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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wq (一个背叛地狱的魔鬼), 信区: Fantasy
标  题: 第二十八章 传名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ue Jan 25 16:14:04 2005), 转信

等了不过一柱香工夫,那只小怪又叫着返回了。仍是从地底下钻出来,一下扑进主人
的怀中。老者满面怜爱之色,在怀里取出两条鱼干喂给了它,轻轻按了按它的小脑袋
。小怪物狼吞虎咽吃完两条小鱼,跳回地面上,开始舞动。 

四只细弱的短肢插进泥地里,在土面上左一下右一下,划出几道曲折的直线。这只小
怪似乎天生便有穿刺泥土之能,细足到处,土层哧哧而化,不多时便绘出一幅简易地
图来。见它在东北角跳了两跳,蹿到西面又跳两跳,最后,奔到地图的最下方,那是
往南方向。小怪在那位置上跳完以后,一下跃入老汉怀中,足爪齐动,钻进了衣衫里
面。 

老汉细细辨了辨地图,道:“东北方向四里,伏着一头怪。西面七里,有一头。南面
十九里,还伏着一头,左近就这些了。”众人见他这查妖之法甚是新奇,纷纷叹服。
胡不为和几名官差更是大开眼界,心中均想:这只小妖怪当真好玩,却不知上哪能弄
来一只。 

八盘山的几名弟子似乎有些信不过,侧过一边讨论,又运用法术探察,哪知信息全无
,人人垂头丧气。几头妖怪都在隐伏当中,妖气泄露得极少,他们便没有办法查知了
。折腾了一会,那年长的师兄到底查出了点滴,道:“在东北方向的确有一些妖气,
只是极淡,我看不出它的远近来。” 

这下子人人都信服了。那姓刘的首领说道:“这样好了,咱们先挑近的查看,大伙儿
先向北面走吧。然后再看西面和南面的,不知众位意下如何?”众人纷纷叫好,即刻
开拔,分成两线向北面方向行去。 

胡不为本待不去。但听说林子南面还有一头妖怪,那可是万万招惹不得,万一竟然是
头超级大妖,胡家父子只怕给人做点心都不够。左思右想之下,只得随着众人仍往回
走。他打算回到前路后,另寻他道向西面城镇走,远远绕开妖怪。 

一行人穿过羊肠小道,行得四里有余便停下了。胡不为见正是先前逃命经过的道路,
不由得心中后怕,刚才不知不觉经过这处藏有妖怪的路段,当真侥幸。若是妖怪竟然
暴起发难,那可怎生是好? 

众人让到两旁,让那老者成咸风去探察。老头儿把那只‘千里一日归’又拎了出来,
放在地上。小怪物不等吩咐,飞快的冲向一面陡坡,一撞之后又返了回来,仍钻入老
者的怀中。 

“在那里了!”群豪得知妖怪的藏身之所,无不情绪激昂,不待首领发令,争相涌上
前去,片刻间便把窄窄的小道站得无法立足。那姓刘的汉子摇头叹气,这些人向来独
来独往,不遵命令惯了,要统领他们戮力合作,谈何容易? 

此时几个巫祝已散到人群中了,喃喃念咒,将疾捷术与玄龟护体密法都加持给了在场
的每一个人。胡不为错愕之间,突然觉得身子一轻,行动方便之极,空中又有一道细
密的网状之物笼下,贴在身上变得无形。 

“动手吧!”那姓刘的首领无可奈何,发令道。 

“大伙儿杀呀!把妖怪逼出来,看它能躲到几时!”众人以众凌寡,胆气极壮,纷纷
叫喊道。百多人齐力施为,刀、剑、枪、斧,许多兵器化做诸色光气,砸向那面陡坡
。当空又有许多青蓝的雷光,噼里啪啦作响,将长宽十余丈的天空布得如同渔网,防
备妖怪空遁逃脱。 

那几个被胡不为引为同类的法师火术要精进得多了,庞大的火球纷飞不断,更有焰云
,火浪,火箭等精微变化。另有一人,竟能幻出十余只鸽子大小的火鸟,那是更上层
楼了。胡不为看得心中惭愧,自己和这些人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亏得自己还
腆颜自称是个法师。 

