。含剑早已蓄劲待发,斜身避开鳄鱼的大嘴,铁剑突地刺出,正中鳄鱼的左眼,一股腥臭的血花飞溅了开来。

  那头鳄鱼突受重创,凶性大发,狠狠地向含剑扑来。含剑生死关头脑中异常清明,侧身避过,正待刺瞎鳄鱼的右眼,不料那鳄鱼前爪拍击,正巧挡住了铁剑,剑噗地刺入鳄爪,一时间拔不出来,鳄鱼受痛,转头来咬敌人的手。

  就在这个时候,含剑眼睛余光瞟到之处,赫然发现三个灰黑长满疙瘩的背脊出现在水面上,向这边迅速游来。

  那是另外三头鳄鱼! 
 
十四章 书空之符 [本章字数:2160 最新更新时间:2006-07-07 22:24:37] 
 
  那三条新来的鳄鱼也许是闻到血腥而来,含剑此时也管不了那么多,因为洪水,他许多放在衣服口袋里的纸符全已经浸烂无法使用,乾坤包里倒还有,只是紧急之间腾不出手来取;先前的那条鳄鱼他都已经应付不过来,再加上三条,绝对是有死无生的局面!

  含剑不敢再和那条受伤的鳄鱼纠缠,铁剑划了几下佯作攻击,逼得它稍稍后退,脚下却加快了踩水的频率,想要向后退到小岛上。但那伤了的鳄鱼怎肯放过,见他铁剑不再刺出,人却后退了一些距离,便重新扑上。

  这鳄鱼一物,别看它在陆地上行动迟缓,步履蹒跚的样子,一到水中,却是行动敏捷,凶猛异常,绝对是河流湖泊中的霸王。那鳄鱼虽然受伤,却没有影响到活动能力,反倒使得它狂怒不已。鳄鱼这一重新扑上,含剑踩水再快也不及它速度的一半,无奈只能举剑刺出,希望再次逼退它。

  那鳄鱼仅剩的一只眼睛凶光大盛,不闪不避,忽地张开大嘴,狠狠咬住了铁剑。含剑大惊,抓住剑柄拼命左右摇晃,想拔出剑来,只是鳄鱼的咬力却是出名的强,这条鳄鱼又是含恨出嘴,虽然里面软腭和舌头被剑割破,直冒出血来,也决不放松。

  含剑无奈只能放手,疾向后退,突然发现脚下已经踩到了实地,已经快到岸边了。但这时,新到的三条鳄鱼也已齐齐扑到!

  含剑正待拼死一搏,准备好歹拉一只和自己共上黄泉路,只听“轰”的一声巨响,火光中一条鳄鱼的肩背上炸出了一个大洞,一条前肢也炸得飞了起来。竟然是含剑非常熟悉的火雷符!

  仍处危境之中的含剑也不及寻找这火雷符是何人所发,怎么看不到纸符飞来。险险避过另两条鳄鱼的扑击。只听又一声巨响,另一条鳄鱼被炸断了粗大的尾巴,顿时委顿。

  最先的那条鳄鱼不知何事,正在和那柄铁剑过不去,狠命咬着,这样,含剑眼前只有一条鳄鱼了!而且它似乎被连续发生的两次爆炸吓得有些呆了。含剑抓住机会,急忙往岸上跑。

  直到这时候,他才有机会观察四周,寻找火雷符是从哪里的。小岛的岸边站着一个魁梧的汉子,约莫二十七八岁年纪,光着上身,只在腰下围着一片不知是什么野兽的皮;大约是因为常年日晒,肤色黝黑,杂乱的头发披在双肩,很像含剑心目中原始人的形象。

  只见那人右手用食指飞快地在空中画了一个符号,如果含剑没有看错的话,应该就是火雷符的符图!然后他中指向着水面方向一弹,顷刻间只听又一声炸响,含剑顺着他弹的方向看去,第四条鳄鱼头颈间被炸得血肉模糊,眼见是不活了。

  “书空之符!”含剑暗暗叫道,心中的惊讶无以名状。

  这书空之符,又称掌心诀,是一种传说中的术法。含剑只看到在云山真人的笔记和江州大图书馆的一些古籍中提到过,而且都没有详细说明,只说是“书空之符,瞬发于手,无源无体,术士得之可与武士近身相抗,奈何今已不得见”。

  同等级别的单纯的术士和武士(剑士),近身遭遇战的话,基本上是武士占优势的一边倒局面,因为术士的攻击主要靠符,防守主要靠阵,符的攻击效果和威力虽然极大,但有一个重大缺陷,就是速度慢。一般来说,符是事先画好藏在身上的,攻击之前必须找到(从一大堆不同的符里面找到你想要用的,该有多难!现在知道含剑自己设计的衣服上那许多口袋是干什么的了吧?可惜现在都湿了。)、取出、运真力捏化、扔出,这一过程所需要的事件足够武士近身攻击好几次了。

  至于术士常用的桃木剑上所附攻击阵法,虽然运用速度会 比符要稍快一些,但也得是术士剑在手中的状态。另外,一般性的阵法攻击力并不强,比如含剑的三合剑上所附的高级阵法雷电阵,其威力未必就强得过一个初级的雷火符;而桃木剑上的阵法使用是有时间或者次数限制的,超过限制就要补充“源”材了。

  说到防守力而言,术士更无优势可言,因为各种附有防御阵法的防具武士也可使用,而武士更有身体强健、动作灵活的优势。所以彼此的胜负也就可想而知了。

  但是,如果术士有了书空之符,这一对比就大大平衡了!

  书空之符发出所需的时间,从含剑看到那人施展的情况看,大约是平常含剑用符的一半左右,这一时间上的差异非常重要,这样,术士攻击启动的速度就不比武士慢多少了,而符的威力是显而易见的,而且……书空之符似乎没有“用完”这一说?

  含剑想了那么多,其实也就一瞬间的功夫。他惊讶的是,这个看起来像原始人的家伙,怎么会施用已经失传了的术法?

  鳄鱼的威胁已经消除,人也到了小岛上安全地带,含剑突然觉得浑身疲惫无法抑制,一屁股坐倒在岸边。

  那个救了他的人见不再有鳄鱼冲上来,走到他跟前,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是什么人?”

  含剑忽觉这人的眼神极冷,准备好的的感谢的话竟说不出口,只是说道:“我叫萧含剑,是来两广蛮荒之地试炼的。”

  那人冷冷的目光上下扫了含剑一遍,说道:“跟我走!”

  本来含剑对他很是感激,但听到这样冷冰冰命令的语气却不乐意了,说道:“你是什么人?我为什么要跟你走?”爬起来转身就要离开,刚才想的要询问关于书空之符的事情自然抛在了脑后,只想离开这个人越远越好。

  那人上前一探手,也没见他如何使招,含剑的一只手腕已落在他手里。含剑只觉得腕上一阵剧痛,像被套了一个不断收紧的铁环,知道遇上了武术高手,心中既惊且怒,大叫:

  “放开手!你要干什么!”

  无论含剑一开始的恭谨还是现在的愤怒反抗,那人的语气脸神毫无变化,冷冷地说道:“我救了你,你就要跟我走。”

  他也不再多说,任凭含剑挣扎怒骂,拖着含剑就往岛的深处走去。 
 
十五章 凶狠 [本章字数:2410 最新更新时间:2006-07-07 22:45:11] 
 
  含剑现在身处的小岛远看不大,走进去却很有些曲曲折折,那人就拉着含剑在岩石长草中穿行,不理他咒骂挣扎,也不管他被拉着走得跌跌撞撞,只是一言不发大步向前走去。

  含剑骂得累了,只好住嘴,心里惊恐,不知道这人抓住自己要做什么,晓是他急变百出,现在遇到这个人也是无计可施。含剑在家中的时候日子过得顺风顺水,父母、师长都一般地疼爱于他,从未真正遇到过什么挫折;即便是来到这两广蛮荒,虽然屡经磨难,也都是凭着实力和机智化险为夷。不料这两日先是遭遇洪水,随后又差点饱了鳄吻,好不容易逃得性命,现在又被一个凶蛮汉子抓着不知去干什么,心里一急,泪水就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转过一块大石,含剑看到了另一个人,也是如同野人打扮,只是年纪稍大,约莫三十多岁年纪,样貌和抓自己来的那人有些相似,他坐在地上一堆篝火旁边,正拿着一根铁签穿了什么肉烤制。

  年轻点的汉子放开含剑的手腕,也坐到篝火前,说道:“大哥,我回来了。水还没退。”这人看来天性如此,和自己人说话也是冷冰冰的。

  中年汉子没有看他,眼睛盯着手里的烤肉,皱着眉头说道:“让你去看一下水,怎么去了这么久?”说话声音嘶哑难听。

  “我找到一个能用的人。”

  中年汉子瞥了含剑一眼,见他兀自跌坐在地上,表情痛苦地抚摸着手腕被抓的地方,眼眶还红红的,说道:“这还只是一个小孩子,当什么屁用!”

  年轻汉子道:“我刚才看见他独斗一条鳄鱼,手脚很灵便。”

  那中年汉子有些不信地又看了一眼含剑,但他知道自己同伴从来不说谎话,也就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和前面那个放在一起吧。”他手里铁签上的烤肉已经开始流油下来,香气四溢,含剑折腾了这半天,早已饿了,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那年轻汉子听了同伴的话,也不多说,一把抓起含剑,拖着他像另一个方向走去。含剑叫道:“你要干什么!你们是什么人?”

  中年人皱了皱眉头,说道:“重远,让这小子安静点。”

  那个叫重远的年轻汉子二话不说,狠狠一个巴掌打在含剑脸上,顿时脸颊高高肿起。含剑没料到他说打便打,一时怔怔地说不出话来。良久,他忽然怒气爆发,大叫:“我和你拼了!”冲着那人的腰间狠命地挥肘击出,运上了十成真力。

  重远没料到他还会反抗,猝不及防,结结实实地吃了一记,虽然功力深厚,也有些吃不消,而含剑更是被反震之力震得胸口翻江倒海般的难受。重远重重地“哼”了一声,回头对同伴说:

  “大哥,这小子有点倔。”

  那大哥咬着烤肉,头也不回地说道:“你自己看着办。不过既然你说还有些用处,就不要打死了。”

  重远拉着含剑走远了些,狠狠地将他拖倒在草地上,从边上树林里中选了一根粗大结实的树枝撸去了小枝树叶,做成了木棍,将含剑踢成面朝下俯卧,抡起木棍向含剑臀部打了下去。

  含剑一声惨叫,屁股上钻心的痛,挣扎着想要爬起,忽觉一只脚踩上了他的背脊,压得他无法动弹。那木棍继续一下一下落在臀部、大腿、手臂,虽然没有含上真力,却是每一下都沉重无比,含剑开始还惨叫几声,后来声嘶力竭,叫也叫不出来了。

  重远停下棍子,问道:“服不服?”

  含剑说不出话来,只是平时隐藏在随和开朗底下的傲气和倔强此时却无可抑制,执著地摇了摇头。

  重远道:“好。”棍子又重重地落了下来。

  含剑咬牙想要坚持,只觉眼前一黑,还有许多金星在飞舞,再往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含剑再次有了知觉的时候,发觉身在一个阴暗潮湿的山洞里,躺在一蓬乱草中。他想起来,微一动弹,就发现自己浑身百骸酸痛无比,只好作罢。

  “你醒了?”

  一个陌生的声音。含剑艰难地转头看去,见山洞里另有一个人在,四十不到年纪,浑身穿得破破烂烂,脸上肿胀可怖,却有一双善良的眼睛。

  含剑警惕地问道:“你是谁?”

  那人叹了口气,道:“你不用害怕,我和你一样,也是被他们抓来关在这里的。”他说着,掀起腿上褴褛的裤子,只见上面青一块紫一块,全是伤痕。

  “这些都是他们打的。这两个东西,简直不是人,是畜生!”那人说着说着激动起来,大概是许久没有人可以说话诉苦了,一下子全部爆发出来:

  “尤其是小的那个,我那天只不过到外面拉屎时间长了一点,他回来找不到我,就去外面找,见到我就劈头盖脑地打,我求饶也不行,结果就这个样子了。”

  含剑见也是同病相怜的人,心下恻然,问道:“你是为什么被抓来的?”

  那人说道:“我也不知道。我是云梦那边采药的人,也是鬼迷心窍,以为岭南药材多,就大着胆子来这里寻药,没想到没有死在野兽嘴里,却落到这两个畜生手里。那天我在附近山上看到悬崖上有一株红莲花,想爬上去采,刚刚攀上几步,就被那个大畜生的抓了下来,也不说干什么,就被关在这里,已经三天了。昨天上游来了洪水,你也被抓来了。”

  说到这里,他走到含剑跟前问道:“你是来做什么的?我王水根王药匠采药多了,也懂一点医,昨天看你身上的伤,我以为总得要三五天才醒得过来,就给你铺了草垫在身子下面,又喂你吃了葛根。想不到今天你就醒了。哦,对了,肚子饿不饿,葛根还有一点,这东西难吃,可好歹管饱,我进山采药有时候干粮没带足,就会吃这个。”

  王药匠端过来一只破碗,里面大半碗汤水,泡了几支树根模样的东西,大概就是他说的葛根了。含剑感激地说了声谢谢,撑起身来,取了一支葛根咬了两口,只觉淡而微苦,勉强吃了一根就不想吃了。他摸摸身边,万幸自己的乾坤包还在,就从里面取出两块熏野猪肉,一块给了那人,一块自己吃了起来。

  王药匠见含剑从乾坤包里取物的手法,惊道:“这是法宝吗?这东西你可不能让他们知道!普通东西这两个人是不会要的,可如果是法宝,他们一定会抢了去。你以后不要在他们面前从里面拿东西!”

  含剑点点头,心中对这个朴实的中年人极为感激。

  忽然外面远远传来那个“大哥”的嘶哑喊声:“重远,你叫那个采药的来剥皮!他奶奶的,天天吃这没盐的獐子肉,嘴里都淡出鸟来了!”

  忽然听到这句话,洞里的两人赶紧将没有吃完的熏猪肉藏好,只听脚步沉沉,那个叫重远的恶汉进洞来了。 
 
十六章 脱逃 [本章字数:2200 最新更新时间:2006-07-07 23:15:20] 
 
  重远走进山洞的时候,含剑眯上了眼睛佯装还没醒,他也没注意,叫了王药匠去替他们剥獐子皮,王药匠唯唯诺诺地跟着他去了。

  含剑从乾坤包里取出几颗药丸吃了,又拿出一瓶伤药外敷。在检查伤势的时候他发现那恶汉重远打他的时候还是有所选择的,没有打到重要脏器,也没有伤到骨头,不过他不认为这是安了好心,从重远和那个“大哥”的对话来看,可能是把自己和王药匠抓去做什么事情,所以殴打两人的时候只是惩戒,都没有伤筋动骨。

  会让自己去做什么呢?苦力?送死的炮灰?反正不会有什么好事情。含剑盘算着逃跑的主意,不过想来想去都没有成算,那重远武技极高,又有书空之符那样威力巨大的术法,那个“大哥”虽然没有见他动过手,但既然是重远的头领,想来只会更厉害。而且现在大家都呆在一个小岛上,也逃不到哪里去,如果逃跑被抓回来更难逃一顿毒打,看来只有等一段时间再做打算了。

  晚上王药匠一身疲累地回来,原来那两个家伙除了让他剥兽皮、烤肉之外,还因为眼见大水一时不得退,让他砍树做木筏。他一个人做,累得半死,那两个人只在一边看,还动不动百般挑剔。王药匠说着说着,四十多岁的人,竟然失声痛哭起来。哭了一阵,他收了眼泪对含剑道:

  “萧兄弟,我看这次咱们是凶多吉少,落到虎口里了!这两个人不是善类,听说蛮荒里面有些恶人生性凶残,每逢满月要吃人的心肝,常常抓了人养着,等满月可以吃……我们云梦那里都这么说……”

  含剑不禁一阵恶寒,想起那两个人的凶恶,这事不是没有可能,而且那个什么大哥还说过“天天吃这没盐的獐子肉,嘴里都淡出鸟来了”这样的话……。

  王药匠又道:“我琢磨着,该要想办法逃跑,这也是一条凶险的道,可总比等死强。”说完期待地看着含剑。含剑缓缓地点了点头。

  “如果咱们都没能逃出去,那也没话可说,若是天幸有人逃脱,一定要给对方家里报个信儿!小兄弟,我家里也没别的人,他娘去得早……唉,不说了,就留下一个女儿,也就小兄弟一般大小,也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样……你到云梦郡王家镇虎头村,说找王药匠家就都知道了。”

  含剑心里酸酸的,只能安慰说吉人自有天相,总能回去的。踌躇良久,也把自家地方告诉了王药匠,也不知万一有那么一天,可怜的父母经不经得住这般打击。

  又过得两天,没等木筏做好,洪水却退了下去,天也晴来起来。那个大哥在外面大叫大嚷,让重远准备好行装,说是要走了。

  含剑和王药匠也被叫了出来,那大哥看到含剑的乾坤包,见这包磨得皮面花花的,又小,软塌塌难看之极,也没在意;见王药匠身上背负的一个药篓做得很结实,倒拿过去看了半天,最后还是让王药匠背着,还把自己的一些零零碎碎东西放了进去。

  重远拿出两根绳子,给含剑和王药匠每人的两只脚间各栓了一根。这样他们走路还没多大问题,但跑路绝对不快。含剑心道:“真狠!”

  准备停当,四人向外面走去。重远走在最前面,含剑和王药匠跟在后面,走在最后的那个大哥还拿了一根木棍,不时催促着快走。含剑伤痛还没有全好,两脚间又绑了绳子,有时候走得慢了些,很是吃了几下棍子,只能咬着牙支撑。

  洪水果然已经退下去些了,原来被水浸没的地方有的露出了实地,水没有退完的地方也浅了许多。四人从一片浅水中涉过,那重远似乎对这附近的地形很熟悉,绕了几个弯就走到了一条小径。说它是路,实在是高抬了它,杂草丛生有半人高,虽然重远拿了把弯刀在前面砍草,含剑还是走得异常艰难。

  说到重远这个人,含剑一开始极其痛恨,尤其他殴打自己的时候,那力道用得真是足!但这几天下来,含剑对他的观感却有了些变化。怎么说呢,并不是就有了什么好感,含剑对他还是既恨且怕,但从他和那个大哥的关系来看,似乎他对大哥很恭谨顺从,而大哥对他却有点呼来唤去的味道,不管是砍草开路,还是抓人,甚至去含剑他们住的山洞里叫个人干活,那个大哥也是高高在上地让重远去做。含剑甚至隐隐觉得这个言语不多,目光冰冷的恶人有些可怜。含剑心里在想,我还真是善良啊,伤疤还没好,就已经忘了疼了。

  一路上并没有合适的机会让含剑他们想办法逃脱,但含剑身上的伤也渐渐好了,走路也利索了许多。走出丘陵地带后,转折向南,前面是平坦的地带,只是潮湿积水的地方很多,含剑怀疑其中会有隐藏的沼泽,而且这里瘴气很重,雾气极浓,看样子不到太阳升至头顶根本不会消散。果然那两个人走到这里开始紧张起来,重远给每个人几粒极辛辣的药丸含在嘴里避瘴气,那个大哥也恶声恶气地说:“踩着着前面人的脚步走!陷了进去,没人会救你!”

  含剑见到这种情况却开始打起了主意。进入平地走了一段路,这时候雾气已经不那么浓密,本来不是合适的逃跑时机,但含剑不知道这一片沼泽地有多大,不敢再等,趁着前面拐过一个弯,身后的那个大哥的视线被长草挡住一时看不到自己的时候,猛地发足疾走,向长草灌木丛中奔去。

  没过几个眨眼功夫,就听见后面重远一声怒喊,沉重的脚步声极快地接近,含剑也没有指望不被追杀,但重远来得如此之快却出乎了他的意料。按照自己现在和他的距离看,他应该看不清雾气里自己的身影,但脚步声声却无法掩盖。

  眼见脚步声越来越近,含剑看着前面的一丛芦苇,一咬牙,纵身一跃,人斜斜飞过芦苇丛。

  随后不久赶到的重远依着前面听到声音的方向,小心地钻过芦苇丛,只见前面是一大片平坦的黑泥地,上面除了偶有积水浮萍,此外寸草不生,明显是个踩进去就会下陷的沼泽潭。用力穿过雾气向再前面望去,只有草影摇曳,却再没有一个人影,一丝声音。 
 
十七章 真气化实 [本章字数:2281 最新更新时间:2006-07-08 08:36:37] 
 
  含剑听不到那个大哥大声训斥之后,还在淤泥下一动不动地呆了半个时辰,确信他们已经离开了,才拉动套在一丛灌木上的绳索,小心缓慢地浮到淤泥上面。抹了把脸,吐掉嘴里的芦苇管子,含剑松了口气。

  含剑这一次的逃跑行动实在是极其冒险,他原以为避水阵在沼泽里水分极多的淤泥下也能起作用,不料那些又黑又臭的淤泥对避水阵根本不感冒,让他事先想好的办法落了空。还好情急之中伸手抓到一支芦苇,还可以用来呼吸。

  套绳索,折断芦苇管,也就几个眨眼的时间,但做完这一切的时候,淤泥已经漫到他的肩膀,而重远的脚步声听得出已经到了芦苇从后面的几步之外!

  还好重远根本没有想到含剑会藏身沼泽淤泥下面,所以只是绕过泥潭追踪了一番,自然是一无所获,回到附近后含剑还隐隐约约听到那个大哥气急败坏数落重远的声音。

  小心地拉动绳子,爬到实地上后,含剑找了个积水的地方找了一下自己的模样,不禁低声地开怀笑了起来,原来水里倒映着的形象实在是狼狈,满身满头的黑泥,像个原先世界上某个大洲的土著。用积水稍稍洗了一下身子头脸,取出引火符烧断了系在两脚间的绳索,也不敢久留,凭着记忆向回去的方向走去。

  只是来的时候有那恶汉重远带路,此时的路却要自己找,这里沼泽遍地,看似平常的平地说不定就是陷人于灭顶之灾的泥潭。含剑只好折了一根细枝条在身前探着,触到实地才敢迈步。这样走走停停,转了几个方向,发现自己已经迷了路,午后的太阳虽然明媚,阳光下却处处是一样的荒草水沼,不知该往哪里去。

  呆了片刻,心想往北走总是没错,依着太阳方位辨明了方向,也不再辨认来时的路,径直往北方走,遇到沼泽就绕过。只是此来岭南,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就这样回去,很有些失落。

  骄阳西沉,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眼看今天是走不出这片湿地了,虽然这里没有太厉害的野兽,但蛇虫却是很多的。含剑正琢磨着晚上怎么找一个安全的地方休息,忽然听到前方有人走路的脚步声,抬头看去,一个人从北面快步走来。

  终于在这该死的沼泽地带遇到一个可以问路的人了,含剑心中高兴,使劲举手挥动,大声喊着打招呼。

  那人显然也看到了他,稍稍转了个方向朝含剑走来。走近后,含剑方才看清楚这个人的样子,大约二十五六岁的一个青年男子,一脸彪悍之色。他穿着虽然像一般的武士服装,袖口却有一个剑盾交叉的神州国军队标志,胸口还绣了一匹狼站在剑和盾牌之前,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那人打量了含剑几眼,见他一个小小少年出现在这蛮荒腹地,也觉得有些奇怪,不过这并不关他的事,只是问道:“小兄弟,有没有见过两个人?是两兄弟,一个叫刘重志,三十二、三岁年纪,一个叫刘重远,二十七、八岁年纪。也可能还带了一些其他人。”

  含剑听到他形容那两兄弟的时候,尤其说到“刘重远”名字的时候,心中一惊,相信他说的正是前面抓自己去的两个恶人。眼前这人不知道是什么来路,但看起来像和刘氏兄弟有些瓜葛。含剑脸上竭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摇摇头回答道:“没见过。这一路走过来,我已经十多天没见一个人影啦!”

  那人失望道:“没有啊……”挥挥手,示意含剑没事可以走了。

  含剑见那人颇为无礼,心中有些恼,但这时候不敢多作纠缠,也不多说话,从他身边绕过向前走去。

  没等含剑走出十几步,忽听身后急促的脚步声音,转头看去,只见那人几个纵跃就到了含剑跟前,伸手来抓。含剑大惊,不及细想,并拢两指朝那人抓过来的手腕刺去。这本来是“轩辕剑法”的一个变化,用在剑与剑或其它兵器对战上,利用剑的轻灵和快速优势,刺敌人手腕关节,含剑平常练得熟了,此时虽然手里没有剑,也下意识地以指为剑使了出来。

  那人轻轻“咦”了一声。他见眼前的少年虽然限于年龄,不会有太强的真力,但手法十分准确,这手腕关节处是人身五十四大穴之一,被刺中也不会好受,手上去势一变,向含剑手臂抓来。

  含剑退后一步,避开敌方攻势,还是并指刺向对方手腕,身法手势巧妙,正是“轩辕剑法”的精华。那人又是一声轻“咦”,一只手挥手挡开,另一只手疾向含剑抓来。

  含剑这时候左手已经取出了一个纸符,疾退几步,运真力捏了扔出。那人没有料想眼前的少年还有这一手,看纸符飞来时已经躲闪退避不及,双手立掌退守门户,急运真力。

  只听“轰”地一声,火雷符炸开了。这种符是含剑平常备得最多的,很长时间没有机会补充纸符,其它的符已经没有几个,而火雷符还有不少,紧急之间取出的自然就是它了。只是符一发出,含剑便有些后悔,因为它爆炸力极大,人在三尺之内必受重伤,对方虽然不问情由就来抓自己,但毕竟敌友不明,这样就让人受个重伤,说不定会断手断脚,未免出手太重。

  但让含剑惊讶的是,火雷符爆炸的火光和烟尘在那人手掌的一寸之处好像遇到了一堵无形的墙壁,再也扩不过去,烟和火光过去之后,那人毫发未伤,只是衣服、脸上被熏得黑了。

  “这就是真气化实吗?”

  含剑这是第一次和武技高手交手,在此之前,那个恶人刘重远虽然抓他打他,但那时含剑疲累之极,毫无反抗之力,所以刘重远也没有显示什么高明武功;而再往前,含剑交过手的最厉害人物就要算上韩小露了。

  早就听说真力练到一定程度后,除了像画符阵的时候那样传真力到实物上之外,还能够外发到虚空中成为无形的实体,称为“真气化实”或者“真力化实”,可以伤敌也可防御,少学的武课教师说到这些的时候经常唾沫横飞,一脸艳慕之色。但这种高级武士或者高级剑士才拥有的真力运用技巧含剑从未亲眼见过,没想到眼前这个青年男子竟然有了这样的实力!

  一愣神间,那人出手如电,制住了含剑,将他双手反扣在背后,喝道:“小子,你是什么人?和那姓刘的两兄弟是什么关系?老实说出来,免得受皮肉之苦!” 
 
十八章 再入虎口 [本章字数:2337 最新更新时间:2006-07-08 20:56:16] 
 
  含剑听得那人的话有些蹊跷,奇道:“你不是和刘氏兄弟一伙的?”

  那人怒道:“我怎会和那两个恶棍一伙……小子,你不要耍心眼,现在想撇清已经晚了!刚才我问你有没有见过他们的时候,你的脸色就有点不对;后来我让你走,你就真的一声不吭的走了,明明是心里有鬼!我问你,最初看到我的时候你招手喊叫,是不是想问路?那后来怎么不问就急着要走了?”

  含剑这才明白自己是在这上面露出了破绽,看不出这人形体彪悍,心却细得很。好在终于弄明白对方不是和恶人一路的,于是将自己如何被鳄鱼所困,被刘重远救下后怎样遭受毒打逼迫,又用计脱逃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出来。见那人还有些将信将疑,含剑脱下衣衫给他看尚未完全消去的遍体伤痕。

  那人终于信了,说道:“萧兄弟真是硬朗!难得还机智过人。这么说那两个恶棍另外还带着一个人,应该还没出这片沼泽。哼,该死,果然又在抓人去……”

  他指了指自己胸前的狼和剑盾的标志,又道:“本人司马秦,是大长老议会下缉捕司所属狼捕队的鄂州分队队长,职责所在,要抓捕这两个人归案。小兄弟现在有何打算?”

  含剑道:“我到岭南来还有事要做。”

  司马秦说道:“那么就此别过,既然已经得到那两个人的消息,我还要去会齐几个兄弟。小兄弟在这里要处处小心。”一拱手,快步向着来的方向离开了。

  含剑茫然半晌,忽觉这次出来游历,见识增加不少,且不说在江州图书馆里的收获,也不说这几个月实战经验的积累,光是见识了刘重远的书空之符和司马秦的真气化实,就不是在家乡小镇上坐井观天能遇到的。想到自己来岭南的初衷寻找极心草,觉得自己就这么半途而废向北回去,也太懦弱了,也许穿过这片沼泽向南,就能有所发现也说不定。即使再遇到那两个姓刘的恶人,他们现在有狼捕队的人找麻烦,自身难保,自己小心点就不会有事。说到狼捕队,那个司马秦正是厉害,二十五六岁年纪就有了如此功力,看来神州国的贵族子弟可真是不可小觑。

  主意既定,心中原有的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犹豫失落顿时无影无踪,看看天色已晚,找了个干燥开阔的地方设了一个预警阵法,身上抹了些防毒虫叮咬的药水就休息了。

  一夜无话,只是到凌晨的时候预警阵被触动了,含剑迷迷糊糊醒来,还道是那条不长眼的蛇来送死,不料手腕一紧,如同被一个铁环扣住。熟悉的手法,熟悉的疼痛,含剑大骇,迟疑地转头看去,果然是刘重远那张冰冷的脸,在浓雾和晨曦中显得更加阴狠。

  含剑说话也不利索了:“你……怎么找来了?”

  刘重远重重“哼”了一声,拿起一根芦苇管子给他看,正是含剑在淤泥潭里用来呼吸的那根。

  “你以为用这些小伎俩就逃得过我的眼睛了么?若不是我大哥急着要走,我当场就能发现,也不用连夜过来追赶。”

  “你想怎么样?”含剑牙齿有些打颤,心中的挫折感无以复加。

  刘重远将含剑一把推在地上,取下腰间挂着的一根粗木棒举起欲打。含剑见事已至此,心一横,俯卧平躺,作出一副任你暴打的架势。那木棍第一下重重地落在含剑臀部上,他紧咬牙关忍住疼痛不作声,等了许久,却不见第二棍落下来。

  含剑转头看去,见那刘重远举着木棍沉吟不语,脸上却有落寞神色,说道:“起来,走吧。”含剑听得这句话,反倒愣了。刘重远见他迟疑,忽地高声怒喝:“起来,听到没有!”含剑赶紧一骨碌爬了起来,按着他指的方向前行。

  不知道是否自己听错,含剑好像听到身后刘重远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有刘重远指路,很快就追上了刘重志和王药匠,遇到的时候刘重志正在啃着一只獐子腿,见到刘重远就怒骂道:“半夜里莫名其妙跑去抓那小子,抓着了没有?既然觉得他还没死,怎么不早说!”见到含剑,上去就拳脚交加,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刘重远一脚把含剑踢开,说道:“大哥,我已经教训过这小子了。时候不早,赶紧赶路吧。”

  含剑哼哼唧唧地爬起来,跟在王药匠身后。药匠偶尔趁路径拐弯,回过头来用目光询问,含剑只有抱以苦笑。

  那大哥刘重志还在那里“小杂种”、“小兔崽子”地恨恨骂着,从他口里含剑倒是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原来昨天含剑设计逃跑后,刘重远觉得他还藏身在附近,想仔细搜索一番;但刘重志性子急躁,觉得含剑应该是失足掉进了哪个淤泥潭里淹死了,赶路要紧。刘重远无奈只得依了,到了晚上宿营的时候才留了张字条,一个人回去搜寻。含剑听了,心中暗骂刘重远多事,做恶人也做得那么敬业。现在他只有期盼司马秦和他的狼捕队能找到他们了。

  可是直到两天后走出这片沼泽地,狼捕队还是没有出现,含剑只有在心里埋怨狼捕队简直是龟捕队。其实他也是错怪了司马秦他们,在沼泽里追踪敌人,并不像含剑想像的那样简单。虽然湿地上人走后的脚印当时明显,但一场雨后就什么都没有了,而且尽管他们野外追踪的经验丰富,但毕竟不是像刘重远那样对沼泽的每一个泥潭每一条路都非常熟悉的怪胎,所以始终没有追上来。到过了沼泽,重新进入连绵的丘陵之后,就更难追了。

  一路风餐露宿,终于到了一个山谷口,刘重志的嘴里虽然还是骂骂咧咧,脸上却露出兴奋神色,大声喊道:“黑子!还不快出来迎接老子!”而刘重远还是那副冰冷面孔。

  果然,从山谷里面跑出来一个人,浑身黑壮,二十多岁,见到刘重志脸上露出献媚的笑容,恭恭敬敬地道:“重志大哥,您回来啦!”又向刘重远道:“重远二哥,您也越来越精神了!”

  刘重远却不理他,只是“哼”了一声,将头都别了开去。那人讨了个没趣,又向刘重志说道:“重志大哥,我早算到你们这两天会回来,就为您准备了……”说到后来,却是贴着刘重志的耳朵在那里小声嘀咕了。刘重志听了笑道:“好,好!”转而对刘重远道:“重远,你带这两个人进去,我和黑子去看一下谷里近来的情况。”

  含剑心中暗道:“这黑子是个马屁精。可笑这凶恶的刘重远在这里却要算个正直的人了。”屁股上却挨了刘重远一记棍子,只听他喝道:“快走!” 
 
十九章 悬崖奇果 [本章字数:2157 最新更新时间:2006-07-09 19:43:51] 
 
  走进山谷,含剑和王药匠被带到一间简陋之极的茅草屋里,见里面还有五个人,穿着都很破烂,年纪三十多岁到五十挂零都有,一个个面黄肌瘦,神情黯淡。刘重远看了一眼那五个人,冷声问道:“怎么,张木头呢?”

  那五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敢说话。最后还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战战兢兢地答道:“张木头他……三天前发烧头晕,黑子大爷还让他上崖,爬到一半就掉下来了。”

  刘重远淡淡地“哦”了一声,指着含剑和王药匠说:“这是新来的,你们教他们一下这里的规矩,午后就给我去上工。”

  他停顿了一下,又说道:“你们有什么不舒服,和我来说,我自会有主张。不过,谁要是想装病偷懒,别怪我刘重远不客气!”说到最后已是声色俱厉。

  那五人大气也不敢出,等他说完,连声称“是”或者“不敢”。等刘重远走了之后,那五个人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询问含剑和王药匠的被抓经历,夹杂着诉说自己的倒霉故事。含剑听了半天,也没明白刚才刘重远所说的“上工”是要做什么。还是那五人中的老头端来两大碗稀粥,说道:“让新来的兄弟先填饱肚子,咱们一边吃一边说。”

  那稀粥里面只漂了几根菜叶算是菜了,含剑皱着眉头喝了一口,还好,粥里放了盐,味道没想像那么糟糕,再加上奔波了一个上午,早已经饿了,就大口喝了起来。

  原来这五个人都是云梦郡、荆南郡一带的猎户、农夫,深入南岭深山后被刘氏兄弟抓来的,前些天还有六个人,那个张木头三天前从几十丈高的悬崖半空中失足落下,当场就粉身碎骨而亡了。

  而那些人要他们爬到悬崖上去,是为了采摘一种褐色的果子。

  “就是这种果子!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一人从屋角拿来一粒,给含剑和王药匠看。

  旁的人说道:“李铁弹,你怎么藏起一颗?好大的胆子!要是让那黑子知道了……”

  李铁弹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听了满不在乎地说道:“那又怎样,在这里累死累活,送命是迟早的事情,我还怕鸟?”

  那果子褐色表皮,铜钱大小,看起来却没什么异样,但含剑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王药匠问道:“这果子的枝叶是什么样子的?”

  还是那青年李铁弹回答道:“这果子长在藤蔓上,只有悬崖上有。叶子很小,是猪心形状。你见过?我李铁弹也是云梦一带的猎户,跑过多少山,都没见过这玩艺儿。”

  王药匠想了想,说道:“我也没见过,不过还在云梦的时候,有几个外乡人来村里找我们几个采药的,说过要收一种果子,这颜色,这大小,还有叶子形状,都是一样的。他们说用三个铜子收一粒呢!”

  “哦?三文钱一粒!那我现在每天都采七八十粒,那不是发……” 李铁弹哈哈笑道。另一人冷言讽刺道:“那你去向他们要钱去呀,还发财呢,到这个地步还想着发财……”

  这时候只听屋外一声暴喝,是那个马屁精黑子的声音:“一帮混账东西,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磨磨叽叽,还不快给老子上工去!”

