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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lilin (项空月), 信区: Fantasy
标 题: 九州---飘渺录 歌行者
发信站: BBS 哈工大紫丁香站 (Fri Dec 3 22:57:02 2004)
胤喜帝九年,帝都天启笼罩在十数年罕见的漫天飞雪中。
胤朝立国之初,分封十四诸侯,渐渐演化成了后来的东陆十六国。而除了诸
侯的领地,天子还独自拥有一片浩大的“王域”。帝都天启就坐落在锁河山的天
然屏障后,乃是禁宫所在,整个大胤帝国权力的中心,诸侯和宛州商会都按时来
朝贡。而民间金钱和资货的流通也难以计算,是足以和宛州十镇相比的繁华城市。
而自从去年秋天离国诸侯嬴无翳以五千雷骑军突破锁河山屏障,奇迹般的控
制天启后,大臣们都知道东陆的江山事实上已经换了主人。离公嬴无翳以霸主之
姿一揽大权,进而在锁河山汇聚重兵击溃了十五国的勤王联军,天子在他眼里不
过是个保管国玺的人而已。在嬴无翳需要的时候,胤喜帝只需要即时的盖下国玺
就足够了。
胤朝皇室本身并不掌握强大的军力,皇室大臣多是只善于玩弄权术的文臣。
当日嬴无翳带剑入宫,在太清阁下昂然不跪,文臣们就知道新的霸者绝不会屈尊
和他们合作。所以事实上,当夜离公的公侯府中就堆满了皇室大臣送来的书信和
名刺,无不是表示效忠于天启新的主人。而嬴无翳也只冷笑一声,令随军长史记
下信封上的名字,而后把这些东西都付之一炬。
写信的大臣中,就有胤朝三公之首,太傅谢奇微。
太傅谢奇微本来也是军旅出生,虽然不通武术,可是谋略过人,一生随先帝
征战十五年,北略蛮族两次,算得上战功卓著。不过老年以后,谢奇微彻底失了
雄心,只会在官场上逢迎,在天穹殿与皇帝和满朝臣子议事的时候,他竟然从来
不说一个不字,总是“有理有理”。结果一次蛮族渡海骚扰边境,大臣争论派谁
出兵,双方争得面红耳赤,谢奇微却依然低头不动,只说“有理有理”。喜帝性
格激烈,不满他的平庸,于是亲自下殿推了他一把。谁知道谢奇微当场倒地,竟
然一直是在打磕睡。喜帝大怒之余,本来要削去谢奇微的官职,可是谢奇微的学
生竟然有一半的皇室重臣。所有人合力劝谏下,喜帝也不敢独行。后来鉴于谢奇
微打磕睡也能说“有理有理”,私下里诸侯都称他为“有理太傅”。
对于谢奇微,嬴无翳也要借助他在皇室大臣中的势力,所以嬴无翳对他还算
倚重。靠着这如山岳一般的东陆霸主,谢奇微更有皇室大臣第一人的姿态。
十二月中,谢奇微五十岁生日,太傅府邸宾客如云。
光是散给天启的乞丐,谢奇微就抛出了不下五万金铢,价值相当于一千户汴
梁平民一年的开销。不过谢奇微并不在乎,仅仅当天宾客奉送的礼金就不下五十
万金铢,甚至傲慢如离公嬴无翳,也派人送来了一对纯银打造的短斧作为贺礼。
整整一天的喧嚣过后,入夜了筵席依然不断,不过只剩下内堂中的四十余人。
数十盏大红色的纱灯在周围点燃,谢府的“熏风堂”里一片光明。也不再设桌椅,
宾客们都屈膝跪坐在厚软的羊毛地毯上,诺大的地毯布满整间熏风堂,上面编织
有巨大的谢氏的家徽——狮子。
胤帝国除了十六国诸侯多半是家世显赫的贵族,此外又有所谓七大氏族。其
中包括:帝王白氏,以火蔷薇为家徽;下唐国主为首的百里氏,以金色菊为家徽
;离公嬴无翳为首的嬴氏,以雷烈之花为家徽;宛州商会的巨富家族江氏,以神
鸟大风为家徽;彭国国主为首的息氏,以百合为家徽;云中叶氏,以下弦月为家
徽;而最后则是已经没落的姬氏,最后一支姬氏子孙因为牵涉了喜帝即位的夺嗣