隆隆的声响不绝,顷刻间,群雄的攻击便冲塌了半面土壁。碎泥飞上天空。 

百余人的法术攻击何等激烈?那妖怪虽在潜伏静修当中,到底也被惊动了。听得‘轰
隆!’一声巨响,大如磨盘的碎土崩裂开来。那面陡坡顷刻夷成平地。便在弥漫的烟
尘中,一团庞大的黑影激飞如电,直向群豪横撞过来。 

“来得好!”众人高声呼斥,催逼法力,齐向妖怪身上招呼。那七名十二桥女弟子再
不袖手,娇叱着扬出大片冰锥,点点寒星向前激射。一干官差在旁看了,都暗暗咋舌
。这几个小娘美貌是美貌极了,法术却也狠极,若是一个不讨好,说不定会有杀身之
祸。惊竦之下,将一腔淫邪的念头都压回到肚中。 

那妖怪见势不妙,不敢硬拼,接连几个翻滚,向高空飞去。这下众人都看清了,那是
一头胁下生着双翅的犬状巨物,浑身披着粗硬的毛甲,足下生爪,一条如蛇的尾巴卷
曲自如。 

几名豢养师见怪物似有逃跑之意,纷纷喝颂咒语,一时间,许多青黄的光气暴涨开来
。光团中豢物现出了行迹。付老三的铁毛鹰当先飞起,拍翅一下,象一支怒箭一般尾
追过去。 

付老三激动得满面涨红,叫道:“小扁,把它抓下来!别让它跑了!” 

猪婆龙身体笨重不会飞空,但却另有奇招,四肢急速爬动,蹿到了一处突岩上,张开
巨嘴,‘哗!’的喷出一柱灰绿毒液,直向高空怪物卷去。猪婆龙一向居在沼泽之中
,皮甲坚厚,力大无穷。眼下这头豢物更是出自密林毒沼,素年吸收毒气,喷出的毒
气毒液厉害之极。 

那怪‘呜—’的悲鸣一声,长尾拍向老鹰,将它迫退了,见猪婆龙的毒液堪堪喷近,
两翅急拍,斜向让了开去。 

群豪料不到妖怪敏捷如此,都‘哦!’了一声。此时妖怪飞得太高,众人法力不能及
远,都住了手仰头观看。十余名不甘心的炼器者指挥兵器上下砍杀,却始终伤不得妖
怪。 

地面震动了一下。听得‘嗷——’‘呼——呼’几声低沉的吼叫。三头奇形怪状的巨
大豢物出现在人群之中。引得左近群豪一阵惊呼。三名豢养师面露傲然之色,领着爱
物大步走上前端。 

众所周知,豢养师的功力成跟豢物有着极大关系,豢物越是珍奇凶猛,豢养师就愈能
发挥威力。举例说来,同是修炼十年的豢养师,饲养老虎的定然要比饲养犬豹的要厉
害得多。而饲养鸾凤怪兽的,又要比老虎厉害。 

每一个豢养师生平所愿,便是追求珍奇之物,若能得到一头珍奇怪兽,便能站在比别
人更高的台阶之上了。许多人一生穷尽心血,进入荒山大泽寻觅,盼望能找得合适的
豢物。如青鸾凤凰、麒麟兽、六首啸天兽、闪电蝰蛇等等,俱是上上之选。再往下,
飞猁、穿甲狻猊、金角怪等等,则是中上。而一些资质平常的豢养师,则是就近就易
找些凶猛动物,如虎豹豺狼,鹰隼大雕等等。那豢鹰者付老三便是其中一人,豢物本
性既不特异,便难以与高等豢养师并肩。 

但大凡珍物,所居之地必然凶险,而且天生便有许多厉害攻击招数,想要捕捉他们谈
何容易?若无过人胆识和技艺,往往便是出师未捷身先死。每年里也不知有多少新老
豢养师被荒山野岭吞没,尸骸无存。 

有了这一层凶险,豢养师们成功的几率便小得许多了。因此江湖之上,百名豢养师中
,难得有一两个带着奇兽豢物的。能见着两名高等豢养师同时出现,已是非常罕见的
情形。但眼下群豪中竟然有三名高等豢养师,怎么不令大伙儿动容? 