  屋里的人立刻安静下来,都去拿上工需要的工具,就是绳索、铁镐什么的。黑子进了屋子,手里拿着一根皮鞭,给每个人都抽了一下,连新来的王药匠和含剑也不例外。见到王药匠身边的药篓,说道:“把这个也背上,今天放工回来以后给这里每个人都做一个,听到没有?”王药匠稍稍迟疑了一下,又吃了一鞭。

  七个苦力跟着监工黑子鱼贯走出,向着山谷深处去,一路上虽然大家都规规矩矩,也难免偶尔吃几下皮鞭。含剑见这可恶的黑胖子运鞭只用蛮力,脚下虚浮,觉得这人应该好对付,正想找机会发动工潮,远远地却瞥见刘重远在后面慢悠悠地跟着,只得作罢,这刘重远可不是十个黑胖子可比的。

  到了上工的地方,含剑抬头一看,倒抽一口冷气,只见眼前一面高耸的悬崖绝壁,怕不有百丈高,陡直峻峭,绝壁上藤蔓甚少,大多是光秃秃的岩石,只有靠峭壁上端的地方有一片绿色,可能要采摘的果子就长在那里。从悬崖顶端挂下几根绳子,看来是要苦力们沿着绳子爬上去采。其余五人可能做得时间久了,早已没有了害怕,也不多说话,一人腰间系了一个布袋子,攀上一根绳子就往上爬。挂下来总共六根绳索,有一根空着,大概是先前那个死去的张木头用过的。

  那个黑子叫过含剑,指着地上的一堆绳子,命他背着绳子爬到悬崖顶上去,将绳子缚在上面的山石上。这个时候刘重远也已经到了悬崖下面,正站在一边冷冷看着忙碌的众人。含剑无奈,从乾坤包里偷偷取出两个轻身阵,装作倒鞋里的泥沙,将阵法塞进鞋子里面。拿起地上的那堆绳索一头,绑在腰间打了个结,便顺着挂下来的最后一根绳爬了上去。

  含剑从未攀爬过如此高的峭壁,虽然有绳索助力,但腰间绑着的绳子随着他向上爬而从地上拉起得越来越长,越来越重,到后来恐怕有数百斤之多。勘勘到峭壁中央,含剑只觉气力不济,气喘吁吁,无意间向下一看,只见下面的人如蚂蚁般大小,自己如在云端,想到从这高度摔下的后果,他一阵旋晕。急忙死死抓住绳子,才得免失手成肉泥的结果,但觉得如同刚跑了万米长跑一般,心咚咚像要从胸腔里跳出来,气喘得肺部疼痛欲裂。

  “我不能就这样死在这里,这样也未免太窝囊了……”含剑闭上眼睛,平静自己的心绪,平日里修习养真功时候的点点滴滴此刻从心底缓缓流过,真力流转,传遍四肢百骸,渐渐地喘息心跳平缓,劲力渐生。休息良久之后,含剑开始重新攀爬,不过他这次在手脚运动,眼观四周的同时,还留了一丝意念在体内,让真力在胸腹四肢间缓缓流动,这样果然使得他气力悠长许多,一直攀到悬崖顶部,都不再觉得乏力。 
 
二十章 弥心 [本章字数:2169 最新更新时间:2006-07-10 06:51:20] 
 
  很久以后含剑才知道,其实他一直以来的真力运行方法都是有缺陷的。

  这也怪他接受的武技教育,如果含剑是一个武术世家的孩子,可能从一开始得气,就会被教以平日里行走、奔跑的时候就要注意呼吸和真力运行,做到一神内守,一神外游,则耐力、身体控制力等,都可得到长足的进步。

  但镇上少学里含剑他们的武课教师自己也不过是个初级武士,在真力修行方面只知道修炼真力强度和贯真以增加四肢的力量,根本不懂诸如“意守神游”、“不尽余力,则生生不息”等真力运用的高级法门,而《轩辕剑经》虽然是极高明的武功,但写书的人根本不会想到学剑的人还不能自如地运用真力的,所以自然也不会提到这些,就是提到,含剑也无法理解。

  所以含剑直到这次攀爬悬崖,被逼着激发出了全部力量,才幸运地领悟到一些真力运用诀窍,虽然并不全面,但可贵在于是自己悟出,比别人教授的体会又深了一层。此后含剑以此领悟为基础,对前世太极剑和太极拳的意境也领会了不少,不过那是后话了、

  含剑继续往上去,路过那一片绿色的时候,发现那里果然长着许多褐色的果实。这片藤蔓从下面远远看来似乎不起眼,可近了看,上下三四丈方圆内的峭壁上全部攀满了这种藤蔓,果实累累,那几个一同来的人已经在采摘,有的手脚快,已经装了半袋子了,但光是这几个人采摘,怕是一两个月都采不完。

  含剑爬上悬崖顶,真力始终流转之下,只觉心绪平稳,神气完足,眼力也似乎强了不少。平常这样的感觉只有在打坐入定结束后一小段时间里才有,而这时自己刚爬上百丈高崖,却毫不疲累,往下看去原先的旋晕感也没有了。他心中欣喜,忍不住纵声长叫一声,却不知耽误了那么一会儿,底下那个黑子已经在恶狠狠地咒骂了。而一旁的刘重远,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悬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含剑将拉上来的绳索从腰间解下,在崖顶一块巨大岩石上绕了几圈,打了个死结,便攀着这根绳子爬了下去。

  下到那一片藤蔓间,含剑用一根粗藤固定住自己的绳索,伸手去摘那果子。果实和藤连得相当结实,必须用力拧断藤蔓才能摘到,含剑摘下第一个就咬了一小口尝尝。

  “呸!这是什么味道!”含剑忍不住骂了一句。那果实又腥又涩,他不过是咬了一小块果肉在嘴里打了个转,很快就吐掉了,可是整个口腔里立刻麻木没了知觉。本来含剑还猜想这果实是名贵水果,现在看来根本不可能。

  这时候,含剑攀上崖顶后才开始攀爬的王药匠也已经上来了,看他爬绳子的动作姿势,明显比含剑要熟练得多了,到了藤蔓丛生的地带,他从腰间原本绑着的一根绳子上拉出一个粗大的木头夹子,紧紧地夹在他攀爬的绳索上。

  含剑好奇地看着他的举动,看到那个夹子立刻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暗叫一声好,心想不愧是成年采药的人,用惯了绳索才有这样小巧实用的工具。那个木头夹子自然是承不住一个人的重量,但如果攀爬者失手的话,可以让人缓慢滑下,直到他恢复神志重新抓住绳索。

  这一日直到太阳下山,七个人才结束了危险的采摘。那黑子一直在下面清点每个人拿下来的果实,太少的就夹头夹脑一顿皮鞭,最多的人,出乎大家意料,竟是第一次采摘,并且还在前面耽误了一段时间的王药匠。

  王药匠采摘果实的手法也十分熟练,而且他有了那个木夹子,就可以放心地只用双腿缠绕住绳索,空出两只手来采摘,自然效率要快上许多。

  含剑因为身手灵活,速度也不慢,最后最少的是那个五十多岁的老人,只采了大约其他人的一半左右。黑子数完果实,一脸黑胖的横肉拧了起来,走到那老人面前,将鞭子甩得啪啪直响,说道:

  “又是你,老不死的,皮又痒痒啦?”

  老人头也不敢抬,只是唯唯诺诺地求饶。但黑胖子已经起了惩戒之心,哪里肯罢休,挥起皮鞭向他抽来。老人双臂护头,不住哀求呼号,怎奈那皮鞭仍一下一下重重落下,在他手臂上、背上抽出一条条血痕来。

  含剑实在看不下去,正想有所动作,那边王药匠已经先他一步,上前趁黑子不备夺下了鞭子。含剑见了,一不做二不休,也不管刘重远就在不远处站着,拿过鞭子就对着黑胖子唰唰唰三鞭,直打得这狐假虎威的黑胖子哭爹喊娘,还向刘重远的方向哀声叫着:“刘二哥,救我!”

  令人奇怪的是,刘重远这时候转了一个方向站立,背对着这里,似乎没有听见!

  这边黑胖子见势头不对,从地上狼狈爬起来后,也不敢再耍威风,只嘴里恨恨地低声咒骂着。含剑他们不敢做得太过火,见他气焰已经被打掉,也就扔下鞭子和其余人一起收工走了。

  回到住的茅草屋,王药匠悄悄将含剑拉到一边,小声说道:“我刚才尝了一颗那种果子,你猜怎样?”

  含剑道:“我也尝了,麻得很,现在嘴里还难受着呢!”

  “对,又腥气又麻涩,不过我王药匠常年采药,草根树皮也不知已尝过了多少,倒也受得了。那果子在嘴里含得时间稍长,竟然有一种神志松快,飘飘然的感觉!……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含剑“啊”的一声,忽然脑中灵光一闪。

  他刚见到这种果实的时候,就觉得很眼熟,不过思路总往自己熟悉的阵法材料上走,所以一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时听王药匠一提,忽然回忆了起来。

  原来他是江州的时候在一本《神州国禁药图谱》上看到过这样的果实和枝叶样子,它叫“野弥果”,经过简单的提炼,可以制成一种叫做“弥心”的药物,神州医药监司在几十年前就判定此药迷幻人心,毒害人身,打入禁药之列。

  王药匠说道:“今天含了一粒,整个人精神极好,小兄弟你也试试,一开始难以入口,到后来感觉真的不错……” 
 
二十一章 毒瘾 [本章字数:2211 最新更新时间:2006-07-10 19:38:53] 
 
  含剑吓了一跳,看着王药匠脸露微笑,细细回味的神色,心里忽然感到一丝寒意。

  他连忙和王药匠说了自己见到过的这种果实的介绍。王药匠似乎有些不信,道:“我采了三十年的药,怎么不知道有“弥心”这种禁药?迷幻……那有什么害处?”

  含剑和他苦口婆心地解释了半天,才让他勉强接受了“毒品”的概念,只是他嘴里还低声嘀咕:“还真是可惜了……”

  七个苦力的晚饭由轮值的人端来了,是白薯稀饭,顿时引来一阵愤愤不平的牢骚声,只有含剑默不作声地吃着,也没尝出是什么味道,吃完就找了个角落拿草一垫就躺下了。

  “这么说,刘氏兄弟和那个黑胖子是毒枭了。”看着处处漏风的茅草屋顶,含剑想着心事:“难怪狼捕队那个司马秦要来捉拿他们。但他们找得到这里么?这个山谷入口曲折隐秘,而且‘五岭之南无善地’,就是告诉他们这里的所在,找来也难得很啊!”

  翻了个身,又想:“也不知父亲母亲现在做着什么,母亲大概是在纳鞋底吧,父亲呢,该是在和韩小露父亲一起喝酒,自从自己做出百粮醇以后,父亲的酒瘾是越来越大了啊……还有,韩小露现在也不知剑练得怎样了……”

  虽然一天的疲累,含剑却难以入睡,翻来覆去的,又想起了前世的亲人,还想起了贪财好酒的术士师傅五木先生……直到天开始蒙蒙亮,含剑才睡着了一会儿。

  第二天早上,含剑起来的时候感觉口干舌燥,他还以为是晚上没有睡好的缘故,不料等到了上工的地方,忽然觉得气息不畅,头晕晕的,急忙平静心情,暗暗运真力调息。奇怪得很,含剑这时候很有些想再尝尝野弥果那又腥又麻的味道。

  只听那个年轻人李铁弹叫道:“王药匠,你急什么,爬得那么快,还有人抢了你的不成?”含剑向上看去,果然,其他人这时候都还没准备好工具,王药匠一个人却已经沿着绳索爬上两丈高了。含剑心中一动,大声叫道:“王药匠,快下来!”

  原来他发现王药匠今天的行为有些怪,在吃早饭的时候就神不守舍,有些烦躁的样子,当时因为含剑自己也感觉不太舒服,所以没怎么在意,可现在看他如此急着要爬上去,再联想自己刚才的不适感,含剑想到了两个字:

  “毒瘾”!

  自己不过是尝了一口野弥果,还很快就吐了出来,过夜之后就感觉到不舒服;何况王药匠吃了整个果子!此时他一定是瘾头发作,迫不及待地要早点摘一个来吃。

  毒品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对于这一点含剑虽然耳闻已久,今天才有切身体会。定下神来,平静了心中的可怕欲望,见药匠对自己的喊声毫无反应,含剑一咬牙,攀上了王药匠爬上去的那根绳索往上爬去——他要制止王药匠再去吃那野弥果。

  一直脸色阴沉在边上看着的黑子突然冲了上来,冲着含剑就是一鞭子抽来,骂道:“小杂种干什么!下来!一个人一根绳子!”

  含剑硬挨了一鞭,也不去理他,加快了攀爬的速度,很快就让他的鞭子够不着了。黑子见他不听,扔了鞭子就上来抓住绳索猛摇!

  含剑气极,正想下去不顾一切地教训这狗才一顿,只听见头顶上远远一声“啊……”的惨叫,一个身影从山崖上猛地摔落下来。正是刚才上去的王药匠!他从五六丈高空摔到坚硬的地面上,顿时手断足折,口中鲜血喷涌,眼见是不活了。

  含剑忽然觉得脑海里一片空白,懵懵懂懂地从绳索上滑下,弯腰去扶药匠,发觉他虽然还有呼吸,但脊椎骨也已经断了,生还的机会更加渺茫。

  含剑这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活生生的人在眼前死去,前世从电视和影片里见到的场面也许有比现在更加血腥可怕的,但那和此时死亡近在咫尺的感觉毕竟不同。眼见着刚才还和自己一起起床,一同吃饭的同伴转眼间生命垂危,含剑虽然极力忍耐,泪水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忽觉手里的身躯一动,王药匠吃力地睁开了眼睛,他茫然地看了一下四周,喃喃地说道:“我就要死了吗……”

  这时候同甘共苦的工友们都已经围了上来,却都没有出声,只有那个老人抹着眼睛说道:“王兄弟,你不要着急……”

  王药匠急喘一阵,咳出一口血来,说道:“我是不成啦……自己不好,怨不得别人……”他忽然转过眼盯着含剑,道:“萧兄弟,你答应我,照顾好我的女儿!……她在王家镇虎头村……”

  含剑噙着泪只顾点头。药匠心一宽,眼睛一闭就断了气。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哽噎声。这里在一起的苦工们虽然原本并不相识,但相同的遭遇让他们同病相怜,王药匠的死也钩起了他们兔死狐悲的心事。

  含剑擦了擦眼泪,见那个黑胖子色厉内茬地还站在一旁,怒从心起,上前一把夺过皮鞭,又是夹头夹脑地一顿鞭子抽下去。

  刚刚狠打了两下,含剑还没过瘾,就有一只手横里伸过来抓住了鞭子,正是刘重远。只见他还是冷冰冰毫无表情,夺过皮鞭后奋力一扯,就将熟牛皮制成的粗大鞭子拉成两段,随手扔在地上。做完这些,他看也不看含剑和黑子两人一眼,大步离去。

  黑子在后面欲言又止:“刘二哥,这……我的鞭子……”但也不敢追上前去,一脸尴尬样子。

  含剑不去管他,从地上拣起断了的皮鞭,握住两端用力拉扯,运上了全部真力,那鞭子只是稍稍变长,离被拉断还远着呢。含剑微微叹了口气,心知道自己的功力和刘重远还差得太远。

  出了这样的意外,大家也不做工了,含剑想到也许有机会带王药匠的骨殖回家乡,提议将他的遗体火化。众人也没什么意见,就拾柴将尸体烧去,只余下一堆骨灰,找了个坛子装了,埋在地下。

  那个黑子见苦工们自行其是,根本无视他的存在,恼怒异常,但又没有什么办法。直到午后他叫来了刘氏兄弟,才迫着大家继续攀绳采摘。那黑胖子一在刘氏兄弟面前就显得毕恭毕敬,只是一双阴沉的眼睛怨毒地盯着含剑,不知在想些什么。 
 
二十二章 极心草 [本章字数:2186 最新更新时间:2006-07-11 19:26:53] 
 
  王药匠不幸死去之后,黑胖子把含剑视为眼中钉,除了每天采摘的活计之外,还经常让他做些额外的事情,比如起早给大家准备早饭,放工后爬上屋顶修缮,又比如吊在崖顶的绳索因为某一片野弥果采光要换位置,他每次都让含剑上去做。

  含剑知道现在还不能和他们直接对抗,虽然刘重远已经很少动不动就打人,好像和那个黑胖子也有些疙瘩,至于刘重志平常根本见不到人影——含剑知道这三个人住在山前的一座房子里,自己住的破茅草屋根本不能比,刘重志多半就整日在那里纳福。

  但如果自己和同伴们有什么大的异动,这三个恶人还是会一齐来,光凭刘重远一个人的身手,己方六个人加起来也不是对手,更不要说还有一个武技可能和他差不多的刘重志,(当然,黑胖子是个废柴!)所以大多数时候含剑忍了,就把这些当作磨练,实在那胖子做得太过分,就发一下飙,胖子欺软怕硬,也会有所收敛。

  含剑把脱困的期望放在狼捕队的出现上,可时间一天一天过去,他心里已经把行动不力的司马秦骂过好多遍了。骂归骂,含剑还是得爬山攀岩,每天上下十几趟,手脚身体渐渐变得十分灵活;同时在他有意练习之下,攀爬和奔跑时真力已经可以自然地轻微流转,虽然不像打坐练功能增加真力,但却对耐力和真力运用大有裨益。

  这天又有一大片野弥果采完,黑胖子还是让含剑登上崖顶去给绳索换地方。含剑重新绑好绳子后顺着其中一根滑下去——现在他对登高和攀爬已经得心应手,胆子也越来越大,不像一开始那样胆战心惊了。

  刚滑下数尺,含剑忽然眼睛一亮,他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揉了揉再看去。没错,峭壁上一枝小草顽强地从岩缝里生长出来,三片心型的叶子拱卫着一朵红色的重瓣小花,在山风中微微颤动。

  那正是含剑久寻不得的极心草!

  含剑抑制着内心的狂喜和咚咚的心跳,小心地扒去极心草根部的泥石,将它整棵连根掘了出来。再仔细寻找附近的岩壁,果然又找到五株,连忙采下来其中四株;这最后一株却是他忽然心中一动余下的,想要为以后留个种。

  这一天含剑都过得心不在焉,晚上大家睡着以后,含剑才有机会取出极心草做第一步的处理,将它放入小瓶子,浸泡在酒里以免腐坏,至于进一步的萃取炼制,现在这个处境显然不成,只能等待来日了。

  此后的几天,含剑都找一些借口攀到悬崖顶上去,在那附近的岩壁上寻找极心草,果然又让他找到不少,不过每次都会留下几株不采。林林总总,含剑的百粮醇酒瓶子里也渐渐有了四五十株极心草了。

  很多事情,当你急切盼望它的时候总是望穿秋水迟迟不来,而等你差不多忘了它的时候,它却来了。

  这天早上大家正在山崖前做采摘前的准备工作,突然听到山谷口方向刘重志嘶哑嗓音的一阵狂吼,几下“乒乒乓乓”的打斗声,一会儿就看见这家伙从谷口那边跑来,边跑边大喊道:“重远!狼捕队那帮狗崽子杀过来了!这次来了个扎手的,你来帮我收拾他!”

  果然,他身后紧紧跟着几个人,一色武士打扮,含剑注意到他们袖口和胸前好像确有绣着什么,只是远远的看不清楚,想来就是那个剑盾和狼的标志——因为磨叽而被含剑在心里骂了无数回的狼捕队终于来了!

  刘重志拿着一把阔剑,似乎腿脚间受了点伤,跑得不太利索,但那几个武士只要追得近了,他回头劈砍几下,力大招猛,那些武士也有些忌惮。

  刘重远早已经看到,这时候应了一声“好”,从背后抽出一把和刘重志手里同样的阔剑,大步迎向后面追赶的狼捕队武士。跑在前面的第一名武士见他过来,提刀便砍,不料眼前这个面色冷峻的大汉运剑一磕一绞,自己的单刀就脱了手,紧接着胸口一凉,已被阔剑刺入。

  刘重远一脚踢飞胸口狂喷鲜血的第一个武士,绝不停留,再上前一大步,阔剑斜劈向第二名狼捕队武士。那武士见同伴遇上这个敌人一个照面就身受重伤生死不知,大惊,急挥单刀舞成一片刀网。刘重远挥剑抢入刀光,只听刀剑相交几声响,武士一声惨叫,一条胳膊离开了身体,带血飞起,人也立即被踢飞。

  第三名武士悲愤欲绝,也不管自己和对方武艺差距有多大,正要上前拼命,却被身后一人拉住,只听一人沉声道:“我来,你们去截住前面那个家伙!”

  这时候刘重远的一剑已经攻到眼前,那人左手刀疾出,架住了阔剑。刘重远剑势受阻,却并不回抽,顺着对方的刀身前送,向握刀的手腕削去。那人变招也极快,刀锋急转,再一次封住了剑的去向,还顺势把刘重远的剑荡开,接着单刀直进中宫!

  刘重远的阔剑已经在外门,来不及回挡,索性剑走弧线砍向对方颈项,同时含胸拔背,避开胸腹要害,拼着肩臂受伤也要制敌死地,竟然是两败俱伤的打法!对方不敢与之硬拼,急忙退开两步,横刀防守,含剑这才看清楚,果然,那人就是狼捕队鄂州分队的队长司马秦。

  两人兔起鹘落,转瞬间拆了数招,各自心惊。司马秦是早就听闻刘重远剑术精湛狠辣,素来骄傲的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今天交手之后才暗叹“岭南凶虎”刘重远,果真名不虚传,他的剑中透出的杀气决不是寻常剑士能有的。而刘重远心里也在暗自警惕,虽然刚才的交手似乎对方落在了下风,但他清楚这是因为自己冷峻酷烈的打法一下子让敌手措手不及而已,论真实武技,这个狼捕队军官绝不在自己之下!再加上其他七八名狼捕队武士,今日之事,看来不能善了。

  一帮被强迫做工的人早已被眼前的激烈的打斗吓得目瞪口呆,怔怔地不知所措。在一边休息喘息的刘重志原以为刘重远一出马就能万事大吉,见他被敌人高手缠住,而另外几个狼捕队武士开始撇开刘重远绕过来,觉得不妙,突然跳起来一刀将一名苦工砍翻在地! 
 
二十三章 心剑 [本章字数:2469 最新更新时间:2006-07-12 19:24:06] 
 
  苦工们见状大骇,纷纷四散逃避,都被狂性大发的刘重志赶上,一刀一个砍倒。那名年轻苦工李铁弹看逃脱不了,仗着身强力壮想要反抗,一照面就被砍伤了腿。刘重志正要补上一刀,忽然见一个身影奔向刘重远和司马秦的方向,正是萧含剑!

  “小兔崽子跑得忒快!想逃?”见黑子正在含剑前方的必经之路上,刘重志哑声喝到:“黑子,拦住这小王八蛋!”随手又给了李铁弹一刀,转身急追含剑。

  那黑胖子听言,大声怪叫,向含剑扑来,含剑见他的身法浑身都是破绽,偏生身体巨大,一时看来打他不倒,却十分的挡路碍事。心念一动,飞身跳起,在空中手搭向胖子的后脑勺一借力,越过他庞大的身躯。黑胖子本来正猛力向前扑,被含剑在后脑一推,头晕脑胀之下更快地向前跌去,却正好跌向刘重志。

  刘重志骂道:“蠢!”一把推开他。不料黑胖子此时头脑已经不清醒,冲过来的速度又实在太快,被刘重志一推之下跌向一块山岩,脑袋撞在岩石尖角上,顿时脑浆迸裂,立时气绝。

  刘重志一愣,却没有半点不忍,骂了一句“废物!”。想继续追赶含剑,发现被黑子阻了一下后,已经追赶不及,发一声吼,向含剑奋力扔出手中阔剑。

  含剑距离刘重远他们已只有几步之遥,正要去摸乾坤包里的火雷符,忽觉背后剧痛,随后一阵大力袭来。

  这刘重志虽然看来武功比起刘重远要差一些,但论功力深厚,含剑比他还是相差太远。他运起十足真力掷出的剑虽然被含剑身上所穿的“贴心”背心阵法分散了一部分力量,但剑尖仍然刺穿了背心伤了肌肤,而且分散到身上各处的力量加起来之大,也让含剑顿时扑倒在地。

  正和刘重远激斗的司马秦只见到他又击倒了一人,怒喝道:“刘重志,你这个恶棍忒过凶残,每次都滥杀无辜!你以为这次还能逃脱么?兄弟们,快去截住他!”

  刘重远挡下他怒气勃发的一刀,“哼”了一声,也不搭话,斜掠几步,一剑劈向一名想要绕开他过去的狼捕队武士。那名武士抵挡不过,狼狈后退,司马秦从后面疾追而至,两人又战在一起。

  另外四名狼捕队武士越过了他们杀向刘重志,刘重远阔剑脱手还来不及捡回,在几个人围攻之下左支右绌,一边跳跃格挡一边还怒骂道:“他奶奶的,这几个狗崽子手下硬得很!重远,那些人老子都已经收拾了,你别和他纠缠了,快来帮我!”

  刘重远应了一声,道:“好,你先走。”趁着司马秦攻势中的一个空隙,退到俯卧着的含剑身边,拣起刘重志的那把阔剑向那边扔去。刘重志看准来势一跃,一把接过剑,哈哈大笑道:“狗崽子们,看刘爷爷怎么收拾你们!”阔剑在手,形势便不一样,虽然还冲不出四名狼捕队武士的包围,却已经开始有守有攻,一名武士攻得急了,还被他在手臂上砍了一下。

  见刘重志还是冲不出去,刘重远转身想去助其突围。司马秦知道他的心意,唰唰两刀,逼得他回剑,不料刘重远单手御敌,另一只手飞快地在空中画了一个符号,向着刘重志那边中指一弹,同时高声说道:“大哥,小心,来了!”

  司马秦目力极佳,见他凌空书符后,指尖隐隐约约飞出一道透明影子,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大惊之下急忙喊道:“快趴下!”

  狼捕队的几个武士却没有那么快反应过来,书空发射的火雷符爆炸的时候,只有两名武士趴到了地上,另外两名被爆炸掀起的气浪抛开,都受了些轻伤,等他们缓过劲从地上起来,刘重志已经乘机远远地逃开。灰头土脸的狼捕队武士们相互对望一下,发足追去。

  司马秦单刀横握,脸色凝重地看着刘重远,一字一顿地说道:“掌心诀!刘重远,你到底是什么人?”

  刘重远冷冷地道:“废话太多!怕了,就滚!”

  “岭南凶虎刘重远,看来我还要重新估量你的实力。”狼捕队军官说完这句话顿了顿,忽地豪气勃发,道:“哈哈,就算是掌心诀又怎样,我司马秦也并不怕你!好,今天我们就看谁能活这离开这里!”单刀缓缓斜掠,动作虽慢,刀上真力灌注,隐隐竟然有风雷之声

  刘重远“哼”了一声,不再搭话,冷峻的脸上看不出是什么心情,但阔剑斜于胸前,摆出防守姿态,也显示出对敌手的重视程度。

  两人全神对峙,在司马秦引而不发的气势压迫下,刘重远不敢分神去发掌心诀,而司马秦也不敢贸然发动进攻。

  躺在地上的含剑从一时昏晕中清醒过来。稍稍活动一下,发觉背上只是皮肉之伤,没有动到骨头和内脏(含剑苦笑:这段时间以来,受伤颇多,自己对此倒是很有经验了!)

  微一抬头,发现了正像两只公鸡一般对眼的刘重远和司马秦两个人,右手就自然地伸进乾坤包里去取纸符……摸了两下,没有摸到,而此时场中又有了变化。

  毕竟是司马秦熬不住这难耐的平静,而且他家传的风雷刀法本来就是擅于进攻,先发制人。他虎吼一声,以音助力,手中单刀游龙直进。那边刘重远也几乎同时发出一声大喝,阔剑疾往对方刀上搭去。

  刀剑相交,并没有发出磕碰的响声,原来刘重远在瞬间改变了剑的锋面方向,剑面平贴刀面,侧身避开刀锋所指,剑已顺着刀面削向对方!剑薄刀厚,而且对方刀法气势雄浑,与之硬抗不利,很有可能是阔剑断裂的结果;而刘重远所习剑法虽然招式并无独特之处,但却有一样独特的心法,称为“心剑”。

  这“心剑”讲究“剑触敌器,心觉敌势,剑顺敌势,心知敌意”,具体的说,是通过剑和敌人兵器的接触,感知敌方真力流动的去势,从而觉察敌方的意图和下一步可能的动作。

  刘重远从小练习心剑的时候,单手横举百斤巨剑,要练到剑尖随心意微颤,一次举一个时辰而不歇;然后再由旁人以极小的石子扔到剑上,练到仅凭剑上的感觉就能判别石子扔来的方向和石子的大小;如此三年,方能有基础修习在拆招中感知敌方意向。此时刀剑一交,刘重远已知司马秦劲力虚实,似左实右,不须思考,身体自然而然地向右侧身,而剑已随刀身削了过去。

  但司马秦岂是寻常人物,论真力强度,他司马家家传风雷功进境迅速,因此虽然比对手还小着几岁,功力却在对手之上;而风雷刀法,也是经过家族数百年里高手们精益求精,一招一式,无不是威猛中见机巧。他收回单刀直进的势头,刀巧妙地划了一个弧线摆脱了对手剑的纠缠,横劈过去,经过这个弧线的加速,刀的力量竟不逊于刚才蓄势突发的一刀!

  含剑趴在地上看得目不转睛,生怕错过了眼前两大高手对决的一招一式,竟然忘了从地上爬起来…… 
 
二十四章 二刘脱逃 [本章字数:2430 最新更新时间:2006-07-13 08:25:36] 
 
  司马秦这一刀如能劈到敌人剑上用实了力量当然好,就算不能,至少也能将敌人兵器挡在外圈,而自己踏上一步,单刀就可以顺势控制内圈,直进中宫了,这正是风雷刀法里精妙的一个招式。

  含剑看得如醉如痴,许多练剑中遇到的心中疑惑豁然而解,而刘重远的“心剑”意境(含剑自然不知那叫“心剑”)施展出来,司马秦可能未必能有所体悟,而含剑却想到了他一直忽略了的太极剑另一要旨:后发制人!

  说实话,含剑前世第一次听隔壁老头将“后发制人”和“圆转如意”并列为太极剑要旨,他是根本无法理解的,“后发制人”?那也能称为制胜要诀么?

  而那老头也只是练了些花架子而已,在含剑一顿追问之下目瞪口呆,因此含剑在这里开始去体悟太极剑的时候,也忽略了这一要旨。

  但今天看到刘重远使剑的手法,含剑忽然有所悟!他每次动作,总比对方稍稍迟那么一丁点,正是那一丁点,让他每次对敌手的判断总是非常准确;正所谓敌不动我不动,敌动则我避其锋芒,攻其必救;但狼捕队的司马秦也是个厉害角色,变招极快,刀力雄浑,凭着功力上的优势渐渐占据了上风。

  远处传来一声呼啸,刘重远听到后眉毛一扬。他看出这一刀的后着,却剑上加力,竟然是要和单刀硬拼!

  “啪”地一声,刘重远手中阔剑折断,但他早有准备,纵身避过刀锋,手中断剑脱手激射而出,飞向司马秦胸口。

  司马秦自然不会被他的飞剑刺伤,回刀磕开断剑。只是好好的一招刀法,使了一半却遇到了敌手不配合的意外情况,让他极为恼火,还放出断剑来扰人……定神一看,刘重远已经急退几步,转身欲走。

  含剑正胡思乱想间,见刘重远向着这边退过来,这才发觉刚才想取的火雷符已经没有了。怎么办?这个凶恶的刘重远,不让他束手就擒,吃点苦头怎么行呢!忽然他摸到了另一样东西,眼珠一转,有了主意。一手悄悄抓出一把不知道什么粉末,向着刘重远退来的方向撒去。

  司马秦一振单刀,喝道:“刘重远,有种别走!”大步追来。可他快刘重远也快,一会儿功夫,已经到了含剑他们采摘野弥果的峭壁下面,抓住一根绳索迅速向上爬去。司马秦将单刀插在背后,也顺着那根绳子攀爬上去。

  刘重远冷哼一声,等两人都上到一定高度,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猛地砍断了自己下面的绳子。司马秦“啊”地一声,从两丈高处掉落,好半天才灰头土脸地爬了起来,只见刘重远随手发了几个掌心诀,将另外几根一一绳索炸断。

  司马秦抬头望着高耸峻峭的山崖,不禁喟然长叹,心里还暗自庆幸刘重远没有等到自己爬上几十丈后再割绳索,那他就糟糕了。这时候另一边他的手下去追刘重志的狼捕队武士们也回来了,看他们垂头丧气的样子,不用问也是无功而返。果然,他们报告说在一条很深的山涧处,刘重志弄断了一座独木搭成的桥,那山涧有三丈宽,根本无法跃过。

  这次行动真是彻底失败了,带来八名狼捕队武士,一人战死,一人受重伤,刘氏兄弟却毫发未损,顺利逃脱。司马秦懊丧地吩咐手下:“罗全信,你去看一下这悬崖还有什么路能上去,小心点,看到刘重远就远远跟着,万一被他发现不要逞能,赶紧回来报信;郑无病,你去想办法追踪刘重志,也是一样,小心点。其他人快去救受伤的兄弟。葛老三殉职,就把他尸身火化了,骨灰好带走……还有,看看那些被那两人强迫做事的苦工里还有没有活的,能救就救吧。再搜搜这个山谷里有些什么东西。”

  总算从山谷里找到了上千斤的野弥果,刘氏兄弟还没有来得及将它们运走炼制,也算是这次行动的一点成果。一名去看苦工们情况的队员叫道:“队长,还有三个活的!怎么办?”

  幸存的三个人,其中一个自然是萧含剑,另外两个里面就有幸运的李铁弹,他挨的两刀都没有伤在要害上;另一人受伤较重。司马秦瞥了含剑一眼,认出了他,惊讶地“咦”了一声,问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含剑苦笑道:“不走运,又被抓住啦!”

  “好了,这次反正你们总共有三个人要回中原,我派个人护送你们回去好了。”

  “你自己呢?还要追捕那两兄弟吗?”含剑问道。

  “那是自然。这次不取两人首级势不回中原!”司马秦将手骨捏得咯咯直响,恨恨地说道。

  含剑暗中撇撇嘴,心想:“若是有两个你司马秦这样的高手,倒是可能,但就凭你手下的几个武士,徒然碍手碍脚。那几名武士,功夫可能还不如我呢!”不过这些话含剑当然不会讲出来,他转移了话题:

  “司马大哥,请教一个问题,你那天用的是‘真气化实’功夫吗?”

  司马秦上下看了含剑一遍,看得他心里毛毛的,才说道:“不错,是‘真气化实’。”

  “真气怎么才能发放到虚空中呢?”含剑取出一支毛笔,运真力到笔尖,那支笔头上蓬松的笔毛一根根竖了起来,“你看,我我无论怎样运真力都只能做到这个。”

  司马秦看了哈哈大笑,说道:“小弟弟,你先休息一会儿,等我们收拾完这里的东西,会有人陪你回中原去的。”

  含剑见他顾左右而言他,眼珠子一转,说道:“你不想知道那两个恶人去了哪里么?”

  “他们一定在不远处有一个炼制禁药的作坊……嗯?难道你知道?”

  含剑神秘地眨眨眼,说道:“这个……我好像有些办法……不过,你看那‘真气化实’……”

  司马秦大怒,道:“你要挟我?”

  含剑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说道:“反正这两个家伙抓不抓得住,不关我事,我是看你顺眼,想帮帮你。”

  含剑是真的抓到了司马秦的弱点了。刘氏兄弟这次得以逃脱,以他们的机警多疑,一定会寻个安全隐秘的地方先躲一段时间,找到并不容易,想要再来一次偷袭更是难上加难;而司马秦本次行动大大失败,不仅没有抓到人,而且还搭上了一个同伴性命,想到临行前在上司和同僚面前夸下的海口,让他就这么回去复命实在是没有这个脸。所以虽然含剑不过一个小小少年,很难说有什么办法,但只要是有一丝希望,司马秦是绝不会放过的。

  可这小子拿那个来要挟堂堂狼捕队军官,实在可恶!司马秦正在考虑是不是用强,含剑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说:“别想逼我说出来哦,我是很经打的。”

  司马秦无奈,打个哈哈道:“小兄弟想哪里去了!实在是那刘氏兄弟穷凶极恶,晚一日归案,就多祸害一日!那个‘真气化实’么…… 
 
二十五章 追踪阵 [本章字数:2128 最新更新时间:2006-07-14 07:04:14] 
 
  司马秦说道:“……那个‘真气化实’么,其实也不是什么不传之密,无论哪家的内家功夫,到了高级阶段都会有这个的,重要的是真力要足够强。小兄弟虽然机灵,真力怕还到不了那个程度……这样吧,我这里有一本小册子,刚好就是讲真力运用的,里面有‘真气化实’的运用诀窍,反正已经练熟,就送了你吧。”他从怀里取出一个油纸包,一层一层打开,露出一个翻得破破烂烂的小册子,拿到含剑面前,却并不交给他。那册子封面上果然写着“真力探幽”

  含剑见他如此郑而重之地将书册用数层油纸包裹,对这册子的价值已经信了个十足,暗忖没料到这司马秦如此爽快,早知道就多开些价钱了。对方拿着书册却不马上交给他,含剑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就从乾坤包里取出一块黑胡桃木板,放在地上,又取出了其它零零碎碎一些材料,其中还有一根黑黑细细头上有分叉的东西,也不知是什么,说道:“放心,你到我家方圆百里去打听打听,我萧含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了!喏,今天就让你开开眼界。”

  司马秦少时也学过术法,眼前这少年拿出一块标志性的阵法材料——胡桃木,就让他有些惊讶,然后见含剑取笔蘸绿粉画阵,手势熟练,神情自然,他的诧异更甚。要知道,普通学术法之人,开始接触术,大约在十岁左右,通常从相对简单的符学起,正式学阵大约在十一二岁,资质较好的也要到十五六岁才略有小成。司马秦自己兼学术法一直学到十五岁,十五岁后才确定了方向专攻武技,回忆当年术法学得最好的时候,似乎也没有这个十二三岁少年熟练自若。

  含剑龙飞凤舞地画完阵图,待得沾水的铜绿粉干透,小心地在阵图中心插上了一根缝衣针,然后把刚才取出来的那根奇怪的黑色物体一头穿在钢针顶端。司马秦以世家子弟的见识,也越看越奇,忍不住问道:“那是什么?”

  含剑神情郑重,说道:“蛇的舌头。……干的,所以变黑了。”

  不去管满脸疑惑的司马秦,阵法设好,含剑微运真力注入,不一会儿,那蛇舌远离钢针分叉的一头开始飘起,慢慢绕针旋转,越旋越快,后来几乎已经看不清它的影子。又过了一会儿,蛇舌转动终于慢了下来,最后缓缓停在空中微微颤动,指着一个方向。

  含剑微笑道:“成了!刘重远就在那个方向!”

  司马秦满腹狐疑,问道:“这个阵……阵法灵么?还有,刘重志呢?”

