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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homotian (小楼一夜听春雨～～), 信区: Fantasy
标  题: 虎踞雄关 第五卷 帝国骄阳  第十二章 情终于始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hu Nov  2 02:46:28 2006), 转信

　　南明月一直在计算着自己被关了多少天。
　　虽然是以一种屈辱的方式落入敌手，但他并没有因此责怪自己。虽然他同时也担心着战场上雪龙军的胜败、龙山父女的安危，可他却没有被这些焦虑击垮。在这些日子里，他反而有时间去思考一些以前没有来得及思考的问题。尽管牢房里怎么也不能说是个舒适的地方，可他还是尽量保持着自己的风度，让自己每天看上去都很有精神。

　　做为一个战俘，要想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而南明月就用这件事来激励自己，摆脱绝望情绪对自己的损害。自从他被送到这里来，除了看守他的士兵之外就再也没有见过任何人，所以对南明月来说，最大的困扰反而来自于他在监牢中的平静。

　　他本来以为会有人来讯问他，从他这里获取那些有价值的信息。就算大多数人还不知道他是黑风迦的亲信，他毕竟还是一位联盟的上将军，他所知道的很多信息对帝国来说都至关重要。可不但没有人来讯问他，就连他料想中的的讽刺和挖苦都没有出现，他整个人似乎都被遗忘了。

　　也许是太频繁的战事让人们已经忘掉了他的存在。

　　这个想法倒多少都叫南明月有些讪讪。

　　当他的牢门再一次被打开时，他象往常一样闭着眼睛等着看守把饭菜放好。

　　可这一次看守没有向往常一样马上离开，而是拉了把椅子坐在牢门前。

　　“希望这里的饭菜还合你的口味。”

　　调侃的语气和熟悉的声音让他睁开眼睛。

　　昏暗的光线中，张别离正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南明月笑了笑。“如果你是我的囚犯，我保证你的日子会比我的好过。”

　　张别离也笑了笑。“恐怕我没有这个荣幸去和你比较。”

　　南明月看着他。“人生无常，谁敢把话说死呢？”

　　张别离撇了撇嘴，表示对这谈话没什么兴趣。

　　“人生是无常，但不是荒谬。所以别有什么我会成为你的囚犯这类漫无边际的幻想。对有些人来说，有些事情是永远不可能发生的。”

　　南明月对他的话嗤之以鼻。“比如说，你的帝国永远不会消失？”

　　张别离微笑。“我们非得谈论这些事情吗？”

　　南明月想了想。“我不觉得我跟你有什么可谈的。”

　　张别离坐直了身体。“没有什么可谈的？你不想知道雪龙军的状况？你不想知道龙山父女是否安然无恙？你不想知道战局有了什么样的变化？”

　　南明月眯起了眼睛。“你想跟我谈这些？”

　　张别离没有回答，而是仍然用那种若有所思的目光打量着南明月。

　　南明月嘲讽地看着他。“你是想跟我卖个关子？”

　　张别离摇了摇头。“关于战事，恐怕没有什么你愿意听的消息，我不想拿这个来破坏你我的心情。我倒是很想和你聊一聊。我们并不是第一次见面，可我们还没有机会坐下来好好地聊一次。”

　　南明月举了举手上的镣铐。“你觉得我现在有心情和你聊天吗？”

　　张别离点点头。“这情况是不大好受。不过‘既来之，则安之’，与其怨天尤人，不如顺其自然。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南明月沉默了片刻。

　　“那么，你是来处决我的？”

　　张别离笑了笑。“我捉的你，当然由我来送你上路，这是独立军团的规矩，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在看到我的那一刻你就该想到这一点。”

　　南明月也笑了笑。“可我并没有吃上一顿美味的饭菜。”

　　张别离拍了拍身边的一个酒坛子。“但我给你带来了一坛好酒。这里的人是怎么称呼这种酒来着？‘玉龙斗’？”

　　南明月微笑。“是‘雪龙斗’。当然，意思也差不太多。”