几头豢物模样古怪,谁都不知道究竟是何名称。一头极胖极粗,厚皮上长满了癞疣,
便似一只能够学人站立的巨大蟾蜍一般。颈腹下面,象龙蛇一样有一节一节的甲胄。
另一头全身覆满密实的白毛,看不见头面,杵在地上,如同一朵硕大无朋的猴头菇,
若不是身侧两只长臂摇晃,谁都看不出它竟是一头活物。 

站在胡不为身边的,则是一只乌黑凶恶的秃皮怪物。直有两人多高,身周有许多肉孔
不住翕合,看起来如同马鼻子吸气一般。长鼻顶上两只眼睛不住看向胡不为,似乎甚
嫌他怀里的钉子响声太过刺耳。 

胡不为心头惊悚。这妖怪看起来似乎不怀好意,会不会竟然突袭,用长鼻将自己卷起
来放进口中?瞧它如此壮大,一口定能吞下两个胡不为。害怕之下,慢慢向外移动脚
步,要脱离危境。 

灵龙镇煞钉自三头怪物出现以后便不住鸣叫,长一声短一声,似乎在告诉胡不为身边
正是妖怪无疑。‘遇妖振而鸣’,点点妖气都能让它反应出来。身边群豪不知他的底
细,虽嫌他制造噪音,却只怒目看他,也不说话。 

此时天空的境况已渐渐变得明朗。付老三的大鹰毕竟只是俗物,虽然铁毛尖锐,到底
仍不是那头修炼数百年的妖兽对手。若不是还有几支飞剑大斧协助牵制,只怕早让妖
兽给扑下来了。 

三名豢养师再不迟疑,低声呢喃咒语,命令豢物上前夹击。顷刻之间,听得三头大怪
急喷鼻息,杀机愈来愈盛。 

“上去!” 

“杀!” 

三名豢养师同时喝令豢物。几头大怪急不可耐,便在群雄的注目之中,两只向空跃去
,那只白蘑菇却蹲了下来,背上白毛耸动,向两侧分开,显出了皮肉中一排如若利刃
的脊骨,显然那就是它的克敌武器。 

哪知便在这时,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变故出现了。 

人群中猛然响起激烈的尖鸣之声,众人都看见了,明亮的青光从一个抱着孩子的中年
汉子怀中透射出来,象几支锋利的长剑一般向外刺出,闪耀夺目不可逼视,未已,听
得嘹亮龙吟,一条粗如儿臂的青龙倏然暴卷,‘扑!’的穿入四丈外白毛怪物的体中
,将那刚刚激出三支骨刃的蘑菇怪击穿了一个大洞! 

豢物重伤,豢养师立时同受其害。倒霉的豢养师面上得色未消,胸口如中巨椎,‘噗
!’的喷出一口血箭,仰天向后倒去。 

便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青龙从白毛怪的胸腹间穿出,又一翻而上,向空中两头惊慌失
措的豢物激射。地面上两个豢养师目瞪口呆,全料不到在这当口竟会有厄运从天降临
,眼见着一条细长的青龙飞卷向自己的爱物,却来不及作出反应。 

又是胡不为! 

灵龙镇煞钉感应杀机而物化,却不辨敌我。眼见着三头妖物杀机浓烈,便即化做青龙
暴射出来,只在一息之间便夺掉了白毛蘑菇怪的性命,又向另两只豢物攻击。而天空
中被群豪围捕的那头妖怪此刻情急逃命,没有杀机,却竟因此逃过了一劫。 

青龙飞去如电,倏忽间便射到了黑色秃怪的身前。那怪见势危急,顾不得追击敌人,
急速旋转身子,如一枚巨大陀螺一般,从身周的孔洞喷出许多黏液来。液体遇风而结
,瞬间变成许多透明坚硬之物,在青龙破来的方向结成几层薄薄的护甲。 

‘呛!’‘呛!’灵龙毫不理会,一头扎了进去,空中响起两声清脆的金铁交鸣,火
星四迸。青龙的穿击威不可当,那黑怪结成的薄甲却也坚硬之极。在最前面的两层透
明护甲破碎过后,青龙的去势终于受遏,第三面护甲便穿透不了。青龙不等攻势变老
,尾巴突然向上翻起,一甩之下,龙头从护甲中脱套出来,几下转折,又扎向不远处
的癞疣蟾蜍。 

群豪目瞪口呆,全然不相信眼睛所看到的事实。看着那条小龙不过人臂粗细,竟然威
力如此,眨眼之间击杀了一头珍奇豢物,又迫得另两头仓促应付,实在是不可思议。
 

这时地面两个豢养师已回过神来,看见青龙在两头怪之间骚扰搏杀,搅得它们狼狈万
千,不由得齐向胡不为尖声叫喊:“啊!啊!住手!你到底在干什么!妖怪在上面啊
!” 