  “刘重志一下子找不到。”含剑摇摇头说:“灵不灵,我再试一次让你瞧,它一定指的同一个方向。”心里却想,自己只在刘重远身上撒了“阵引”,这个关窍可不能让你知道了。再说,阵引是用驴尿、狗屎混在石墨粉里做成,说出来没的让别人笑话。

  这个追踪阵法是含剑从山洞里云山真人留下的秘笈上学到的,虽然只是个中级阵法,却很实用,是那本秘笈上列出的寥寥几个阵法之一。而且奇怪的是这阵法五木先生从未听说过,那也罢了,连江州图书馆里堆叠如山的阵术书也没有提到过,也不知云山是怎么得来的,想来和当年他长时间逃避柳家追杀的生活有关吧。

  他再次运真力发动阵法,蛇舌一阵乱转后,果然还是停在原来那个方向。司马秦又仔细看了看,终于下了决心,道:“行,我信你一回!”把手里的《真力探幽》交给了含剑,叫来一个手下吩咐道:“你去这个方向搜索,想办法会合罗全信。小心一点!”

  含剑迫不及待地翻开书册看了起来,可只看到第一页脸色就变了,抓住司马秦怒道:“你太混蛋了,竟然拿到处都买得到的大路货糊弄我!”

  原来那册子的第一页上写着:“神州国中州印书局刊印,总印数十万本”

  司马秦看了这一行字,讪笑道:“呵呵,这个……是我上次收缴的战利品,别看它是书局出的,这个……里面还是有不少东西很精妙的……”

  含剑愤愤地收起他那个追踪阵,道:“行,你就去追吧,希望刘重远那笨蛋一直向那个方位走,永远不拐弯!”

  司马秦尴尬地道:“萧兄弟……你先看了这书再说,不明白的就来问我,我司马秦一定知无不言!说实话,我家的家传功夫确实在‘真气化实’上有一些独到之处,限于规矩,我不能传你,不过指点切磋一下还是可以的。”

  含剑其实心中已渐渐释然,知道他当然不能将家族秘术传给外人,像这样愿意解释疑难已经是很不容易了,不过还是装出一副气鼓鼓的样子,摆足了架子之后,才慢慢吞吞地重新拿出追踪阵。正要交给司马秦,忽然眼珠一转,说道:“还是我也一起去吧。”

  “不行!你去是个累赘。”

  “哦?你会画这个阵吗?设一次只能用五次,一次性阵法,没法续源的。”

  司马秦看着胡桃木板上复杂的绿色花纹,为难地抓了抓头,来回踱了几步,最后说道:“好吧,你就跟着我,有什么危险赶紧跑!记住,我们是职责所在,不得不赴险,而你是平民!”说完又古怪地看了看含剑,心中对这个少年是越来越摸不透了。

  含剑小小地撒了个谎,追踪阵其实是可以补充源材来续源的。

  此时含剑也捉摸不透自己的想法。为什么想要跟着狼捕队去追刘氏兄弟,是为了想亲眼看到两个可恶的人落入法网?是为了刘重远的“书空之符”?是怕狼捕队对付不了他们,想去助一臂之力?还是……有更复杂的因素在内?

  不管怎样,含剑还是跟着狼捕队又开始了他的冒险。隐约之中,他似乎有些不甘心自己的岭南历险的结尾,是由人护送回中原的,虽然极心草已经找到,他历险的目标已经算完成;又或者他内心深处的冒险因子开始长大,此前的经历还不够让他感到刺激,还不愿马上回到那个温软水乡…… 
 
二十六章 流花江畔 [本章字数:2254 最新更新时间:2006-07-15 06:16:04] 
 
  流花江,蛮荒最大的河流,自北面丘陵山区流入南边的甘泉海。四季江边都多有鲜花盛开,映入水中如繁花流动,因而得名;亦有人认为是因花瓣飘落江水中,随波流动而得名。两种江名的由来哪种正确,已不可考,但一样的美丽,引人遐思,然这流花江上下数千里,旷无人烟,瘴烟迷林,野兽横行,却不配这个美丽的名字了。

  含剑和狼捕队的一帮子人在五岭之南丘陵连绵、河网密布的地方转了半个月,跋山涉水,风餐露宿,这份辛苦自不必提;而司马秦对这个小小少年的观感是越发的惊奇,如此艰辛即便是身强力壮的成年人也未必能够承受,而他不过是十二三岁年纪,却都咬牙坚持下来了,而且一路上还常常自得地寻些乐子,整个队伍里倒是他最开朗乐观。

  这些天,含剑和司马秦以及他手下的五名武士也混熟悉了,知道他们所属的“狼捕队”隶属缉捕司,而缉捕司是一个直属大长老议会的独立机构,下属各个缉捕队在神州国境内各地都有分支,主要负责缉捕重大罪犯。司马秦虽然是狼捕队鄂州分队长(官阶车骑校尉),却直接受远在京畿的狼捕队总队长镇南将军节制,不受鄂州总督指挥。

  那些武士很喜欢含剑,极力鼓动他将来加入狼捕队,说狼捕队薪俸优厚,假期绵长,衣着光鲜,地位体面,工作轻松(?!),安全(??!!)……将狼捕队的工作说得是天上少有,地下无双,干上了这个,简直连总督、大长老都不想做了。含剑听到这些瞪圆了惊奇的眼睛,连说“一定,一定!”心里却暗想,这么不遗余力地招人,多半是没人要去,我说一定也没错,只不过是一定不去罢了。也不算骗人。

  其实含剑这次倒是弄错了,这狼捕队在神州军界确实是相当不错的去处,不仅待遇好,而且晋升极快,多少世家豪门子弟想进狼捕队还不容易呢!

  虽然跑路辛苦,凭着含剑的追踪阵,看来倒也没有追丢了人。根据阵法显示,目标刘重远最初的五天移动很快,方向是一直向南,后来就开始慢了下来,大概他以为已经安全了吧。这样狼捕队和他的距离渐渐靠近,而这时所在的地方,也到了两广蛮荒的南部,流花江的下游靠近出海口了。

  流花江畔一座木屋里,刘重志和刘重远两兄弟闷不作声地相对而坐,刘重远还是板着一张冷峻的脸,而刘重志照样啃着手里不知什么野兽的烤肉,神色也不好看。

  刘重志吃完一块肉,抹着油乎乎的嘴说道:“重远,司马秦那狗崽子真有那么强吗?只要解决了他,其他人根本不值一提!”

  刘重远摇摇头,道:“那人很厉害,功力在我之上。五十招之内我能凭心剑占到上风,但他应变极快,很难致之死地;五十招以上,他可扳成平手;三百招以上,我必败!”

  刘重志重重地“哼”了一声,板着一副臭脸不再言语。刘重远低着头,闷声说道:

  “大哥,我想问你,到底我们什么时候回中原行事?这两年我们也积攒了不少钱财,而且江州那边也答应全力支持,应该差不多了吧?去年开始缉捕司也注意到我们了,这次更派了鄂州分队九个人来,我看这个生意不如就收手吧,况且,弥心……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刘重志道:“这个事情我自有主张,回中原,你以为那么简单?现在还不到时候!”

  “大哥!你忘了父亲临死前是怎么吩咐的吗?”

  刘重远大怒,重重地一拍桌子道:“放肆!我轮得到你管了?怎么,仗着自己武艺强一点和学了什么掌心诀,就了不起了?”

  他越骂越火,手指着刘重远的额头,唾沫星子飞溅:“还假惺惺说什么师傅说的,不能传授他人,我看你就是自己不想!哼,老子不稀罕!你再厉害再狠,也得听我的!”

  刘重远默然半晌,说道:“大哥,你是不是怕了?”

  他顿了顿,慢慢地说道:“最初的时候,我们是因为没有钱碰了几次壁,可是这两年……这个根本已经不是问题了,你还是不愿意开始行动,甚至连必须得提前着手的准备都没有丝毫动静。每次我提到这事,你就发怒,就推三阻四。大哥,你说你是不是害怕了?

  不错,这件事确实危险,即使成功,你我说不定也难免一死……可是,大哥,你难道真的忘了父亲的临终嘱托和列祖列宗的遗训么?父亲辛劳一辈子,不就是在为这件大事寻找等待一个机会么?现在难得有江州那边愿意协助,你……”

  “你胡说!”刘重志满脸青筋暴起,猛地拔出腰间阔剑指着刘重远道:“我怎么害怕了?我怎么毫无动静了!每年我都回鄂州三个月,不就是在联络准备吗!”

  刘重远看着眼前剑尖的寒光,脸色惨白,指着自己胸口说道:“好,好,大哥,你刺这里,尽管刺过来,重远绝不还手!反正重远这一生如不能完成那件事,也无颜再活下去了。每年回鄂州的三个月,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在那里买了宅院,养了两个女人……”

  刘重志又羞又恼,大叫一声,运剑疾刺刘重远胸口……

  “是这里吗?”

  “对,就是这里了,除非他们能渡过江去……你快看,前面有间屋子!”

  司马秦一喜,随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小兄弟,你在这里别动,我去叫兄弟们。这帮家伙,亏他们还是狼捕队精锐,平常自诩如何如何,还不如小兄弟你能跑!”

  含剑嘻嘻一笑,道:“因为怕他们渡江,昨晚上连夜赶了一百里路,大伙儿累得够呛,也怪不得。”

  司马秦赞许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朝后轻手轻脚地离开。

  含剑仔细观察起前面的这座木房子,发现它竟然是建在江面上的!房子下面悬空,由几根柱子支撑着,还有一个类似水轮的装置。看来司马秦说的没错,刘氏兄弟是有一个炼制弥心的据点,而这个据点就在这里,那个水轮,像是为炼制禁药提供动力的。

  远远传来说话声音,仔细听来正是二刘,声音激烈,似乎在争吵着什么。含剑心中好奇,早把司马秦的吩咐抛在了脑后,蹑手蹑脚地走近木屋,从窗洞里看进去。

  只听刘重志的一声怒喊,就见他挺剑刺向刘重远! 
 
二十七章 落水 [本章字数:2682 最新更新时间:2006-07-16 08:16:16] 
 
  含剑身处险地,为了防身早就在手中准备好了一个火雷符,看到这个场景不假思索,就将符对准刘重志扔了出去。

  一声爆炸的巨响,刘重志虽然及时警觉,退得很快,也被炸得满头焦黑,烟尘散开后向窗外看去,见是萧含剑,怒吼一声,提剑扑向窗外。

  含剑一扔出纸符就发觉自己犯了傻,刘氏兄弟自相残杀,自己还要去救……这两个人拼起命来,狼捕队能不能制服得了还是个问题。而自己倒好,救了人还被追杀。自艾自怨中看到刘重志杀气腾腾地冲过来,他立即转身就跑,手伸进衣袋里去取纸符。跑了没多久,就高兴地看到了司马秦和他的武士快步奔来的身影。司马秦还边奔边喊:“小兄弟,快过来!”

  刘重志也看见了他们,脸色立刻变得十分难看,犹豫一下之后急忙转身往回去。

  含剑见他怕了,胆子顿时大了起来,手里拿了个纸符就跟着司马秦向木屋转了回去。

  狼捕队的武士们很快到了木屋边,司马秦喝道:“大家散开,围住这间房子,注意窗口和屋顶!有人出来不要硬拼,缠住就行。罗全信,郑无病,弓弩准备!”

  说完,他轻轻一纵,跃入木屋窗口。

  只听得一声叹息声,横里一把剑削来,狠准兼而有之,正是刘重远。他已经从发呆状态中清醒过来,见到这个情形,虽然刚才和兄长几乎决裂,也只能先一起对付了眼前的敌人再说。

  他和司马秦两人都是经验丰富的好手,一斗起来短时间里没法分出胜负,刘重志在一边看了几招,即提了剑想要加入战团,刚刚移动脚步,忽然见到一片纸符飞了过来。

  刘重志反应也算迅速,急挥剑砍向纸符,不料那符并没有像预料中的爆炸,却飞散出了一大蓬细小粉末,又辣又刺鼻,顿时呛得他眼泪鼻涕一齐流淌。视线迷离中又见一个小身影挥剑刺来,忙挥剑格挡,不料霎时间握剑的手上传来一阵电击,浑身剧振,阔剑立时脱手,疾退几步,终于看清楚,果然是那可恶的小兔崽子萧含剑!

  含剑连环攻击得手,得意地笑了,这段时间里受刘氏兄弟两个人折磨无数,现在终于出了一口恶气。看刘重志惊惶戒备的样子,心中好笑,其实他手里的三合剑发出一次雷电后需要二十拍左右的时间才能回“源”重新发出攻击,显然对方并不知道这个关窍。这个刘重远,含剑算是看出来了,色厉内茬,武技比他兄弟差了一大截,而且心理素质极差,如果对方是刘重远,凭自己的身手反应,就算有纸符和三合剑的帮助也是自取其辱,而对付他看来并不困难。

  含剑作出胜券在握的样子,举着剑一步一步慢慢逼向刘重远所在的屋角,左手却悄悄伸向衣袋里取符。刘重远退了几步,见退无可退,又见一边刘重远和司马秦正斗得紧,今天形势比在山谷里的那天还要恶劣,看来是无论如何都讨不了好去,忽然跳到一个木头桌子旁边,哈哈大笑,吼道:“今天大家一齐玩完!”

  他双手抓住木桌两边,猛地一旋,那桌子响了几下,竟然被旋动了。这时候含剑的第二个雷电阵也已经发了出去,刘重远这次抛弃了阔剑避开,脸色狰狞地扑向含剑,嘴里还是大叫着“一起玩完!”

  含剑狼狈躲开,忽然听到整个木屋开始“吱吱嘎嘎”响,不一会儿,屋子开始倾斜,看倾斜的方向,竟然是往江里翻下去!

  含剑大骇,连滚带爬地想要往门窗那边去,但刘重远哪里肯让他走脱,极力阻拦。含剑武技功力本就不如他,刚才不过是藉着阵术剑和符才占了上风,此时三合剑剑一时聚不起源力,心慌意乱之下几个纸符也被避过,要不是对方忌惮他的阵符厉害,早就被拿下了。

  司马秦和刘重远二人也发现了屋子的异常,但各自在对手的紧逼之下都不敢分神,只能加紧攻势,期望能击倒对方后再来料理其他的,斗得倒是更激烈了。

  不知道刘重远发动了什么机关,这间木屋斜得越来越厉害,几乎是横了过来,屋里的四个人现在已经是站在原先临江一面的墙壁上打斗了,从朝下的窗口看下去,可以看到流花江幽深湍急的水流就在脚下,时不时还卷过一个激流漩涡。含剑终于发出了第三个雷电,但那刘重远身体壮硕,虽然被电得呲牙咧嘴,还是还是强横地阻着含剑。

  突然含剑觉得脚下猛地一震,木屋终于支持不住,在“喀喇喇”声中倒入了江水里。

  流花江的这一个季节,水流极大,木屋一落到水里,就被江流裹挟着打了个转,在岸边的岩石上磕碰几下,顺着江流拐弯的势头被甩到了江心。

  守在木屋四周的狼捕队武士大惊,几个水性好的也不及脱衣就跳入江中想要追赶,只见那木屋翻滚几下,大部没入了水面,像是被江心急流推动,飞快地向下游漂。狼捕队武士虽然竭力泅水,无奈越追离开得越远,待得接近江心,忽觉脚下激流暗涌,几乎要将整个人裹了进去,不敢再向前追,悻悻而回。五名武士丢了首领,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办,商议之下只有向下游和海岸线分头寻找,此后艰辛郁闷,也不必提。

  木屋一落进水里,光线不足,里面一阵混乱,同时江水从窗子和木板墙的缝隙中飞快地涌了进来。含剑心说倒霉,才没多少时间就又落水一次,今年流年遇水不利……胡思乱想间, 江水已经没到了腰里,他赶紧攀住墙壁木板,向上爬去,忙乱之中忽觉脚上一紧,已被不知是谁抓住。含剑吓了一跳,急忙把脚乱蹬,但抓脚那人似乎将他的脚当作了救命稻草,死死捉住不防,还顺着他的腿拼命往上抓。含剑又惊又怕,也不管下面是谁,从乾坤包取出一个寒冰符向下面扔去。此时大家都在水里,三合剑所附雷电阵施用出来必然会伤到自己,含剑早就收起;最常用的火雷符效果也要大打折扣,因此他用上了寒冰符。

  下面那人闷哼一声,顿时放松了抓住含剑的手,不一会儿传来了“咯咯”牙齿打颤的声音。这寒冰符是小寒冰符的升级版本,在水中的威力本来就大,而这个又是用行书笔法书写的阵图,比一般术士所画寒冰符又强了近一倍!含剑自己也觉得下面寒气逼人,不由自主地向上缩去。

  木屋里已经听不到打斗声音,也不知另外几人怎么样了,含剑只知道其中一人是在下面,虽然被冻得牙关打颤,但看来一时间不会有事……但愿不会是司马秦……

  木屋在江水中漂流,还不时发出让人牙齿酸倒的吱吱嘎嘎声,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各处连接迸裂,散了开来。含剑见机极快,连忙抓住一根像是原来梁柱的大木头,骑了上去,总算在水中有了凭籍之物。

  四下张望,忽见几尺之外有一人的脑袋一沉一浮,发间还残留许多冰霜,知道正是前面在自己下面挨了一个寒冰符的人。伸手过去抓住那人的头发拎起,赫然是刘重志,已经脸色发紫,毫无动静,探探鼻息,发现尚有呼吸。含剑心下为难,这人如此情况,不去理他必死无疑;但若救他,却是个大大祸害。

  含剑想了良久,毕竟做不到见死不救,于是将刘重志拎上大木头。又怕他醒来后暴起伤人,毫不客气地取出绳索将他绑了个结结实实,栓在木头上。

  举目远望,入眼尽是汪洋,见不到江岸。又尝了尝水的味道,是咸的。原来他们竟是出了流花江口,漂到了甘泉海之上! 
 
二十八章 荒岛 [本章字数:2290 最新更新时间:2006-07-17 06:16:45] 
 
  甘泉海,古称涨海,得名的缘由早已经佚落,只留下一些美丽的传说让后人感慨。这个海位于两广蛮荒之南,其中岛屿棋布,物产丰美,只是与中原远隔千里,关山险阻,其中妙处多不为人知,含剑也是凭着前世关于南海的记忆和江州大图书馆里的那本《神州山海志》的介绍才知道一些。只是甘泉海再好,处在现在的情况,含剑该怎么办呢?

  此间的风向虽然是从南面而来,但因为流花江出海口水量极大之故,海水的流向却是向南而去,含剑二人所附的大木头随波而漂,离陆地是越来越远,最初天气晴朗的时候尚可见到岸上丘陵山峰,四五日之后却是再也见不到了。环顾四周,全是水天一线相接,苍茫天地间似乎都只剩下了水,让含剑不由得感到人在其中的渺小。

  当时在木屋里的四个人,刘重志现在在自己手里,司马秦和刘重远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那两人身手矫健,想来必然能脱险,只是不知两人的生死搏斗谁输谁赢……咳,管他呢,先顾了自己眼下再说。

  双腿在海水里浸泡得久了,上面的大小伤口开始肿胀难受。含剑想办法捞起了身边漂过的几块木板,又将那根大木头用减小了威力的小火雷符炸成两段,木板钉在两根大木头之间做成了一个可以栖身的小小平台(幸亏含剑来蛮荒前准备得周到,铁钉本来是固定帐篷用的),总算不用再骑在木头上了。

  被绑得像个粽子般的刘重志也在木板平台上占了一个角落。他早已清醒,那场冰冻似乎并没有给他强壮的身体造成多大伤害,只是被缚得如此结实,自知挣扎反抗只会徒取其辱,因此倒没有什么大动静,最初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上几句,等含剑威胁说要用臭袜子堵上他的嘴后,也就恨恨地闭口了。

  含剑其实也很为这个俘虏大伤脑筋。刘重志武力高过自己,又对自己恨之入骨,留在身边实在是个危险的祸害;如果要去了后患,也不须动手,只要几天不去管他,在这骄阳似火的甘泉海上渴也渴死了他。可是既然当时已经救了,现在含剑实在没有放手的道理。

  一个浮子猛地向下一沉,含剑欢呼一声,急拉鱼线,果然拉上来一条大鱼。用匕首割开鱼肉,含剑忍着鱼腥味,趁鱼肉的汁水未干吃了两大块,又往刘重志身边扔了一块——虽然不想就此饿死了他,但也不能让他吃饱了有力气反抗。剩下还有半条鱼,抹了海水和香辛料摊在木板上,等晒干了就是很好的鱼干。

  刘重志挪动着身子低头咬着鱼块,虽然因为不能用手去掉鱼刺,嘴和舌头被刺得鲜血淋漓,知道这是他唯一能得到的食物,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有一双眼睛闪过怨毒的目光。

  含剑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也不知道这股海流要把我们送到哪里去……不管到哪里,上了岸就先解决了身边这个祸害再说!”说完,拿着割鱼的小刀翻来覆去地玩着。

  半晌,刘重志哑着嗓子说道:“小兄弟,先前……多有得罪,我刘重志在这里给你陪不是了!这次如果能平安无事,我绝不敢对小兄弟有半点怨怼,另外还有厚礼奉上!”

  含剑眼珠子骨碌碌一转,说道:“哦?厚礼就算了,放了你,我这下半辈子还有安生日子过吗?”

  刘重志急忙说道:“我刘重志在这里对天发誓,如事后对小兄弟有什么不利行为,就死在这甘泉海里喂鱼!”

  含剑冷冷笑道:“行,我相信你!”心道:“信你?才怪!唉,可惜我还是硬不起心肠来动手。算了,以后小心谨慎就是了,反正这家伙不是刘重远,好对付些……不过如果是刘重远发了这么个毒誓,大概是可以相信的吧……”

  刘重志见含剑看起来不会马上动手,眼神里怨毒中夹杂着一些窃喜,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海上漂流的日子苦不堪言。

  日晒雨淋不提,那种天地间除了自己就唯有无边无际的海水,顺水漂流不知前路在何方的感觉,让含剑几乎要崩溃,还亏得身边还有一个威胁刘重志在,迫着他强打精神支撑着,而且没有遇到大的风浪,不然就凭他自制的简陋木筏,绝无幸理。

  这一日清晨,含剑正恹恹地坐着,趁一天里难得凉快的时间打个瞌睡,算是补个回笼觉,忽然一旁的刘重志大叫起来:

  “岛!前面有岛!”

  含剑向他看的方向望去,晨雾渐渐消散中隐约显露出一小片陆地来,远远望去,树影婆娑,果然是一个小岛。

  含剑也禁不住喜悦高呼。经过了这些天难熬的漂流,现在就算那岛上全是毒蛇猛兽,含剑也宁愿上岛闯一闯了。见自己坐的这个小“筏子”漂流的方向不是正对着岛,含剑拆下一片木板当作桨叶划动。

  好在到了这里,流花江入海形成的海流已经非常缓慢,在含剑不停划桨下,筏子渐渐地向海岛靠近。到了下午申时时分,海水的深度已经能让含剑看得见底了,他扔了当船桨的木板,跳下水去,果然海水只没到胸口,已经可以踩在海底沙子上行走了。

  含剑看了一眼刘重志,割断了绑住他腿脚的绳索,让他自己行走,双手却仍然绑着不放开。弃了木筏,不多久就走到了海岸。含剑许多天来初次踏上实地,忽然腿上一软,跌倒在沙滩上。只听得扑通一声,刘重志也摔倒在地。

  这些日子里两人在木筏上漂流,均是疲惫已极,就是晚上休息,也要担心掉到水里去,一颗心始终是悬着的。这时候一踏上岛上坚实的土地,没有了那份担心,刘重志立刻就支持不住,倒地就睡着了。含剑尤不放心,将他的双腿重新绑起,才躺倒在沙滩上睡去。

  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含剑才迷迷糊糊醒来。起来一看,那刘重志还睡得像个死猪一样,口水流得滴滴答答。

  含剑也不去理他,拿着三合剑在手以防万一,绕着小岛转了一圈。岛子不大,一圈也就是五里路的样子,他不到半个时辰就转了回来。

  岛上一半是密林,从沙滩往里几丈距离,各种南方地面特有枝蔓众多的植物,就生得密密麻麻了。朝北的另一面,也就是含剑上岸的一面,植被稍微稀疏一些,有一座小山。整个小岛的海岸各处,都没有发现船只和码头;不要说船和码头,连一丝人为的痕迹都没有!

  果然不出所料,这是个荒岛。 
 
二十九章 鸠占鹊巢 [本章字数:2188 最新更新时间:2006-07-18 08:41:06] 
 
  此地是个荒岛,含剑也有心理准备,看来是要过一段鲁宾逊的生活了,当下之急是要找一处落脚的地方。仔细勘察那座小山,终于在一处找到了一个小小的山洞——说它是山洞,其实是有些抬举了,也就是一处山岩凹陷地较深的地方,但好歹也能避风挡雨,先凑合着吧。

  山洞里奇臭无比,满地都是野兽禽鸟留下的黄白之物,含剑费劲打扫了半天,等到这个地方开始有些像样,已经是日头偏西了。他忽然想起那个刘重志还被自己扔在沙滩上晒着呢。

  想到这个俘虏,含剑又头疼了,放也不是,就这样带着却是个大累赘,至于杀了他——在海上漂流的时候,几次含剑想动手,但毕竟是前世今生从未杀过人,犹豫到最后总是下不了手;连含剑自己也骂自己真是妇人之仁。

  不过到了这个时候,含剑却有了一个还算妥善的处理方法:过段时间自己会做一个大一点的木筏准备回中原,那时候就把刘重志留在荒岛上自生自灭,也免得他再去祸害别人,要祸害就祸害岛上的野兽猛禽吧。

  不过那时候让这家伙自由了,会不会也想办法做出一个木筏来呢?真是麻烦!到时候刺瞎他的双眼?……哎呀,到时候再说吧。

  此时十三岁的少年含剑,还没有一颗硬得起来的心肠。

  把刘重志拖到山洞里,扔了一小块生鱼干给他,含剑自顾自生起了火堆,烤着刚刚猎到的兔子肉。火光闪动,照在他晒得黝黑,已经渐渐有些棱角的脸上。洞外兽叫虫鸣,夜的黑暗掩不住隐藏着的危险,而含剑则陷入了沉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忽然闻到一股焦臭,含剑“啊”地一声,只见插在铁签上的兔肉已经黑糊糊了。

  蚊虫叮咬,危险环伺,含剑一夜未眠,好在练习养真功的效果不错,他的精神还是很好。天亮以后,含剑出去准备吃的东西,这个岛上鸟兽很多,但含剑的打算是做个临时过客,扎好木筏就走,也没有心思去研究它们,又不愿再去碰海上漂流时候已经吃倒了胃口的鱼,就捉了几只兔子充作粮食。

  填饱肚子,含剑在岛上找到了一片树林,树干都有碗口粗细,正合适做木筏。没有趁手的工具,他试着在一棵根部用匕首划开一道缺口,然后扔了个小火雷符,一声炸响过后,果然那棵树就在缺口处断裂倒下了。

  试验成功,含剑依样画葫芦又伐倒了十几株树木,一棵一棵拖到临近沙滩边上的平地,准备在这里开工。

  等木材准备完毕,时间也到了傍晚,海风吹拂下天气也变得凉爽,含剑累了半天,坐在木头上休息。此时海上波澜不惊,看着波光粼粼的海面,听着波涛的节奏,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享受平静时光的含剑不禁有些陶醉了。

  忽然,含剑发现沙滩的方向上远远有一个黑点渐渐变大,到近了开始看清楚,原来那竟然是一个人从海上泅水过来。含剑一阵激动,但等那个人走上了沙滩,能看清动作和样貌的时候,含剑不禁嘴里一阵发苦。

  那人身材魁梧,乱发披肩,正是刘重远!他明显是看到了含剑,向这边走来。

  任凭谁刚刚海上漂流十多天下来,都一定会憔悴疲惫,刘重远虽然身体强健,功力深厚,含剑还是看出他动作僵硬,脚步虚浮。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含剑一跃而起,向山上疾奔。

  跑了一段,转头向后面看去,刘重远在后面一百多步的距离追着,明显有失平常的水准,但可以看出他正在逐步恢复,动作已经不像刚刚上岸时候那么僵硬了,而双方的距离正在拉近。

  含剑心里一紧,脚下更加了一分力。

  终于跑到了山洞口,含剑没等喘一口气,取符,拔剑,扔符,一个火雷符准确地飞向后面越追越近的刘重远。可惜对方不是平常人,早就防到了这一招,闪身躲开了。

  含剑举三合剑指着刘重远,说道:“别过来!”

  刘重远闷声道:“小鬼,你以为这个阵法剑对我有用吗?你和狼捕队那帮鹰犬到底是什么关系?老实说来!”

  “你要怎样?”

  “老实回答,就砍断双腿,饶你性命!”

  含剑呵呵一笑,一把拉过洞里绑得结结实实的刘重志,拔出匕首对准他的胸口,说道:“你看看这是谁!”

  刘重远一见自己哥哥,心头大震,全身蓄劲欲动。含剑见状将匕首向下刺了半寸,喝道:“别动,不然我就刺下去了!看看谁快!”刘重志胸口顿时冒出血来,而他握匕首的手却直冒冷汗,微微颤抖。

  刘重远默然半晌,说道:“好!放下他,我不伤害你!”

  “我怎么相信你?”

  刘重远手举阔剑,剑尖不停颤动,良久,终于垂下了剑,缓缓说道:“我刘重远对天发誓,如果你放下他,我在这个岛上和回归中原之前绝不伤害你;如违此誓,雷劈而死!”

  “如果你大哥要对付我呢?”

  “我自然会阻止。”

  含剑又道:“我还要你的书空之符的秘诀。”

  “书空之符?”刘重远愕然一愣,“你说的是掌心诀?小鬼,你也太贪心了!”说完,他不再言语,将阔剑插回腰间,当含剑不存在一般大步向前,一把抱过刘重志。

  只见刘重志面黄肌瘦,奄奄一息,原先满是横肉的脸已经瘦得不成样子,感觉到有人动他,睁开眼睛也没有认出自己兄弟,又无力地闭上了眼。

  刘重远见状气愤之极,大吼一声,对含剑怒喝道:“滚!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含剑不敢再留,离开了山洞。想到这个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山洞,还费劲打扫了半天,就这样被鸠占鹊巢,不禁愤愤然,但又想,面对这两个凶狠的恶人,能逼得他们罚下毒誓不伤害自己,也已经是很满意了。

  这时候已经天黑,含剑无处落脚,于是转回到准备制作木筏的那一块平地,此处视野开阔,又不会有什么毒蛇毒虫,只是怕下雨,比树林草甸还是要安全些。

  于是采了一些长草树叶铺在地上,权当作床铺躺下。这一夜,月明星稀,海风习习,疲累已久的含剑很快就睡着了。 
 
三十章 报复 [本章字数:2139 最新更新时间:2006-07-19 08:41:22] 
 
  第二天,含剑用树木和茅草在平地一边搭了个简陋的草屋,用来遮风挡雨,虽然是最简单的结构,也花了他一天的时间。从第三天开始,含剑投入了全力来制作木筏。

  为了让木筏尽量的结实,避免在风浪中散架,他剥下树皮搓成了许多绳子,牢牢地绑在木头间;此间海流方向是朝南的,而风向北吹,所以想要向北回归中原,必然要倚仗风力。木筏大约一丈宽,两丈长,一端竖起一根一丈多高的粗短桅杆,帆大约七八尺见方,却是用树皮编制而成,在风浪大的时候可以拆下,虽然吃风的面积不大,但胜在结实。

  含剑又猎了许多野兔、飞禽,采了许多野菜和水果,也不管味道如何,都抹了海水晒干,当作航行中的干粮。

  虽然他每日里从早一直忙到晚,但毕竟只有一个人一双手,再加上工具缺乏,木筏花了整整一个半月时间才扎好。

  在这段时间里,刘重志的身体看来已经大好,刘氏兄弟只是偶尔路过沙滩的时候,冷眼看着含剑忙这忙那,其余时间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这一日上午,含剑将食物清水都搬上木筏,最后看一眼这个荒岛,正准备砍断固定筏子的绳索启航,忽然见刘氏兄弟从沙滩边林子里冲了出来,两人手里都提了大堆的食物。没等含剑明白过来,刘氏兄弟就径自登上了木筏,放下了手里的东西。

  刘重远沉声道:“小鬼,下去!”

  这两人看着含剑辛苦了一个半月扎木筏,这时候竟然要来抢夺!

  含剑又惊又怒,道:“凭什么?这是我扎的木筏,你们给我下去!”

  刘重远提起腿来要踢,却被后面的刘重志拦住。他似笑非笑,说道:“看在筏子是他做的份上,就让他一起回去吧……”

  在眼前这种情形下,含剑想夺回木筏,看起来是不可能了。

  本来,等这两个凶神恶煞离开了,含剑自己再制作一个木筏自己回去也没什么。但这时的季节已经是夏末秋初,如等再扎一个木筏,北面来的秋风一起,回中原的计划就得到明年春天了。

  想到这里,含剑不再害怕,重重地哼了一声,走到筏子一端坐下。

  刘重远砍断绳子,此时正刮着南风,树皮帆吃足了风力,木筏缓缓地向大海驶去。

  离开小岛渐渐远了,海浪也大了起来,还好木筏做得够大,也够结实,人坐在上面没有太激烈的颠簸。含剑见刘重志时不时狠狠地盯着自己,暗自警惕,而刘重远忙着看风向,调整树皮帆的角度,很少看含剑一眼。

  甘泉海上的南风吹得正劲,木筏航行的速度比含剑他们顺海流漂来的时候要快得多,这一天下来到傍晚日落时分,那荒岛已经看不见了。含剑估计,按照这个航行速度,大约四五天就能到大陆了。

  入夜,月亮只剩一丝弯钩,含剑心事如潮,躺在筏上只是假寐。忽然,听到一下极轻的剑出鞘声音,他立时警觉,暗中取一个纸符在手。又将身子姿势调整到便于及时作出反应,微微睁开眼睛。

  果然,一个身影在微弱的星光下,一手持阔剑,慢慢向他靠近,正是刘重志。

  含剑手心微微出汗,正在想是不是应该先发制人,忽然另一边伸过来一只手,抓住了刘重志。

  “大哥,你想干什么?”声音压得很低。

  “想干什么?废话!当然是宰掉这个兔崽子!”刘重志也压低了声音,但沙哑的嗓子透出一股怨毒。

  “你忘了我们发的誓么?要杀这个小鬼,以后总有机会的。”

  “发誓发誓,去你妈的发誓!在岛上老子已经忍了很久了,今天我不杀了这个杂种,难消心头之恨!”

  刘重远突地出手,夺下了他手里的剑。刘重志猝不及防之下,吃惊地道:“你……你竟然……”

  这时候,含剑装作睡着说梦话的样子嘟哝了几句,翻了个身。刘重志怕被含剑发觉,悻悻地“哼”了一声,闭上了嘴。

  第二天,三个人都不提昨晚的事情,装作完全没有那件事的样子。含剑知道危险随时都会有,时刻拿着一个符在手里,把三合剑也从乾坤包里取出挂在了腰间;刘重远还是冷冷的老样子,而刘重志看向含剑的眼神更毒了。

  此后的两天里,虽然含剑时时警惕着刘重志的发难,最后却是风平浪静,至少表面上是如此。南方吹来的风稳定而强劲,吹得树皮帆扑扑作响,木筏也稳稳地向北而去,按照含剑先前的估计,再过上一天,就可以看见北方大陆的影子了。

  这天含剑在木筏上待着,而刘氏兄弟因为天热难耐,在水里游泳凉快。忽听刘重远喊道:“大哥,有鲨鱼!”

  刘重志急忙爬上了木筏,而离筏稍远的刘重远看来被一条鲨鱼缠住了,一个黑糊糊的鲨鳍在他身边左右浮动。刘重远一边拼命游向木筏,一边喊着:“大哥!剑!快给我剑!”

  刘重志提起阔剑扔了过去,刘重远一接到剑,转手刺入身后的鲨鱼头部。

  那鲨鱼吃痛,猛地狂性大发,周围的海水剧烈搅动起来。刘重远不为所动,继续又砍又刺,鲨鱼终于渐渐不支,沉了下去,水中漂起一大团血花。刘重远松一口气,游近木筏。

  但鲨鱼是一种喜欢群居的动物,被刺死的鲨鱼鲜血腥味很快就吸引了在附近的同类。转眼间,不远处水面上又出现了三四只鲨鳍,飞快地向木筏游来。

  含剑正站在木筏边看戏,突然觉得头上一阵剧痛眩晕,转身看去,刘重志握着一根木棍狰狞地笑着,原来是他身后偷袭。

  含剑急忙扔出了手里的火雷符,不料这次刘重远猛挥棍子扔出,准确地将纸符远远地打出,到水面上才“轰”地一声爆炸。

  刘重志脸上充满了报复的快感,狞笑道:“小杂种,还有什么招没有?”

  含剑正待拔出三合剑,刘重志一把抓住他的胸口提了起来。

  “嗨!小杂种,去喂鱼吧!”

  刘重志猛喝一声,将含剑整个人向着几条鲨鱼聚集的地方扔去。 
 
三十一章 刘重志之死 [本章字数:2282 最新更新时间:2006-07-20 08:45:11] 
 
  “嗤喇”一声,含剑感到他那件厚实帆布制成的衣服被撕裂,一个不知什么小物品从胸前掉了出来。此时生死一线间,他也顾不上这些,手腕急转,三合剑带着一道电光挥出。

  “刺啦”……刘重志再次尝到了雷电阵的滋味,但早有相同经验的他咬牙支撑着被电光笼罩着的肩膀和手臂,发力欲将含剑甩出。

  含剑人在空中,危急之中下意识地抓住他的手腕向外猛扯……但凭着含剑微弱的真力,这有用么?他这时候的动作,也不过是无意识的条件反射而已。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刘重志右手手腕一紧,对方的握力突然变得惊人,一时间让他整个右半身酸软无力,抓住对方胸口的手也不由得松开了;接着一股大力猛地将他向外扯去!

  刘重志只觉得进入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恶梦,眼前的情景不再真实,孱弱的小兔崽子变得突然强大,而自己身体不由自主地腾空而起,斜斜落向海中。这个世界留给他的最后一眼,是凶猛的鲨鱼那尖锐的牙齿……

  那一刻,刘重远刚刚湿淋淋爬上木筏还来不及有任何反应,怔怔地看着兄长扑通一声落入鲨鱼环伺的水中,转眼被撕成了碎片!大片海水被染得通红。他顿时呆住了,仿佛不相信自己眼睛似的,久久地看着海面。

  含剑借着向后猛甩的力道,在空中划了一个弧线重重地落在木筏上,从一个狗啃泥的姿势爬起来之后,发愣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我怎么有这么强的真力了?”