　　张别离点点头。“现在很难找到这样的好酒。要和这要塞里的居民和睦相处还真的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至少在眼下还不能。所以你就应该知道，我把这一坛酒带过来意味着什么。”

　　南明月点头。“对他们来说，你们是该死的侵略者。虽然他们现在屈服于你们，可一旦有机会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送你们下地狱。想和他们和睦相处是白日做梦。就象你说的，‘对有些人来说，有些事情永远不会发生’。”

　　张别离看着他。

　　“有一个问题我始终搞不明白，为什么象你这样一个在帝国接受教育的人还要回到联盟中去？以你的资历，你完全可以在帝国军中找到属于你的位置。我不想说不尊重的话，可是在我看来，一个象你这样的人完全能够分辨得出什么该是你要过的生活。”

　　南明月看着张别离，脸上慢慢地绽开一抹微笑。

　　“那么，什么时候你让我喝酒？”

　　张别离搓着刚刚长出胡子的下巴。“你只求一死？”

　　南明月笑着点点头。“死亡会引领我回到蓝月大神身边，在她身边我就再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我得说，不管是在帝国还是联盟，总会有那么一些混蛋做出些混帐事情而让人看不起。但有些人永远不会，到死都不会。”

　　张别离站起身来。“好吧，那我们到一个你能够喝得下去的地方。”

　　雪龙山的春天，夜里仍然有些凉意。一路上南明月都在贪婪地呼吸着带着青草香味的清新空气。虽然张别离已经打开了他的镣铐，可他看上去已经认命，没有任何反抗的意图，自顾自地走在前面。

　　一块墓地已经出现在面前。

　　当他们终于停下来的时候，南明月在一块平整的地方跪了下来，开始低声祷告。

　　南明月念的是古联盟语的祷歌，这是只有部族中的大长老和上将军才有资格具备的才能，所以精通联盟语的张别离也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只是看他紧闭双眼的虔诚模样，他要对蓝月大神说的话有很多。

　　张别离把酒坛放在他面前，然后站在一边静静地等待。

　　南明月的声音在一开始还有些颤抖，慢慢地随着那张英俊的脸上的神色开始变得祥和，他彻底地平静下来。也许蓝月大神现在就站在他面前，为他指引着升往天国的道路。

　　张别离忽然很羡慕南明月现在的平静。

　　易地而论，他表现得不一定会比南明月好。他点燃的一只火把在风中摇曳，映得他的脸上也是忽明忽暗，仿佛被煎熬的人是他而不是南明月。

　　南明月忽然站起身。“我准备好了。”

　　张别离把手里的火把抛在南明月身前。

　　在他面前有一块墓碑，墓碑上的“龙山”两个大字赫然出现在南明月眼前。

　　南明月呆住了。

　　张别离的声音象风一样冷。“我想你应该知道这个。”

　　南明月神色木然。“原来他老人家已经遭了你们的毒手。”

　　张别离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果你非要那么说的话。”

　　南明月走过去，轻轻摩挲着墓碑。

　　张别离双手抱在胸前。“看不出居然还有人会怀念他。”

　　南明月没有回答，他的样子看上去很伤感。“你不了解他，所以你没有资格来品评他。身为帝国将军，他却帮助联盟对抗了帝国二十年，这就是他令人钦佩的地方。象你这样残忍好杀的人无法理解他的伟大。”

　　张别离笑了笑。“我的确无法理解他的伟大，因为他的那种做法我们称之为‘背叛’。在所有的帝国军人都已经把他定义为‘叛徒’之后，我也不需要去品评他。”

　　南明月激动起来。“他和我们都是在反抗帝国的暴政。真正伟大的人都是有原则的人，而你所谓的帝国却不允许一个人有他自己的原则，所以他才成为你们口中的‘叛徒’！可在我看来，他永远是帝国中最高尚的一位！”

　　张别离叹了口气。

　　“对你的说法我一点都不感到奇怪。联盟居然把一位叛徒看成是英雄，这就说明你们也并不象是自己想得那么神圣。说到底，判断别人的善恶，都是出自你自身的标准，那又有何公正可言？”