之乱,所以被拥力喜帝的一众大臣所忌,被削去了爵位不准再进入王域。
所以事实上仅有六大氏族剩下,而其中五大都在东陆拥有无于伦比的实力,
唯有云中叶氏,以出名将而闻名朝野,所谓“名将之血”的世家,却并不以权势
著称。
谢奇微的谢氏本来不过是一个下等的贵族,现在他一个人的生日却召集了六
大世家的人来祝贺,谢奇微大喜中特意在熏风堂安排北陆蛮族的全羊大宴,并且
一直端坐在银帘后殷勤的举杯,和他并坐的是喜帝的幼弟建王,一个沉默谨慎的
少年。其他人则都在银帘外,在焦香的烤羊前谈笑,欣赏中央绝色舞女的表演。
曲乐国手风临晚竟然亲自在一旁操琴,只是一张清艳绝伦的面孔上毫无表情。
另一个毫无表情的人则是陪坐在末座的一个红衣女子,与风临晚的美丽不同,
她一张脸明丽照人,宛如珠玉,两道清翠的眉宇间却有一股英气。
云中叶氏的女儿叶雍容,她并不喜欢这种酒宴。可是云中叶氏自从她父亲病
重瘫痪以后,家族中竟然已经没有男子剩下,十余代名将之血的家族,那些倾世
的名将们却都把鲜血洒在了战场上。叶氏的人口越来越单薄。为了叶氏的威名,
叶雍容不得不以女子的身份入皇室唯一的强兵——千山龙旗军,成为龙旗军幕府
的一员。
而她那年十八岁,本应该在花圃前看着清清的月光……
心里想着,叶雍容手中的银匕首却没有停下,刀刀削在羊腿上,精妙的小刀
刀术把羊腿切成细条。可是在一盘喷香的肉条前,叶雍容只轻轻皱了皱眉。她不
适应这种公卿酒宴的喧闹,叶氏的女儿也一样流着名将的血,不怕千里黄沙,却
不是逸乐中的人。
“叶小姐难道不喜欢蛮族粗糙的食物么?”嬴无翳的长子竟然离开了上首的
贵客席,亲自来看末座的叶雍容。
“不敢称小姐,”叶雍容正色道,“我是龙旗军幕府军师,军旅中吃得极其
简陋,我已经习惯了。何况蛮族的食物也并不粗糙。”
嬴无翳一代枭雄,长公子嬴真却没有乃父的勇武,反而喜欢各国的美女,府
中蓄养的各国美女不下两百人,据说夜夜都是欣赏身披轻纱的美女所跳的艳舞,
而后趁着酒兴狎戏。嬴无翳怒起就把长子鞭打一顿,平时却没有时间管教。嬴真
反而以为父亲不解风情,到了天启后越来越喜欢公卿的生活,也在天启的贵族公
子中留下了风流的名声。
“叶将军……名将之后,却如此美丽娇嫩,实在不宜从军。沙场艰苦,红颜
易老啊,”嬴真却不缺怜香惜玉的心情。他已经纠缠了叶雍容半个晚上,可是叶
雍容始终冷面相对,嬴真也无可奈何。直到谢奇微的家宴开始,大家谈笑不禁,
嬴真又喝到半醉,才敢上来再试一试名将之女的锋芒。以嬴真的见识,刚强的女
子从来不少,最后却都化作了他怀里温柔的尤物,在风流场上,他却不是轻易言
退的人、叶雍容面无表情:“沙场战死马革裹尸也很平常,我自从从军,就不怕
有朝一日埋骨他乡,何况容貌。”
那边息氏的子孙息泯也惊叹于龙旗军里竟然有叶雍容这样的女将,举杯过来
和嬴真一起感叹说:“叶将军何苦呢?想茫然宇宙间你我都是微尘,人生数十年
最终都成枯骨,青春日短却不能即时行乐,枉费了千娇百媚的女儿身啊。”
息泯已经大醉,说着竟不由的摸了摸叶雍容的手。叶雍容的手纤细优美,可
是两手一触,息泯的手竟然比她的手还要娇嫩。
“息公子!”叶雍容大怒之下,一把把那盘羊肉推在了息泯胸口。
银盘落地的声音镇静了银帘后给建王劝酒的谢奇微,周围的宾客也都吃惊的
看着这个放肆的女将军。酒宴上多半是文臣,在叶雍容凝神一顾的眼神中,来客
又惊于她的明艳又惊于她的刚强,气氛顿时冷了下来。
“这位女将军是何人的属下啊?”谢奇微拖长了声调。
“太傅,是……是属下的属下……”龙旗军幕府之首的白立满头大汗。白立
虽然是白氏的子孙,却只是皇族的旁支,无论权势上还是地位上,谢奇微都是他
不敢得罪的。
“未免野气太重了吧?”