  身体微微一运真气,含剑感觉胸腹间有如江河里波涛汹涌,真力的强势几乎让自己要控制不住!

  刘重远终于从兄长毙命的震惊和呆滞中醒了过来,两眼变得通红,叫道:“你,拿命来!”挺剑刺向含剑。

  含剑明知不敌,但两人所处之地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木筏,逃无可逃,无奈之下只好抽出一根铁棒,躲闪之中竭力抵挡几下,虽然感觉体内真力汹涌澎湃,却无法自如使用,在刘重远势如疯虎的进攻下狼狈不堪,惊险无比;幸而还能不时发出一个纸符来迫退对方,才稍有喘息之机。

  在含剑看来自己左支右绌,危险之极,而刘重远却是另一种感受:眼前的少年今天突然强大了许多!真力增强先不说,速度和反应也也有了长足的进步,自己疾风骤雨般的剑势,即便换了司马秦那样的高手也要手忙脚乱一番,而他虽然狼狈,每次却总是能在间不容发中避开。

  几十招之后,含剑渐渐适应了身体的变化,突然增加的真力越用越熟练,气贯全身之下速度也激增,许多以前受到力量和速度限制而不能施展的招术身法变得驾轻就熟。刘重远迅疾的攻击节奏也变得不那么可怕了,含剑甚至在十次躲闪抵挡中能反击一招了。

  毕竟骤雨不终朝,如此激烈的猛攻刘重远的体力消耗也很大,百招之后,他的攻势终于慢了下来。含剑一边手上绝不敢稍有松懈,一边喘着气说道:“刘重远,你发的誓简直就像放屁!你就不怕雷劈吗?你大哥刘重志违誓在先,结果你看怎样!”

  刘重远面如寒霜,脸上肌肉狰狞地颤抖了几下,忽然停手不斗,剑指含剑,沉声道:“誓是刘重远所发,与我大哥无关!”

  含剑哼地冷笑一声,将那天刘重志被自己抓住,罚下毒誓,说如若违背,则葬身甘泉海喂鱼等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出来。最后他道:“这事不是我怕了你信口胡扯,你信也罢,不信也罢,大不了继续打下去,我萧含剑一死而已。你大哥是什么样人,你心里也明白。

  刘重远一声不吭,脸色却越听越苍白,最后沉吟半晌,终于颓然坐倒,喃喃道:“报应!真是报应!……大哥,我说过多少次,誓不能乱发,你从来不听……还每次发誓都说什么喂鱼!……”

  听着平常冷峻无语的刘重远如此言语,含剑心中升起了一种古怪的感觉。

  但没等他感慨完毕,刘重远已经霍地站起,恢复了冷峻的表情,说道:“虽然是我大哥动手在先,但他毕竟因你而死,我身为其弟,不能就此罢手!我发一个掌心诀,是死是活就看你自己。若你逃过一劫,此前事情一笔勾销!”

  也没等含剑答应,他神情肃然,伸出右手在空中画了起来,最初很慢,但后来越来越快,最后的十几笔几乎是一挥而就。

  含剑脸色凝重,专注地看着他的右手,待得他猛地中指一弹,含剑尽力一跃,窜起一丈多高。

  不料这次刘重远所发书空之符爆炸的威力,远比含剑前面几次所见大得多,而且也算到了他躲避的方位,符弹出的方向往上偏了一偏。尽管他已经跳得尽量的高,还是在爆炸的范围之内。

  含剑觉得排山倒海般的力量涌来,嗓子眼一甜,在空中就“哇”地吐出一口鲜血,头晕目眩中重重地落在木筏上面,手脚酸软,胸口烦闷无比,一时无力动弹,心里直想:“这次是真的完了……”

  在他绝望的等待中过了良久,只听刘重远叹了口气,不再说话,到木筏的另一头坐下,更不再动手。

  含剑一颗心渐渐放下,无力地趴在木筏上,努力调匀呼吸。但此时体内真气紊乱,要理顺谈何容易。

  一个时辰过后,他又吐出一口鲜血,胸中烦闷稍减,手脚也慢慢有了力气,盘腿坐了起来。又闭目运功调息了许久,含剑觉得感觉好了些,但越到后面,运功的效果越不明显,体内的真气始终无法完全顺畅,而胸腹间有一块区域真气总也运不到。

  含剑知道自己受了内伤,看来一时好不了,但以前看过许多有关内伤的书籍,知道只要没有到气机凝结,运不了真力,那么耐心运气调理,大约半个月时间必能逐渐痊愈,也不着急。

  含剑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晚,他微微动一下,身上衣服竟然嚓嚓作响,这才发现衣服先前被汗水和海水湿透多次,此时海风吹来,结了厚厚一层盐花。星光熹微中,他一瞥之下忽然发现身边木筏上有个小物件静静地躺在那里。

  含剑伸手拿过来,原来是自己一直挂在胸口,出生时候含在口中的那柄玉剑,而用来穿过玉剑上的小孔挂在胸前的细绳子已经被扯断。前面和刘重志交手时候掉落的东西就是这个啊!

  他打了个结重新接上细绳,将玉剑挂回胸口。 
 
三十二章 玉剑 [本章字数:2278 最新更新时间:2006-07-21 09:02:30] 
 
  玉剑一回到胸前,含剑忽觉胸口一阵清凉,身体里面冲突混乱的真气立时弱了许多,平静了下来;而原先胸腹间真力流转不到的区域,也渐渐有如同涓涓细流般的真气渗入,化解着伤势。

  含剑心中一喜,也来不及细想何以有如此效果,立即重新调匀呼吸入定,运转真气。此时他神志清明,眩晕烦闷全消,心中只存一丝淡然的欣喜,之外物我皆忘,正合了真气运行的要旨。腹内真气汩汩然,顺着各大经络缓缓流动,而遇到流转不畅的地方,就盘桓渐进,如春雨化冰,一丝一丝地消磨着伤势。

  也不知过了多久,含剑只觉通体舒泰,真力在体内的运行再没有一丝阻碍,觉内伤已经好了大半,虽然身体还很虚弱,但只要以后一段时间用补虚益气的药物调理一下就可以了。

  这时候含剑才有机会去想自己的伤为何好得那么快。回想当时自己把玉剑重新挂上的时候,明显的胸口就感到一阵舒适清凉,难道,竟是玉剑的缘故?……

  缓缓睁开眼睛,天色大亮,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这时候风平浪静,一望无垠的海面上碧波粼粼,飞着一群海鸥,这些水鸟不时从空中俯冲下来一头扎进水里,随即叼着一尾鱼,带着水珠四溅重新飞上天空。它们毫不怕人,有时会好奇地在木筏上盘旋,有一只海鸥还大胆地落下来停在木筏的桅杆上,注视着含剑他们。

  “有海鸥?这么说已经离大陆很近了!”含剑心想,极目向北方眺望,果然,远处地平线上不再仅仅是水天相接的亮光,隐隐约约显出一丝黑线,正是陆地的海岸线。

  他心中欣喜,欢呼一声,张开双臂迎着海风,享受这一刻难得的舒适和安宁。眼睛一瞥,发现木筏上另一个乘客,刘重远呆坐在筏上,神情木然,双眼通红充满血丝,看起来像是一夜未睡的样子。

  虽然对刘氏兄弟实在憎恶,昨天刘重志死在鲨鱼腹中的时候,含剑心里一阵轻松,但看到刘重远这个样子,含剑不禁有一种复杂的感受。

  这个刘重远,冷漠凶狠,绝非善人,但并不像他那个大哥那样狡诈无赖,行事光明磊落,也重然诺,看起来是个真性情的恶人;而看他对自己大哥的感情……刘重志对他绝不能说好,平常就呼来唤去的,当时在流花江边不知为了什么事,甚至刀剑相向,但刘重志一死,他还是悲伤之极。

  这个外表冷漠的恶汉内心里竟然还有那么一份深厚的兄弟之情,含剑不解之余,对他的观感莫名地有些改变。

  紧张了近一天,含剑觉得口渴得很,一寻之下却发现从岛上山泉汲了带来的水,因为昨天激烈的打斗,装水的竹筒都被打翻了。他也不着急,因为早在岛上的时候他就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解决海上淡水问题,根本不须像来的时候那样,靠吃腥气极重的新鲜鱼肉来补充水分。

  含剑将一节粗大竹子做成的筒灌满了海水,取了一个寒冰符,运真力入符,放进筒里。水面上冒出丝丝白汽,不久,海水里结了大块的冰。他捞起冰块,甩掉上面的海水,放入另一只竹筒。

  海水盐分极高,但结成冰之后,冰却并不含盐,放入另一个筒后慢慢化成了淡水。如此两次,他就有了一整竹筒淡水,含剑迫不及待,提起来就向嘴里灌。那水刚从冰块融化而成,含剑猛地喝下,激灵灵打个冷战,随后一阵舒爽。

  刚才在制作淡水的时候,含剑隐然觉得有什么事情很不对头,但却一下子想不出有什么问题,此时腹中清凉,头脑自然比较清晰,忽然想到了是什么让自己感觉不对。

  昨天在和刘重远激斗的时候,含剑真力忽然比平常大了数倍,当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刚才运力捏符的时候,感觉真力并没有增加!只不过他这个动作不知做过多少,已经熟练到了极点,并且对手上真力的感觉也已经习惯,所以一时觉察不到,只是隐隐约约有一种什么事情不对的感觉。

  不仅如此,昨晚运功疗伤的时候,体内的真气运转顺畅无比,伤势好得奇快,但真力也并不十分强大。想到这里,含剑放下竹筒,运力拍向海面,激起一大片水花,估量了一下真力,应该是和自己平常差不多。

  含剑仔细回想整个事情发生的经过,忽然心中一动,从胸口拿起那柄小小的玉剑仔细看了起来。

  ——他真力突然变强的时刻,是刘重志将他抓起,想扔他到海里的时候,而玉剑正是在那时候掉落的;而真力恢复到平常水平,应该就是玉剑挂回胸前的时候……

  难道这前世带来的小小玉剑,竟然会压制体内真力强度?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怪不得,这些年来含剑勤奋练功,所花的时间比一般人多了一两倍,真气水平也不过是勘勘及得上中等!害得他还以为不是自己这块料,差点要放弃了呢!

  要验证这一点非常容易。含剑取下玉剑,放在乾坤包里,体内微运真气。果然,下腹丹田之处真气顿时变强,波涛涌动。他心中一喜,差点就控制不住真气,而这时原来胸腹之间受了内伤的地方也开始刀割般地疼痛。

  含剑吓了一跳,赶紧将玉剑重新佩上,那玉剑一碰到胸口,身体里的真气立刻就变弱,稍稍调匀呼吸,便平静了下来。

  “看来我的伤不是好了,而是被这玉剑压了下来啊!”含剑苦笑着想道,“我说呢,这次的内伤虽然不重,也没听说过一个晚上全好的。这把玉剑不知是什么原因,竟然有如此奇异的功能,同时压制真力和内伤——它是当年母亲从茅山道观那里求来的辟邪之物,难道,那个世界的茅山道士并非欺世盗名,也是有真本领的?……”

  这些缘由,含剑再想一辈子也已经不可能知道啦。那玉剑的功能虽然奇异,他这时却正需要它来抑制内伤,就继续挂在了胸前。

  海风持续地朝北劲吹,木筏离陆地越来越近,已经可以看到海岸上的大片沙滩和红树林了。

  刘重远一直呆坐在木筏上,目光若有所思。含剑看他一整天都没有喝水,此时在烈日下嘴唇干裂出血,扔了小半竹筒淡水过去,道:“喂,想喝就喝,不喝就算了!”

  那竹筒横倒在木筏上,水立刻开始向外流。刘重远木然拿过竹筒,里面的水已经只剩下了一个底,他茫然不察,举起竹筒喝了起来。 
 
三十三章 进步 [本章字数:2282 最新更新时间:2006-07-22 11:15:53] 
 
  经过海上四天的漂流,这日下午太阳西斜的时候,两人乘坐的木筏终于在一片红树林边的海岸上靠了岸。

  走下木筏,终于又踩到了大陆坚实的土地上,含剑有了一种如同回家的安全感,虽然这里离他的家乡还有数千里之遥,虽然前面的路上还要途经危险重重的两广蛮荒之地。

  前世今生,萧含剑一直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虽然聪明伶俐,也乐于冒险,但从未遇到过旅途会如此艰辛,人能如此凶狠!回想这几个月来的艰难困苦,期间有生死悬于一线的时刻,也有眼见着活生生的人死在眼前的震撼,一切仿佛如在梦中。

  现在,刘重志已死,刘重远不再是个威胁,而含剑经过这些经历之后,也明白了自己先前的毛病在过于心软,对人心的狠毒了解不够深刻。从此以后,含剑即使还不可能做到心狠手辣,但想来会少吃一点亏吧。

  刘重远也下了木筏。这一天的几个时辰下来,他已经从呆滞中恢复了冷峻的神情,站在岸边的一块大石上向着大海的方向久久地望着。

  含剑虽然不再惧怕于他,还是觉得这个人冷漠凶狠无趣,既不想再和他打交道,也没有告别的心情,便自顾自走了。

  没走几步,就听后面刘重远低沉的声音说道:

  “小……鬼,回来!”

  听到他长时间沉默之后突然说出这么一句,含剑猛地惊警,回身拔三合剑在手,另一只手抓着胸前玉剑,随时准备取下,说道:

  “你要怎样?”

  刘重远淡淡地道:“你不是想学掌心诀么?”

  含剑眼珠一转,说道:“哦?不错,你的掌心诀是很有意思,不过我也不是非学不可。”

  “流花江边,我还欠你一条命,刘重远从不白受人好处!我演练一遍掌心诀给你看,就算还你这条命,至于学不学得会,那是你的事。或者,现在杀了你,世上也就没有我欠别人的了!”

  这人竟然有这样的逻辑!含剑不禁哭笑不得,不过他当然不会傻到送上门来的好处拒之门外……

  刘重远说道:“看仔细了,我只做一遍!”起手开始画符。这次他书空画符的速度极慢,含剑自然看得清清楚楚,果然和纸上画的火雷符大致相同,只在起笔和收尾的地方略有变化。

  “掌心诀成功与否,真力运用是关窍,画决要畅,切不可滞,弹决要收,不可尽出其力。”中指一弹,一个书空发射的火雷符就在附近的岩石上爆炸,扬起一片碎石。刘重远演示完,将手反握背后。

  “你就会这‘火雷符’一种掌心诀么?”含剑从未见他发过其它类型的书空之符。

  “什么‘火雷符’?掌心诀就是这样的!它是一种武技,和符有什么关系?”刘重远皱眉道。

  这就和含剑所知道的大相径庭了,不管是云山的笔记还是江州图书馆的古籍上,提到掌心诀或者书空之符,都说是一种术法,而且应该不会只能发出火雷符的,不然就叫“掌心雷”好了。看看刘重远的神情,不像作伪,而且也没有作伪的必要,难不成刘重远的师傅也只懂这一个,而且以为它是一种武技?……

  含剑手指照着样子描画,口中默念道:“画决要畅,切不可滞,弹决要收……”

  “这‘收’是什么意思?”他问道。

  刘重远淡淡地道:“我就说这么多,自己领悟吧。”眼睛转了开去。

  含剑见他不再作指点,傲气顿生,心想难道我还领会不出来么,一拱手说道:“那就此别过!”转身而去。

  刘重远看着少年倔强的背影,眼中神情复杂,喃喃地道:“真像,那一年,我也是这样……”

  离开了甘泉海海岸,含剑一直向北走,凭着记忆寻找来时的道路。这里还是流花江流域,河道纵横密布,时常要涉水渡河,有时候水里遇到鳄鱼,林中遇到猛兽。但含剑此时的身手已经不比几个月前,即便不取下玉剑,也能轻松搞定一般野兽。

  回忆刘重远所演示的书空之符手法,含剑试着练习,虽然手势绝无差错,但不知为何,总是发不出一个哪怕最小的火雷符。含剑也不性急,每天想着其中奥妙关窍,有了新的想法,就再试试,相信总能摸索出来。

  沿路采摘草药调理内伤,加上日日运功不辍,十几天后含剑的内伤已经大好。他摘下玉剑试着运用自己不受压制的全部真力,再没有气息狂乱的现象,而真力之强令他无比欣喜,以铁棒使出轩辕剑法竟隐隐有风雷之声,以前因为力弱而施展不了的威猛招式现在也练得虎虎生风。虽然手边没有测定真力的阵(那个阵法的阵图含剑是知道的,但它一定要用黄玉作为传导真力的“佐”,含剑此时却没有,因而做不出来)但含剑估计,佩戴上玉剑和取下来的状态,自己的真力强度相差四倍左右!

  含剑从家中出来游历的时候,真力强度大约是一千六百多圈,经过这一年多的历练,佩戴玉剑的情况下应该有二千左右的水平,那么摘下玉剑,含剑将有一万上下的真力,已经超过了中级剑士或武士在真力方面的门槛!

  神州国武术协会规定,初级武士真力必须达到三千,初级剑士的真力要求稍低,是二千五百;中级武士的最低真力限制是九千,中级剑士是七千五百;当然高级武士和剑士的要求要高得多,分别是一万八千和一万五千。

  至于武术师和剑师的称号,并非考核而来,也不限定真力的要求,更多的像是对在武术和剑术方面有创建,或有惊人成就的宗师人物的荣誉称号。

  不要以为这些标准很容易达到,比如其中的初级剑士,一般人要达到二千五百圈的真力水平,通常要八到十年时间,也就是十五岁左右。而练成中级剑士,要三倍于此的时间!

  离家之前,含剑听韩小露说她的真力已超过了三千,单从真力来说,可以报考初级剑士了,只是其它方面还稍有欠缺。也不知现在她穿上初级剑士的剑士服了没有,但现在最多也就四千不到的真力水平,呵呵,终于在力量上超过了她!

  在树林中的一片空地上,含剑手持铁棒,舞起一整套的轩辕剑法,最初因为真力突增而控制稍有生涩,但越后来越纯熟,其中精妙之处领会也越来越多。使到最后,含剑感觉酣畅淋漓,大吼一声,三尺长的铁棒脱手飞出,穿入一株合抱大树,直没入树干! 
 
三十四章 领悟 [本章字数:2352 最新更新时间:2006-07-23 08:43:09] 
 
  含剑满意地看着犹自瑟瑟抖动的大树,他掷出的那根铁棒几乎全部没入了树干,仅余一寸长的尾巴露在外面。

  不过麻烦的是,刚才一时真气运到巅峰出全力掷出,铁棒才能如此深入,这时候含剑却拔它不出来了……自从丢掉了铁剑之后,这根本来准备用来作备用工具的铁棒已经是含剑唯一的武器了,可不能再丢了它。费了半天的劲还是拔不出来之后,只好一个火雷符炸断了大树,取了铁棒出来。

  用到火雷符,含剑又想起了书空之符,觉得应该再试验一下。他举起手指开始画符,此时体内气息运转流畅,真气走到手指之后,并不像平常那样只是聚在那里,指尖微微发热发胀,竟然像有一丝微小的气流从手指上溢出,散到空中!

  含剑心中惊讶,手上却不停留,流畅地将整个符图画完,然后中指也运了真力弹出。

  只听到“嘭”的一声轻响,他弹出的方向上一根细细的树枝突然断裂,一蓬茂密的树叶被震得猛散了开来,缓缓地空中飘落。

  “啊!好像成功了……”含剑抚摸着还有些热乎乎发胀的手指,激动地想道。

  第一次成功用出书空之符,威力小一点没关系,关键是他已经明白了成功的诀窍,就是真气外放!而真气能够外放的前提是真力强度达到一定程度。

  含剑自从在司马秦送的那本小册子上知道真力外放到虚空中的诀窍,也知道了它对功力的要求很高,一般练武之人终其一生也无法达到外放真气实质化的境界。

  而如果不能实质化,那么除了某些医道流派利用外放真气治疗伤病之外,并无太大实战意义,因此虽然真气外放的诀窍并非多大的秘密,却没有多少人修习。司马秦天赋异禀,兼之家传武功非常重视真力的提高,所以功力在深厚同龄人中矫矫不群,将真气化实的功夫练到了实用的地步。

  但实话说来,这一绝技对付术士的阵、符有奇效,但在武士贴身近战当中,却是华丽无用,任是你无形真气形成的防御层如何强劲,在同等水平的敌手手里同样灌注了真力的利剑面前也是不堪一击。

  那本名叫《真力探幽》的册子对这方面的优劣讲得很明白,含剑仔细琢磨之后,觉得自己还是有练习真气化实的必要,因为自己和术士交手的机会比较多,有这个防身之技会很占优势。

  在含剑和狼捕队司马秦他们追踪刘氏兄弟的那一段时间里,他就开始试着练了起来。

  修习真气化实的第一步,是贯通手上十指的真力运行通道,这些通道并没有包含在七大经络之中,而被称为手上十脉;贯通了手上十脉后,再打通真气到虚空的最后障碍,从十个手指的特定部位外放真气——这些部位都在指尖,称为“十泉眼”,而打通这些障碍的步骤,就叫开泉眼。

  但当时含剑真力被玉剑压制而不自知,只做到了贯通十脉里的食指和中指四脉,而对开泉眼更是毫无头绪。请教了司马秦之后,他说是真力不够的缘故,并问含剑有多强的真力。在得到回答大约一千七百之后,他忍不住翻了白眼,说道是再过十年再练吧。

  含剑问之前也猜到了必然是这个缘故,因此那时也就辍而不练。

  而今天画符的时候,他练习剑法刚刚结束,正是体内真力充沛涌动的时候,虽然没有刻意引导,画符运力的时候,真力还是顺着已经贯通的食指一脉冲击泉眼,而此时没有佩戴玉剑,真力强大,不经意间就突破了泉眼障碍,将真气外放到了虚空之中。

  恰巧,书空之符的修习关键正是需要这个看起来没有太大作用的真气外放!真气到了虚空之中按照符图排列,兼为体、源、使,才能形成一个无形的符,而最后的中指一弹,也很重要,不然这符就会在自己身边爆炸了。

  说来缘由一大堆,含剑想通这些关节却花不了多少时间。

  “这刘重远显然没有诚意,竟然连这样重要的关键都不说明!”他愤愤地想道,不过也有一丝得意:“哼,还不是没到一个月,就被我琢磨出来啦。”

  他又试着画了几个书空符,注意了真力外放这一关键之后,每次都能成功,但令他稍有些不满的是,这些符威力都很小,一个个如同炮仗一般,吓人有余,伤人不足。

  “奇怪?难道是真力要加强?”含剑随即在画符的时候竭力加强外放的真力,但还是没有多大用处。这次的书空符正巧打中了一只鸟,不料那只很像家乡斑鸡的鸟儿在一阵惊吓之后,毫发未伤,扑棱棱飞了起来。

  含剑有些沮丧,随手拣起几颗石子扔过去,将那鸟打了下来。练剑画符大半天,他有些累了,肚子也开始抗议,于是拎起那只倒霉的鸟,做晚饭去了。

  第二天早上,含剑默念着“画决要畅,切不可滞,弹决要收……”又开始了练习。

  “画决要畅,切不可滞”两句容易解释,和他平常画阵图纸符时候一样,真力的连贯流畅是保证阵和符威力的重要因素;而且这一点也容易做到,有纸符阵图的经验,含剑在这方面可以说是驾轻就熟。

  但“弹决要收,不可尽出其力”这句,含剑实在无法理解了,这个一弹,目的是将掌心诀送到目标位置,为什么要‘收’呢……

  无聊地拿起铁棒练了一会儿剑法,含剑忽然有所领悟,收起铁棒,开始练起了指法。

  “太极剑讲究‘引而不发’,太极拳术里也注重柔劲,似乎和这个‘收’的意境类似,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先试试看再说!”

  这次弹出中指的时候,他努力体会柔和内敛的劲力发放方法。也不知练了多久,终于有了一些感觉,之后,开始书空画符。

  熟练地画完符图,就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含剑凝神弹出中指,存想着太极连绵内敛的意境,发放的真力柔和无锋。

  “轰”地一声巨响,含剑自己也吓了一大跳。定神一看,烟雾弥漫中只见前方一大片树林被炸得东倒西歪,已经着起火来。

  “糟糕!”含剑欣喜之余,不免手忙脚乱,急忙脱下上衣,到附近溪水里浸湿了来扑救——大秋天的,整个林子烧起来可不是好玩的。

  还好,因为处在温暖湿润地带,这里的树木藤草都是四季常绿,地上也没有多少枯枝败叶,火并没有蔓延很快开来,被含剑好一阵扑打,也就熄灭了。

  含剑悟出了书空符的运用关键,虽然扑火弄得灰头土脸,累得够呛,但心里却是兴奋。正想再多试几次,但此时天已过午,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三十五章 有女若水 [本章字数:2429 最新更新时间:2006-07-24 08:08:15] 
 
  很久以后,含剑才知道在书空画符的时候到底为什么“弹决要收,不可尽其力”。说穿了,也是很简单的道理。但现在,他还是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不过没关系,运用是没问题了。

  在这片小树林里耽搁了几天的时间,但却领悟了书空之符的运用,含剑还是很高兴的。虽然还有许多相关的疑团没有解开,另外真力解除封印之后,也还没有试着修习过真气化实,但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去做,实在不能再停下来修炼了——还有,在蛮荒野外待了这么久,含剑已经有些想念家乡的饭菜了。

  其实头绪还有很多,比如现在他的乾坤包里还有一瓶子百粮醇浸泡着的极心草,也还没有试验过效果,当然这个倒是不急,而且按照书上介绍的炼制方法,含剑现在手头还缺几样材料,等到钱塘之后再说吧。

  他捕鱼捉兔射鸟,备好了路上的干粮,洗干净缝补好身上的衣裤,准备停当,第二天清晨就向着北方进发了。

  一路风餐露宿,自不必提,含剑凭着记忆寻找,走了一些冤枉路,终于找到了几个月前他和一帮苦命的兄弟干活的地方,那个有野弥果和极心草的山谷。

  曾经栖身的茅草屋已经不知何时被风雨所破,坍塌成一片狼藉,几个瓦罐和瓷碗的残片散落在地上,都快要被杂草掩盖了,让含剑唏嘘不已。他找到埋着王药匠的地方,挖出装着他骨灰的坛子放进乾坤包里。

  又来到采摘野弥果的峭壁前,那几条从悬崖顶部悬挂下来的长绳还在,只是下面几丈已经被刘重远断去。含剑小心地攀上去,抓住绳子之后试了试,发觉虽经过几个月的风吹雨打,绳索还很结实,就顺着绳爬上去。

  崖顶下面的岩壁上,几株极心草的心型叶子还在,但红色的重瓣小花已经变成了一串紫色果实。含剑眼睛一亮,小心地采下这些果实,放入乾坤包中。

  再下到野弥果生长的地方,只见野弥果的藤蔓密布,似乎比当时长得还要旺盛了许多。含剑发了个书空符试着想毁去它们,但看到一次不过毁掉几尺方圆内的藤蔓,这一片峭壁上野弥草生长范围何止十数丈,不知要多少个符才能尽数毁去!不禁喟然叹息,心想这野弥果虽然毒害世人,但阴阳互生,有毒之物也许有其生存之理,且让它去吧。

  下到峭壁底下,含剑引火一一点着了从崖上垂下来的所有绳索,火头沿绳子迅速烧了上去。

  “至少想要再去害人,还要再费一番劲吧……”含剑自言自语道。

  离开山谷,含剑继续北上,翻山越岭,穿过沼泽。这次路上太平,偶尔有几只不长眼的野兽来搔扰,含剑赤手空拳就打发了。一路无话。

  初冬,寒风初起的日子里,含剑遇到了一名进山打猎的乡民,终于知道已经走出了蛮荒地界。在好心的猎人指点下,他了解到这里是云梦郡大泽县境内,离他想要去的王家镇还有一百多里路。

  含剑谢过猎人,直奔离得最近的鱼头镇而去。

  鱼头镇不过是个偏远小镇,和东南繁华地带的环山镇不论人数还是规模都不能比,但含剑人在荒野已久,走到镇上,骤然听到人声犬吠嘈杂,看到市井人流,顿觉恍若隔世,亲切无比。

  含剑在一个小客栈里下了榻,虽然客栈简陋,小二散慢,他也毫不在乎。狠狠洗漱完毕,扔下一堆破烂,换上叫了小二帮忙去买的一套冬衣,感觉浑身舒适。客栈的晚饭虽然口味一般,他还是吃得津津有味,一扫而光。晚上,一年多来第一次在躺在干爽平坦温暖的真正床铺上,含剑很快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上起来,含剑精神一振,问明了去王家镇的路,收拾一下就启程而去。三天后,他到了王家镇虎头村。

  含剑在村口找了一名中年村人问王药匠家在哪里,那村人疑惑地看着他,最后问道:

  “你找王药匠什么事?”

  含剑并没有将王药匠已死之事和盘托出,只是含糊说道王药匠在外有事,托自己来看望他女儿。

  村人虽然仍狐疑,还是指了王药匠家的方向给他。

  如同云梦郡大多数普通村庄一样,虎头村里除了少数殷实人家是砖瓦房屋外,大多房屋是竹木结构,以草铺顶。但当含剑看到药匠家的房子时,还是吓了一跳。

  这还能算是房屋吗?充作墙壁的木板处处是破洞,有一个洞大得可以钻进人去;横梁断裂,靠一根临时搭起的竹子勉强撑起,屋顶的草也已经只剩下一半。

  残破的木门后面,一个文秀瘦弱的十二三岁女孩露出半个脸蛋,用怯怯的目光看着含剑这个陌生人;一只同样瘦小的黑狗,也从门后探出了头来,“汪汪”直叫。

  含剑不禁鼻子一酸,问道:“这里是王药匠的家吗?”

  那女孩止住黑狗的犬吠,怯生生地答道:“你……找我爹吗?我爹爹不在。”

  含剑道:“我是找你来的。你父亲……我是你父亲的朋友,萧含剑。”

  女孩的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神色,急忙放下手里的东西,把门打开迎他进屋:

  “萧……萧大哥,我爹爹,他在哪里?”

  含剑面对着女孩充满希翼的眼光,不知该怎么启口告诉她王药匠的不幸消息,只得别转了头,不敢面对她。

  “你父亲……他在鄂州,还要一段时间才回来,他怕你担心,让我先来看看你。”含剑不由自主地编着瞎话,眼睛上下打量着屋里的陈设。这是个农家会客的房间,抬头看去,屋顶上面铺的草已经没有了,屋里一张破旧的木桌,一张简陋的木凳,几个带缺口的碗,收拾得倒是干净整洁,但此外再无长物。

  女孩见他打量屋子,不由满脸通红,小声说道:“贵客上门,实在怠慢了……萧大哥在这里吃饭么?”

  含剑若有所思,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王……王家妹子,”他正想说什么,忽然发现还不知道对方名字,转而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王若水。”声音温婉,细不可闻。

  “若水妹子,村里有没有建房修屋的人?”

  “有的,村子东头的木根二叔就是木匠,他说给一百文钱就帮我修好屋子。可是我没钱……爹爹走的时候留下一百二十文钱,这一年若水都花光了……”女孩的眼圈终于禁不住红了。

  含剑心头微微一震。一百二十个铜钱,那是什么概念?自己在环山镇上少学的时候,一天的花销就有二三十文吧……

  他拍拍眼泪汪汪的女孩肩膀,说道:“别担心,钱,萧大哥这里有。明天就去找你木根二叔!”

  看了看女孩手里捧着的瓦罐里,清汤漂浮着几片菜叶和一些米粒,难道这就是她的晚餐?

  他说道:“你先等会儿,萧大哥出去一下,马上就来,回来咱们吃晚饭!” 
 
三十六章 伤逝 [本章字数:2121 最新更新时间:2006-07-25 06:38:38] 
 
  王若水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萧大哥,一个黑黝黝的壮实少年渐渐走远,终于拐过一个弯消失不见,心里觉得如同在梦里一般的不真实。他是爹爹的朋友……他是什么样的人呢?看起来年纪虽小,但身上的那股气势,脸上的那份自信,注定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爹爹怎么会交上这样一个朋友的呢?还有,爹爹他到底……”

  “啊!”女孩低头看了手里的瓦罐,忽的想到,客人一会儿就要回来吃饭,手里这样的东西怎么端得出来!

  女孩急得四处张望,忽然,她眼中看见了正自在屋角无聊打盹的黑狗。

  犹豫良久,女孩终于噗地涌出了眼泪:“小黑,对不住了……”她拿起了窗边的菜刀。

  两刻钟以后,含剑拎着一大盒子饭菜卤肉回到这里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只受伤躺在地上哀鸣的黑狗,和一个坐在地上抽泣的女孩,一把菜刀落在身边地上。

  晚上,含剑千方百计劝得王若水睡了屋顶完整的里面房间,自己拿了稻草铺在地上,打地铺睡了。他早已习惯风餐露宿,王家的屋子不过是没有屋顶,四处漏风,根本算不得上什么,但望着敞开的屋顶上漏下来的星光,他还是久久不能入眠。

  怎样和小姑娘讲她父亲的死讯呢?瞒着不是办法,可就这么实话说出来,这个柔弱的女孩能承受得了吗?还有,小姑娘早就没了母亲,现在又失去了父亲,往后怎么过日子呢?从现在她的境况看来,生活过得很艰难啊。

  第二天早晨,王若水叫来了木匠王木根,他听含剑说完要求,并当场交给他一百五十文铜钱,二话不说就喊来一个帮工开始干了起来。

  含剑则和女孩聊起了家常。

  从她的话里,含剑得知她四岁死了母亲,从幼学读完就开始在家中帮父亲操持家务,而父亲则靠翻山越岭采集药材来维持两个人的生活,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去年父亲出外不回,留下的钱王若水省吃俭用也只维持了六个多月,幸亏村里民风纯朴,有一家远房亲戚和几位好心的村人偶尔接济一点,她又帮人缝补浆洗赚几个铜板,才勉强糊个口。但房屋破败,屋顶的草也被大风吹去,家中用具也渐渐破损,她就实在没有办法了。

  女孩很坚强,说到这些辛酸艰难的时候语气都是淡淡的,只偶尔抹一下眼角的泪水,倒是含剑听得鼻子酸酸的。最后,她问道:

  “萧大哥,你实话告诉我,我爹到底去哪里了?为什么这么久,都不能回来?”

  含剑根本就没有想好这个问题的回答,一时语塞,含糊道:“……你爹他很快就会回来的。”

  “我昨晚一夜没有睡着,一直在想我爹的事情。他往常无论出去多久,去哪里,都会事先和我说明,可这一次,他和平常不同,只说出去采药,也不说去哪里……”

  含剑心里明白,当时王药匠为了多赚钱决定进入蛮荒,为了怕女儿担心自然不会和她说实话。

  “……我后来求了许多人帮着打听爹爹的消息,但这一带的采药人都不知道他去了哪儿,直到过了两个月以后,鱼头镇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有个猎人曾经看到一个药匠向南走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听到这个消息,我真是急死了,谁不知道南边蛮荒去的人十个有九个回不来……”

  含剑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女孩动情地诉说着父亲失踪后自己的焦急和彷徨,也许,她这是第一次能在别人面前诉说这一切吧,对于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子来说,真的很不容易呢。另外,含剑感到,即使是这个时候,这个女孩仍然保持着一种特别的气质,有一些镇定坚强,有一些矜持倔强,还有一丝无奈。

  “萧大哥,你不用瞒着我,不管爹爹怎样了,若水都能承受!”女孩看着含剑的眼睛,坚定地说道。

  含剑轻叹一声,说道:“若水妹子,你真是……一个聪明的姑娘。”

  他于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讲了出来。讲到自己和王药匠被迫着做苦力,女孩已是泪水涟涟,等说到他坠崖身死,女孩忍不住哭了出来。

  含剑一时手足无措,小声安慰。王若水果然坚强,哭泣片刻,就慢慢收了泪水,说道:

  “萧大哥,谢谢你来看我。我爹爹的去世,也怨不得别人,只是还请大哥告诉若水我爹的埋骨之地,和那刘氏兄弟的去向。”

  含剑取出装着王药匠骨灰的坛子,说道:“你父亲的遗骨我已经带来了。那刘氏兄弟,后来阴错阳差先后葬身鱼腹,也算老天有眼,替你父亲报了仇了。”他见若水人虽纤弱,骨子里却是烈性。如果告诉她实情,说不定会不顾一切地去找刘重远报仇,以刘重远的身手和机警,几乎没有成功的可能,这样反而是害了她。

  见到父亲的遗骨,女孩又是一阵哀痛。收泪之后,她捧起坛子,说道:“大哥,若水要去埋了爹爹,失陪一会儿。”

  含剑说道:“大哥和你一起去。”

  王若水点点头,不再言语,径自向村后山上走去。到了长草丛中三个并排的坟前,她向那坟磕了几个头,说道:“爷爷奶奶,娘!爹爹来陪你们了!”

  说完,将骨灰坛子放在一旁,在坟边开始用手扒土,扒了几下,纤细的手指立刻出现了血痕。

  含剑一直跟在她身边,见状急忙上前抓她的手制止,哪知女孩十分固执,用力甩开他的手,继续挖土。

  含剑见女孩虽然不哭不闹,却迹近癫狂,心知如果让她就这样挖下去,不仅手指会废掉,心智恐怕也要受损。于是大喝一声,抓住她的肩膀,说道:

  “王若水!你爹爹临终前,希望你好好活下去!”