“快把龙收回来!别伤了我的乌蚪!” 

胡不为早傻了眼。他哪知青龙居然放着外敌不杀,却喜欢搞窝里斗?这篓子捅得也太
大了!听见两名豢养师慌乱的叫喊,脑中一点办法也没有。哭丧着脸看向天空,只盼
青龙大爷快些回来。 

然而青龙丝毫体会不到主人心中羞愧欲死的心情。上下左右翻飞,尽寻两头豢物的漏
洞攻击。两只巨怪被它突如其来的偷袭搅乱了手脚,先机已失,一直扳不回来。嗷嗷
怒吼,却只能想尽办法抵御。 

空中风云翻卷,沉声如雷。群豪纷纷赞叹,看向胡不为的眼神却多了几分敬畏。心中
均想:这人深藏不露,竟然身怀如此厉害的实学,差点看走眼了!以后可得小心提防
,莫要言语失敬惹他着恼。 

一龙两怪再斗得片刻,那蛤蟆怪终于在青龙的急攻中露了破绽,让青龙一头穿进手臂
去了。骨肉碎块散落下来,让那豢养师心疼得直欲大哭。还是另一名豢养师识得机变
,再也顾不得剿灭妖怪,急念豢物隐伏咒。空中黄光一闪过后,那头黑皮秃怪便凭空
消失了。青龙单挑癞疣巨怪,更是占尽优势,两下转折,又射伤了怪物的一条腿。 


豢养师手足同时巨痛,跪倒下来,但筋骨疼痛却远不及心痛之万一,放声哀号:“小
宝——!”眼眶登时红了。眼看着青龙在豢物身后盘个大弧又回卷过来,哪里还敢有
丝毫拖延?忙不迭念颂隐伏咒:幽浮兮幽浮,恶邪皆咸伏,速归无穷境,有温嘉赐汝
,卸去黄金甲,不得有耽误! 

‘咻!’的一声响,青光闪处,豢物硕大的身形一晃变作虚影。此时灵龙刚好追到,
却穿了个空。 

敌人既已消失,青龙便不再显形守护了。在空中绕了片刻,一头扎进胡不为怀中。这
下子人赃并获,证据确凿,胡不为待想抵赖却已不能了。 

满场一百多人的目光全都聚到了胡不为身上。敬佩者有之,愤怒者有之,更多的人却
是幸灾乐祸和惊诧。 

那姓刘的汉子是中原大派铁燕门的高手,叫刘振麾,行走江湖十余年,交游广博见多
识广,对江湖上知名人物的面貌习惯都曾有耳闻,但细看胡不为时,见他面目陌生,
却是不曾听说。疑惑之下,上前拱了拱手:“胡先生法术高明之极,恕在下眼拙,不
知先生出自哪个门派。”先前胡不为曾跟他提过自己的名字,刘振麾记心极好,当时
便已记住了。 

饶是胡不为吹嘘已惯,但此刻当着许多法术高人,却也心虚。一时讷讷,说不出话来
。众人见他抱着一个小婴儿,浑身又脏又皱,却是不敢心存轻视。刚才人人都已见着
,这貌不惊人的土包子一举杀伤了三头凶猛豢物,本钱雄厚之极。 

便在胡不为瞠目不知所答之际,六七名与那几个豢养师相熟的豪客却愤然冲上前来,
握拳攥刀,就要与胡不为理论。一名矮小粗壮的汉子情绪最为激动,几步跨到胡不为
胸前,骈指点着他的胸口怒骂:“你这狗贼!干什么放着妖怪不打,却来打伤我师兄
的养兽?!你知不知道,我师哥为了这头吞云雪猿吃了多少苦头,他一直把它当成亲
生孩儿来看待!你……你……一下就把它打死了!”说话间,语音变得哽咽起来,眼
圈也红了,两只钵大的拳头攥得紧紧的,这时,只要有人再撺掇一把,他便要老拳挥
向胡不为,哪管他是什么人。 