“是……是属下军令不严!”
“哼!”
嬴真听出了谢奇微的不满。他自命多情,不愿让叶雍容受罚,当然他也不害
怕谢奇微的威严,急忙拉起了息泯:“没事没事,不妨继续喝酒,为太傅庆生。”
“只是一点不罚她,未免显得我这个太傅太软弱了。”
“那……那不如请叶将军为太傅舞蹈助兴吧,”白立忽然想了起来,“叶氏
世传的破阵之舞神妙无比,虽然没有太傅府中的舞女娇媚,却难得一见。”
“白将军!”叶雍容柳眉如刀飞扬。
“那好,就让叶将军跳个舞,抵她喧哗之罪!”谢奇微说。
周围一片笑声,太傅不再发怒,普通的宾客们也不用担惊受怕,于是叫好声
一片,谁也喜欢看见这个红衣女将军一舞多情。身份地位的舞女再美,也比不上
云中叶氏的名将之女引人遐思。
叶雍容猛的扭过头去。
“叶将军,”白立终于动了怒气,也动用了他龙旗军第二号名将的威风,
“你好自为之,今天你胆敢放肆,龙旗军里再也没有叶将军你的位置。叶氏也不
必想着重振家风,天下可不缺一个两个名将!”
叶雍容心里一惊,知道白立不是仅仅在威胁。重振名将之血的威风……如果
不是为了这个,又何必以女子的身份从军呢?纵然是天赋的谋略英才,此时叶雍
容的心里竟有一丝无路可去的茫然。
众目睽睽之下,叶雍容缓缓坐下。息泯和嬴真两人也怕她拒绝引动谢奇微的
怒气,心里一阵不安。静静的内堂里,每个人的心思翻腾,只有叶雍容竟然没有
一丝表情,谁也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让这些舞女撤下去,”叶雍容忽然挥手,“我从来不和别人共舞……谁记
得蔷薇皇帝的破阵之乐?”
“曲谱我记得,”角落里的风临晚淡淡说道,“不过对于操琴之术要求太高,
恐怕这里其他乐师不能和我配合。”
“无妨,”叶雍容点头,“一个乐师已经足够,即使没有乐师也没什么。蔷
薇皇帝创此曲的时候不过以刀击柱为节拍。”
“是,以刀击柱。”
叶雍容从怀里抽出银梳,微微侧过头,在席边竖起了自己瀑布一般的长发。
那时候一篷火星炸开在红色的灯罩里,灯火照得乌发流淌出华丽的暗红色,仿佛
新婚的纱帐里那动人心魄的色泽。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那个唇边浅笑眉上轻愁的白衣青年无声的走进了熏风堂
……
后世传名为“诡道者”的绝世兵法家那一步走进了历史,他的来历和结果在
史书中都是一个难解的谜团,但是他的存在确实辉耀了这个乱世的时代。就是那
一步,历史开始记下他的名字。
这个名字,叫做项空月。
没有人阻拦项空月,虽然谁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来。不过这个青年那一身白衣
如雪,还有眉间的从容贵气都逼人于无形,即使他脚步的优美,手势的典雅,也
绝非一般的公卿子弟可以模仿的。没有任何人怀疑这个贵公子是熏风堂的贵客。
正如多年以后龙襄说,即使你扒光项空月的衣服把他塞在泥坑里,第一个发现他
的农夫还是会把他送到附近最豪华的宅子里,问问此人是不是那家遭了强盗的公
子。
所以那一天他慵懒的笑着走进了熏风堂,清秀绝尘。
项空月看见的就是那动人心魄的暗红长发,拂过叶雍容白皙修长的脖子,最
后被这个刚强的女子自己收起来挽成了一个武士髻。
他弹了弹手里的鹤羽扇,说:“好!”