  女孩一愣,过了半晌,忽然浑身没了力气,斜靠在含剑怀中,放声大哭起来,久久不能停息。含剑也不作无谓的安慰,知道还是让她哭个痛快为好,这一次,她是真的将丧父之痛,一年来的辛酸忧虑,都发泄了出来啦。 
 
三十七章 瓷都昌南 [本章字数:2109 最新更新时间:2006-07-26 08:54:04] 
 
  木匠王木根和他的帮工动作很快,一天的功夫,原先破败不堪的屋子已经修得有些像样了:横梁换过了一根新的,屋顶重新铺好了茅草,墙壁上的板子能补的都补了,实在朽烂无法修补的,也换上了新木板。

  虽然在含剑看来,这还是一间简陋之极的房屋,但王若水已经很满足了,含剑为她买来一大堆锅碗瓢盆,食品和用具的时候,她一个劲地推辞不要,直到含剑佯怒说不要就全部扔掉,才接受下来。

  几天以后,含剑为她安排好一切,终于决定要走了。小姑娘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表面上没有说什么,暗地里不由得偷偷抹眼泪。虽然相处时日很短,但对这个在她失去亲人的时候给她带来关怀的少年,女孩已经把他当作亲人一般了。

  “若水妹妹,你回去吧,我认得路。你都快送我十里路了,难不成还要陪我到王家镇上?真要千里相送,你就送我到钱塘吧!”

  临别的时候,王若水依依不舍,含剑开着玩笑劝她。其实他也舍不得这个乖巧文静的女孩,她一个小姑娘,父母双亡,日后的日子不知有多艰难呢。

  “萧大哥,你以后还会来看我么?若水会想念你的……什么时候要真的能去钱塘,看看人间天堂,那该有多好!”女孩平静的脸上掩饰不住一丝向往。

  含剑忽的心中一动,说道:“你愿意去钱塘吗?我是说,搬去那里住?”

  “啊……”女孩眼睛一亮,随即黯淡下来,说道:“可是那里我不认识人……另外,我还要陪我爸爸妈妈。”

  “没有关系的,你父母在天之灵,也愿意看到你过上好日子的。你就住到我家里,或者给你盖一间小屋子,你自己住,我们也能照顾你。”

  若水想了想,还是摇头道:“萧大哥,你已经帮了若水许多了,再那样实在是……太麻烦你了。”

  含剑皱眉道:“你……你太让我失望了,看不起萧大哥吗?本来还想,你到那边还可以帮我一些忙,没想到你不愿意……”

  “大哥,你千万别这么说!……你要是用的上若水,若水愿意给萧大哥做个丫环洗衣烧饭!”女孩一听这话急了,垂泪道:“我也知道大哥是好意,故意这么激我的。可是,若水真的不好意思啊!”

  含剑此时主意已决。之前他为王若水考虑的时候,光是想着怎样安排她在这里未来的生计;可这时候有了带她回家的主意,回头看那些安排,都不怎么让人放心——毕竟她还是一个十三岁的女孩!

  他一把抓住若水的手,说道:“不管你愿不愿意,这事就这么定了!走,回村里收拾你的东西去,把你的屋子托亲戚照料一下,或者干脆就送了人算了。”

  王若水被他拉着往回走,有些跟不上他的步子,只好不时小跑几步,初冬的天气里,额头竟然也渗出了汗水。

  她的心里此刻却是一片迷茫。这个初冬对她来说,真是交织了太多的哀伤和喜悦啊。

  将那间简陋的屋子交给邻居照看后——其实也没什么可以照看的,一间草屋而已,里面的东西都送了人——女孩背起一个小包袱,随着含剑出发了。

  从云梦郡到钱塘郡,通常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往北,经过鄂州的时候换水路下江州,再往南到钱塘,路比较远,但其间道路平坦,水路更是顺流而下,走起来轻松;另一条路是直接向东,经过隶属江州的赣水郡可以很快到钱塘,不过这条路山川阻隔,很难走。含剑本来一个人回家的话,打算走赣水郡,这时因为有了王若水一起,就改了主意,准备先向北而行。

  若水知道了之后,执意要求他不必特意照顾自己,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走好快些到家。含剑心里亦是归心似箭,看她虽然柔弱,行起山路来却并不吃力,也就依了她。

  两人跋山涉水,因为已经是走了近道,含剑也不急着赶路,每天就走个四五十里,有时候为了不错过宿头,三十里路也就打尖休息了。不一日,已进入赣水郡地界。

  赣水郡,人赞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其地物产丰美,茶、瓷、笔、墨、纸、橘等均是闻名神州;其民聪明多智,神州国历代多有名人将相出生于此;更有匡庐山风景宜人,东南独秀,相传上古七名隐士结庐于此山而得名,是天下名山之一。只是这个郡境内多山,交通不便,实在制约了它的发展。

  这一日经过著名的瓷都昌南镇,含剑早就对此地仰慕已久,这次有机会路过,当下找了一家旅店下榻,准备好好观光一番,顺便买些瓷器回家去。

  昌南镇果然不愧瓷器之都的美名,含剑他们傍晚走进镇子的时候,已经被大小店铺里陈设的琳琅满目瓷器和沿街叫卖商贩手里的货物弄得眼花缭乱。走了一天很累,含剑和若水晚上也没有兴致去逛夜市,歇息一晚之后第二天早上起来,含剑就把旅店小二叫来。

  “小二哥,要买些瓷器,你见多识广,还请指点一下该怎么做?”

  这“小二”两字,小二先生每天也不知要听几百遍,但在之后加上“哥”字的,却是少见,尤其眼前的客官是位少年,一声“哥”字正是贴切亲切。

  这位小二,含剑昨天就观察到了,大概因为是店主亲戚的关系,话特别多,尤其爱显示自己的见识广博,这时听到“小二哥”和“见多识广”两句,顿时骨头都轻了二两,清了清嗓子,说将起来:

  “这位小公子找俺来问,算是问对人了!咱们昌南镇上大大小小林林总总,瓷器店怕不有上千家,若是客官想一家家逛遍,也不知要到什么时候去!……其实瓷器一道,讲究平和、典雅,与世无争,若是……”

  含剑见他口上如同悬了河,想要听完,也不知要听到什么时候去!赶忙一拍桌子,道:“快讲实在的,别看俺穿得像样,俺是粗人,听不懂那些个穷讲究!……” 
 
三十八章 遇贼 [本章字数:2211 最新更新时间:2006-07-27 09:10:39] 
 
  听到含剑逗小二的这一句话,王若水“扑哧”一声,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些天和含剑的相处下来,她也渐渐了解了他的性格,知道除了一开始让她感动的善良和一般少年所没有的干练自信之外,用一些善意的玩笑来捉弄人也是含剑的爱好,这不,啰嗦的小二这会儿就成了玩笑的对象。

  不过小二并没有发觉含剑在逗他,见眼前这个穿着不错的少年言语俚俗,以为是哪个暴发户的儿子,也不以为意,只是立刻精简了他的介绍,道:“公子真是快人快语,爽气!……你最好先去看看‘凝玉斋’,那里都是很好的货色,就算买不起,先见识见识……不敢不敢,公子当然不会买不起,俺这是打个比方……先见识了好的,再去看别的地方,心里就有数了,说不定差的就看不上眼了啊……”

  “好!俺这就去!”含剑心下道:“这小二虽然够啰嗦,说得倒是蛮有见地。那我就先去看看精品吧。”

  吃完早点,含剑和若水两人问明路径,离开旅店信步向凝玉斋去了。

  老远就看到一间装潢得富丽堂皇的店铺,走近了一看,正是凝玉斋。这家店的店名取自前代诗人咏瓷器的一句“白如凝玉应倾城”,进到里面一看,果然是一家精品店,货架上凝玉白瓷、象牙精瓷、釉里红等品种的瓷器,无一是凡品,甚至还有一尊三彩手绘的仕女肖像,做工精细,人物栩栩如生。含剑看了看那肖像的标价,乖乖,竟然要十贯!

  含剑流连良久,看中了一套釉里红的酒壶酒杯,准备回家送给父亲,酒鬼萧至善。至于母亲,他能想得起来和她联系得上的瓷器就是碗和盘子了,也好,就给家里添一套像样的餐具吧,就挑了一组二十六件的象牙精瓷餐具。两样总共四百文,含剑付了帐,让店伙计用木头盒子装起来。

  回头一看,发现若水盯着一只凝玉白瓷的笔洗直发呆,那只笔洗也没有什么出奇的,就是瓷的质地很好,价格在这家店里也不算贵,三十个铜钱。

  “若水,你是不是喜欢写字啊?要不看着那只笔洗干吗?”

  若水脸上一红,连连摆手说道:“大哥别臭我了,若水写的字哪能入得了大哥的眼。”

  含剑心里有些好奇。初见王若水时,除了惊讶这女孩的温柔坚强之外,就隐隐觉得,她的谈吐不像是王药匠能教得出来的,现在见她看着笔洗的专注神情,更加深了他的好奇。

  一把拿起凝玉白瓷笔洗让伙计装了起来,付了钱,含剑说道:“若水,回去你写几个字,不管写得好不好,让大哥瞧瞧。”拉了若水的手就走出了凝玉斋。

  他们都没有发现,一双贼溜溜的眼睛从含剑选物付账开始,就一直没离开两人身上。

  从店里出来,街上人已经多了起来。昌南镇是个大镇,隐为周围十几个镇的中心,兼之瓷器之美名扬天下,因此虽然交通并不便利,来这里经商游玩的人还是不少。

  含剑又逛了几个街边的瓷器店,果然如小二所说,看过精品之后,其余店铺里的东西虽然价钱低廉,与之一比较,大多没法入眼了。含剑只挑了几样新颖有趣的小玩意,准备拿回去送人。

  刚从一个店铺里出来,忽然含剑迎头撞上了一个人。那人莽莽撞撞低着头从街头奔来,穿着打扮都是最普通的,撞了含剑之后,也不搭话,径自往含剑身后的人流里一钻,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含剑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定了定神,正想骂人,忽的心中一动。赶紧去摸身上所带钱包,一摸之下,果然,钱包已经不见了!

  他急对若水道:“你先回旅店等我,路上小心!大哥一个时辰就回来。”没等若水反应过来答应,他转身疾奔,大声喊道:“抓贼啊!抓住的有赏!……赏五百文!”

  那贼已经跑出了十几步远,听到身后含剑的喊声,心里笑道:“凭我的身手,这里谁捉得住?”

  但街上的行人一愣之下,开始乱了起来,纷纷问道:“贼在哪里?”有人抓住身边一个看起来不顺眼的路人叫道:“抓住了!……”还有人竟向那小偷问:“贼在哪里?”

  小偷随便一指方向,自己却往人群圈子外面慢慢溜去。

  含剑赶到,见街上混乱不堪,也记不得小偷长什么模样,眼珠一转,叫道:“别跑,看到你了,哪里走!”

  小偷闻言心慌,拔腿就跑。含剑眼尖看到,发足追去。那人适才已经退到街边,此时一跑,就拐进了一个小胡同里。

  含剑不假思索,跟着追了进去。小偷虽然常年锻炼之下身轻足捷,含剑追得却也不慢,在镇子里一串曲里拐弯的胡同小巷里猛赶,倒也没追丢了人。

  那小偷琢磨已经跑得够远,回头看时发现追来的只有那个少年一人,胆气顿时壮了。刚才在大街上因为人多,他不敢久留,此时却脚步一停,摆出一副相斗的架势,叫道:“小鬼,敢追老子,你找死不成?”

  含剑急奔而来,既不停步,也不搭话,牵过对方打来的拳头就势一带,那小偷瞬间失去了平衡。含剑自己急速转过来,已经是在小偷的身后,轻轻在他背后一推,小偷向前扑倒在地。这一招得手,他心下也暗自得意,太极拳的借力打力意境已有了几分火候了,呵呵。

  那小偷也不是省油的灯,眼见不是对手,立刻打起了脚底抹油的主意,一扑到地上,立时向前跃起狂奔。

  含剑一愣,倒没想到这个小偷见机如此之快,只好继续发足追赶。

  一个小巷子子里,两名混混无聊地东张西望。

  “老大怎么还没回来?难道碰到了大鱼?”

  另一个不屑地说道:“我看是被人抓到了。他那个脾气,仗着脚快喜欢大白天做,总有一天会失手,堕了咱们昌南三杰的名头。”

  “你这黑眼乌鸦,果然没白叫了这个绰号……呀,真被你说中了,老大正被人追!不过好像后面只有一个人!”

  “那你还愣着干吗?赶紧上房!”

  两个小贼手脚利索,一左一右,立刻就爬上了巷子两边的屋顶,手里已经拿了许多瓦片。

  被含剑猛追着的老大四处望一下,直奔这个小巷而来。 
 
三十九章 上善若水 [本章字数:2366 最新更新时间:2006-07-28 09:00:21] 
 
  含剑刚追进这个巷子,就觉头顶有风声袭来,抬头一看,十几块瓦片从天而降,照着自己的脑袋扔来。他急忙闪开,还是有两块打在了身上,紧接着两边屋顶各有一个身影扑了下来。

  含剑避开了一记正对脑门的直拳,在另一人对准后背的拳头及体的时候不闪不避,身上穿的阵法背心起了作用,只觉得背后轻轻一震。趁着那人还没从轻松打中敌人的欣喜里回过神来,猛地转身一拳,正中那人的面门。

  外号黑眼乌鸦的小贼“嗷”地一声惨叫,眼圈顿时乌黑,不愧了这个美名。这时候另一个从屋顶跳下的小贼已经扑了上来,双拳乱挥,而先前被含剑追赶的小偷老大也回过身来帮忙。

  眼前以一敌三,含剑在佩戴玉剑的情况下真力并不占优势,纵使招式精妙,要收拾下他们也有些费劲。他不想耽误太多时间,更不愿为了这区区三个小贼取下自己贴身佩戴,爱若珍宝的玉剑,叹一口气,往乾坤包里一掏,一柄桃木剑带着一道电光挥出。

  “嗤喇”一声,电光扑到人身上乱闪。昌南镇的小偷可没有刘重志一般的忍耐力,立时就杀猪般地喊叫起来。含剑等雷电阵过去,一脚踢飞了他,提着三合剑缓步走向先前偷他钱包的贼。

  阵法武器并不常见,那个贼在看到剑上发出的雷电有如此威力的时候,已经心惊胆战,虽然想逃却两腿发软,而且自己一个兄弟为了帮自己已经落入对方手中,逃跑未免不够义气。见含剑提剑过来,忽地跪下,双手高举,叫道:

  “我投降!”

  含剑一愣。另两个小偷见老大认输,也不奇怪,他们昌南三杰在地盘争夺战中,打不过投降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不过这次三个人打一个还投降,却是从来没有过的,确实比较丢脸。老大投降了,小弟也没必要逞能,不顾身上伤痛,也跪了下来,道:“投降!两军交战,不杀降将!”

  含剑又是一愣,随即哈哈笑了起来,这三个贼,倒是三个活宝。他也不多说,命小偷交出钱包来。

  贼老大赶紧掏口袋,因为有些心慌,除了含剑的绣花钱包之外,还有一大堆零碎也被带了出来,散了一地,让含剑见识了一下小偷的战利品种类之繁多:计有钱包三个,钥匙两串,挖耳勺一只,瓷杯一只,牙签一盒,账本一册,铜钱若干……

  含剑忽然眼睛一亮,走上去取回钱包,也不清点里面的东西,从地上拣起一物,仔细端详起来。

  那是一个三寸长小指粗细的圆柱形金属物体,上面刻着几道不规则的凹槽。吸引含剑注意的是它的做工,表面精光锃亮,即使是那几道凹槽,也是刻得规则平整,就像是另一个世界里精密机床制作出来的一样。含剑也见过不少做工精细的金属物品,比如父亲当宝贝珍藏的一把小刀,也算精致,但总有许多手工制作的痕迹,根本无法和这个相比。圆柱看不出是做什么用途,质地类似精钢,但浑身没有半点锈迹,这也是令人奇怪之处,因为这里从未有过“不锈钢”的概念。

  “这个玩艺儿哪里来的?”含剑问道。

  那小偷见他对这个感兴趣,立时脑中急转,口里说道:“这个……是小人祖上传下来的宝物,乃是轩辕氏造天留下来的……”

  含剑看他眼珠乱转,这个表情自己就常常有,哪里还不知道他是瞎扯?一手抓住他的领口,举剑威胁道:“臭贼,还敢骗我!我再试试这雷电阵……”

  “公子手下留情!手下留情!我说实话……其实是从一个老头身上……那个取了来的,光是好看,也不知有什么用。”

  “那老头什么样子?”

  “他……他花白头发,花白胡子……”

  “废话!十个老头有九个是这个样子!我看你是真想尝尝被雷电劈到的滋味了。”

  小偷叫道:“公子饶命!这事都有一年多了,实在是日子久了,想不起来啊!”

  含剑又问了几个问题,那小偷不是稀里糊涂,就是瞠目结舌,不知所云,只好作罢,将金属圆柱收起,给了小偷两百文钱作为补偿。

  那小偷大喜,原以为这次至少也要被痛打一顿,不料这外乡公子哥不仅没有按规矩办事——在神州国,小偷小窃扭送告官也不过是打五个板子就放了出来,因此民间通行的规矩是失主抓住贼就暴打一顿,只要不打成重伤就行——而且还为一个没用的小玩意儿给了一笔钱。

  两个贼小弟见了,知道按老大的脾气,这十来天兄弟们有酒喝了,也是心中窃喜,顿时上来大拍含剑马屁,说道是公子面相富贵,财源滚滚,娇妻美妾,不在话下……这昌南镇来的外乡人大多是商贾,他们多次失手被抓,这一套阿谀之辞用得甚为纯熟。含剑哈哈大笑,转身走人。

  回到旅店,花了还不到一个时辰,王若水一直在店门口焦急地等待,见他回来,顿时放心,问道:“大哥,是丢了钱包吧?其实钱财身外之物,追贼很危险的……”

  含剑心情极好,举着钱包笑道:“你大哥英明神武,三四个小蟊贼,手到擒来!十个八个,也……”转眼看若水,已经是关心地睁大了眼睛:“哎呀?有三四个小偷啊,那不是危险得很……”

  含剑继续吹着牛皮宽她的心,最后说道:“行了,别被几个贼坏了心情。嗯,对了!若水,快去写几个字让大哥瞧瞧!”

  若水听得这个,脸又红了。含剑也不管她害羞,回到屋里,取来纸、笔、紫叶草墨汁,拿笔蘸了墨汁交给她,笑道:“不写就不理你了。”

  若水无奈,拿过笔来,思索片刻,写了四个字:“一飞如羽”。含剑见了,微笑不已。

  这四个字,正是含剑第一次在幼学司蒙老先生屋里所见的句子,取自一代诗人陆飞羽的名句。若水的这四个字也是以神州国最常见的正书体写出,笔触虽然稚嫩,间架之间却隐隐有一股灵气。

  女孩见他微笑不语,忐忑道:“若水说过写得不好,让大哥笑话了。以前幼学的先生也说我的字不好。”

  含剑道:“不是的。若水,正书体书法讲究端庄厚重,你看,应该这样写。”拿过笔随手用正书体写下“一飞如羽”,“这一笔,收笔万万不可急,必须盘桓一下方才显出韵味来。”

  其实含剑已经看出,若水笔间的灵气,并不太适合写正书体这样的字,她年纪尚小,若是强要追求厚重,必然是压抑了灵动的意境。他沉吟片刻,忽道:

  “若水妹子,你再看看这个!”

  他笔蘸墨汁,用上了行书笔法,一挥而就,写的也是四个字:

  “上善若水” 
 
四十章 近乡情怯 [本章字数:2064 最新更新时间:2006-07-29 17:15:40] 
 
  王若水仔细地看着这四个字,看得入了神。这种笔法结构是她从未见过的,但第一次见到,她就觉得喜欢,连绵的笔意,飘逸的神韵,仿佛正和自己心中的某个地方相呼应……这是什么样的字啊!

  她专注的脸上,一时欣喜,一时迷茫。

  良久,她终于回过神来,叹了口气,问道:“萧大哥……这是什么字体啊?”

  含剑笑道:“这是行书,喜欢么?”

  “‘行书’……若水喜欢。讲不出好在哪里,可就是看着觉得舒服。”

  “那就试着写写看。”

  “我……能行么?”女孩不自信地问,但看到含剑微笑的鼓励,她重又拿起了笔。

  若水心里虽然忐忑,还是落下了笔,学着含剑的字体写了起来。只是写完之后,自己也觉得难看,脸上一红,小声说道:“大哥,我不行,写得太差了。”

  含剑看了她写的四个字,虽然笔触生涩,间架全无,但其间已经略有飘逸的神韵,这应该是天赋使然,有的人学一辈子书法,也只能仅得其形不得其神。他点点头说道:“别着急,初学总是这样的,相信大哥,你有学这个的天赋。”

  若水听了他的话,虽然将信将疑,心里也自高兴,于是问这“行书”的由来。含剑又将熟练了的一套说辞讲来,听得若水悠然神往,听到萧大哥曾经得过钱塘少学书法大比的第一,她“啊”地一声,说道:

  “萧大哥,你真厉害!”

  含剑也问起她小时候的学业,若水回答因为娘死得早,家里全靠爹一个人支撑,懂事的她幼学读完,就没有上少学,在家帮着父亲操持家务。原先幼学的一位先生因见若水聪慧,就此辍学实在可惜,就常常闲暇时候叫了她到家中,讲些诗词歌赋,历史典故。老先生子女不在家中,每天饭后海阔天空,兴之所至地讲来,也是为解解寂寞,而若水几年听下来,却获益良多,单以文史方面的见闻而论,倒比上了少学的一般学生还要广博;若水的书法也是那位先生教的。

  含剑恍然,心想怪不得,总觉得若水的言谈举止有大家风范,原来是从小受了熏陶。这位先生看来也不简单。便问:“可惜了,早知道如此,我应该要去拜会那位先生的。”

  若水道:“大哥想要见我这位老师,却是要到京畿呢!先生的长子在京畿任了官,去年就将他接到了那里住……不然大哥如此才华,先生见了一定喜欢。”

  含剑微笑不语,心想哪一天有机会去京畿,倒是一定要见见这位乡村教师,能教出若水这样温文淡雅学生的长者,一定不是凡人。

  若水又道:“大哥,我听你说过,这次去蛮荒是为了历练武技,可你的书法才华那么出色,为什么还要历练武技呢?”

  “这个啊……其实历练武技是一个方面,大哥更多的是想多一些经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大哥讲得真好,很多道理,确实只有亲眼见了,亲身经历了,才会真正明白的,这些日子里,若水也知道了许多呢。那么,大哥懂得了这些道理之后,想做些什么呢?”

  “术师。”

  “啊?……”若水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被问到这个问题,含剑其实有些迷茫……自己的人生目标,应该是成为一名术师,甚至人人敬仰大术师吧,可是人人敬仰之后呢?来到这个世上,虽然是阴差阳错,可是既然来了,是不是应该有更大的作为,才对得起这样奇异的经历呢?

  换了另一个人在含剑的位置,也许会利用前世的经验和知识,比如发展科技,来一呈另一个世界里不能实现的野心吧?可是含剑生性平和懒散,对权势和财富并无多大的期望,而今生所见,世人生活平和,水流清澈,空气清新,草木繁盛,鸟兽肥美,比原来的那个世界好了多少!他实在不愿意哪一天,炼钢高炉的黑烟去破坏这个美丽的世界。

  也许,探索这个世界的奥秘,才是自己的兴趣吧,比如阵法,真力,有让人太多不明白的地方了……

  第二天,两人离开昌南镇,启程继续向东。

  路过赣水郡境内有名的制笔之乡文港镇的时候,含剑请一家作坊特别制作了一些自己需要的长毫毛笔。作坊的师傅虽然不明白这少年为何要将笔的毛做得这么长,软软的根本没法写字,但他价钱给得高,又是先付了三成作为订金,也就不再多嘴,连夜赶工,第二天就将一百支大大小小的长毫笔送到了含剑他们下榻的客栈。

  若水见了,也是大惑不解,直到含剑用长毫笔龙飞凤舞地写出一幅字,气势神韵都比用普通毛笔强得多的时候,才恍然大悟。

  自此,含剑开始教她用长毫笔写字。笔的毛长了,笔锋也就软了,需要更巧妙的运力控制方法,一开始很难掌握,但王若水人虽柔弱,却有着一股不服输的毅力,每天休息的时候都拿出纸笔来练习不懈,终于在十几天之后基本掌握了长毫笔的运用。

  若水不胜欣喜,又照着含剑的两幅行书每天临摹练习不辍。

  日行夜止,终于到了江州钱塘郡境内,沿途景色也变了,不再是高山峻岭,渐渐有了江南水乡的意味。走到淳平县境,已经是茂春江边,两人上船换水路前行,江南水景,虽是严冬时节,也掩不住温柔神韵,若水看得如醉如痴,而含剑心情激动,喜悦莫名,常常神不守舍,懵懵懂懂,若不是若水聪慧,几乎要闹些笑话出来。

  是啊,离家快两年了,此间艰辛苦难,难以细说,而今家乡未至,温柔山水已经洗去了含剑心中的仆仆风尘。

  家中一切可好?父母可安?父亲是否还在桌前醉眼忆说少年壮志?而母亲的手中,是不是握着针线和游子的衣衫? 
 
四十一章 回家 [本章字数:2191 最新更新时间:2006-07-30 08:26:32] 
 
  轻舟沿着茂春江顺流而下,不一日,就到了茂阳县城,再转乘去青江镇的船只,到那里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在镇上歇息一晚,第二天清晨,含剑二人早早出发,二十里路转眼走过,就到了环山镇。

  少学旁边那座小宅院的大门虚掩着,含剑对若水打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从门缝里倾听。里面传来老仆人阿土熟悉而又陌生的大嗓门:

  “日头都上三竿子了,还不赶紧打扫清楚!你看看,这些破叶子,快给我收拾好!”

  也不知他在对谁发脾气,院子里传来另一个声音,似乎是个少年,但只是低声嘀咕了几句,听不清楚说了些什么。阿土的嗓子又响了起来:

  “臭小子,你知道什么!含剑少爷说的是两年就回来,指不定今天就到了呢?”他说起含剑,声音都有些呜咽:“少爷他啊,生下来的时候……”

  这个忠实的老仆,还真是天天挂念着自己啊!含剑心下感动,不禁也有些鼻子发酸,但又怕他接下来说出自己童年臭事,让身边的若水听到,于是推门进去,大声说道:

  “阿土,你又在说我什么?”

  门开处,只见阿土和一名同样穿着仆人装扮的十一二岁的少年,手拿着扫帚站在庭院里,阿土愣愣地看着含剑,半晌,忽然有眼泪流了下来,哽噎道:“少爷,你总算回来了!……”

  含剑嘿嘿笑着,眼中不禁也有些湿润了。

  若水在一旁看着,见主仆二人真情流露,不由得替含剑高兴,又想起自己父亲每次回家时候自己的心情,一阵心酸,连忙侧过脸去抹眼角的泪水。

  阿土哽噎良久,忽然想到一事,对身边的少年大声说道:“臭小子,还呆着干吗?还不过来拜见含剑少爷!”又对含剑道:“这是俺本家侄子,叫何孝途,小名小土,年纪小不懂事,只是贪玩。幼学读完也进不了少学,老爷照顾,让他过来帮忙。”

  那小土憨头憨脑,过来向含剑鞠了个躬,瓮声瓮气地说道:“小土见过含剑少爷!”见了含剑身边的若水,也鞠一躬,道:“小土见过……”愣了一下,这才发现还不知道对方是谁。

  含剑笑道:“这是若水小姐,——行了,阿土伯,也别扫这院子了,帮我们泡两杯茶喝吧,青江口一直走到这里,渴死我了。”

  阿土连声埋怨自己:“哎呀俺这记性!少爷你先进屋歇着,阿土这就去泡茶,今年的新茶!”

  严冬时节,在温暖的屋子里啜着清香碧绿的狮峰贡茶,听着阿土琐琐碎碎地说着两年来家中发生的事情,含剑终于感到自己回家了。

  喝茶暖过身子,阿土陪着两人上了回真溪村的路。

  走进村口,含剑老远就看到母亲坐在屋前椅子上,温暖的冬日下纳着鞋底,他加快了脚步,几乎是跑着冲到了母亲的跟前。

  “妈,儿子回来了!”

  李氏抬起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手中一抖,针扎破了手指也茫然未觉。眼前这个黝黑壮实,比想像中高大许多的少年,真是自己的儿子吗?

  半晌,她终于回过神来,相信了儿子回来了这个事实。抹去眼角的泪水,她转头喊道:“他爸,你看谁来了!”

  屋里传来萧至善懒洋洋的声音:“又是谁啊,难不成是来要酒的?”踏出屋门,见到含剑,愣了片刻,忽然上前去抓住他胸前衣襟,骂道:

  “小兔崽子,还知道回来啊!一年多了,连封信也不寄来,害得我还托人上京畿去打听,也没个消息!”一只手作势要打,末了却轻轻落下,拂了拂儿子的头发。

  含剑嘿嘿直笑,也不回答,忽的走到母亲跟前,凑着她的小声耳朵说道:

  “妈,你不是一直可惜没有一个贴心的女儿,我没有一个姐妹吗?这次我给你带来一个……”

  他指了指若水,又从头述说若水的身世境况,说到伤心处,李氏也忍不住落泪,说道:“可怜的孩子!”眼睛询问地望向萧至善,“你看……”

  萧至善听了女孩的故事,心里早已同意,所虑不过是妻子的想法,听得这话,当即说道:“好啊!我萧至善又儿有女,福气就更大了!”

  站在一旁的若水听到这些,眼中泪水已经忍不住流了下来。含剑问道:“妹妹,你不喜欢么?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若水哽噎着摇头说道:“不是的,大哥,若水是太高兴了,若水又有人疼爱了……”她上前对着含剑父母跪了下来。

  “爹,娘!……”

  含剑退到了一边,高兴地看着一家人抱着一团,心中想道,这正是我想要达到的效果,呵呵,这样爸爸妈妈就会忘了训我了。

  欢喜过后,萧至善又摆上了宴席,爷俩席间喝得酩酊大醉,萧至善从中午一直睡到天黑也没有醒来;而含剑虽然不久就清醒,却仍装睡到天黑,免除了一顿唠叨。可怜王若水一个人,被含剑母亲细细问了一个下午……

  第二天,含剑正在家里看着若水练习书法,忽然听得窗外一个熟悉的声音喊道:

  “小宝哥哥!”

  含剑大喜,开窗一看,一个劲装少女明眸丽齿,笑吟吟看着他,不是韩小露是谁?原来这天是旬日,少学放假。韩小露回到家中,听说含剑已经回来的消息,就急忙跑过来了。

  “小露!你剑法练得怎样了?这两年一定是偷懒,现在你打不过我了!”含剑嘻嘻笑道。

  小露嘴一撇,正要反驳,忽见屋里还有一个人,一个文静秀丽的少女。

  若水本来因为营养不济,身子瘦弱,发色黯淡,但从遇到含剑之后,虽然跋山涉水,一路辛苦,饮食却是从未这样好过,因此经过这段时间,秀发变黑,面色也红润起来,再加上衣衫打扮不同,已经不是含剑初见时候那个黄毛丫头了。

  “她是谁?”小露问道。

  含剑嘻嘻一笑,道:“她是我的妹妹,我娘新认的女儿,叫王若水。”又对若水道:“韩小露,我最要好的朋友……之一。”他本想说最要好的朋友,一瞬间却想到了黄谅。

  小露疑惑地看向若水,正好这时若水也看了过来,四只眼睛相对,两颗心好奇之中,有了一丝莫名的敌意。 
 
四十二章 平凡日子 [本章字数:2298 最新更新时间:2006-07-31 07:01:49] 
 
  含剑回家之后不久,又去看望了幼学、少学的先生们和术士师傅五木。

  学校的先生们见到含剑安然回来,长高了许多且变得黝黑壮实,欣喜之余自然谆谆教诲,让他不要荒废了学业,含剑自然是唯唯诺诺之余把这些当作了耳边风不提。

  令人啼笑皆非的是五木先生,他这两年在钱塘和江州生意做得不错,不仅开发了以“玄机鸟”为首的系列玩具,而且因为和萧家的关系,还代理了钱塘郡的“百粮醇”销售,赚了个盆满钵满。他那家符阵百通的术法铺子早就已经关张,现在在环山镇上置了一座大院子,装饰得金碧辉煌,做起了富家翁,面色红润,身材也发了福。见到含剑的时候他一副暴发户的派头,穿的是绫罗绸缎,手上戴了三五个珠宝戒指,留含剑吃饭也是山珍海味流水介端上来。

  不过老头对含剑这个最得意的弟子,好得真是没话说,这两年南北来回跑的时候,不仅为含剑收罗了一些术法书籍和不错的阵法装备,而且还特意上京畿高价买了一件实用的宝贝给他。

  “能买到这个宝物,不光是有钱就行,还是托了我一个在京畿术法学院老朋友的面子呢!”五木取出个黑黝黝毫不起眼的手镯,手拂过快速按了两下,只见他手里凭空出现了一把精致的钢剑,剑柄雕刻着细密的阵法图案,明显是附有阵法;而从剑身微微颤抖的弹性来看,材质竟是百炼精钢!

  但吸引含剑注目的却是那个不起眼的手镯,取过来仔细观察,这个镯子黑玉所制,外雕盘龙花纹,五颗细小蓝宝石排成一列镶嵌其上,似乎是按钮。

  “储物手镯?”含剑问道。

  五木点点头,拿过手镯一拂,将桌上一个大个儿茶壶放入进去,又交还给含剑,道:“你再掂掂重量。”

  含剑拿在手中一掂,惊讶地发现手镯的重量和刚才相比觉不出变化!

  五木看到他脸色诧异,终于得意地笑了:

  “这个手镯名字怪异,叫做列缺,是三十年前有名的阵法匠师齐东流的封山之作。和你身上所背的乾坤包一样,也是设置了芥纳阵在里面,不过它胜在小巧坚固,水火不侵,而且,收进里面的物品,重量立时减轻九成九!……”

  含剑欣喜地按照五木所教的方法试验着“列缺”的储物、取物功能,至于那柄精钢阵法剑“辰光”,和另一双阵法鞋子,虽然也都不是凡品,但比起这个手镯来就算不得什么了。

  含剑将剑和鞋收进镯子里,套在手腕上,嘻嘻笑道:“多少钱?”

  五木一愣,佯怒道:“说什么话呢!咱们师徒,还讲这些俗气的干吗?师傅以后也用不着这些东西了,不给你还给谁啊,难不成还要你回报什么?”

  “那就……嘻嘻,多谢师傅了。”

  含剑晚间告辞,都已快走出大门的时候,五木终于忍不住说道:

  “能不能让你爹给百粮醇的时候,多打点折扣啊?……”

  含剑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不平凡的日子过去之后,很快便成了回忆,而平淡的日子就到来了。含剑在家中和父母团聚十多天后,回到了少学念书,学生们对这个两年前就常常玩消失不见的同学印象淡漠,只知道他书法得过奖,至于什么奖,就不太记得了,因此他的回来几乎就没有引起什么注意。当然,有几个人例外,比如环山少学的书法教师鲁先生。

  “哎呀,终于等到你回来了!”听说含剑今天来上学,中午时分鲁先生早早结束了自己的课,候在含剑他们的教室外,见到了他立刻一把抓住,往自己书房里拖。

  “哎……鲁先生,我记得没欠你什么钱呀?”含剑道。

  鲁先生笑道:“两年不见,嘴还是那么贫!你是没欠我钱,可欠我字!”

  含剑诧异道:“什么字?”

  “两年三百节书法课,每课要写一幅字,你欠我三百幅字。”

  “啊……鲁先生,饶了我吧……”

  到得书房外,鲁先生推含剑进去,说道:“好了好了,别担心,是个有好处的事,事情是这样的……”

  原来含剑不在的两年里面,因为他在钱塘书法界出了点小名,而且所写的行书别具一格,各地的书法爱好者、收藏家、玩票的字画买卖人、附庸风雅的有钱人,打听到含剑的少学所在,便纷纷上门来许以金钱,求书乞字。

  开始鲁先生还以含剑不在作为推搪,但上门来的人个个都是志在必得,岂是小小“不在”的“借口”能唬弄住的?于是他们对鲁先生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诱之以利……可怜鲁先生一介乡下书生,哪见过这个,当即被放倒,答应等含剑一回来,便让他写字。

  含剑一听是这个,也不以为意,写几个字么,不过是随手一挥的事情,虽然家里有钱,但自己的零花钱多几个也是好的。

  但他一看到鲁先生记录下来的求字名录,倒抽一口冷气:

  “还真的有三百幅字啊……”

  例外之中的人里面,还有韩小露。

  自从含剑回来,她每天放学就会像两年前一样,在学校门口东张西望地等待着,或者直接冲进图书馆里去找人,然后拉着心不在焉的含剑,叽叽喳喳地说着一天下来的趣事。可和那时有些不同,也让她有些烦恼的是,放学后等待含剑的人多了一个:若水。

  在萧至善和含剑的努力下,若水也进了环山镇少学,司茂先生为她特别作了入学考核,结果她被安排和小露一个年级,同一个班级。含剑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很高兴,拍着小露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

  “小露,你比若水妹妹大三个月,要好好照顾她啊,呵呵!”