这人性情本就暴躁冲动,一向与师兄感情交好,此刻看到师兄被人打伤了,也不顾忌
厉害,直接上前卤莽问罪。 

胡不为慌忙退后几步,连连摆手:“我不是故意的,我……我……也不知道会这样。
”看着边上几个恶客眼中直要喷出火来,禁不住心中感到害怕,又往后退了两步,不
敢直视,低头看向地面嗫嚅道:“我……也不想这样。”心中忧惧交集,捅了这么大
篓子,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当真棘手!看这些人如此情急模样,断然是不会就此善
罢甘休的。 

几个豪客原本见他出手厉害,心中颇为忌惮,也不敢太过逼迫。但见他居然口头示弱
,无不大感意外,气势大涨之下,胆色怒气迅速膨胀起来,同时叱呵道:“你杀掉了
平师兄的吞云雪猿,又打伤了陈先生,这里每一个人都瞧见了,还想抵赖么!” 

“恶贼!你还狡辩!你不知道会这样?嘿!当真可笑,你当这里的众位英雄都是傻子
么?!”一个额上印着古怪咒符的汉子叫道,他哪知胡不为其实是个草包,全然无法
控制灵龙镇煞钉的威力,于胡骗子而言,这样的变故的确是始料所未及的。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胡不为愧得直欲钻入地面去,面对众人的责问,却是一点
计策也没有。他虽有一肚皮的诓骗伎俩,但此刻面对完全陌生的江湖之事,全然不知
如何应付。节节败退,三言两语下来,额边已冒虚汗。边上几个官差见他被群豪逼迫
得如此狼狈,面上无不露出欢欣得意之态。 

一个瘦子冷笑道:“打死打伤了人家的爱兽,一句‘不是故意的’便算完了么?是个
汉子的话,就得按规矩来办事,给大伙儿一个交代。敢作敢当,咱们仍敬你是个人物
。”胡不为睁目道:“规矩?什么规矩?” 

瘦子不知他全然不通事务,见他反问,还道他是装傻充愣,愤怒之下,手中铁锤向身
边空地奋力一砸,厉声道:“你真要仗持武力,欺人太甚么!?” 

‘嗵!’的一声巨响,怒风激扬。胡不为吓了一跳,见那汉子身边已多了一个宽深都
有六七尺的大坑。一时心中悚惧,哪说得出话来。 

“我说姓阎的,姓方的,姓郑的几个废柴,你们就别在那白费力气了。”人群中一个
阴恻恻的声音挖苦道。胡不为听出正是先前那欧阳先生在说话,却不知他为什么要帮
自己。听他继续道:“人家一出手,就杀了平七雁的小猴子,伤了陈果老的青蛙。嘿
嘿……你们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多大能耐,就敢上前去叫板?”刚才胡不为青龙发威
,将两个厉害豢养师逼得全无还手之力,人人都亲眼看到了。虽听那欧阳先生说话刻
薄,倒也没人反对。 

平七雁是海州叩庭门的三代弟子,虽常年隐在山中修炼不涉足江湖,但也颇有些声望
,算是北派豢养师中不错的好手,而陈果老是个江湖散人,无门无派,天下独行,实
力比平七雁只高不低。能一出手就将两人逼得一逃一伤的人,岂是平常人物?向胡不
为问罪的几个汉子虽然身手也不错,但比平七雁两人却差得多了。因此众人听了欧阳
先生的话,均在心中暗道:“欧阳毒舌说的倒也不错。” 

几个愤怒的江湖客听完欧阳先生的话,均自心中一凛。胡不为的惊慌之态刺激了他们
的胆气,差些让他们忘了这人其实是个厉害非凡的人物。以他的手段,己方几个人联
合起来也万万不足与敌的。想到这一层,几人登时气馁。犹疑之下,面上的怒色渐渐
平息下去了,只平七雁的卤莽师弟程七尧不识时务,仍愤然大叫:“欠债还钱!杀人
偿命!法力厉害就可以乱伤人了么?你杀了我师哥的豢兽,就得留下两条手臂来!”
 