　　南明月轻蔑地看着张别离，就好象在看着一个白痴。

　　“我想我们可以停止对死人的冒犯了。这个地方和这个时间都不合适。”

　　张别离微笑。“尤其是你的时间已经不多。”

　　南明月对他的暗示并不在意，看得出他是真正地为死去的龙山而伤神。

　　“那么，龙丹怎么样了？”

　　犹豫了一会儿，南明月才问出这句话。

　　张别离看着他。“如果我是你，就不在这个时候问这个问题。”

　　南明月抓起酒坛，一掌拍开泥封，就口狂饮。

　　这一口恰如鲸吸长川，儒雅的南明月此刻也表现出难得一见的豪气。

　　饮毕，南明月将酒坛狠狠地摔在地上。

　　酒水飞溅，被地上的火把引燃，腾起蓝色的火苗，立刻把这静寂的墓地变得热闹起来。他的脸不知道是因为酒意还是因为火焰而红光满面。

　　火中的南明月大笑。“你还在等什么？”

　　这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

　　满天繁星在应和风的劲疾。

　　曾经被铁蹄践踏过的平原上又已经长满青草，在风的裹挟下发出令人心悸的嘈杂，在夜幕下犹如海面的波涛起伏不定。

　　张别离忽然发现，要在这个时候再找到那个冰湖居然不象他想的那么简单。

　　龙丹的镯子贴在他的胸膛上，每次伸手触到镯子光滑的外表，他的心里就涌起无尽的柔情。分手才没有多久，他居然已经在想象他们见面时龙丹会说些什么和做些什么。他就象一个初恋的少男，心里装满了憧憬和思念。

　　午夜将至，张别离感到全身的热血在沸腾。

　　黑暗中跑来一匹马，张别离的心也突然剧烈地跳动起来。

　　可当这匹马跑到跟前来，他才发现马上的人是胡客。

　　“是勇毅侯爵阁下吗？”

　　张别离略感失望。“怎么会是你？丹将军没有来吗？”

　　胡客长出了一口气。“丹将军在湖的那边等你。她现在的行动也不自由，小丑将军似乎觉察到了什么，整个雪龙军都在他的严密监控之下。好在今天我们找到机会能够离开军营。”

　　张别离默然。

　　很显然，在雪龙要塞内的会面让他和龙丹的关系不可能再成为一个秘密。这种谣言一定会流传到联盟军的高级军官中间，就算是联盟的野蛮人也不会对这类流言置若罔闻，他们很可能会对此加以利用。

　　龙丹所面对的境况一定很困难。 

　　失去了要塞和父亲的女将军要想在联盟立足已经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两个人并辔而行，胡客怀疑地打量着张别离带来的另一匹驮着东西的马。

　　张别离注意到了他的举止。“我丹将军之间有很多事情要决定。”

　　胡客这才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看来侯爵阁下和丹将军一样期待这次会面。”

　　张别离看着他。“看起来你是丹将军很亲密的人，可我在要塞的时候好象从来都没有见过你。顺便问一句，你在丹将军的部下吗？”

　　胡客笑了起来。“现在你才想起来问我的底细会不会有点晚了？”

　　张别离斜睨着他。“当我问你的时候，就表示这一切还不晚。”

　　胡客观察着周围。“我是龙一将军的部下，虽然在最近几年来我并不在丹将军的身边，但我仍然是她信任的人之一。事实上在小丑将军的关照下，她也找不出更加合适的人了。龙一将军也不自由。”

　　张别离微笑。“看起来她找对人了。我得说，做为一个通风报信的，你表现得很镇定，也很有经验，就好象你的一生都在做着这样的事。”

　　胡客看着张别离，似乎要在他脸上发现什么，可张别离只是看着前方，在黑暗中很难看得清他脸上是什么表情，只能听得出他的语气很轻松。

　　胡客也观察着周围的动静，渐渐地落在张别离的后面。

　　张别离带住“雷驹”。

　　“我们还没有到吗？”

　　胡客笑道：“已经到了。你没看见丹将军在那里向你招手吗？”