  若水进了学校没多久,就凭着温柔谦和的脾气举止,获得了上至先生下到同学的一致好感,这让因为含剑的那句话而产生了些许优越感的小露,又有些失落了……

  烦恼的少年岁月过得也快,年复一年,又是一个夏天来临了。

  这一年,含剑十五岁。在他的同学在教室里或者操场上挥汗如雨,为学院入学考做最后准备的时候,从钱塘来了披红的快马邮差,给含剑送来了九月入学嵩阳学院的通知函。虽然是早已定下的事,接到大红信函的时候,含剑还是心情一阵激动,一阵茫然。

  多久之前的事情了?对,是十八年前,前世的自己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曾经是什么心情?……那么今天,命运给了自己另一个机会…… 
 
第三卷 嵩阳学院 
第一章 司马兄妹 [本章字数:2209 最新更新时间:2006-08-01 07:19:00] 
 
  嵩山南麓的嵩阳学院门口,一个少年看了一下门牌号码,又和手里的地址对照:峻极峰路二百二十号。

  “没错,就是这里。总算到了。”少年呼了口气,看了看大门,心中又有些奇怪:

  “为什么大门上写的是‘高山仰止’呢?”再仔细一看,那四个大字边上,有四个小字:“嵩阳学院”

  他自然不知道这四个字比这嵩阳学院的历史还要古老,只摇摇头,对身边的另一个少年说道:“小土,你在那里等着,对,就是那棵大树下面,我一两个时辰就出来。”

  这两个少年,自然是萧含剑和他家的小仆人,小名小土的何孝途了。

  八月初,含剑就从家乡出发,过钱塘、江州,向北望中州一路慢慢行来,顺便游山玩水,直到九月初十才到这里,而此时离开学的日子已经只有两天了。

  出发前,萧至善和阿土两人都想要陪着含剑来,在含剑坚决强烈的反对之下,只好作罢。至于家里给他安排的这个陪读小土,含剑倒不是那么介意,小土敦厚踏实,正好可以和自己的性子互补,因此许多需要踏实风格,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就可以让他去做了,呵呵。

  拿着入学通知函在门卫面前晃了晃,门卫大爷这几天来报到的少年学子见得多了,也不细看,挥挥手就放行。

  步入校园大门,在那株有名的二将军树下面,映入眼中的是无数面旗帜在空中飞舞:

  “格物科签到处”

  “剑术科签到在此”

  “恭候武术科新同学”

  ……

  含剑终于从令人眼花缭乱的旗帜中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欢迎术法科新生”

  旗帜下面是一张残破得让人赞叹的书桌——赞叹它破成这个样子还能发挥余热——书桌上面,趴着一个人,含剑走到桌子跟前的时候,那个人正睡得香,口中流延已经滴到了桌上。

  “嗨,这个,请问……”

  那人“嗯”地惊醒,疑惑地打量着两手空空,没带任何行李的含剑,含剑忙递上入学通知函。那人看了信函,“啊”地一声,问道:“你就是萧含剑?”一双眼睛盯着含剑看,像是要从他的脸上找出什么花来。

  “是啊,这位是师兄吧,怎么称呼?”含剑问道。

  “于英豪,叫我老于也行。”那人随口答道,从桌子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一个东西,含剑一眼就看出那是个精巧版的传音阵,从阵图上看,似乎还是个双向的。

  老于对着传音阵喊道:“冬瓜,过来过来,别再用你那个狗屁算命把戏骗小孩了!记得把阵法车开过来。”

  传音阵里一阵哄笑,接着一个尴尬的声音说道:“鱼头,在众位师弟面前,别冬瓜冬瓜地叫好不好?给俺留点面子……对了,又有新来的啦?”

  “嘿嘿……对啊,来的新师弟叫萧含剑。”

  “莫不是两个书法第一免试入学,却选了术法科的牛人之一?”

  “正是。”

  “马上就到!”

  老于收起传音阵,对含剑笑道:“咱们科已经来了三个新生,冬瓜正带他们在那边树阴下乘凉呢。”

  于是就听见一个咣当咣当的声音从远而近过来,含剑一看,是一辆低矮没有车篷的车子,前面一个驾驶座,后面四个座位,就像前世公园里那种供游客自己驾驶着玩的电瓶车,不过这个显然是阵法驱动的了。

  驾驶车子的人是个矮矮胖胖的少年,一脸的玩世不恭,后面四个座位上已经有了三个人,看他们拘谨的样子,看来也是新签到的学生。

  那矮胖少年跳下车,眼睛就不离含剑,看了半天,最后说了一句:“兄弟,你不是科目写错了吧?”

  含剑无奈地笑笑。老于道:“去去去,别吓着新师弟,留个好印象。”又对含剑介绍道:“这个矮胖子师兄大名董古华,不过我们一般叫他那个……唉,你这个死冬瓜,君子动口别动手……”

  两人闹了一阵,董古华才得空给含剑介绍签到后要做的事情:在老于这里登记之后,签到就算完了,但新生还要到三里外的宿舍排房间号,领钥匙,才能住进宿舍。

  他拍了一下那辆阵法车,得意地说道:“这就是术法科的特殊福利了,整个嵩阳学院也就这么一辆阵法车是能借出来的……”又指了一下其他科开始往宿舍方向走去的新生,“有它在,术法科新来的兄弟都不用冒着这大日头走路去了……”

  老于打断他的话,说道:“别啰嗦了,已经凑足四个人,就快去快回!”招呼含剑上车。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说道:

  “于兄,请借你们的车子用一下!”

  这人的话很客气,声音也清亮好听,可是一旁的含剑听了莫名的有一丝不舒服的感觉,只觉得他的语气有一种高傲的命令意味,而那客气只是装出来的。转头一看,一个华服少年,大约比自己大了两岁,背负着双手,一脸傲气。

  在他的身后,两个家丁模样的年轻人簇拥着一名盛装少女,拎着大箱小包,那少女皮肤甚白,容光艳丽,长得和那个少年很想像,连神态也是一样的骄傲,眼光从众人脸上掠过,竟像是没看见似的。

  老于在董古华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后者脸色立刻变了。老于连使眼色,董古华才忿忿然下车,招手让在车上的三名新生也下来。

  “司马兄请!”老于的语气也说不上什么热情。那姓司马的少年一拱手,说道:“多谢于兄。若不是家父的车不能进校园,本也用不到于兄这样的车子。”一招手,两个家丁七手八脚地搬箱子上车,那少女也上了车,看了看座位,脸露厌恶之色。一名家丁赶紧拿毛巾在坐垫上擦了又擦,少女才不情愿地坐下。

  姓司马的少年自己坐上驾驶座,发动了车子,只听嘎嘎几声,阵法车动了起来,载着三人和一车子物品搬家似的远去。

  那老于嘿嘿冷笑两声,道:“早就听说司马风今年有个妹妹要来嵩阳学院,一见之下,果然是大小姐风范。”

  一旁的董古华朝地上狠狠吐了口脓痰,说道:“我呸!司马风司马风,整天装成个人样子,别人惹着他就是个疯子!”

  四个新生看了这一幕好戏,个个张大了嘴巴。 
 
第二章 午饭 [本章字数:2108 最新更新时间:2006-08-03 06:58:33] 
 
  阵术车被借走,按照董古华的说法,不定什么时候能还回来,含剑和三个新同学只能步行去宿舍。好在路程也不远,沿着林荫道一直下去三里就到,又有四个人一起做伴,也不闷。

  因为本来就是同科的学生,各人作了自我介绍,相互认识之后,四人没了初识的拘谨,话渐渐多了起来,开始渐渐显现自己的本性。

  “这学校也真是的,宿舍离教室那么远。”名叫江陵晓的同学说道。刚才离开的时候,大家已经发现,各科的教学教室楼大多在离校门不远的地方,这意味着以后大家每天早上起床之后,都要走这段不短的路去上课。

  “表面原因是为了让格物、诗文、术法各科的学生早起锻炼,强健体魄,”嵩阳本地人许维风比较了解学校的情况,神秘兮兮地说道,“其实,主要是为了防止学生一天到晚跑到校门外面去吃喝。自从嵩院的学生宿舍搬地方之后,校门外面小吃一条街的生意一落千丈啊……”

  “不会吧,这……岂不像儿戏?”来自建州的王子宏眯着一双高度近视的眼睛,让含剑忍不住要感慨为什么这个世界还没有人发明眼镜。

  含剑摇头道:“总之,咱们睡懒觉的理想是破灭了。”

  谈着谈着,话题转到了刚才遇到了那对神气活现的兄妹。许维风说道:“那两个一定是中州司马家的,司马家族在这里可是势力庞大呵,他们家一个小小的管家先生,中州总督见了也不敢怠慢。据说有一次他家少了东西,巡捕队连夜出动,搞得整个中州城里一夜不宁,最后查出来却是自己家里人把东西放错了地方……”

  江陵晓愤愤地说道:“神州国的事情,都是坏在这帮贵族手里!”

  “不过那女孩子长得还真是标志……”许维风忽然话锋一转,一脸艳慕之色。天热,含剑正拿了个瓶子喝水,差点被这句话呛到。

  “哦?她长得好看吗?”可怜的王子宏,刚才根本看不清司马兄妹的样子。含剑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你幸亏没看到她的样子,不然……铁定后悔。”

  王子宏犹自不解的询问中,江陵晓拍了拍含剑的肩膀,道:“萧兄弟讲的很有哲理啊。”含剑耸耸肩,谦虚道:“一般,一般。”

  走到写着“宿舍申领处”的一间房子前,含剑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几百个人排成的长龙曲曲折折地绕着房子好几圈,都等着领宿舍钥匙!另外三人看了也直发愣,还是江陵晓嘀咕着“球!……还是先排上再说”,就要冲上去。含剑想到还在校门外面等着自己的小土,眼珠一转,一把抓住江陵晓,将自己的入学通知函塞进他手里,说道:“兄弟,拜托你了,我还有事,去去就来……要是我还没回来就轮到了,就先帮着领了。”

  江陵晓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又有两张入学通知函递到了他眼前。

  含剑走出校门,找到了正在树阴下打盹的小土,忽然觉得有些饿了,才发觉已经到了中午时分。手镯里虽然还有干粮,但含剑早已经吃腻,就拉着小土去了一家街边排档要了两份当地小吃猪肚炒粉吃了。含剑吃完,想了想,又买了三份让小二油纸包了,放进手镯。小土不解,说道:“少爷,你想吃宵夜也用不着买三份啊,天热,容易坏。”

  含剑也不理他,带着他随便往一个巷子里钻,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拐了几个弯,果然看到一间屋子墙上写着:“出租房屋,一间房一月一五十百文”

  “不出所料,学校旁边租房果然方便。”含剑心里想着,敲门叫出了主人。屋主是个中年妇女,虽然精明到家,还是在含剑久经历练的砍价功夫面前败下阵来,以一间房月租一百文的价格成交。房间不大,但能放下两张床铺;屋主提供灶具可以做饭。

  含剑又交给小土一百文钱用作伙食零花,说道:“你先这里呆着,没事别出去,我明后天就来。还有,小心钱别丢了。”

  小土听一句点一个头,最后说道:“放心吧少爷,俺把钱埋地底下,决丢不了!俺叔叔就是这么做的。”

  含剑听得,一阵眩晕,终于忍不住道:“靠!”

  回到学院的宿舍申领处,发现排队的人大多已经散去,含剑仔细找了找,终于在树下灌木丛里找到了饿得头晕眼花的江陵晓。原来他排队领到了宿舍钥匙后,另外两个家伙就提议先去吃饭,但他怕含剑回来找不到自己,就在这里一直等着。

  “那两个呢?”含剑问。

  “晤……都气(去)食堂气(吃)饭了。”江陵晓见了含剑不知从哪里拿出来的猪肚炒粉,眼镜都绿了,抢过一包就狼吞虎咽起来,一边大嚼一边回答含剑。

  含剑嘴里骂着那两个家伙不仗义,心下想,江陵晓这哥们,虽然前面说话很有愤青的潜质,却是个厚道人。

  江陵晓饿得狠了,竟一口气把三份炒粉都吃下了肚里,吃完打了几个饱嗝,满足地说道:“好饱!”

  王子宏和许维风二人神色沮丧地从远处走来,见了含剑他们,交换了一下眼色,脸上忽然出现了夸张的满足表情,对含剑和江陵晓道:“咦?你们怎么还不去吃饭?食堂就在那边,快去,晚了就没菜了。”

  江陵晓抹着嘴边的油,拍着肚皮说道:“不用啦,萧同学请我吃了猪肚炒粉,好吃极了!本来有三份,你们去了食堂,兄弟就不好意思全包了。”

  王子宏和许维风两人相对望望,忽然像两个泄了气的皮球坐倒在草地上。

  “怎么啦,兄弟?”含剑笑吟吟地问道。

  “这个……没什么,没什么。”许维风说道。不料一边的王子宏却已经喃喃地说了出来:“不会吧?难道以后几年……都要吃这样的饭菜……”

  果然啊,真是天下食堂一般黑。含剑忽然想起了前世大学食堂的伙食。

  他嘿嘿笑着,左右踱了几步,心里有了个主意。 
 
第三章 六兄弟 [本章字数:2210 最新更新时间:2006-08-04 07:26:13] 
 
  含剑虽然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有关未来众人口福的主意,此时却不说破,只问道:“两位去过宿舍了吗?”

  许维风和王子宏“啊”地一声,这才想起,只顾填饱肚子,还没去看过宿舍呢。

  这次因为是江陵晓一个人替他们申领的宿舍,四个人被分配到了同一房间,也就是说未来五年里,他们将是同舍的室友。不过据说宿舍是六人一间,还不知另外两人是谁,问江陵晓当时领钥匙的时候,前后的新生是什么样子,他茫然不知,叫屈道:“那时候日头晒得我昏昏沉沉,又累得一身臭汗,哪还顾得上看这个!”

  四人走进校舍区,见一排排的宿舍都是青砖黑瓦,一式的飞檐大屋顶的三层楼房,数数每幢楼的窗户,怕不有一百间房之多!许维风叫道:“妈呀,六百个男人住在一起……”立刻被江陵晓在后脑上敲了一记:

  “球!你这鸟人说话怎么听着就恶心?”

  含剑也笑道:

  “要说这个,也是五百九十九个男人,因为你还是个小孩子!”

  许维风不服气地举起胳膊作鼓出肌肉状,但一看见含剑夏天单衣下微微隆起的胸肌,便泄了气,说道:“奶奶的,萧含剑你真是个野蛮人,根本不适合来术法科这种需要头脑的地方!”

  四个人说说闹闹,找到了他们要去的四号楼三零八房间,还没进门,就感觉一阵灰尘扑面而来,推门进去,一个新生已经在里面,拿着扫帚簸箕正打扫得欢呢!

  这间六人住的宿舍里,三张双人床,其中两张靠窗,一张近门,而靠窗的两张床之间是一长条大桌子,倒是和含剑当年大学宿舍相似。透过阳光照射下耀眼的灰尘,含剑已经看到其中一张窗边的下铺已经放上了一堆行李,他忽然心中想起一事,急忙冲向另一张窗边的床坐下,从手镯里胡乱取出一堆东西放到了床上。

  原来含剑想起了前世读大学的时候,四人同住一屋,每个人一张床,却都睡在上铺——因为下面是书桌,每晚上下床那个痛苦!能睡下铺是那时大家共同的心愿。另外,含剑当年的床靠着房间门,还吃够了探头出来,被突然推开的门打到头的苦头。

  所以此时,含剑趁着另三个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意识到铺位的重要性,毫不犹豫地抢占了这个最佳位子。

  后来他这个举动被众位室友定性为“无耻”,并在卧谈会上鞭挞批判多次,含剑倒也都认了,唯一委屈的,是比他更早占领另一个窗口下铺的人,却一点都没有吸引火力……

  宣布了这个床归萧氏所有之后,含剑才有时间看那位比他们早来的勤快同学。那个同学个子小小的,面色黝黑,穿一身粗布衣衫,明显是一农家子弟,床上的物品还没整理,放作一堆的棉被、草席和杯碗等物也朴素简陋,也印证了他并不很好的家境。

  他认真地扫完最后一个角落的垃圾灰尘,才发现屋里多出来的四个人,连忙向已经各自占领了一个铺位的四位新室友打招呼道:“哎呀,你们也是住这个房的吧,俺叫郑水昌,是从益州巴陵郡来的,读格物科……同学,你们叫啥,读啥子科?”

  各人报了姓名之后,郑水昌听得四人都是术法科的,满脸真诚的笑容说道:“呀,学术法有出息啊……”又从床上包袱里取出一块咸菜似的抹布开始擦各处的灰尘,一边擦一边说道:“可惜俺术法学得不好,少学的先生说,俺要是能做术士,太阳就能从西边出来。”

  听到这里,大家忍不住都笑了,许维风尤其厉害,一边笑一边在床上打滚。郑水昌见了,愕然问道:“许同学,你怎么啦?”

  含剑收了笑,严肃地说道:“他从小有这个毛病,喜欢在床上打滚。只要让他扫一会儿地就好了。”拿起一边的扫帚就往许维风扔去。许维风犹自笑得肚子抽筋,一手摸腹,一手指着含剑说不出话来。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个声音“里面有人吗?”五个声音齐声答道:“有人!”

  门被推开,一个长得白白净净的新生走了进来。他四下看了看,发现只剩下靠门的上铺还空着,也不和大家搭话,把肩上的包袱放到上面,人也爬了上去。

  大家都在等着新来的打招呼,见他旁若无人很奇怪。他下铺的江陵晓一拍床,大声道:“上面的,叫什么,是人是鬼说句话!”

  新来的室友已经开始铺床,闻言吓了一跳,半天才知道是在说自己,于是摇头晃脑地道:“在下林昆泰,就读于此处诗文科,各位有何见教?”

  “……”

  就这样,未来五年里要同住一间屋子的六个人到齐了。当然,此时大家还未捻熟,含剑只能从只言片语和小小动作中猜测室友们的性格特点。后来某次卧谈会上,六人按照生辰排定的座次如下,含剑另在心中为各人加上了性格评价:

  老大江陵晓,晋州汾阳人士,特点:愤怒少年

  老二王子宏,建州乐浪人士,特点:近视

  老三萧含剑,江州钱塘人士,特点:不方便自吹自擂,所以略

  老四林昆泰,鄂州襄阳人士,特点:酸

  老五许维风,中州嵩阳人士,特点:喜爱八卦

  小六郑水昌,益州巴陵人士,特点:非常节俭,非常勤快

  大家收拾好各自的床铺之后,开始各做各的事。宿舍的每个楼层都有供洗漱如厕的水房,许维风从那里洗脸回来,大呼小叫,带回来一个惊人的消息:

  “操场上有人打起来了!”

  寝室里其余的人都看着他,许维风见大家不信,急道:“我听隔壁雷雨风说的,水房里的人都去看了!”

  王子宏说道:“不会吧……学校里哪会有这种事?”

  坐在门边的江陵晓从门缝里看出去,看到不时有人嗖地向楼梯口飞奔而去,惊讶道:“真的有人出去了!”

  含剑说道:“我去瞧瞧。”说完冲了出去。

  众兄弟一个接一个地按捺不住,跑了出去看热闹,只有林昆泰手捧一本《凉州辞》,口里说着“俗气!”,坐在床上不动。但过了一刻钟,他发觉翻开的书页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只好合上书本,自言自语地说道:“去看看也好”,飞身下床。 
 
第四章 学院第一怪 [本章字数:2709 最新更新时间:2006-08-05 10:27:02] 
 
  含剑赶到就在宿舍楼群边上的操场的时候,看到这里已经聚起了一大堆人,将现场围了个水泄不通,只能隐约听到里面呼喝打斗之声,几乎被周围看热闹人喝彩和议论的声音掩盖。

  “简直不可思议!”含剑惊叹一声,也不知是叹里面打架的人还是看热闹的人。身后一个声音说道:“这么早就开始了,今年的故事会很多啊!”含剑转身看去,原来是同科的师兄,接待他们的于英豪,此时他一脸欣喜的表情。

  含剑好奇地问道:“原来是于师兄。打架事件这里很多吗?学院管不管?”

  于英豪个子瘦高,差不多比同年龄中上高度的含剑高出大半个头,晓是如此,也要踮脚抬头才能看到里面的情况。他顾着看戏,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含剑说道:

  “你们新来,还不知道嵩阳学院的三大怪吧……诶呀,是剑术科的白氏兄弟和武术科的哼哈二将打起来了,这下有好戏看了!……哦,这第一大怪,就是打架天天不断,第二大怪,是开水从来不开……嘿!好,白志强被踢倒了!白志强这小子,整天耀武扬威的,是该让他吃点苦头……”

  含剑看不到里面的情况,本想挤进去看,此时却对嵩阳学院的传统更有兴趣,急忙追问:“那个第三怪呢?”

  “第三大怪,食堂卖的猪食还很拽!”回答的人不是于英豪,却是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的董古华。他壮硕的身上背了一个大箱子,放下箱子后从里面拿出许多木板铁片,和于英豪一起手脚麻利地动手组装起来,顷刻就装好了一个高高的小型看台。两人试了试结实程度,就爬了上去坐在上面,心满意足地看了起来。

  “靠!”含剑禁不住为他们看热闹的专业精神所绝倒。见那个木头架子上还有一个空位,他也不客气,飞快地爬了上去坐下。董古华拍拍他肩膀,赞许道:“小伙子有前途!”

  再看众人围住的场地中央,只见两个白衣少年手持长剑和另外两人斗得正紧,想来就是于英豪口中所说的白氏兄弟了,而另两个学生一高一胖,胖的拿一根白蜡棍,高的手里是杆长枪。两人的武器虽然形状有些相似,风格却是大不相同,棍子挥得大开大合,而枪舞得灵动,枪尖伸缩间如同毒蛇吐信。

  持剑的白氏兄弟剑法也不见有什么出奇,但胜在配合默契,虽然真力似乎弱了一筹,也尽抵挡得住。一边的于英豪摇头说道:“一个暑假下来,这四个家伙也没什么长进,这一架有得好打了。我先打个盹,冬瓜记得精彩的时候叫我。”

  含剑经过那两年蛮荒的游历,不仅武艺大增,此时眼光也已经高出同济不少。他估计这正在相斗的四个人当中任一个人,真力强度都比自己佩戴玉剑情况下要高不止一筹,而他们的招式虽然并不认识,看起来却并没有十分神奇之处,也许没有自己练习的轩辕剑法和领悟了的太极剑意精妙。

  因此如果让他现在面对其中任何一人,想来单凭剑术可以打个平手,如果加上层出不穷的纸符、诡计,略占上风是没有问题的;至于拿下玉剑来……哼哼,四个一齐上也不成问题吧……

  不过对于这把从前世转生带来的玉剑,含剑十分的宝贝,时刻贴身藏着,他的打算是除非万不得已,玉剑决不离身!除开对玉剑的感情因素,他这样做有三个原因:

  原因之一是,含剑此时除下玉剑后的真力相对他的年龄来说十分的惊人,不可避免会引起别人注意,虽然还说不出这有什么不好,但含剑总觉得有点过于招摇,隐隐有一丝担忧。而玉剑恰好能将他出众的真力掩盖。

  第二个原因当然是玉剑的抑制伤势,加速治疗的作用了,佩在身上,万一哪天不小心受伤太重,就不用费力取出玉剑挂上了。

  第三个原因,含剑在家的时候曾经试过不带玉剑半个月,和平常同样修习,发现真力增长慢了一半!虽然十天的时间并不能知道确切的影响,但佩戴玉剑能加强修炼的效果是无疑的了。

  含剑正在自我陶醉中,听得不远处两人争执声:

  “你看完了没有?……背了你那么久,该换你背我了!”

  “没有!等一下,那两个拿剑的开始反击了!啧啧,白衣长剑,正是俺的偶像啊……”

  “什么?快下来让我瞧!”

  “吵什么!你那一双近视眼,看也没用……”

  原来是许维风和王子宏二人,他们因为挤不进围观的人群,便想出了这个主意,本来说好王子宏先背许维风一会儿,马上换过来,不料许维风看上了却不愿下来。

  含剑肚里暗笑,怕他们看到自己高高在上心里妒忌,也不打招呼。四处望了一下,记得同寝室另几人也跟了下来,也不知到哪里去了。

  于英豪说是要打盹,其实哪里可能,一会儿功夫就又和董古华东拉西扯起来,说起以前校园里发生的种种,说得眉飞色舞。董古华更是激动,指手画脚间身体扭动,将身下的木架子压得吱嘎直响,于英豪忍不住埋怨:“冬瓜,拜托说话的时候身子消停一下好不好,这个架子还是我让巧工科的朋友做的,费了我三块三食堂的大排!弄散了架,你给修?”

  董古华道:“哪就那么不结实了!……别打岔,你说要是咱俩上,对上那武术科的两个家伙,谁输谁赢?”

  于英豪不屑地道:“你还好意思说!去年碰到武术协会的四个鸟人,如果不是你临阵掉链子,我俩怎么会被……”看了一眼身边装作全神贯注看场子里情形,实则竖起耳朵听着的含剑,撇撇嘴不再说下去。董古华怒道:“怎么是我掉链子?那天你被……”忽觉于英豪捅了捅自己腰间,一愣,会意过来,改口道:“……稍微受了点挫折,其实也算不得什么,那个……”

  含剑心中窃笑,想像着这两位师兄被打成怎样的惨状,忽见场中白氏兄弟其中一人稍有疏忽,被高个使长枪扎在上臂,顿时鲜血淋漓。含剑问道:“于师兄,如果打架受伤怎么办?刀剑无眼,万一有个闪失,伤得很重……”

  “那个啊,就最不必担心了,你看!”他指着场子里。含剑看去,只见伤者举起一只手示意,四人立刻停手不斗。从场外冲上三个人去,其中二人各背着个小箱子,手脚麻利,从箱子里取出诸般刀箭药膏,纱布绷带,瞬时将那姓白的手臂上止了血,绑了个结结实实。另一人并不动手,站一旁指指点点,看起来倒像是在教授经验。

  于英豪道:“伤医科的那帮人一出手,白志坚就算是没有立刻恢复如初,继续打下去是没有什么问题了。萧学弟,你知道嵩阳学院哪几科最有名吗?”

  “术法,武术,剑术,……嗯,好像医科也挺有名的。”含剑答道。

  “答对了!为什么这些科很有名,就是因为这个!”于英豪指着场子边上一个角落,那里的十几个人几乎个个都背着刚才那伤医科的两人一样的药箱,都盯着场中继续开打的四人跃跃欲试。仔细看去,竟还有人带来了一副担架!

  董古华嘿嘿笑道:“伤医科和药医科的两帮家伙整天在校园里逛,看有没有人受伤的,得病的,没事就巴不得人打架,心里最是龌龊!上半年好笑,为了争夺一个病人,自己夥里先打了起来……”

  于英豪双眼一翻,道:“这个……没事就巴不得人打架的,大有人在,也不光是伤医科和药医科的人……”

  含剑心里也存了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念头,虽然脸皮历练得也有些年份了,听得这话,未免也有些脸红…… 
 
第五章 扫兴 [本章字数:2333 最新更新时间:2006-08-06 07:12:49] 
 
  眼看使剑的白氏兄弟守多攻少,渐渐不敌,胖子的白蜡棍瞅准白志强的一个破绽当头劈下,此时白志强的剑还在外门不及招架,只好侧头避过,准备用肩膀承受这一重击。

  忽然一把金色的剑打横里伸过来,架住了棍子,只见场子里多了一个人,衣着华丽,神色傲然,正是含剑他们早上遇到过的司马风。

  董古华一见司马风出现,立即顿足道:“这家伙来得真不是时候!我正想看两个姓白的狼狈相呢!”

  于英豪也是一脸不爽,道:“哼,如果这次是剑术科的人占了上风,司马风出不出来就难说了。扫兴。拆家伙,回去!”

  果然,司马风一出现,武术科两人的攻势立刻被阻止,白氏兄弟也罢手不斗,恭谨地向司马风道谢。围观的人群发出不满的嘘声,开始有人散去。武术科的那两人骂了几句,却也不敢造次,愤愤然离去。

  “那司马风是学校方面的人么?为什么他一来就不打了?”含剑有些不解。

  于、董二人已经拆完木架子,正在装到箱子里去,于英豪说道:“那倒没有,这两年司马小子在学院里装模作样,还是很搞出了一点威信来……”

  董古华插嘴道:“什么威信,还不是靠的手里硬,后台硬!”

  含剑问道:“手里硬?他剑术很强么?”

  董古华上下看了看含剑,说道:“你想和他较量吗?他家的风雷剑,算得上是神州国有名的剑法之一,想和他比试,嘿嘿,你再练十年吧!”

  “风雷剑法?怎么不是风雷刀法?”含剑想道。

  他见操场上的学生们渐渐散去,也自回了宿舍。

  回到寝室,只有郑水昌一个人在,其他人不知去了哪里。含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东西,看也已快到吃饭时间,就欲拉了郑水昌同去食堂,不料他取出一个大包袱说道:“俺路上带的还没吃完,今天就不去食堂了。”说完解开包袱,从里面拿出一个又干又硬的饼子往一碗水里泡。

  “这个……郑同学还真是节俭啊。”含剑想起自己手镯里还有一点干粮,便都取了出来给他,拿出两个大碗,就出门向食堂去。

  这个时候路上去吃饭的学生很多,含剑跟着人流走,毫不费力就找到了地方。虽然从师兄那里知道了“嵩阳学院第三怪”就是食堂伙食差,虽然中午已经有王子宏和许维风的前车之鉴,含剑还是忍不住要来亲口尝一尝这里的饭菜,一试之下,果然名不虚传——蔬菜没油只有盐,菜叶煮得黄黄的;土豆肉丝里几乎找不到肉丝,全是土豆;更绝的是米饭,含剑一口咬下去,竟咬到了三颗小石子!

  含剑勉强吃了半碗饭,剩下的实在无法下咽,只好倒了。想到晚上可能要肚子饿,他也不顾路途遥远,穿过校园到学院大门外的小吃一条街。还是找到中午自己吃的那家排档,不料却看到四个熟人端坐桌子前,一人面前一大盘猪肚炒粉,正是寝室里不见了的四位!

  江陵晓见了含剑,尴尬地起来招呼,说道:“萧含剑啊……那个,刚才我们找不到你……来,来,老板娘,再来一份炒粉,加张凳子!”

  含剑也不客气,上去坐了,问江陵晓道:“我这顿你请客吧?”待江陵晓点头后,回过头去对老板娘说道:“等一下,我这份炒粉除了猪肚,给我再加点辣子,放大肠、冬菇、虾仁、笋丝、茭白、火腿片、鸭舌、獐子腿、……什么,火腿没有?那快去买啊!还有……”

  江陵晓脸色渐渐变化,听到这里终于急了,说道:“别再还有了,再还有我就要当裤子了!”含剑一笑,说道:“好了,就这些了。”

  吃完,含剑心满意足地剔着牙,江陵晓愁眉苦脸地付着账,叹道:“超支,大大超支了呀!……”

  含剑小声说道:“各位同学,大家还想不想吃食堂的猪食?”

  众人摇摇头。含剑又问:“你们想不想每天吃到比这里还好吃的饭菜,还不用走这么多路?”

  众人点点头。含剑道:“把头凑过来,咱们这样,……”众人听完,江陵晓道:“切!我以为什么好主意呢……”林昆泰也说:“未有新意。”

  含剑说道:“嗯,有意见的可以不参加。现在,参加的举手。”

  只见连同江陵晓和林昆泰,五只手齐刷刷地举了起来。

  嵩阳学院的每一间学生宿舍里,都配备有一盏阵法灯,并严禁私自使用油灯以免火灾;一到亥时末,这些阵法灯就会自动熄灭。这些,都是写在宿舍门口的大公告栏里的,可惜三零八房间的其中五位兄弟都根本没有注意到,只有郑水昌早早收拾洗漱了,在床上看书。快到亥末时分,郑水昌奇怪地问道:“你们怎么还不洗漱上床啊?马上就要熄灯了呀!”

  正对着一份新买嵩阳地图仔细研究的含剑奇怪地问:“熄灯?什么熄灯?”

  郑水昌于是把宿舍楼门口的公告复述了一遍。含剑叫道:“靠!没想到这里也有熄灯一说!”急忙拎起脸盆毛巾牙刷冲了出去。

  众兄弟也立刻行动起来,纷纷埋怨郑水昌怎么不早说。江陵晓嘟哝道:“奇怪,……萧含剑为什么要说‘也’呢?”

  匆匆忙忙洗刷完毕,等回到寝室,灯还是已经熄了。含剑自然有他的办法,取出一块木板就启动了光明阵,不料没一会,就听得窗外看楼老头如雷大吼:

  “三零八房间,不准私自设灯!马上灭掉,不然品行积分要扣分!”

  含剑无奈地对刚回来的许维风道:“看来那老头早有准备……”

  许维风惊讶地说道:“他这么大年纪,想不到中气还那么足!明天我去打听打听,这老头以前是干什么的。”

  三零八房间的众位兄弟此时还是第一次听说“品行积分”这个名词,咋一听,连含剑在内,都对它肃然起敬畏,不敢造次,乖乖地熄了光明阵。后头洗完回来的只能在黑暗中摸索,有磕碰了膝盖的,也有踢翻了脸盆的。

  门口下铺的江陵晓不知被谁重重踩了一脚,大怒,连连追问谁干的,但那肇事者听他语气不善,哪敢承认?江陵晓也是祸不单行,气冲冲上床的时候头又撞到墙壁。这次他怨不了别人,一口气无处发泄,都骂到了管楼老头身上,可惜他骂辞贫乏,又自惜学院生身份不屑说出污言秽语,翻来覆去就是那句“球!”比较有力度。各人为免除踩他脚的嫌疑,纷纷陪着他骂老头,此时大家的口才便显出了高下,林昆泰骂得文采斐然,含剑骂得有趣,郑水昌骂得朴实…… 
 
第六章 夜谭 [本章字数:2289 最新更新时间:2006-08-07 06:36:13] 
 
  骂过一阵,众兄弟——主要是江陵晓——怒气渐平。但到学院的第一天下来,见闻不少,再加上蚊虫叮咬,大家都毫无睡意,一边拍打蚊子一边闲聊。许维风首先发话了:

  “兄弟们,你们可知道今天操场上开打的那四个人是谁,为什么打架?”

  含剑虽然知道那四个人中白氏兄弟的名字,但其余就不清楚,便不说话。江陵晓道:“快说,不准吊胃口。”

  许维风于是得意地介绍了那四个人的身份:白氏兄弟白志坚和白志强,剑术科的希望之星,据说得过去年剑术科内新生比赛的双人组第一;耍枪的高个叫李朝杰,武术科三年级,用棍子的那个是武术科二年级,叫武细桥。含剑听得那个五大三粗的使棍少年竟然名叫“细桥”,扑哧一声乐了。

  许维风继续兴致勃勃地说着,可以想像他黑暗之中也在摇头晃脑:“你们不知道,剑乃百兵之祖,最是难精,那白氏兄弟使的正是本校正宗‘嵩山剑法’,古朴雄浑,讲究以拙胜巧,以他们初学一年的时间,能学到这个地步已经是很不错了!”

  江陵晓不屑:“球!希望之星,怎么被武术科的那两个人打得没脾气?”

  “那个,对方也是高手么!今天一场架,看得我是惊心动魄,就是我少学的武技教师……也没这个水平。”

  林昆泰道:“许同学说起剑术头头是道,看来颇有研究,为何不学剑?”

  “剑术有什么学头,何况我这个身板……除非是萧含剑这样的野蛮人才可以学学。”

  “再说那武术科的李朝杰,也不是一般人,俗话说得好,‘枪是百兵之王’,他家青州武林大豪,家传李氏游龙枪法……”

  这次连郑水昌也忍不住了,问道:“你刚才说,剑是百兵之祖,现在又说,枪是百兵之王,一个祖,一个王,到底哪个厉害?”

  江陵晓说道:“你听他胡扯,还真相信啊!”

  许维风:“……”

  含剑躺着说话感到很累,干脆坐了起来,杯子里倒上水,放一个小寒冰符进去。满意地喝着这个世界上制作方便的冷饮,说道:“别打岔,许大侠,继续为我等讲那江湖逸事吧!他四人如何结下冤仇……”

  “唉,”许维风叹口气说道:“要说这冤仇,就要提到最后一个人,武细桥了。今天中午大家在食堂里抢购唯一能下咽的大排,排少人多,拥挤之下难免有些磕磕碰碰。那武细桥长得颇为……壮实,凭着身强力壮抢到了最后一块大排,白氏兄弟当场发作,诬蔑他是某种动物……剑术科和武术科的人本来就相互看不顺眼,于是就拉到了操场上开打。”

  还真是无聊的打架理由啊!正在床边喝水的含剑噗地一声,将水喷了出来,喷到了对面床上。郑水昌吓了一跳,叫道:“什么东西,好冷!”

  因为本寝室有四个学生是术法科的,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到了术法方面,开始讨论起如果术法学生和其他科的人打起来会怎样。讨论的结果让大家很失望,按照今天看到的剑术科、武术科学生的水平,即使他们一般学生的实力要减半,也不是自己能抗衡的。

  一个初级剑士,只要避开一两个火雷符或者寒冰符,就可以顺利欺近初级术士身边,而一旦术士被同等级别的剑士和武士近身,战斗就几乎没有什么悬念了。高级以下术士那些用于防身的屏御阵什么的,对付术士之间的攻击很有效,但绝对挡不住一剑或者一棍。

  最令人沮丧的是,即使等大家能使用天火符这样杀伤面积和威力都一流的高级符术,似乎赢面还是不大。就像江陵晓说的那样:

  “如果高级术士对上一个中级剑士,距离二十步以外,术士胜;二十步以内五步以外,两败俱伤;五步之内么,就……”

  “除非是术武双修!”王子宏道。

  “那样的结果多半是术武双废!”江陵晓不屑道。

  “怎么不行?那个高级术士如果花一半精力炼武,就能同时达到中级武士和中级术士的水平,和一个中级剑士打,谁赢?”王子宏反驳道。

  “那怎么没见谁术武双修厉害的?”

  许维风又发挥了他八卦的特长:“有啊,一千年前神州国的开国功臣曹大将军,就是术武双修的。那时候术武双修的人多了去!”

  含剑说道:“那是千年前的战乱时期,术武双修的人战场上有优势。现在承平年代,难得打架,去术武双修就不划算了。”

  “萧含剑说得对,那个高级术士如果去练武就是傻子!中级武士和中级术士是什么地位,什么薪水?能和高级术士比?”江陵晓得到支援,精神大振。

  ……经过详细讨论,关于术法学生在实战中的地位有了初步的结论,那就是找一个学剑或者学武的做搭档,取长补短才能发挥最大作用。至于术武双修,那是废柴之道,被彻底否决了。

  含剑此时在想,自己花费精力在剑术武艺上,是不是划算?如果这两年拼命钻研术法,也许高级术士也考过了吧?

  卧谈会在继续,在许维风拍死一只蚊子的同时,话题转到了另一方面。

  “今天大家有没有看到?那些背着药箱,不知道是伤医科还是药医科的师姐里面,有好几个长得很漂亮啊……”

  “她们多半比你大吧?”

  “那个……没有什么……”

  正当含剑听着许、江二人似曾相识的争论时候,许久不说话的王子宏道:

  “早上看到的那个姓司马的女同学,挺漂亮的……”

  “啊?”江陵晓说道,“你不是说没看清楚么?又见到过啦?”