听了他的话,身边几人同时着恼:“这笨瓜当真不知死活。”情况未明之下,将胡不
为逼入死路,可是万万使不得的,一旦惹他发飚,几人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只是大
家本是同一阵线,这时倒也不便驳斥那陷人于危境的草包。 

一个与陈果老有交的黑袍汉子拦住了程七尧,向胡不为拱手道:“阁下出手不凡,想
必有些来历,既然都敢把人打伤了,为何不敢亮出自己的名号?”他暗中寻思,胡不
为的法术虽然厉害,但己方所有人手都联合起来,也能凑出十六七人,群狼斗恶虎,
未必打不过他,只怕他出自什么厉害门派,背后靠山太过巨大,那就棘手了。 

胡不为见问,‘啊’的一声,瞪圆眼睛望向那汉子。他哪有什么狗屁门派。‘定马村
’一派用来唬那些没出过门的土老冒是没错的,但眼前几人都负有高深武力,眼中精
光闪烁,见识料想也是不差,他哪敢自讨没趣? 

几人等了半天,却等不到回答。不由得怒火又炽。见胡不为一张脸红了又青,青了又
绿,这一刻间也不知换了几种颜色,又时而咬牙切齿,时而冷汗涔涔,似乎就要下定
决心。然而始终就是口头上不吭一声。 

这时天空的妖怪早趁乱跑得无影无踪。圈外群豪纷纷聚拢来,看见几人只动口不动手
,都已等得不耐烦了。有人尖声呼哨,有人大声怪叫。一百来人从天南地北过来,素
来也没有什么交情,哪有耐心在这看几人演文戏? 

“阎正芳,你们要是不敢打就赶紧给人磕头跪下,叫了半天也没动手,有什么用?!
” 

“前天在路上遇到一人,跟我吹嘘‘剪魂虎’是怎么厉害,哪知今日一看,老子真大
开眼界了,剪魂虎老实得跟病猫一样,赶明儿我也改外号,叫上天入地追魂夺魄剪魂
神龙!保证比那只骚猫要名副其实。” 

‘剪魂虎’正是那黑袍汉子阎正芳的绰号。听得被人如此贬损,汉子面上怒色大盛起
来,正待不顾一切向胡不为挑战,耳中隐约听得场外两人嬉笑说话,登时如当头浇下
一盆冰水,整个人都凉了。 

一人道:“你想问问人家的来历再动手么?要是人家靠山强大,你们是不是要跪下来
叫人爷爷呀?!” 

另一人道:“阿唷!阿唷!那可糟了!这几个菜包子给人当孙子是当定了。我听说…
…他是疯禅师的私生子,那可万万招惹不得!还是赶紧跪下来拜爷爷吧。” 

先前一人嬉笑之声大盛,显然被这句损话逗得乐不可支。疯禅师虽然在江湖享有大名
,但年纪也不过四十余岁,胡不为年近三十,加上满面风尘,看来也快有四十岁了,
断然不会是疯禅师的儿子。 

“可别胡说!”那人强抑笑声,故做严肃道:“这人是玉林峰的入幕之宾,梅剑香可
日日离不开他……啊!啊!他用青龙,我想起来了!他是青龙士的拜把子兄弟!哈哈
哈哈!”两人越说越张狂,得意而忘形,竟然忘了胡不为其实是个高人,须得尊敬三
分才是。 

哪知他们俩的胡说八道,不但幸运万分的没招来胡不为的老拳不说,而且竟然还引得
有心人态度大变。 

“青龙!他用的是青龙!”阎正芳心头剧跳,脑中一个念头不由自主的浮了起来:“
看他这般有恃无恐的模样,难道……他当真识得青龙士?”震惊之下,望向胡不为的
眼光便也有些异样。青龙士简方叔,这个大名江湖中人哪个不知?人间术界泰斗之一
,豢养师中第一人。七年前牛角山树妖作乱,青龙士带着自己的九趾青龙参与伏魔,
瞬息杀敌,一战而成名。若是这人当真与青龙士有渊源,那这梁子要不要去结,可得
考虑三分了。 

一时心中翻覆,迟疑之下,向胡不为道:“敢问……先生与简大侠如何称呼?” 