　　张别离游目四顾。“除非你的眼睛比我的好得太多。”

　　马刀从涂抹了牛油的刀鞘里拔出来时无声无息。

　　仅在一臂间隔的胡客猛然挥刀向张别离的脖子上砍去。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张别离也以一种同样快的速度拔出自己的马刀。近在咫尺的格杀显得全无章法，反而是发起突袭的胡客因为吃惊而慌了手脚，两个人的马刀瞬间就已经互相劈斫了十几下，一口气还没有转过来，两把质量上乘的马刀已经崩断。还不等胡客去拔另一把刀，张别离的拳头已经重重地打在他脸上。

　　四周零散地亮起火光，紧跟着如同星火燎原，把冰湖周围照得亮如白昼。

　　当小丑将军带着满意的微笑出现在张别离面前时，张别离正把被打昏的胡客捆好扔在他的马背上。

　　然后他跳上“雷驹”，面无表情地看着小丑将军。

　　小丑将军用马鞭地敲打着自己的手心。

　　“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就又见面了。我一直觉得，我们之间好象有种特别的联系，就好象我们当中不死掉一个，另一个人在他的一生中就无法得到安宁。”

　　张别离耸了耸肩膀。“恐怕你是在自做多情，我对你可没有什么感觉，不管这世界上有没有你我都能睡得很塌实。”

　　小丑将军看了眼被制住的胡客。“看来这个诡计并没有骗过你。”

　　张别离摇摇头。“我从来就没有相信过你派来的这个人。”

　　小丑将军微微点头。“你很了解龙丹将军。”

　　张别离微笑。“我也不敢说很了解她。我来其实是想看她在不在场。如果她在场，那么我就是看错了人。如果我自己看错了人，那落到这步田地也没有什么可抱怨的。”

　　小丑将军微笑。“你没有看错人。龙丹将军并不同意我的计策，所以她没有出现在这里。可就算你没看错人，却也要为此搭上性命，值得吗？”

　　张别离看着他。“那就是我自己的事情了，不是这样吗？”

　　不管什么时候，小丑将军的笑容看上去都那么纯真。

　　“那么说，我是遇见了传说中的情圣？”

　　张别离没有理会小丑将军的调侃。“她的镯子是怎么回事？”

　　小丑将军在马背上动了动身子，似乎显得有些局促。

　　“因为她不肯帮助我们来对付你，所以我们就费了点手脚。”

　　张别离的嘴角浮过一抹揶揄。

　　“有你们这样的人做同僚真是她的幸运。”

　　小丑将军笑嘻嘻地。“我很惭愧，但我并不后悔。尤其是让我感到安慰的是，我的将军们都支持我的决定。不然以我个人的力量，要想制服狂暴中的龙丹将军而不伤害她是不可能的事情。你可能会觉得我们粗鲁，但你也得承认，我们还是尊重女人的，至少没有因为这个去处决她。”

　　张别离也在马背上欠了欠身子。

　　“你是说我应该感激你？”

　　小丑将军歪了歪脑袋，神色间显得很是谦虚。

　　“我是说，你应该对我的计策应该表现出一些敬意。”

　　张别离沉默了半晌。

　　“的确让人很吃惊。我得承认，你抓到了一个几乎是不可能的机会来给我做一个圈套，而且是一个不管会不会被识破我都得来看一眼的圈套。我从来没有想过，联盟的将军能有这样的把握细节的能力。”

　　小丑将军把马鞭塞在马鞍旁边，回手摘下自己的“大风号”。

　　“有的时候也需要冒些风险。如果我说我对你们的事完全了解，那就显得我不够诚实，我对这个办法的确没有什么把握。不过我已经考虑过，就算我的猜想是错误的，我的损失也很有限。”

　　张别离看了一眼旁边还在昏迷中的胡客。

　　“真不知道如果他听到你的话后心里会怎么想。”