叶雍容起身。她本来就穿着一件大红色的丝绵软甲,金色的腰带扎紧她盈盈
一握的腰肢,一路走到了堂中,果然是令人动心的妖娆。不过随着她拔出腰间的
佩剑,一股英武之气飒然浮空,周围宾客都是一惊。谁也没有见过的破阵之舞本
来就是刚烈的军舞,并非公卿们想象的舞蹈。一旦拔剑,无论男子女子就都如阵
前的武士,再无款款扭送的酥胸长腿,只有武士的杀意和霸气。
风临晚十指挥动,一串爆烈的琴韵。她独自操琴,却仿佛雷霆滚地,沙场之
音在堂中激荡,有的宾客竟然惊退一步。
“别怕,”项空月温和的接住门边的一个贵族少年,“破阵第一段就是铁蹄,
所以有这一段爆烈声,下一段夜雨就不那么吓人了。”
“公子原来精通乐曲,”惊讶之下,贵族少年对项空月颇有好感。
“古传破阵是蔷薇皇帝在白河大战中以刀击柱,即兴而成的军曲。第一段铁
蹄,暗示敌人千军万马,势不可挡;次一段夜雨,是皇帝决战前自己在帐中拔剑
舞蹈,决心拼死一战;第三段火幻,据说是先帝凝视火蔷薇的旗帜而忽然感觉到
星辰诸神的耳语,眼里出现种种幻觉,都是破阵的关键;最后一段才是真正的破
阵,雄歌倾世,只有一腔豪壮,不必我说,”项空月微笑,“那种气势也不是语
言可以描述的。”
“看,”项空月指着舞蹈的叶雍容,“铁蹄一段极短,这已经是夜雨一段的
剑舞。”
叶雍容正在她自己的剑光中转折,一袭烈烈红衣,一柄冰清长剑。剑锋舞向
四周的时候,宾客们纷纷为之避席。叶雍容自己的身材轻盈,如同一片红叶飘在
寒芒中,剑却是叶氏剑术中刚阳的杀手,应和风临晚越来越高亢的琴声,仿0 佛
千年以前的帝王重归大地,在战场的雨夜里挥剑指天。
“壮哉,不愧是蔷薇皇帝!”项空月击节赞叹。
而风临晚曲调再转,琴声飘忽不定,果然象风中不断起伏的火焰,一股神秘
荒凉的气息在连绵不断的琴声中加剧。叶雍容的剑舞更快,她用的佩剑本来轻薄,
此时人已经笼罩在周而复始的剑影中,银色的剑刃映照灯光更有一片火红色。宾
客们张大嘴巴,都呆在了那里。
“快了,”项空月忽然微微皱眉。
在场的也只有风临晚、项空月和叶雍容自己知道不对,这一段的剑舞本来应
该举轻若重,在快剑中看得出平稳。可是叶雍容毕竟是女子,剑术本来也不是她
的擅长,为了跟上风临晚的曲子,她只有全力舞剑,剑势却渐渐乱了。
“呲啦”一声微响,一片红色的布帛从剑圈里飞了出来。竟是叶雍容的快剑
把自己衣带的一角切落了。
堂中除了曲声剑声,忽然多了一个击掌的声音。随着沉稳的掌声,宾客们看
见一个白衣青年缓步走进了内堂中央,那一路曼妙的神采竟让公卿的少年们都自
惭形秽,简直不象一个真实存在的人。
叶雍容大惊,手上剑却不能停,此时已经到了“破阵”一节,她剑舞的压力
达到了顶点……那个白衣青年忽然对她微笑,而后他宽袍广袖洒洒展开,他整个
人忽然变成了云中的飞鹤,在内堂中配合叶雍容的剑势洋洋起舞。
青年的举动看上去根本没有武士的力道,可奇怪的是,他的舞蹈竟如大海深
不可测,一举一动都配合上风临晚阳刚的曲子。他飘飘的长袖拂起,又如同带起
大山转动。叶雍容在他的舞姿下,再也不能维持武士雄壮的风格,而是轻盈飞动,
贴在这个青年身边旋转,仿佛大山上盘旋的红色飞燕。
“若依……”叶雍容心里叹息。
云中叶氏家传的剑舞刚阳雄劲,所以自来号称真正的破阵之舞只有云中叶氏
还有流传。不过叶雍容自己也知道这段舞蹈并非全本。白胤在白河大战中创制舞
曲的时候,本来是两个人共舞,一人是他自己,另一人则是曾经伴随他十六年的
蔷薇公主。只是蔷薇公主最终死在白胤称帝前,这个令蔷薇皇帝至死不忘的女人
最终也不能被成为皇后。所以等到太清阁建成白胤登基称帝的时候,世界上已经
无人和他共舞。白胤最终修改了舞谱,把原本属于女子的《若依》一节删去。传
说后来白胤还在禁宫中的百尺太清阁上星夜起舞,眼力好的人就可以远远看见皇
帝朦胧的身影……在入云的高阁上寂寞持剑。
此时,这个白衣青年一旦加入了舞蹈,就成为舞蹈中的蔷薇皇帝,而她的剑
舞被引动,扮演的恐怕就是那个害怕黑夜和鲜血的蔷薇公主吧?