“奶奶!”远处有人怪叫着回答,语气干脆利落不容置疑。 

阎正芳气结,两只拳头握紧了,额上青筋一闪而没。然而眼前事关重大,他哪敢有丝
毫殆懈,两眼不眨望向胡不为,盼望从他的神色中找出答案。 

胡不为何等样人?阎正芳前后态度几度变化,他怎会感觉不出来?十余年的诓骗生涯
,早将他的一双毒眼磨练得不漏巨细。这几人态度前倨而后恭,先前听到欧阳先生的
话时,气焰先压了一压,待得听到青龙士的名号,脸色更是难看之极。他脑中飞速转
动,刹那间便归结出两条极为有用的讯息来:这几人不知道自己的底细,不敢贸然向
自己动手;青龙士名头甚大,这些人投鼠忌器,担心自己与他有牵连。 


人性总是相同的,一旦弱点被人抓住,便轻易给人予可趁之机了。先前胡不为张皇失
措,无计可施,乃是对江湖之事不了解,空负一身欺瞒本事无处施展。正如一头老虎
面对全身是壳的王八一般,无处下嘴。待得揣摩明白了这些人的顾忌担忧之处,便有
了狐假虎威施展恐吓大法的本钱。刀之在我,割宰随意,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振奋
之下,惊慌之念尽收,脑筋急速转动起来。 

“咦!你们怎知我……我……”胡不为假意失声叫道,面上现出一副疑惑惊奇表情,
随即面色大变,似乎突然醒悟过来一般,赶紧极力否认:“啊!啊!不不不不,其实
我并不识得简大哥……不,简大侠!真的不识,你们可别胡猜!”欲擒故纵之法,胡
骗子用得老练之极。 

他深知,有些时候,越是极力否认一件事,越比直承其实更要令人相信。众人先被他
的失口之言引入了歧路,再听他的辩解,哪里还肯相信他与青龙士根本毫无联系?人
人都把他的辩解解读为:这人原来与青龙士当真有交情,只是不知为了什么机密任务
,不好泄露身份。 

“你果然和简方……方……大侠有关系!”阎正芳惊叫道。这一声叫来,胡不为与青
龙士相识的身份便当真坐实了。旁人再有疑虑的,都已烟消云散。 

“唉!这个……唉!”胡不为连声叹气,似乎被人识破身份极为无奈。 

那中原侠客刘振麾在胡不为身边注视良久,原先根本没把他与青龙士联系在一起。天
下能化出龙虎影象的又不只是他一人,岂能单凭此项就能判定?谁料想,阎正芳担忧
之下的随口一问,却换来胡不为的一番否认辩解。胡不为诈骗的功夫何等高明,神态
语调,无一不似真有其事。刘振麾虽然精明,却也辨别不出,心头大震过后,不禁暗
想:“想不到他竟然识得青龙士!” 

他原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当此时候,又怎会白白放过结纳高人的机会?只是胡不为
毕竟才闯了祸,当着平七雁等人的面,也不好表现得太过热心。脑筋一转之下,已有
计较,面上现出微笑来,向胡不为拱手道:“失敬失敬,原来胡先生竟与简大侠有交
,难怪如此出手不凡。不知简大侠派先生来,可是为着帮大伙儿除灭妖怪的么?”他
这条台阶送得高明之极,不动声色的将胡不为捧到除妖先锋的位置。这样一来,群雄
便是再有怨愤不满的,一来碍着青龙士的面子,不好发作。二来,胡不为是受命来协
助众人除妖的,众人无形间便欠他一份人情。虽然他不小心误伤了同伴,可大伙儿也
没法说他什么了。 

胡不为大喜,这人如此识趣,送的台阶平顺之极,日后脱困了定要烧几柱高香谢谢他
。心中乐翻了,面上却是另一副愁眉苦脸表情:“是的……他听说……啊,不不不…
…我真的不认识简大侠呀……我一点本事也没有,哪能高攀得上他老人家。”这句话
若是放在打伤三头豢兽之前说来,只怕人人都要相信的。众人常年行走江湖,眼睛雪
亮,如何看不出他其实法力低微,灵气不聚?但眼下人人都被骗得不明真相,对这一
番话却有了别的理解:青龙士委派此人办理什么机密任务,又怕他受到伤损,特意送
了他一样厉害非凡的器物用以保命防身。 