  许维风忽然兴奋地道:“你们不说,我还差点忘了。我打听到了,她叫司马云,是中州司马家家主司马海的侄女!真正的名门子弟,大家闺秀啊。”

  江陵晓不屑:“这种女人,哼哼……”

  王子宏喃喃地道:“司马云……她是哪个科的?”

  含剑忽道:“王兄挺关心那姓司马的?”

  “她和她哥哥司马风一样,剑术科的。”许维风听得含剑的话,奇怪地说:“这么漂亮的女孩,当然要关心一下啰,就算脾气跋扈,远远看一下也是好的。”

  说起术法和剑术以外的事情,林昆泰也不甘寂寞,赞道:“许兄此言深得我心,美人可远远观之。”

  “随便说说,谁特别关心了……”王子宏翻了个身,不耐烦地说道:“睡觉,睡觉!已经很晚了!” 
 
第七章 嵩阳铁剑 [本章字数:2228 最新更新时间:2006-08-08 07:07:37] 
 
  含剑在嵩阳学院的第一天就这样在忙乱中过去了。第二天还没有正式开学,含剑早就计划好了到嵩阳郡府去游玩一番,这次从南面过来的时候走的是东南方向的另一条路,并没有经过嵩阳。

  天一亮,昨日疲累一天的同室的室友们还在呼呼大睡,含剑就早早地洗漱完毕出发了。到校门外面租的房子里叫上了正在勤快打扫的小土,在小吃一条街上随便买了两份羊肉烩面,吃得满头大汗,口舌余香,拍拍肚子,向嵩阳进发。

  九月的清晨,在江南也许还有一丝夏天的残热,而这中原大地上已经是秋意盎然。树上黄叶飘落在路上,踩上去喀喀作响,一丝凉风吹在含剑身上,分外的神清气爽。

  从嵩山脚下的学院向西南走,到嵩阳府不过是一个多时辰的路程,含剑二人也不着急,慢慢走去,到巳初时分,已经能望见嵩阳城高大的城墙了。

  和依水而建,几乎没有什么城墙的钱塘城不同,嵩阳雄伟厚重的城墙是城市的骄傲,虽然经历了近千年承平日子,它早已失去了最初的功用,但还是一直被保存修缮得相当完好。从含剑来的东北方向望去,高大的城墙和箭楼在初秋的阳光下耸立,令人不禁感慨它不愧是中州名城,古战争中的兵家必争之地。

  当然,嵩阳被历代兵家重视,也不仅仅是因为它背靠嵩山,坚城难拔,更有一个原因,中州一带虽然不是金铁出产之处,但嵩阳却异乎寻常的有极发达的冶铁业,从东面青州来的铁矿,北面晋州来的黑石(煤),都汇集到这里,由技艺高超的铁匠制作成各种铁器,再辗转运送至中原各地,乃至神州国各处。甚至身处江南的含剑家里,也有几把嵩阳制作的菜刀。

  含剑二人走进城里,扑面而来的是中原古城的质朴雄浑,原来这里的古代建筑保存得很完好,许多房屋纯以石料建成,即使是战火纷飞的年代也能巍然伫立,不像中原其他城市那样,渐渐受南方浮华之气影响,装饰得越来越富丽堂皇。

  走在大街上,就能听到此起彼伏的铁锤敲击声,那是到处都是的小铁匠铺子里传来的,这样的铺子,前面挂着匠人们得意的精心之作,后面就是炉火熊熊,匠人在挥汗如雨。

  至于更大更有名的铁器作坊,则会将制作的地方和买卖的店铺分开,在街面上你能看到的只是放上琳琅满目铁器、钢制品的店铺,而真正制作这些物品的作坊,也许会在很远的地方。

  含剑看到一家名叫“嵩阳铁剑”铁器铺的时候,立时被它吸引了,不为别的原因,就为它的门口挂的几件样品,都是上好的精钢打制。

  一把七寸左右长的匕首,式样简练,柄和鞘都是坚韧的牛皮,拔出来一看,那刀刃闪亮平直,泛着丝丝寒光。一副钢制小弓,制作得精致贴心,握手处包了软牛皮,弓弦是数条细细的鹿筋缠绕而成,含剑试着拉了一下,弓很硬,使出全身力气也不能拉满。再看这把弓所配的箭支,精钢为簇,梨木为杆,鹰羽为尾,比平常箭支小了一号,但也是做工精细。

  这个世界的这个年代,还没有大规模的炼钢作坊,钢材通常是铁匠们一点一点锤打,将熟铁里面的杂质打出来,百炼才能成钢的,而且铁变成钢之后,加工更为不易,因此好钢制作物品的价格,何止铁器的十倍!做工精细的钢制品,更是难得。

  门口挂的还有一把厚背钢刀,一件细鳞钢甲,也都是精心制作。含剑走进店里,左右看了看货架上摆放的物品,有钢制的也有铁器,虽然没有刚才那几样精致,也是难得的好货色,心里对这家作坊的手艺颇为赞许,于是叫过店里的伙计来,拿出一张图纸,问他能不能照样制作。

  那年轻伙计刚刚接过图纸的时候,还是满脸自豪的神色,但看了上面所画,又听了含剑讲解的要求,惊讶地道:

  “这位小客官,不是我故意推脱,这图上的物件,小店勉强可做出来,但要达到客官所说的要求,恐怕是难!你看,这三十二粒钢珠,要光滑滚圆,又要一般大小;这大小圆圈四副,上有凹槽,还要做得一模一样,这……就是全天下的高手铁匠,也不敢说定能做出!”

  含剑说道:“恐怕未必。”他取出一个一个三寸长小指粗细的圆柱形金属物体放在柜台上,说道:“你看这个物件的做工。”正是他从昌南小偷那里要来的钢柱。

  伙计拿起钢柱,仔细端详,连连称奇,道:“不知客官这个东西从哪里来,哪位高手所作?”

  含剑道:“我也是无意之中得来,并不清楚。”

  伙计说道:“客官稍等,我请师傅过来。”进了店后堂去。一会儿功夫,他就陪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汉出来。那老汉肤色黝黑,一双手满是老茧,肩膀手臂肌肉隆起,一看就知道是名铁匠。

  老汉听了年轻徒弟的介绍,再看含剑带来的那个圆形钢柱,混浊的眼睛忽然一亮,细细抚摸着钢柱光滑的表面,说道:“小兄弟,恕俺老铁匠冒昧,请问这柱子从哪里得来?”

  含剑还是说道无意之中得来。见店中人多眼杂,老汉指指后堂,说道:“请小兄弟里面说话。”

  含剑对这个圆柱的来历早就非常好奇,现在看他的样子,似乎知道一些端倪,也很兴奋,便吩咐小土在外面等候,跟着师徒二人进了店铺的后堂。

  “这样的钢柱子,俺老铁匠曾经见过一回。”老汉坐定后,就说出了令含剑惊异的话来。

  “那还是俺像他一样年纪的时候了,”他指着自己年轻的徒弟说道,脸上露出回忆神色,“有一名青年人找到俺师傅,拿出三个钢柱子让师傅鉴定。”

  “三个?”含剑惊讶地问。

  “是三个,长短各各不同,上面的凹槽也各异,不过粗细倒是一样的。年岁长了啊,也记不得这是不是其中一个了……”

  含剑想了片刻,又问道:“老师傅,你还记得那个带东西来的人长什么样子吗?”

  “让俺想一想。”老汉苦思片刻,终于说道:“只记得那人长得很高,其他的……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含剑略略有些失望,又问道:“那么,当时您的师傅鉴定之后,结果是什么?” 
 
第八章 往事 [本章字数:2193 最新更新时间:2006-08-09 07:33:04] 
 
  “那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情啦。要说起当年俺师傅的手艺,真是……他在嵩阳称第二别人不敢称第一,连京城里都有人专程来这里找他打制器物。”老铁匠回忆起旧时岁月,脸上浮现出沉醉神色,“那时候俺还不过是个刚出师的小铁匠,还在师傅的铺子里面帮忙,那个年轻人来找师傅的那天,俺正好陪在他身边。”

  “说句老实话,听说有人找师傅鉴定一样东西,俺当时还满奇怪的,这钢铁器不像陶器瓷器,宝石金银器,过了三五十年,保存得再好也要朽坏,因此也难得有什么铁制古董的。可是那人拿出那三个钢柱子之后,俺惊讶得都说不出话来了!”他抚摸着锃亮光滑的钢柱表面,说道:“那三个圆柱子和这一个一样,滚圆锃亮,面上亮得都能照出人来,浑身上下没有一丝一毫瑕疵,简直巧夺天工!其中的一个,长短和这个相仿佛,也不知是否就是同一个……不过如果是的话那就更神奇了,三十多年下来,竟然还那么光亮,像新的一样?”

  含剑问道:“那您师傅看了之后,说了些什么?”

  “俺师傅那时见了东西,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看了许久对那人说道,他决计做不出这样的活计,也不知道神州国里哪个匠人能作出如此精巧的钢器,那实在不是人能做出来的……除非是极西之地的伽兰匠人,或有此种神技。”

  “伽兰匠人?那是什么人?”

  “这伽兰,据说乃是极西之域一个小国家,国中盛产各种矿石,那里的人个个都是天生的铁匠,高手不计其数。传说其中的顶极匠人手艺神乎其神,构思之巧,制作之精,不是俺们能想像的,或许他们能做出这样的物品。”

  含剑“哦”了一声,第一次听说有关极西之域的事情,心中惊讶,又问道:“您可曾见过伽兰人所做的铁器?”

  老铁匠道:“那倒没有。其实这也不过是俺师傅的猜测,并无凭据,当时那年轻人听了,又问了许多伽兰国的事情,但俺师傅知道的也就是这些罢了。西域万里之遥,流传过来的消息也不知经过了多少人口口相传,又有多少是作得数的!那人看起来很失望,也就告辞走了。

  后来俺师傅自从见了那三个钢柱之后,整天闷不作声,有一年多没有动手做一样东西。那时俺年轻气盛,很是不解……现在俺也老了,总算明白了师傅当年的心情:有这样的神技在前头,俺们铁匠这一辈子苦苦钻研,又还有什么意思呢!”

  “……其实,那也算不得什么。”含剑见面前的这位老铁匠黯然的神情,想要安慰一下,却找不出合适的话来,只好转而言他:

  “这个东西……”他指着钢柱上面几道凹槽说道:“如此坚硬的钢材上面刻了这些凹槽,不会是没有缘由吧?依您老看,这个柱子是做什么的呢?”

  “不知道。自从那年见过三个柱子之后,俺这么多年都没有想出来过,也从没有见过相似之物。那人带来的三个钢柱,上面也有凹槽,每一个刻的都不相同,不知有什么用途……”

  含剑默然。这次取出钢柱来试探,主要是想看看这里的铁匠能不能做出类似的手艺,没想到凑巧遇到了一位铁匠以前见过这样的钢柱,但可惜他知道的还是不多。

  如含剑所料,这个年代的神州国冶铁业应该是做不出这样的工艺来,至于遥远的伽兰国……不好说,也不知这辈子有没有机会去那里求证一下。

  看起来再问不到更多了,含剑遗憾地收起了钢柱,又取出了自己画的那张图纸,对老铁匠仔细叙述一番。铁匠拿起图纸,眯着眼睛细看好久,说道:“这个玩艺儿,俺倒是能试一试,不是俺吹牛,全嵩阳能试着做这样细巧钢件的,找不出几个来!嘿嘿,俺做不来神物,凡间极品还是能做上几件的。”

  含剑大喜,立即掏出钱来付了三十文订金,将图纸留下,正要告辞,老铁匠忽地说道:“等一下,小兄弟。俺想起来一件事,那个拿三个钢柱来的人,耳朵下面有两颗黑痣,很是显眼……”

  含剑再次谢了老铁匠,从店铺后堂出来,又仔细看了看店里展示的货物,最后还是挑中了门口挂着的那两件,一把匕首和一副钢制小弓,一共五百文,付账买了下来之后,招呼小土出门。

  路过另一家普通一些的铁匠铺子,这里的东西就便宜许多了,像一把熟铁打成,精钢为刃的菜刀,才要十文钱。含剑买了一大堆锅碗瓢盆、菜刀砧板铁铲等等厨房用具让小土背着,小土奇怪地问道:“少爷,你要是想自己做饭,俺可以去房东那里借啊?”

  含剑说道:“这个自然有用。”小土和他叔叔阿土伯一样,早已经习惯了这个少爷稀奇古怪的行事,也不再多问,背上东西就走。

  含剑一边在大街上闲逛,一边到处东张西望,走了两条街,感觉有些饿了,看看天色也到了中午时分,随便找了一家小馆子吃了午饭。随后又继续在城里转悠。

  嵩阳虽然没有钱塘城大,毕竟也是一府之首,百业齐全,含剑不久就找到了他想要的地方——一家制衣铺子。取出身边准备好了的衣服样子,又费了半天口舌向小二说明,定做了几套衣服,其中两套,便是他去两广蛮荒前准备的那种非常结实,有许多口袋的作训服。

  完事之后,含剑在店铺里乱瞅,发现有一套全身皆黑的紧身成衣挂着,心中奇怪,问了一句,小二神神秘秘地告诉他,这是某种特别职业的专用服装。

  含剑呆了一下,“啊”的一声,明白过来,眼珠转得一转,让小二再按自己的身材做这样的一套。

  那小二奇怪地看他一眼,想不通眼前这位少年公子要那个做什么,但送上门来的生意,岂有不做之理,当即记下所有定做的衣服式样,尺寸号码,收了订金,恭恭敬敬地送客出门,心道:“难道这位客官是……但愿他看在为他做了这许多衣服的份上,晚上不要光顾这里啊。”

  走出衣服铺子,憋了好久的小土终于说道:

  “少爷,那个……那件黑衣服,好像是贼穿的啊?……” 
 
第九章 旧友重逢 [本章字数:2191 最新更新时间:2006-08-10 06:55:32] 
 
  这日含剑二人又在嵩阳城里游玩一番,去了几个“神州国地图协会”推荐景致点,又在一家颇为精致的酒店吃了晚餐后才施施然回去,到学院已经是傍晚。回到宿舍,含剑又遇见了一个熟人:黄谅。

  黄谅是这一天下午才到的学院。身为江州名门,黄家在神州国各地都有不少产业,嵩阳城里就有一处他家开的商行。黄谅初次出门远行,虽然是到中原地带,并无什么风险,叔伯父们还是不放心,派了三个家人护送兼运行李,到得嵩阳,又在黄氏商行盘桓了两天,所以今天才来学院。那个护送他前来的领头老家人啰嗦地像母鸡,晚饭后尤自唠唠叨叨地吩咐着各种注意事项,黄谅千答应万答应,才算送走了他老人家,立刻就去管宿舍名册的老师那里找萧含剑住在什么地方了。

  两个少年朋友数年不见,一碰面高兴异常,互相拍着肩膀,互道别来情由。黄谅还是一袭白衣,手持钱塘折扇,当年的翩翩少年变得更加俊朗;而此时的含剑,经过了出外游历的磨练,清秀的脸上带上了一丝成熟,肤色健康,而身体结实精壮得像一头小豹子。

  黄谅拍着含剑肌肉微微鼓起的肩臂,笑着说道:“这两年你去做什么了?怎么身体强壮得像是练武习剑的?”

  含剑也笑着说:“俺是苦命的农家孩子,每天上山砍柴,下水捞鱼……”

  “一派胡言!钱塘有名的酒作坊萧家的大公子,还用得着砍柴?”

  “我还真的是每天砍柴捞鱼了。”含剑收起玩笑,认真地说。黄谅自然不信,含剑于是叙述了自己游历江州和蛮荒的经历,当然,略去了其中和极天石、极心草相关的事情——此时含剑储物手镯里就有一百多颗极天石,这些极天石用极心草汁以复杂的程序淬炼,外表虽然还是一模一样,但将它用在阵法上面,已经可以发挥出极大的效果了!——这是含剑的秘密,除了一齐发现的韩小露,他连师傅五木先生都没有告诉过。

  黄谅一开始羡慕地听着,这样自由而充满冒险刺激的游历,在他家里是不可能有机会的。当听到含剑说起刘氏兄弟的时候,他脸上渐渐露出了惊讶。含剑说完,他不由得喃喃说道:“原来岭南豺狼刘重志是死在你的手上啊……”

  含剑奇道:“刘重志外号叫‘岭南豺狼’么?也对,刘重远人称‘岭南凶虎’,正好一对。不过,这两人很有名吗?”

  “像我们这样的家里,有时候消息难免会比较灵通一些。” 黄谅自失地一笑,说道:“萧兄这两年的经历,还真是非同寻常,说是九死一生也不为过!我的经历比起你来,就平淡得很了。”

  于是黄谅也说起那年书法大比之后的事情。他那次书法初露锋芒之后,黄家的家主,他的堂伯父黄源十分高兴,为他找了一位饱学宿儒,书道高手,尽心教授之下,他诗文才华有了长足进步,而书法方面半年之后也很顺利地通过了初级书法士的考试,成为钱塘郡十年来最年轻的书法士。

  “可惜呀,我本心最喜欢的是术法一道,诗书不过是家里逼迫下勉强学的,这一下倒好,只能顺着这条路走下去了。唉,生在世家,有时候也身不由己啊。”黄谅说完,叹口气道:“家父通过关系将我的科别改成了书法科了。”

  含剑眼珠一转,笑道:“作为一个术法科的学生,我庆幸少了一个对手;身为书法爱好者,我高兴神州国从此多了一代大家!”

  “哈哈,总有你说的!”黄谅听了含剑的话,心里也高兴起来,“也好,其实对书法钻研越深,就越发觉里面的奥妙无穷。我仔细研究过你的行书,也花了不少时间临摹练习,越来越觉得这种笔法飘逸潇洒,日后必将大行其道。不过还有几个关窍未能明白,来来来,到我宿舍去,望萧兄不吝赐教!”

  此后的几天,嵩阳学院正式开学,典礼在热闹而隆重的气氛里结束了,含剑也认识了山长、各科的“博望”等一大堆学院的高官,术法科的教师们,以及同科的其他同学。

  术法科的“博望”辛传道是个白须飘飘的老头,很有点仙风道骨的味道,不过这老头说话不行,拿了个稿子在科内迎接新生的大会上长篇大论地念了半天,含剑昏昏欲睡,又想起了那年钱塘书法协会的老会长——程老先生也该致休了吧,那老头人品不错,但说起话来也是这般冗长。

  其他教师这次没给含剑留下什么深刻印象,只是大概记住了名字。

  说到同学,术法科这一级同科的新生有百来个,男孩子们在宿舍里相互串门,许多都已经熟悉了的,特别是含剑寝室里的许维风,因为喜好八卦,经常到处窜,在新生里面已经名气颇高了!

  另外还有三十个左右的女生,开会的时候坐在一团,有的小声叽叽咕咕说笑个不停,更多的略有些拘谨地端坐着。坐在含剑身边的许维风眼珠子一直盯着女孩子们看,还不时指着某个女同学评论两句,江陵晓埋怨道:“老五,你就不能安静点儿?看那个主管校纪的应先生已经开始注意咱们了!”

  “怕他做甚!别看老应面上凶,其实落在他手里的几乎都没有没什么处分……”许维风又不知哪里得来的传闻。

  含剑也向那边瞟了几眼,不过没许维风这家伙那么有兴趣就是了。其实许维风此举纯粹是因为他喜爱八卦的天性,没过几天,他就整理出一份术法科女生的详尽资料,姓名籍贯身高体重样样都有,上面还有许同学个人对她们相貌的评分,但说要他对女孩子们有什么非分之想,至少这会儿是完全没有。

  含剑几天下来,也知道了学院的课程安排。术法科的专有课程很简单,五年里一直都是三门课:阵术课,符术课,术法实践课。不过学院为每个学生安排的共有课程让他颇为头大:武术、剑术任选其一也就罢了,这个大约是为了强健学生体魄;可你看另外两门:神州国辉煌历史概论,竟然要学两年!还有音乐课,五年都要学!

  要知道,含剑上辈子加这辈子,五音也没有全。苦也! 
 
第十章 王子宏的心事 [本章字数:2147 最新更新时间:2006-08-11 07:04:42] 
 
  含剑这段时间的术法修习遇到瓶颈了。

  在他的这个年龄就修习到中级术法士的人不是没有,但大多是名门大家,或者世代术法的家庭,在这个中级术士到高级的阶段,自然会有家族里的高手来点拨,但含剑一介平民,自然没有这个好事。

  学院的阵术课、符术课,虽然比起少学的课程来说,要深奥了许多,也涉及了一些系统性的理论知识,但总的来说并没有并没有超出含剑自己已经领悟的内容——因为这一年的课程,基本上还是面向初级术士水平的。

  这两门课给含剑的帮助,不过是更加巩固和完善了他的基础,当含剑的同学还在试着领悟老师所讲解的阵法和符术经典范例的时候,含剑已经把课上提及的所有参考阵、符,不管中级高级的,除了受材料限制而无法制作的以外,都演练了一遍,凭着出色的阵图书写能力,倒很少有失败的。

  但仅仅这些是不够的,含剑认为。也许有的术士真的是靠强记诸多阵法、符图,通过了近乎变态的高级术士考试——含剑在听说了那个考试的笔试内容之后,是倒抽了一口冷气!在浩如瀚海的阵法、符术里面(根据神州国术法协会最新出版的《术法大全》介绍,已知的阵法共有三万四千多种,而符的种类稍少些,也有二万八千余种!),选取其中的二百种,描述其功能用途,要求答出阵图符图和材料配方!那个,如果不想靠死记硬背的话,其中就一定会有诀窍。

  至于高级考核的术试内容,也决不简单,据说是除了随机抽取的阵法、符术的设置之外,还要通过由一名术师主持的攻防作战考核……但不求上进的五木先生自己从来没想着在自己中级术士的基础上更进一步,所以对高级术士的考核也不甚了了,只知道这些了。

  所以含剑只能独自在术法的海洋里摸索。学院公共图书馆里到是有几本书名起得牛气冲天的书,叫什么《高级术法士考试必读》、《飞跃——怎样成为高级术士》,翻开一看,是一大堆阵法罗列,简直像当年背诵的托福单词,含剑看也不看就放了回去。

  练习术法烦闷了的时候,含剑宁可去校外嵩山上找个地方练剑,或者到小土租的房间里,躺在床上看借来的小说顺便指点一下小土的厨艺,也不愿意呆在寝室里——三零八寝室因为有老五许维风这个八卦爱好者在,整天有一帮子人来转悠,成了这个楼层的消息中心了!

  这天含剑正在后山练剑,在他刻意控制之下,柔力荡起地上松脆的落叶,只随着剑风飞舞,没有一片破碎的。含剑正舞得酣畅淋漓,为自己对太极剑意的领悟又深了一层而高兴的时候,忽听得江陵晓的声音:

  “球!我就知道老三会在这里。”

  含剑停剑抹汗,看见江陵晓向这边走来,一边走还一边说到:“老三,你还真以为自己是练剑的料啊!看你使剑的那个软绵绵的样子,也怪不得要躲起来偷偷练了。”

  这江陵晓的嘴就是臭!对没有欣赏能力的人,含剑也不费那个口舌解释,问道:“你不去写你的太阳岛攻略,跑这里来不是单单为了臭我吧?”

  江陵晓长叹一声,说道:“老二完了!”

  第三教学楼的二楼窗台上,王子宏在这里向着一个方向痴痴地看了有足足一个时辰了。

  深秋的校园,风偶尔吹起满地的黄叶,然后一片一片散落在各个角落。王子宏感觉到自己的心,也如同这落叶一般被风吹起,不知去向何方。

  对面三楼的一个窗子里,三个脑袋你推我挤地钻了出来,江陵晓怒道:“老五,别挤!让老三先看看。”原来刚才含剑二人过来的时候,许维风也不知怎么从哪里钻了出来,见他们二人行踪诡秘,死活要跟着过来。

  含剑看到那个发呆的身影,奇道:“那不是就是老二么?他在做什么?”

  “老二神情不正常已经好几天了,今天下午咱们没课,我就偷偷在他后面跟着,看他去哪里,他浑浑噩噩的一点都没有觉察。就见他一路到了这里,瞧着那边开始发呆,从午后到现在,他已经发呆快一个时辰了!”江陵晓说道。

  “哦?……那边有什么?”含剑指着王子宏眼光看着的方向。

  “那个啊……好像是剑术课上课的教室,里面在上课呢。”许维风回答。

  “咦?难道老二想转剑术科?不是说第一年不能转科的吗。……对啊,他剑术和武术里面选的就是剑术啊!”含剑抓抓脑袋说道。

  “球!根本不是这个!……你再想想!”

  “……”含剑苦思片刻,还是双手一摊,表示想不出来。

  江陵晓无奈,凑过来在含剑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不会吧!这个……太让俺惊讶了!”含剑激动之下,差一点从窗口掉了下去。江陵晓拍胸脯保证:“千真万确,我以我们汾阳的名誉担保!”

  许维风急道:“啥事情,啥事情?”对他来说,有八卦而不告诉他,简直比杀了他还难过。

  含剑不去理他,抬头使劲回想着王子宏这些天来的举动,果然若合符节。长叹一声,道:“江老大,你说的没错,老二是完了。可惜啊……一代英才,从此一蹶不振……”

  江陵晓啐了一口,怒道:“呸!老三,你还是不是人啊?老二现在这个样子,你还说风凉话!枉我平日里还以为你在咱们这六个里面,是最聪明最有义气的!”他踱了几步,说道:“不管怎样,自己兄弟,我是一定要帮忙的。”

  含剑听得这话,不免对江陵晓有些肃然起敬,道:“那你要怎么帮忙?”

  江陵晓根本没有什么主意,顿时傻眼。含剑眼珠转了几圈,道:“真要帮,我倒有个办法。”也凑到他耳边嘀咕一番。江陵晓惊讶道:“这……这样也行?”

  含剑正要回答,忽听郑水昌的声音:“萧含剑!总算找到你了。”他跑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说道:“术法实践课的顾先生找你!好像很急的样子。” 
 
十一章 拿锯子的术师 [本章字数:2216 最新更新时间:2006-08-12 12:07:13] 
 
  术法实践课的顾亭声老师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穿着中规中矩,讲课也中规中矩,除了上课时候必须要说的话,很少和学生交流,含剑想不出来他找自己做什么。

  跟着顾先生到了术法科大楼里他的书房,顾先生才开口道:

  “萧含剑,有一件事情找你商量。我们术法科有一位非常资深的老术师,正在研究一个高深的术法项目,需要一名学生相助,我仔细看了各位同学这段时间的表现,觉得你挺合适的,所以……”

  “资深的术师,是哪一位啊?难道是博望辛先生?”含剑回忆新生见面会上出现的老师,有术师头衔的好像只有博望辛传道一位。

  “不是他,是另外一位老先生,叫做龙见明,他可是我们这里资历最深的了!”

  “咦,龙先生……学生怎么没见过他?”

  “这个,”顾亭声脸上显出一丝尴尬,说道:“龙老先生开学那天正好有事,……另外他研究很忙,所以就不开课了。”

  做研究的资深术师,而且神龙见首不见尾……含剑对这位龙老师颇为好奇了,不过,还有几个问题。

  “要帮助他做些什么呢?都是在什么时候呢?”

  “就是做他的助手,帮着他跑跑腿,画些阵图什么的,还可以趁此机会学些高级术法技巧,就是要勤快一点。至于时间么,老人家喜欢睡懒觉,你只要每天午后去帮忙就可以了。”

  “每天都要去么?那学生的课程……”含剑为难道。虽然在嵩阳学院里,大多数的课程都安排在了早上,但下午还是有些公共课的。像剑术含剑倒是不担心,可是音乐一课比较头疼,他还指望着每次必到认真听讲,博个老师的同情分呢!

  顾先生听得含剑的语气,像是应允了,大为高兴,忙道:“这个你不用担心,只要事情定下来了,咱们科的博望会和各科老师打招呼的。”

  他想了想又道:“其实你早上科里的专有课程也不一定要来了,养好精神,准备午后的工作就行。嗯,别的不知道,我的术法实践课方面你的根基很好,就算落下一段实间的课也不会有问题。这几个月含剑你就做好龙老先生的助手罢……”

  早上不用上课?!含剑心中又惊又喜,面上还是装出“责任重大,必尽全力”的神情,说道:“好的,顾先生,学生一定做好!”

  顾先生十分满意,道:“走,咱们去见龙老先生。”

  龙老先生的工作室在八层高的术法大楼顶楼。二人通过阵法登云梯到了顶楼,就听到一个像是锯木头的声音从一间房里传来。含剑奇道:“咦,这里有人在做木工吗?”

  “这里……一向是有些古怪。”顾先生说着,带着含剑走到那间传出锯木声音的房间门口。“里面就是龙老先生的工作室了。”对着门大声喊道:“龙先生!龙先生!听见吗?”

  喊了好几遍,锯木声停了下来,一个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说道:“谁呀?老子正忙着,不见客!”

  顾先生恭恭敬敬说道:

  “学生顾亭声求见。上次您托辛先生的事情已经办妥,您要的人我已经带来了。”

  含剑只听到里面的人嘀咕:“辛传道这小子……”后面的声音渐渐小了,也不知在说辛先生什么。门吱呀一声开了,里面站着一个约莫六十多岁的老头,手里拎着一把木工锯子。

  说他是六十多岁,也是估计,从他全白的须发,连眉毛都是白的来看,有七十岁也不足为奇,但看他魁梧的身材,满脸健康的红光,又像是五十岁也没到。穿着一身粗布衣衫,袖口齐着手肘被撕去,露出的手臂结实粗壮,上面肌肉虬结,一双粗大的手上满是老茧。

  这大概就是龙老先生了,不过和含剑想像中仙风道骨的形象相差实在太远,含剑的嘴巴不免张得有点大。

  老头也在上下打量着含剑,见他身材结实,像个能干活的,但目瞪口呆一副傻相,不知道脑子会不会拐弯。重重地哼了一声,道:“就是这小子?那个级的?考过术士没有?”

  顾先生道:“这是萧含剑,一年级,考术士么……”他不知道含剑有没有考过,便将目光看向含剑询问。

  含剑还未回答,龙老头一听便怒气冲冲地咆哮道:“一年级的新学生?你们拿这新生来唬弄老子?快把辛传道这小子给我叫来……”

  “龙老息怒,这名学生虽然年轻,制符画阵我看下来却是根底极好,绝不逊于学了五年快毕业的学生。对龙老托付的事情,我们决不敢有任何敷衍……”

  “哦?”龙老头怒气稍息,说道:“第一年的新生画阵就很不错?小子,给我画个镜像阵看看。”

  顾先生听了,心里不禁为含剑捏了把汗。这镜像阵的功能是映出阵前的物体形象,就像一面镜子,材料虽然易得,阵图的画法却不简单,因此也被列入高级阵法之一。它由左右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部分构成,左右对称。画此阵图难就难在左右的对称上,必须得非常仔细,如果两边稍有不同,阵法映出的物体就不免变形难看,甚至完全不能成功,就是顾先生自己,制作这个阵法的时候也要平心静气酝酿半天才会出手,而且也未必每次都能做得完美。

  含剑却是不惧。他从屋里一堆材料中仔细挑选了一块质地均匀的檀香木,研细了蓝砂,稍稍片刻,手执毛笔蘸了蓝砂在木板上画了起来。

  经过了这些年的苦练,含剑在绘阵图上的功夫已是炉火纯青,对别人来说有相当难度的这个镜像阵法,他毫不停顿地一气呵成,画完之后细看,左右两边几乎是丝毫不差,难得的是笔触还相当流畅。

  待得蓝砂里掺杂的水分干透,含剑稍运真力启动阵法,只见阵法上空的虚空中如同水面般有波纹晃动几下,一面阵法镜子呈现出来。那“镜子”大出阵图尺寸三倍,而不是通常的和阵图一般大小,平整清晰,里面映出了三个不同表情的人。

  龙老头张大了嘴,发出了“啊……啊……”几声惊叹,忽然对顾先生道:“姓顾的小子,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可以滚了!”

  顾先生一桩心事落下,如蒙大赦,恭谨地答了一声“是”,就飞快地走了。 
 
十二章 木工生涯 [本章字数:2291 最新更新时间:2006-08-13 08:12:08] 
 
  龙老头转头盯着含剑,看得含剑心里直发毛。半晌,他摸着修得整整齐齐的络腮胡子问道:“你叫萧……萧什么?”

  “萧含剑”含剑答道。

  “姓萧?不是姓罗,也不是姓司马?”他又问道。

  老头所提到的罗姓,是嵩阳有名的术法家族,而司马家作为中州大豪,自然有许多术法高手。

  “是的,龙先生。学生既不姓罗也不姓司马。”含剑笑着回答。

  “这就怪了,姓萧,没听说过啊?……” 老头踱了几步,问道:“你的术法是跟着谁学的?”

  “一个乡下术士,五木先生。”

  “五木先生?那是什么?没听说过……那你父亲是做什么的?”

  “乡下酿酒的。”含剑想到父亲萧至善,不禁一阵温馨。

  “酿酒的……咦?”老头发现了含剑手腕上的储物手镯,惊讶道:“列缺!齐东流的封山之作!……你这小子不老实,你家里一定不简单!”

  含剑笑道:“学生家里一个乡下土财主,只不过有几个钱而已。”

  他知道老头因了自己的术法水平,怀疑自己家庭大有背景,可这完全是误会,他有今天这样的成就,另有原因,却和家里无关。

  但其中原因含剑却无法说明,只好让老头瞎猜去了。

  龙老先生越问越没有头绪,最后烦躁地挥挥手说道:“算了算了,不管了。小子,你先来锯这些木头。”

  老头的工作室很大,其中一个角落里堆着许多木头,含剑仔细一看,种类还真是丰富,有术法材料中常用的桃木、黑心胡桃木和檀香木,还有梨木、松木、杉木、栗木、樟木等等,从木纹质地来看,都是五十年以上的上好木料。木堆边上,有木工的全套家伙,锯、刨、凿、锉都有。

  含剑虽然奇怪,还是依言开始工作。

  学术法的人,因为各种木材是用得最多的术法材料,所以对木料的加工并不陌生,含剑在家里的时候也常常制作各种木板,但一般来说只要厚薄大小差不多,表面光滑就行了。龙老头对木材的加工要求却很独特,每一块木板或者木块的大小尺寸都有精确的要求,形状也并不都是方形的,三角形、梯形甚至圆形的都有。不仅如此,这些木块上面还要做出凹槽和榫头来,看起来像是一个大型木制物体的零部件。

  好在老头已经为每一块木头零件都画了图纸,标出了尺寸和形状,和所用木材种类,虽然图纸画得古怪难懂,字迹潦草难辨,不过凭着含剑前世机械制图的基础,再加上不时请教,总算都能正确地理解龙老头的意思。他运大锯如飞,将那些木材先做成粗胚,再用小锯子和凿、锉精细加工成所须形状,最后用刨子刨光表面。当然,第一次做木工,难免会有失误,浪费了不少上好的木料,引来龙老头毫不客气的责骂。

  含剑在挥汗如雨地学做木匠的时候,龙老头则一边想,一边在画出更多的图纸来。偶尔偷眼看看那个新生助手,脑袋灵光,勤快肯干,阵法也画得不错,难得的是身体结实。嗯,是个好苗子,不过还得再磨砺磨砺他。

  含剑第一个木头零件做到第三次的时候,老头才点了点头,说道:“勉强也算可以了,不过这里,这里,还要再……”他指着含剑手里的零件吹毛求疵。含剑无奈,只好回去再仔细修正,心想,我这是在学巧工课还是怎的?

  很快就到了晚饭时间,外面传来了“笃笃”敲门声音,含剑开门,是一个学院里的杂工提了一个食盒,却是给龙老头送饭的。老头一把拿过盒子,对那人说道:

  “明天开始,每次都送两份来。”

  “这个……钱怎么算?”那人转着眼珠子说道。

  “你找辛传道要去!”老头说完,嘭地一声将门关上了。

  含剑苦干了一个下午,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了,闻到龙老头打开食盒飘出的香气,哪里还忍得住,说道:“老……师,我也该去吃饭了吧?”

  老头正在据案大嚼,闻言抬起头来,络腮胡子上沾满了米粒油渍,看了看含剑这半天下来做的六七个木制零件,露出明显的不满之色,说道:“好吧,你先回去吧。”

  含剑大喜,正要出门,那老头又道:“过一个时辰后就回来!”

  萧含剑从术法大楼往宿舍区走的时候,正巧碰到江陵晓,他开着从科里借来的阵法车,车上放着几十个食盒。含剑也不搭话,径自坐上车子的后排,拿起一个食盒打开就吃了起来。江陵晓看到他的吃相,瞪圆了眼睛,说道:

  “老三,你被顾先生叫去做了什么?怎么饿成这个样子?”

  含剑啃下一只香脆鸡腿,总算垫了肚子,叹口气说道:“一言难尽!”于是将自己下午的经历说了出来。江陵晓听了啧啧称奇,说道:“龙见明,没听说过有这样一个老师啊。看来这事情要出动咱们老五这个百事通了。……这么说,你下午做了半天的木工?哈哈哈……”

  含剑听得大怒,挥舞了半天拳头,终究没有打下去,主要是怕江陵晓车子一歪栽到路边沟里去。

  闹了一番,含剑又问起王子宏的事情。江陵晓叹道:“我和他说了你的办法,果然不出所料,他死活不肯,还一个劲说‘老三出的什么馊主意!’”

  “不肯?是不敢吧……那也好,让他死了这条心。那女孩子岂是一般人能攀得上的?别的暂且不说,她要锦衣玉食,要豪宅大院,你一个穷术士怎么给她?”含剑道。

  “可问题就出在他不死心啊!”江陵晓愤愤说道,“老二完全是昏了头,说什么‘真爱无贵贱’,‘有情饮水饱’,球!这顿的晚饭就不给他了,让他去饮水去!”

  这王子宏还真是个情种……含剑本来出的主意,核心是让他在一个合适的场合合适的机会里早点表白,看似怂恿,其实是想让他早点碰壁拉倒,长痛不如短痛,没想这家伙有贼心没贼胆,贼心又不死……

  江陵晓又道:“还有老四,诗文科的人就是酸,想法和常人也是不一样,他一个劲地称赞老二,说他一定能‘情至深处金石开’,还说什么‘不必天长地久,不必曾经拥有,此情天地长留。’你想想,老二本来就已经头脑发昏,听了这话,还不发疯?”