“难道女子终究还是女子么?”在项空月绝世之舞的压力下,叶雍容只有无
奈。云中叶氏的名将之女从来不甘居于男子之下,龙旗军幕府中运筹帷幄的将才
不下二十,她却以兵法的造诣而超然于众人之上。可是这个文静的白衣青年,终
究还是在阳刚之舞中占据了上风。
“《破阵》的全本竟然还有人知道,”风临晚神色如古井不波,心底却是长
叹。她以琴技闻名于天启的公卿世家中,也曾用心在各家藏书中寻找当年《破阵
》的残谱。可惜无数的印版都是后来经过删减的谱子,风临晚也只好认定全本的
破阵之舞已经埋没在历史中。
项空月放声而歌:
“飞光飞光,劝尔一杯酒。
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
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食熊则肥,食蛙则瘦。
神君何在,太一安有?
天东有若木,下置衔烛龙。
吾将斩龙足,嚼龙肉,使之朝不得回,夜不得伏。
自然老者不死,少者不哭。
何为服黄金,吞白玉?
谁似任公子,云中骑碧驴?
刘彻茂陵多滞骨,嬴政梓棺费鲍鱼。“
“哈哈哈哈,”众目睽睽下,白衣公子在堂中仰天长笑。红衣的女子剑光收
敛,默默依在他背后,而风临晚曲终忽然拍掌在弦上,止住全部余音。操琴者也
垂头沉思。
堂中只剩下天地初开般的寂静……千三百年前的大战后,那个不可一世的皇
帝是否也这样依着自己心爱的女子,看浩瀚的草原?
掌声忽然响起在熏风堂里,宾客们顺着掌声的方向看去,竟然是谢奇微身边
看似木衲的建王。建王已经起身走出了银帘,凝视项空月和叶雍容。年仅十三岁
的建王此时忽然没有了孩子气,身上自然的流露出一种帝王家族的威严。
“好啊好啊!”谢奇微不愧是“有理太傅”,当然不会放过讨好皇室的机会,
急忙拍案而起,和建王并肩鼓掌。
顷刻间四十多个宾客一齐起身,熏风堂中掌声震耳,一直惊动了最外面的卫
兵。人群中只有风临晚凝视那个白衣公子片刻,起身离开了。在走廊里,风临晚
才抚摸着胸口,把一口鲜血吐在衣袖上。破阵到了最后一段,她其实是被那个白
衣的公子所带动,心神都在他舞姿的控制下,轮指拨弦不由自主。风临晚绝世琴
家,可是身体极为虚弱,只是凭借琴声舞蹈中的壮气,才奋力冲到曲终。此时一
股血气滚动在喉咙里,再也支持不住了。
“唉,天下竟然有此人么?”风临晚摇头叹息。
这段故事结束的一个月后,有人把一封信和一盒参茸送到了天启城外风临晚
的住所。信中密密麻麻都是《破阵》的全本曲谱,只有在信的末尾,有人以飘逸
的笔迹写道:“冬夜萧瑟,宜多安养,愚者项空月谨奉”。
当夜满是白雪的花园里,跟随风临晚学琴的少女们看见老师身披单薄的白袍,
仿佛神女遗世独立,久久凝望着空中冷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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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千山兮野茫茫,野茫茫兮过大江,
过大江兮绝天海,与子征战兮路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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