　　小丑将军微笑。“我敢保证，如果下一次我要他这么做的话，他还会毫不犹豫地去做。在对帝国暴政的反抗中我们已经死了多少人？如果他的死能够换来千百联盟人民的活，他绝对连眼睛都不会眨一眨的。可能你们这些帝国军人不能理解这一点。如果是这样，那我不得不说，你们其实只是一群外强中干的可怜虫。”

　　张别离笑了笑。“也许他只是相信，他这样做可以有机会去服侍蓝月大神。”

　　小丑将军也笑了笑。“比那还要好，因为他为蓝月大神带来了祭品，所以他甚至能够侍奉在蓝月大神的身边。”

　　张别离恍然。“那说的一定就是我。”

　　小丑将军大笑。

　　“按照你们的习惯，家常聊过就该进入正题。你是束手就擒还是要垂死挣扎？”

　　张别离没有回答。

　　联盟的将军们已经逐渐向他逼近过来。他虽然不认识耶律初一、石武羊和大灵镜这些哮月族的血仇，也不认识海岚、月奔野这些联盟宿将，但从他们的神情来看，每个人都想把他生吞活剥。可此刻翻涌的思绪却让他完全无视面临的危险。

　　似乎是为了平息自己的激动，他的目光越过敌人投射向远方。

　　狂风依然不止，远处的天边乱云飞度，星光象他的神色一样黯然。

　　龙丹的面容却越来越清晰。

　　龙丹没有来，他本来应该感到高兴，但一想到从此以后也许再也没有机会见到龙丹，他的心就痛得象被绞扭着一样。就在敌人出现之前，他还幻想着如何掠走龙丹、感受着那种幸福的刺激，可现在他终于明白，失去的一切再也无可挽回。

　　就算龙丹还愿意跟他走，在这样的情境下，小丑将军乃至整个联盟的将军也不会轻易放她离开。今后的任何尝试都只能使已经失去了大部分势力和实力的龙丹处于危险中。

　　他知道龙丹就在某个地方，但他却感觉自己正在逐渐远离她。

　　围攻上来的联盟将军们惊奇地发现张别离眼角处的闪光。

　　长长地呼出一口胸中的浊气，张别离拔出另一柄马刀。

　　小丑将军微笑。“如果现在你还觉得反抗有用的话，那你可真的是丧心病狂。看看你周围，有‘大风号’、‘霹雳开’和‘天车裂’三把强弓对着你，它们的齐射能把你的尸体撕扯得四分五裂。就算你能躲开这些，你又如何对付这些如狼似虎的联盟将军？我们都知道你勇猛过人，可勇猛过人的不是只有你一个。”

　　“所以，放弃抵抗，你会死得有尊严些。”

　　张别离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冷静和从容。

　　他甚至在微笑。

　　“我热爱生命，但我并不怕死。我也不在乎死得是不是有尊严。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既然我敢来赴这个死亡约会，就有活着离开的办法。”

　　他的神情是这样笃定，连小丑将军都不敢拿他的话当成是一个挣扎的玩笑。

　　看起来张别离手里只有胡客这一张牌可以依仗。

　　小丑将军扫了一眼还在昏迷中的部下。

　　“我也告诉过你，胡客不会在乎在这样的场合中被牺牲。”

　　张别离用力地点着头。“你说的没错，就算他想在乎也由不得他。”

　　他突然一刀就砍下了胡客的头颅！

　　没有知觉的尸体从马背上栽下来，血腥味立刻随风飘散。

　　饶是围在他周围的联盟将军们英勇善战，可是因为忌惮张别离的勇猛，他们离张别离都有一段距离，所以当张别离砍下胡客的头颅时竟然无人来得及阻止。事实上他们都以为张别离会用胡客来做人质要挟，所以根本就没有人想到张别离会对胡客痛下杀手。

　　小丑将军的眼角抽动着。不管他的风度有多好，被人在自己面前公然戕杀部下绝对是一个耻辱，他立刻搭上一枝箭。

　　张别离的刀立刻架在他自己带来的那个大包裹上。

　　“你应该想到，我不会把自己的安全寄托在胡客这种人身上。如果一定要这样做，那我也会找一个跟我身份相配的陪葬，比如说哮月族的上将军南明月。”