  含剑紧握最后一根鸡腿骨头,怒眼圆睁,恨道:“此贼该杀!……要不,我再把老四的那份吃了?今天实在饿得惨了……” 
 
十三章 挨揍 [本章字数:2404 最新更新时间:2006-08-14 06:46:45] 
 
  含剑寝室的盒饭生意很好,没等回到房间就看到一大堆人候在门口,江陵晓和含剑一出现就被一拥而上的人包围了,纷纷叫道:“给俺留一份!”“我昨天就订了的!”“别挤,你踩着我了……”

  江陵晓护着拎着食盒的含剑,口中喊道:“别挤,排队,昨天预定的先来!哎,那个谁,不准插队!好了好了,交钱,你这份两块大排一份炒青椒,四个铜板……”

  这些盒饭都是含剑的小伴读小土做的,为了丰富广大四号楼同学的伙食,含剑绞尽脑汁回忆了前世曾经吃过的美味家常菜,又搜罗一些这里的家常菜谱,指点小土试着做来。含剑本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之人,只是会吃而已,指点效果可想而知。

  好在小土此方面天赋不错,几天下来已经有几个菜做得像模像样,受尽食堂饭菜之苦的江陵晓等人一尝之下哪里还忍得住,立即要求开张营业。

  每天中午晚上两次,三零八宿舍便派一人借了术法科里的阵法车去拿食盒,当然,负责管那车子的于英豪和董古华听说此事之后也要求提供两份盒饭。最初含剑让小土每次只做十份,多出两份以备不时之需,果然,第一天那两份便被隔壁的兄弟抢走,并且还预定了下一次的。

  经过一段时间之后,三零八盒饭的名气也渐渐响了起来,同楼的学生们纷纷订购,盒饭需求的数量也从八份增加到了六七十份。

  一天两顿下来,这生意也能挣大约一百五六十文钱,给厨师小土五分之一,大股东含剑三分之一文,其余五个人分成。其实寝室里除了郑水昌之外,另外几个家境都还不错,主要是吃怕了食堂的饭菜,又不愿每次跑远路出去,倒并不怎么在乎这几个钱,含剑更是当玩的,顺便训练一下小土的手艺。

  有时候许维风忙着八卦,或者林昆泰正好有写诗的灵感,就出十文钱让老六郑水昌代去一趟,因此老六的经济境况也渐渐好了起来。上个月,许维风悄悄地告诉大家,他看见老六在给家里寄钱。

  卖完盒饭,留出寝室五兄弟的五份,含剑他们这才发现几个家伙一个都没在房间里。江陵晓吃完,两人出外寻找,一直找到校外小吃一条街,才发现四个室友在一起喝酒,两个已经醉倒,郑水昌还在不停吃菜,而许维风满嘴酒气还在不住地八卦。看起来到时候能自己走回去的不多。

  含剑眼见情况不妙,对江陵晓道:“我还有事,你先照顾他们。”转身闪了人。

  回到术法楼顶楼的龙老头工作室,含剑发现房间里已经点上了三盏阵法灯,照得屋里亮如白昼,心中暗恨,脸上却堆起笑容,打招呼道:“龙老,晚上好!”

  龙老头却不吃这一套,大声道:“你怎么吃个饭要这么长时间?快来干活!图纸已经在那里了,今天尽量要做完这些!”

  含剑一看桌上高高叠起的图纸,倒抽一口冷气。

  不过晚上龙老头不再画图纸,和含剑一起做那些奇怪的木制零件。别看他年级一大把,运起锯子来呼呼生风,根本不像这个年纪的人;做东西的时候手法老练,速度也很快。含剑偷偷看了看他做的零件,发现表面平整光滑,尺寸精确,比自己强不少,心中怀疑:“这老头难道是巧工科出身,半路出家做术士的?”

  令含剑恼火的是,老头精神极好。晚上快到子时,含剑哈欠连天了,老头才说:“嗯,今天就到这里吧,明天午后未时准时过来!”怪不得顾先生要他早上不用去上课,养好精神!

  自此以后,含剑日出而睡,日落而作,过着木匠般的生活,可怜每天洗澡的时候总能从头发里洗出一大堆木头渣子来!唯一的好处是木工手艺飞速见涨,斧、锯、刨、凿玩得纯熟,一个月后就不逊于龙老头,再过得一个月,老头画图纸的速度都快赶不上他制作的进度了。

  奇怪的是,老头总有那么多的图纸不断画出来要做,完工的零件在工作室的一个角落都快堆不下了。含剑猜想这些是某一个大物件的组件,要那是真的话,那玩艺拼装起来也忒大了!

  含剑行踪诡秘,还不去上课,室友们自然很好奇,再三追问。含剑无奈,只好说出自己做些什么。兄弟们纷纷表示了同情,许维风很快就有了龙见明龙老头的资料,含剑一听之下冷汗淋漓,暗叹自己上了贼船。

  原来那老头并非第一次虐待学生,前年他不知要做什么研究,找了个三年级的学生做助手,那人很快就告病回家,现在还在老家休学着!而且这老头似乎来头挺大,也可能是资历太老,据说现任学院山长也是他的晚辈,学校和科里由着他胡来,还什么都不敢违拗他。

  这段时间里王子宏还是精神恍惚,每天午后还会到三教窗台上痴痴地等着,偶尔司马云出来露一脸,他便能开心一整天。

  这事情经过许维风这张大嘴巴散布出去,四号楼新生里面许多人都知道了,连老生知道的人也不少。于是每次王子宏在那里出现的时候,对面楼里各个窗台上多了许多好事者的脑袋。

  王子宏不知是迟钝还是什么,对这些看热闹的视而不见,对身边的议论也充耳不闻,只是继续做他想做的。和他走的最近的是老四林昆泰,在老四的介绍下,他加入了学院的诗文社,开始吟诗写文,偶尔在寝室里吟诵,将各人牙根尽皆酸倒。

  如果事情就这样平淡发展下去也好,也许某一天,阅尽诗书的老二会幡然悟了,回复那个虽然有些迟钝,却常常自得其乐的王子宏,可是有一天……

  那天晚上含剑回到房中,忽然发觉气氛不对,兄弟们都还没睡觉,忿忿然正在谈论着什么。王子宏躺在床上,不时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原来今天他午后在三教窗台上发呆的时候,忽然不知从哪里冲过来五个人,都是剑术科的,按住人就是一顿臭揍,还将他的头发剃了个精光,逼着他罚下毒誓不再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才扬长而去。

  当时在附近的同室兄弟只有林昆泰和许维风两人,也看到了老二挨打,见对方如狼似虎,哪里敢现身,一直等到那些人走了才过去搀扶起委顿的老二。平日里常常背着药箱在校园里转悠的伤医科和药医科两帮家伙今天也不知为何,都不见踪影,两人只好扶着王子宏去学院的医疗室。

  许维风见闻广博,那几个剑术科的家伙个个认识,连他们在哪个寝室都打探了来。江陵晓“切”地一声,说知道对方是谁又有何用,难道咱们这几块料,还能上门挑战不成?

  兄弟们听得这话,都沉默了下来。含剑越听越怒,暗暗记下那些人的姓名住址,黑暗中眼光闪动,拳头捏得叭叭直响。 
 
十四章 夜行 [本章字数:2172 最新更新时间:2006-08-15 06:48:39] 
 
  夜渐渐地深了,听得兄弟们都一个一个睡熟,含剑悄悄起来,取出那时在嵩阳成衣店里买的黑色夜行衣穿上,黑布蒙脸只露出两只眼睛。

  此时宿舍楼早已关门,不过这难不倒含剑,他下楼到了一层的厕所,从里面的小窗中爬了出去。一个晚上起夜的兄弟恰巧遇到,迷糊间只觉眼前一花,一个黑影忽然掠过,再看时已经什么也没有了,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到了一号楼楼下,数着门牌号码爬上二楼某个窗口,含剑小心地钻了进去。见里面的人都睡得像死猪一样,便一把抓起窗边睡着的人低声问道:“秦永泰在哪?”

  那人正做着美梦,忽然间领子被勒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只见一个黑影眼露凶光,恶声恶气地问话,吓得一个哆嗦,急忙指着上铺答道:“上面……”

  含剑一亮手中匕首,压低声音说道:“不准动,不准说话!”那人是格物科的新生,向来胆小,见了他手里泛着寒光的凶器,早已牙关打颤,说不出一句话来。

  含剑翻身上了上铺,拍拍睡着的人,低声叫道:“秦永泰,先生来了!”那秦永泰一惊,迷糊道:“来干吗?”含剑不待他再说,一块抹布已经塞进了他嘴里,随即飞快地用准备好的绳子将其绑了个结结实实。

  而后,含剑取出剪刀毫不客气地将他的头发剪了个乱七八糟。那秦永泰使劲挣扎,嘴里呜呜地想发出声音来,含剑拿匕首在他眼前晃了晃,作势欲刺,秦永泰大惊,立时老实不再动弹。

  爬出窗口下了楼,含剑又如法炮制,按着门牌摸进另外三个寝室,确认了身份后剪了三个人的头发,都是今天群殴王子宏的参与者。到第五个人的时候含剑终于遇上了麻烦。那最后一个人叫齐纯刚,是剑术三年级的,不知怎的没有睡熟,被含剑摸到床上后警觉得快,便扭打了起来。和他同室的还有两个剑术科的家伙,被声音惊醒后也过来帮忙。

  含剑以一对三,抵敌不过,又不想真的用匕首伤人,身上挨了几下拳头,索性取下胸口玉剑放进手镯里,顿时感觉浑身真力大增,口里说道:“来来来,有种到外面去打!”从窗口一跃而下。

  那三人眼见对方已经不敌,以为他想逃,哪肯放过,纷纷取了佩剑从窗口爬下楼去。月光下,齐纯刚见对方黑布蒙面,只有一个人也不逃走,怒道:“哪里来的野小子,有种光明正大地来,不要藏头缩尾!”

  含剑也不生气,等他们三人都下来之后,压着嗓子说道:“嘿嘿,要知道老子是谁,凭你们几个还不够格。一起上罢!”抽出五木老头送的精钢长剑,飞快地分袭三人。

  那三人突觉一股巨大的压力涌来,急忙挥剑抵挡。剑术三年级的学生,手里剑法和真力的造诣已经不错,但比起取下了玉剑的含剑那变态般强大的真力还是相差极远。含剑存心立威,飞快拆过几招后手上真力徒增,用上了太极粘字决。三人只觉得手里的剑被一股大力裹挟,再也把持不住,三柄长剑先后远远飞出,斜插在了地上。

  齐纯刚目瞪口呆中,忽觉头上一凉,一大片长发落在了地上。含剑嘿嘿一笑,也不多说,还剑入鞘,拍拍手扬长而去。余下三个人呆呆立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含剑摸回到自己屋里,已是卯时,幸喜兄弟们睡得死沉,并无一人发现。

  第二天含剑直到日上三杆时候才起床来,郑水昌已经为大家取来了盒饭。许维风进屋的时候,表情又是神秘又是惊喜,向门外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人,才关上门对大家说:

  “天大的消息!”

  “什么?”

  “啥事情大惊小怪的?”

  兄弟们纷纷问道。

  许维风说道:“刚才从武术科的人那里听到的消息,好教众位兄弟知道了高兴:昨天打老二的那五个剑术科的家伙,昨天晚上个个遭了报应,被人半夜里剪掉了头发!”

  “哦?真的?”

  “是谁干的?解气!”

  江陵晓道:“一定是咱们术法科的师兄们看不下去,出手相助。回头问问鱼头和冬瓜他们。”最近他和于英豪、董古华混得很熟悉,开始叫他们外号了。

  “不是。”许维风肯定地说道,“做这事的只是一人,剑术高手,而且是绝对的高手!一开始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摸上各个寝室,剪了其中四个人的头发,最后摸到剑术三年级齐纯刚那家伙屋里的时候,被发觉了,结果那名高手一柄剑对他们屋里三个人,震飞了对方的三柄剑,顺便就剃了齐纯刚的头发!……”

  许维风如此这般地说得天花乱坠,说那高手身高八尺,虎背熊腰,和那剑术科的三人杀得天昏地暗,星月无光,大战了三百会合,最后以震古烁今的真力震得三把长剑飞了三百步才落下,等等不一而足。

  平常三零八的兄弟们对听剑术武技的八卦并无兴趣,但昨晚的战斗和自己兄弟有关,并且结果还大快人心,都听得如醉如痴,只有江陵晓不时大煞风景地对其中的一些细节表示怀疑。含剑为了不被看出破绽,也装作无比惊喜的样子混在中间听神话般的故事,心中暗道,他奶奶的,这个消息从剑术科的人口中穿出来到许维风嘴里,其中不知道经过了哪些人,添的油加的醋未免也太多了吧!

  “难道说,那人就是传说中的……”

  兄弟们虽然都不是剑、武两科的,但少年人仰慕大侠风范的心情一般无二,脸上均显露出无限向往的表情。含剑等了好久,终于忍耐不住,说道:

  “饭快凉了!“

  后来,这事被列为嵩阳学院年度十大奇事之一,这事件的中心人物,那个身穿夜行衣的神秘高手,据资深人士推测,剑术水平接近高级剑士,学院剑术科的学生并无一人达到此境界,但也不排除有人平日里故意隐藏实力的情况;至于有人说是学院老师所扮,此说过于离奇,相信的人不多。又有人从事情起因上推测,那人可能和王子宏渊源颇深,可能是其朋友世交等,但这个说法遭到当事人矢口否认…… 
 
十五章 变形阵图 [本章字数:2039 最新更新时间:2006-08-16 21:14:42] 
 
  那年深秋发生的神秘黑衣人事件是如此轰动,连带着三零八寝室的王子宏也出了名,颇有清纯女生慕其痴情,主动与之交往的。但王子宏经此一事,郁郁寡欢,消沉好久,平白辜负了不少芳心。

  随着时间的推移,三零八寝室也渐渐平静下来,恢复到了平常的状态。郑水昌还是那么的勤快刻苦,他们格物科的课程又重,每晚在二教自习至最后一个教室熄灯;江陵晓始终还是愤青本色,不时在夜谈会上散布极端大神州国言论,叫嚣着要发十万水陆联军踏平太阳岛;许维风继续他的八卦大业,最近收集了众多资料绘制了嵩阳学院百美分布图,不过为了免于刺激老二,他将司马云的排名降了许多位;林昆泰和王子宏最近形影不离,听说在筹备什么诗文旬刊,准备将一干酸人的文字印发出来,去毒害更多人的胃口。

  而含剑,还是继续做着龙老头手下的苦力。每夜子时,踏着清冷的月光走在梧桐大道上,若是换了林昆泰,自然会有一首好诗出笼,但又累又饿的含剑这时候,不过盼望哪里有热腾腾的包子出笼而已。

  不过,最近龙老头要求的木头零件制作基本快结束了,剩下的一些,设计方案老头自己也还在犹豫,没有定下来。接下来含剑按照老头的指示,开始在每块木制零件上制作阵法。

  木头零件上要画阵法,这一点含剑早已经想到了,否则要用那些种类各异的名贵木材做什么?不过这次,这些阵法却不是按常法,用毛笔蘸了作为“使”的材料画上去,而是要在木头上先刻出凹槽纹路来,再将材料嵌入进去,最后外面涂一层石蜡或者油漆保护。

  这种设阵手法通常称为“嵌阵”,一般画阵方法则称“表阵”,两种方法在功效上并没有显著的不同,只是嵌阵显然更加能耐受风雨侵袭些。

  对于嵌阵,含剑也学过一段时间,当年在家乡溶洞里发现的阵法即是属于嵌阵,但因为这种方法难度大,应用也不广,只有在阵法露天长久运行的时候才会这样做;而且这方法显不出含剑画阵图真力流畅的长处,因此他学了个马马虎虎也就放下了。

  此时含剑重拾旧学,因为要制作大量的嵌阵,所以也做了一番仔细的研究。制作嵌阵一般要先描出阵图,他发现,即使以真气最连贯的手法先描出阵图,但若在刻凹纹的时候断断续续,还是达不到最佳效果。

  当年含剑因为年少力弱,用刻刀刻凹纹的时候要达到真气运行连贯并不容易,但现在他的真力水平已大不相同,稍稍一试,很容易就做到了运刻刀如行云流水。果然,这样一来阵法效力立即提高了。

  龙老先生冷眼旁观,见含剑摸索出了其中奥妙,也暗自赞许。脸上却丝毫不表露出什么,交给他一大叠纸,上面写明了每一木块上需要做的阵法,有的甚至同一木块上要做两个阵法;所用阵图都一一画出。

  含剑仔细看这些阵法,有一些是自己熟悉的,比如有不少木板上要设的就是轻身阵——这轻身阵,听名字容易误解成只能减轻人体重量的阵法,其实它对万物皆有减轻重量的作用,含剑心里更愿意叫它“反重力阵”;而纸上更多的图却似是而非,有几个零件上看似要设疾风阵,可阵图上却有数笔明显和疾风阵不同,其余的也大抵如此。开始他还以为老头老眼昏花画错了,可后来一张张看下去,许多图都是这样,大体上和含剑认识的某种阵图相同,却有一些笔画有所改动,就知道了这是老头有意所为。另外,还有一些图案含剑从没见过。

  含剑大为惊讶。还在最早接触阵法的时候,他就曾经试过对阵图作略微的变化,想要找出每一个笔画对阵法起的作用,结果是只要改变了线条的交叉结构或者走向,这阵法就完全不可用了!试验了许多回,结果都是一样,似乎那阵图就是金科玉律,不可有半点更改。

  后来拜了五木为师,他也专门为此请教过师傅,五木听了,将头摇得泼郎鼓一般,说道:

  “阵法阵图经由上古传下来,数千年千锤百炼,笔画稍有歪斜就可能失效,何况改动笔画方向!”直接将含剑想要在这方面发挥想像力的念头掐灭了。

  而今天,含剑却在龙老头这里发现了阵图可以做改变,怎么不由他惊奇且欢喜!但那些改变有什么作用,又必须遵循什么规则呢?他一边开始准备材料,一边拐弯抹角地向老头提出了他的疑问。

  老头并不直接回答,让含剑先照着一个变形了的少阳阵画出来,然后输入真力启动它。那少阳阵功效就如其名,阵法作用后会发出温和的热力,含剑冬天常常拿它来取暖,不过耗费的石蜡比木炭和黑石要昂贵多了。按照老头纸上所画,含剑在阵图的最后收笔处额外拐了个弯,这样就与先前的一笔不再相交。绘好后,他试图启动,却发现无论怎样输入真力都没有效果,就好像阵法设置失败了一样。

  含剑并不着急,知道这里已是关窍所在,龙老头必然会解释,也不多问,望着老头等他开口。

  “你再画这个。”老头指着另一张纸说道。那纸上又有一个变形了的少阳阵,但变形之处又有不同。

  含剑再取一块桃木板,依言画下。画完了之后,他按着老头指示将两个阵法平行摆放在一起,一同输入真力,顿时,一股暖意从阵法上散发出来,热力比之单个的少阳阵高出了不止一倍。

  看着含剑惊讶的表情,龙老头面露得色,问道:“嘿嘿,你可猜得出其中奥妙?”

  含剑心中暗想,难道是共振?嘴上却不敢胡说,恭恭敬敬请教道:“弟子不知,请老师示下。” 
 
十六章 阵图奥秘 [本章字数:2163 最新更新时间:2006-08-17 09:31:46] 
 
  “世上有无数学术法的傻小子,还以为背熟了书上写的阵法、符图,考上了高级术士,乃至术师,就算是了不起了,嘿嘿,哪有这么简单的!”

  含剑赞同地点点头,脸上却有一些尴尬,因为他七八岁那个年纪的时候虽然有所怀疑,现在却大体上是这么想的……

  “现在的术士只晓得零零碎碎地记些阵图符图,材料配方,没有人去理解阵法符术的深意。符是什么?不过是瞬间起效的阵而已,阵与符,一快一慢,一强一弱,一而二,二而一的东西。阵图是什么?阵法的文字而已,但这文字其奥妙原理,却不是一般人能懂得,不懂的人去乱改,当然是狗屁不通了!

  所以古代有一帮子人胡乱试了几下,没出结果,便写书说阵图天成,术士的工作就是把这些阵图找出来,记下来就行了;那时候好歹还有人在不断探索,寻找新的阵法,到后来,术士越来越没出息了,说前辈们已经把阵法找得差不多了,咱就别费这个心了;再后来,学术法的人干脆就不知道这些阵法、符术是怎么来的了,还以为那都是天上掉下来的啦……”

  “难道这老……老先生竟然领悟了阵图符图的奥妙?” 含剑惊喜地想道,见他讲到兴奋之处,双手乱舞,把桌上的图纸吹得乱飞,赶紧拿块木头压上,搬张椅子请老头坐下。

  “聪明人也是有的,一千多年前就有一个叫鬼苦子的人就提出了阵图变化的想法,可惜他所依据的资料不全,说错了好些地方,结果被公孙龙这家伙压制,弄得连术士都做不成,回家种田去了。”

  “公孙龙?你说的是战国时代的术法大师,公孙家族的创始人吗?”说起公孙龙,实在是学术法之人的偶像。神州国之前的战国时期,大术师这个荣誉性称号并没有一个权威的授予机构,那时候虽然各个小国吹捧的大术师多如牛毛,但唯一一个世人公认的大术师就是他了。而他一手创建百世不衰的公孙家族的事迹,也是令后人赞叹不已。

  “就是那家伙。什么术法大师,整一个妒贤忌能的学霸!”

  龙老头说得有些口渴,正要拿他的茶杯喝水,忽然闻到一股子香气。

  “咦,这是什么香味……难道是酒?不对,酒哪有那么香的……”老头本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忽见含剑笑嘻嘻地取出了一个小酒瓶子,正是那瓶子酒香四溢。他眼中放光,一把将瓶子抢了过来,咕嘟一口下去,胸怀大畅,赞一声好,问道:

  “我讲到哪里了?”

  “讲到公孙龙大师妒贤忌能。”

  “别在那家伙后面加上大师两个字。还有,以后有好酒就不要偷偷摸摸地藏着,早点拿出来是正经!”老头吹胡子瞪眼道。

  “鬼苦子那时候经过二十年研究,写了一本手稿,里面讲了他的发现,说阵图如同某种文字,看似个个不同,零零碎碎,其实内中却有极大联系。比如寒冰阵和九阳阵,看起来两者阵图完全不同,其实……”他在一张纸上画下这两个阵图,让含剑看。

  含剑对这两个阵早已烂熟在心,从未发现什么类似之处,此时心中存了二者有联系的念头,再看良久,仍然没有看出什么来,只好沮丧地摇摇头。

  龙老头得意地嘿嘿一笑,一副“早就知道你看不出来” 的样子。他又喝一口酒,眯着眼品味片刻,抹嘴说道:“咦,这是什么酒,好喝得很,就是劲大了点。哦,对了,倒忘了你小子家里是酿酒的,下回多带几瓶来!”

  老头起身去柜子里拿东西,脚步却开始虚浮,晃晃悠悠的。含剑急忙殷勤扶住,没想到老头愤然推开,说道:“去去去,就这点酒,还能醉倒了我不成?”

  他从柜子里拿出一个东西,由藤条网洛状交叉而成,像个藤球,含剑看了不解。老头笑呵呵取过一个阵法灯,将光线照在那藤球上,藤球后面放一张白纸,说道:“你看纸上的影子!”

  含剑依言看去,发现那藤球投射在纸上的影子显出一个复杂的图案,一笔一画含剑都很熟悉,赫然就是寒冰阵的阵图。龙老头见他已经看明白了,手里藤球仔细地转了一个方向,仍旧将影子映在纸上。

  此时影像已经变了,竟然成了一个九阳阵图形!含剑忍不住惊呼一声,拿过那神奇的藤球仔细观察。

  “这两个阵图,竟然是同一个三维图形在不同方向上的投影!嗯,寒冰阵和九阳阵,一寒一热,一阴一阳,看似截然不同,实则一物之两面……”含剑面带微笑,两眼放光,沉浸在有所领悟的喜悦中。而一旁的龙老先生却沉浸在百粮醇好酒带来的快乐当中,一口接一口地饮下,嘴里也不知在念叨着什么,没过多久便趴在了桌子上面。

  “嗯,所以,阵图的变化也就必须遵循如此的规则,而不是随意改动的了。那两个能够相互作用的九阳阵,看似并无联系,但在三维空间里它们的投影本体却正好连接上……真是令人震惊的真相!”

  含剑本就不过是缺少一个突破的瓶颈,现在既有如此出人意料而又丝丝入扣的术法新解释展现在眼前,凭着他这几年术法知识的厚积和远高于这个世界一般人的空间想像力,很快就举一反三,触类旁通,悟出了更多的内容。

  “不过,一千多年前那个鬼苦子所写的理论,既然一直没有在术法界大行其道,那龙老头是怎么得到的?还有,这些理论既然已经被龙老头重新发掘出来,凭着他在嵩阳学院术法科的地位,应该马上就会获得承认,那是不是会引起一场术法理论的大颠覆?”

  他小声地问老先生:“这些,咱们科的博望辛先生怎么说?”

  趴在桌上醉眼迷离的龙老头迷迷糊糊地道:“辛传道那臭小子?别跟我提他!脸上装得恭恭敬敬,肚子里却根本……呃,老子给他‘阵图解密’的手稿让他去发表,结果在他抽屉了锁了快一年,呃,也没动静,老子只好拿回来了……哼,他那种死脑筋,根本就看不懂……”

  老头头一歪,睡着了。 
 
十七章 新版《解密》 [本章字数:2311 最新更新时间:2006-08-18 06:59:39] 
 
  那一日以后,含剑对龙见明老头的态度有了极大地改变,不仅恭谨殷勤有加,心里也不再“臭老头、臭老头”地乱叫。而龙老头因了含剑送的百粮醇好酒,虽然还有个磨砺后辈的念头在,但喝了人家的嘴短,也不像最初那样的严厉,因而含剑也能在夜晚熄灯之前回寝室了。

  关于阵图的奥秘,含剑后来和龙老头更深入地探讨了许多日子。

  不出他所料,那战国时代鬼苦子的手稿乃是老头去益州游玩的时候无意之中发现的,鬼家后人这一代已经不再学术法,将那一堆散乱的竹简当作祖宗遗下的杂物扔在屋角一边;也幸亏遇上了龙见明那样的识货之人,不然的话这稀世之宝说不定哪天就被当作了引火柴烧掉了。

  龙老头对术法的理解本就离经叛道,见了那份残缺的手稿,细读之下顿时大为佩服。回来之后他闭门研究数月,从前苦思不得其解的许多关窍豁然开朗,有拨云见日的感觉;另外老头又凭着自己多年的心得,对阵图的根源、阵图的相互联系和变形作了更详尽的研究。比如像阵图的三维投影理论,在鬼苦子的竹简上还只是一个拗口难懂的假说,但龙老头因为巧工手艺不错,做出了模型来,理论自然就很生动形象了……

  老先生本以为自己的发现如此惊天动地,再加上嵩阳学院术法科的那些老师都是他的晚辈,将整理好的《阵图解密》刊发出去,还不立刻引起轰动,进而造就一个新的学术泰斗?——虽然老头自觉得对浮华虚名并不在乎,不过有名副其实的泰斗称号,还是会很开心的。不料那辛传道那家伙,阳奉阴违,自己看不懂就算了,还推三阻四,借口科里经费问题,整整拖了一年也没给刊发!

  其实,博望辛传道的心里,也是大有挣扎。

  初看那份《阵图解密》手稿,辛传道没看懂。再看,硬着头皮啃了两个晚上,还是不得不放弃了。看不懂的原因,除了龙师叔那笔字潦草难辨之外,其中理论的深奥程度,需要的空间想像力,都不是他这个长期做行政工作,脱离术法研究第一线的老术师能胜任的啦。

  “龙师叔还真是风采……那个不减当年啊。”辛传道望着书房一个角落里已蒙上一层厚厚灰尘的术法笔的盒子,幽幽地叹道。“再过几年,大概稍微复杂一点的阵法我就不会画了吧…… ”

  拿起自己博望的大印正要往同意刊印的通知上盖上去,辛传道忽然又停了下来。

  虽然无法理解《阵图解密》中的古怪理论,辛传道眼光还是有的,知道这理论错误则罢,若是成立的话,龙师叔必将是一个时代的开启者,将有数不清的荣誉落在他的头顶上;而嵩阳学院也将引领一个术法时代的潮流……然而,我辛传道会得到什么?本有可能争取的大术师资格一定会给了龙老头,而辛传道自己,不过是个明月掩盖下的黯淡星星而已……

  博望几经犹豫,终于将手稿放进了抽屉,上了锁。离开书房的时候,他禁不住又叹了一口气。

  后来,老头怒气冲冲将稿子拿回之后几个月,辛传道也曾上门道歉过几次,都吃了闭门羹。但这段时间里,龙老头怒气也就渐渐平息了,他正准备把手稿再交给辛传道,顺便找个台阶给双方下台。这天见含剑问起,也想看看这个聪慧的学生对新的理论能领悟多少,便稍稍讲了一些。

  出乎龙老头意料的是,含剑对这理论的理解非常准确透彻,就好像他已经学习了许多年似的。几天之后的讨论就显示了这一点,不仅如此,含剑还对老头手稿里说得模糊不清的地方大加质疑,还提出了自己的见解。老头脾气固执,自然不服,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便画出阵法来实践,结果有时候是老头正确,大多数情况竟然是含剑有理!

  新的理论便在争论中不断完善,不断拓展。到了这个时候,龙老先生已经不再将含剑当作一个新生,而是作为平等的讨论对象来看待了。含剑更是获益非浅,老头的深厚实践功力和敏锐得不像这个年纪的思路让他敬佩无比,当然,该争论的还是要争论,该坚持的还是要坚持……

  除了理论探讨,老头要求制作的各个阵法含剑也一丝不苟的完成。制作过程中,老头给他详细讲解了设计那些变形阵法的思路,而有了新理论的支持,含剑常常也能发现发现其中的错误,或者有更好的变形方法。只是,虽然这些零件的形状功用含剑大致清楚了,但没有设计总图,他还是不知道组合起来的大家伙是个什么,问龙老头,总是神秘地摇摇头,说道:

  “嘿嘿,到时候你就清楚了!”

  含剑也摇摇头。没办法,老头总想保持这事的神秘感,就让他去吧。看这工程的进度,大约年底或者明年初就能完工了,到时候就知道谜底了。

  老头开始重新撰写他的《阵图解密》,某天看到含剑的书法之后,虽说粗人不解其中之妙,也知道和自己狗爬般的字迹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便令含剑执笔,自己口述。自然,撰写之中两个人也难免有些争论,不过只会有好处罢了。

  没多久,新的手稿完成了,龙老头竟执意要在署作者名的时候加上含剑。含剑大为惶惑。他很清楚这部手稿的分量,那是开创一个术法新时代的奠基石!自己不过是适逢其会而已。但老头倔脾气上来牛也拉不回,吹胡子瞪眼说一定要他写上,含剑无奈,只好从命,不过写下的是:“萧含剑执笔”。

  随后龙老头就打发辛博望去刊印了,五十本印出来之后,送呈京畿术法学会三本,嵩阳学院藏书馆藏三本,衡山学院、京师学堂等著名大学院的术法科或术法院各两本,含剑也拿了一本,其余的十来本都塞在了他的书柜里。

  含剑每天继续做木零件上的嵌阵。老头自从检验过含剑的设阵水平之后就完全放了心,将此艰巨任务放了手,常常溜出去不知做什么。

  这嵌阵真的很花时间,平常阵法他连准备材料也不过一刻钟时间,而设一个嵌阵,最快也要三刻钟!看到屋角叠放的几百个木头组件,含剑心中不禁一阵发寒……

  这天老头不在,含剑正在往刻好的凹纹里填蘸了水的朱砂,忽然门乒乒响起敲门声音,门开后,只见竟是寝室老六郑水昌!都快到冬天了,他还跑出一头的汗水,气喘吁吁地说道:

  “含……含剑,不好了,他,他们打上门来了!” 
 
十八章 拔剑 [本章字数:2084 最新更新时间:2006-08-19 07:59:31] 
 
  含剑端上一个杯子,说道:“先喝口水,慢慢说。”见郑水昌衣衫上有不少剑割出的口子,右边上臂更是用纱布包扎着,还隐隐渗出血丝来,暗暗心惊。

  郑水昌捧起杯子咕嘟咕嘟喝了大半杯,缓了口气,才说出个大概来。

  王子宏这些时日里试着摆脱消沉,投入到了诗文社的忙碌中,想要借此来排遣心中的烦闷,但少年心事,又岂能轻易抚平。他学着作诗写文,每到文至情深处,便不由得想到自己的心事;夙夜愁思困困,总绕不开那个俏丽的背影。

  他回忆这件事的前后,觉得觉得就这么放弃,实在是不甘心。那次五个剑术科的人来作践自己,应该是他们自作主张,和司马云并无关系;也许,她事先听到这件事,一定会极力反对吧……

  少年初恋许是都一样,一旦喜欢了一个人,便会将她尽往好处想,即使对方对自己不假辞色,也会幻想她不过是矜持……王子宏本是迟钝木呐之人,这样的性格,痴情起来却是比谁都要难以自拔。

  这些,郑水昌和含剑自然不知,但结果后来他们却是知道的:王子宏瞒着所有人,苦思了几个晚上写了一封情深意长的书信,寄到了司马云手里。

  司马云大小姐接到这封足有十页纸的情书,当时的反应如何不知道,反正第二天她就带着术法科的三个男生和一个女生在校园里的路上,拦住了走在一起的王子宏、林昆泰二人。

  两人见到那三个男生气势汹汹的样子自然就感觉到了不对,王子宏心知一腔深情化做了流水,更是脸色惨白。司马云倒没说什么,只是恨恨地将那封情书摔在王子宏脸上,但她身边的那个胖乎乎的女孩嘴却刻毒,“癞蛤蟆、可怜虫”等等言辞不绝于口,像一把刀子般刺得王子宏的心里滴血。而那三个剑术科的男生,其中就有上次被含剑削了头发的齐纯刚,拉开了架势将两人围住。

  这时候正是学生们下课,路上人多的时候,见到有热闹可看,立刻就围上了一群,等发现里面对峙的双方都算是最近的名人,众人更是兴奋。

  正巧,三零八寝室里的另外几位也在这条路上。许维风见到有人群在围观什么,雀跃不已,径自往圈子里钻了进去。片刻之后他出来了,神色紧张地对大家说道:

  “坏了,老二老四被剑术科的人围住了,那个姓司马的大小姐也在。”

  “他们几个人?”江陵晓问道。

  “三个男的,两个女的。”

  “那怕他个球!他们三个,咱们有五个!”江陵晓自动将两个女生从打架对手中排除了。他拉住许维风的胳膊防止他偷偷溜走,招呼郑水昌跟上,大声喊着挤进人群里去:

  “让开让开,是谁在欺负咱们兄弟?以为术法科的好惹吗!”

  围观人群听得一方还有帮手来,呼啦啦让开一条路来让三人进去,等他们进去,又立刻重新围得严严实实。

  “想要怎样,想要怎样?”江陵晓进了圈子就一副牛气冲天的样子。对方三个男生里面两个是生面孔,另一个却是认识的。“哎,这不是大名鼎鼎的齐纯刚么,怎么,头发长好了?”

  齐纯刚对上次头发被削的事情深以为耻,最近几个月他的朋友都不敢在他面前提及“头”、“发”等字眼,何况如此当面奚落!立时怒吼一声,拔剑说道:“我先废了你这张烂嘴再说!……”

  郑水昌说到这里,喘了口气,说道:“含剑,你还是快去帮着想想办法吧,再不去,他们就快支持不住了!”

  “江陵晓这张嘴还正是臭啊,别人不想打也只能上了……五个术法科新生,对付三个剑术科的,其中一个还是三年级学生,他很有把握么?”含剑放下手里的工具,说道:“好吧,咱们走。你再接着说,后来怎样?”

  “后来……他们那个齐纯刚很厉害,江陵晓、许维风和王子宏三个人一起上都不是对手,俺和林昆泰也对付不了另外两个人……俺被刺了一剑,伤医科的人给俺包扎了之后看看形势不妙,就跑来找你了。”

  “嗯,大概咱们这会儿过去,就剩下背他们回去的事了。”含剑说道。

  发生事情的地方离术法大楼不远,两人跑过去的时候见到人群并未散去,含剑颇为惊讶,挤进去一看,却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在里面——

  兄弟们个个受了伤,其中江陵晓似乎还伤得颇重,几个背着药箱的女学生在他们身边忙碌着。人群围成的圈子里,齐纯刚好整以暇地持剑站立,对面一人手持长剑,白衣破损,神情却仍然镇定。

  那人竟然是含剑的书法朋友,黄谅!

  黄谅是无意之中看到路上这场打斗的。在嵩阳学院,这样的打架,或者叫做切磋,每两天就会有一起,也闹不出什么大事,黄谅早就看习惯了。本想绕道过去,一瞥之下却发现里面有熟人——因为常去找含剑,偶尔还去那里订盒饭吃,黄谅就认识了江陵晓他们几个。

  “看样子他们好像不行了,我去劝劝架吧,好歹也算认识。”黄谅挤进了人群。

  其实黄谅和司马云也算认识,像他们这样都是贵族名门子弟同在一个学院,相互之间完全不知道的可能几乎是没有。他一见司马云也在场,想起几个月前传闻得轰轰烈烈的那件事情,就知道眼前这场架是怎么引起的了。

  他正要上前说话,这时江陵晓一个火雷符被齐纯刚挑落,分神之下没有注意另一人挺剑刺来。眼看他就要再挨一剑,黄谅忽地身形掠起,拔剑横拦,双剑相交“当”地一声。那人也是剑术科的新生,突觉虎口剧振,差点把持不定手里的剑。

  “又有人来啦?哼,术法科的人就知道人多为胜……就算人再多,也是白搭!” 齐纯刚示意两个师弟退下,抚着手里的剑说道,“报上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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