　　小丑将军的声音干涩起来。

　　“你在虚张声势。南将军早已经落在你们手中，不可能活到现在。”

　　张别离的目光不离小丑将军的脸上，慢慢用刀尖挑开自己带来的大包裹。火光下露出一张苍白的面孔，虽然是垂在马鞍的一侧而且双目紧闭，但所有人都看得清楚，剑眉薄唇，正是南明月上将军。

　　小丑将军本来看似纯真的脸上闪过一阵青气，立刻变得冷若冰霜。

　　“也许我并不在乎他的生死。”

　　张别离点头。“我相信你不在乎，但我敢说黑风迦在乎。”

　　小丑将军双臂一展，原本已经满开的弓又圆了三分。“我可以说这是个意外。”

　　张别离微笑。“我相信他的族人也会在这里。不管他们多么想杀掉我，可这个人也是他们的宗亲，而且和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有深厚的感情。也许他们中有些人并不愿意他给我陪葬。”

　　小丑将军有了一点儿犹豫。“这里的情况在我的掌控之下。”

　　张别离点头表示同意。

　　“但你永远不能掌控人心。你不用激怒你的大酋长，也不用激怒你的将军们，只要他们对你心怀怨怼，你就永远做不成一个统帅。我敢说，你杀死我得到的绝对补偿不了你失去的。”

　　小丑将军的脸上终于露出强烈的憎恨。

　　他无法在此时控制自己的表情，因为张别离的做法就象是捏住了他的睾丸。他很清楚在黑风迦的联盟重建计划中南明月占据着什么样的位置，更不要说黑风迦本人是如何地欣赏南明月的经验和才华。关于后一点，整个联盟都很清楚。

　　除此之外，南明月还来自哮月族这个联盟最强大的骑兵部族。他不能肯定南明月本人在哮月族中是不是很有影响力，就象他也不能肯定南明月是不是仅仅因为智囊的身份而没有受到广泛的尊重，总而言之，他不能让南明月在自己面前被杀。

　　就象小丑将军从龙丹的种种表现和明察暗访中获得了线索一样，张别离也没有把他从龙丹那里得到的消息轻易错过。他察觉了联盟方面的计划，同时他也给自己准备了一个计划。就象小丑将军的诱捕令张别离无法拒绝一样，张别离的脱身计划也令小丑将军无法阻止。单从这件事情上谁也不能说张别离就比小丑将军更加足智多谋，但至少他随机应变的本事超出了小丑将军的预料。

　　这个时候耶律初一带马走上前来。

　　他似乎有话要说，却被小丑将军回头用严厉的目光制止。

　　不过，他还是清晰地看到了耶律初一眼中的不忍。很明显的是，耶律初一不想再失去南明月这个族亲。围捕张别离对哮月族的上将军来说，是为了死去的兄弟复仇而不是为此再搭上任何宗亲的性命。

　　谁都知道在部族中血亲的力量有多么强大，谁也不能判断，如果由于他的一意孤行而导致南明月身陨后整个哮月族会有怎样的反应。

　　就算是小丑将军也不能完全无视哮月族的战斗力和耶律初一本人的刚勇。

　　他缓缓放下手中的弓箭，忽然笑了起来。

　　“其实这件事很容易解决。你放了上将军，我放了你。”

　　张别离摇头。“我的看法是，你放了我，我再决定放不放他。”

　　小丑将军厌恶地看了一眼昏迷中的南明月。

　　“好吧，我承认你占了上风。你说得对，至少在目前，这个人比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重要得多。我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今天我就算你赢了。反正我的计策也不大光彩，一无所获也不会让我感到太失落。但这不是说你就能这样逃出我的手心。除非你明天会出现在两军阵前和我见面，否则今天就算要得罪很多人我也要把你留下来。”

　　张别离看着小丑将军。“你想来一次平等的战斗？”

　　小丑将军也看着他。“你害怕？”

　　张别离微笑。“你是全军统帅，你不需要向你的部下证明什么。”

　　小丑将军也微笑。“全军统帅也有个人的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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