否则,以胡不为这般微弱的法力,却去哪弄来这么个宝贝青龙?要知道天下良器与良
兽一般难求,若说胡不为背后没有高人帮助,只是机缘巧合撞大运,捡了一个法力非
凡的宝物来,那是谁都不信的。 

结论得出以后,众人望向胡不为的眼光便温和了许多。刘振麾更是毫不迟疑,立马改
口道:“原来胡大侠不认得青龙士,是刘某猜错了。” 群雄一听,哪还有不识趣的
?纷纷附和。一人道:“胡大侠姓胡,简大侠姓简,自然没有什么干系。” 

“简大下名震天下,大伙儿都是万分敬仰的。胡大侠身手不凡,虽然与简大侠并没有
交情,但江湖英雄惟才是举,是好汉子大家都会敬重的。高某人今日就交你这个朋友
了!” 

“胡大侠是胡大侠,简大侠是简大侠,我‘舞天刀’赵京前都是很敬重的。日后两位
大侠若有差遣,在下一定不敢推辞。”这人在送人情的时候,却也不忘把自己的名号
挂上。只盼日后与胡不为相遇时,好提醒他赵某人曾经帮过他忙。 

也怪不得众人如此势利。江湖险恶,仇杀纷纷。各处有妖魔鬼怪作乱肆虐,又有豪客
逞勇殴杀。当此混乱之世,人人头上都悬着夺命之刀,谁都不知道下一刻的命运是怎
样。多识得一个厉害人物,到需要时便多得一份臂助。胡不为本就法器威猛,身手不
凡,更何况竟是天下第一豢养师简方叔的友朋,与他们攀上交情,那可是日后保全性
命的关键! 

听得许多江湖人物态度转变,纷纷向胡不为示好,那卤莽汉子程七尧面上怒色越来越
重,终于再也忍耐不住,冲上前去,一把揪住胡不为的衣襟厉声喝道:“识得青龙士
便怎样!便是青龙士本人亲来,打伤了人也要有个交代!姓胡的狗贼!你把我师哥打
得重伤,今日我决不放你走开!你……你……真要仗持武力逃脱,我死了做鬼也不放
过你!”他倒也有自知之明,知道以胡不为的手段,跟他硬干定是死路一条。所以先
把自己的后路设定成冤鬼了。 

身边群豪见状,莫不大惊失色,心中都想:“唉,这呆瓜自讨苦吃,如此向人挑衅,
真是不自量力。”料想胡不为听完这番话,定然大怒动手,青龙施展出来,程七尧不
死也要重伤。外围有幸灾乐祸观望的,更是煽风点火起哄:“程七尧!还跟他废话什
么,打呀!” 

一时众目聚集,都看向胡不为,不知他要用何种手段来化解这场纷争。 


“这位程大侠关心师兄安危,义气深重,当真令人敬佩。”胡不为直视着程七尧微笑
道。 

满场一百多人登时默然。人人大感意外。那莽汉更是吃惊,哪能料得到胡不为在此情
形下居然并不翻脸,反而夸赞自己义气深重。一怔之下,手上的力度放松了些。“自
古英雄,忠义勇烈,程大侠有勇有义,当得起这个英雄称号。”胡不为继续微笑着夸
赞,见程七尧面上一片茫然之色,将一手轻轻搭上他的手腕,温声道:“不过你别着
急,先把手放开好吗?” 

几句话下来,登时将程七尧烧到额际的怒火都给浇得尽数熄灭,那汉子被他出乎意料
的夸赞搅得心中疑惑,细思一下,复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不由自主将手松开了,还
老老实实退后了两步。 

“咦!?”众人尽皆诧异。谁都想不到胡不为居然这般胸襟广阔,排解困局的手法又
是如此高明从容。 

他们哪里知道,胡不为从十九岁起就开始了骗子生涯。实战既多,于各种各样的脱身
解困之法也极有心得。无数次被发觉受骗的狂怒村民围殴,无数次尝试说服解围。血
与泪换来的宝贵经验,岂是白饶的? 

面对狂怒之人,最好的法子就是微笑着夸赞他,与他温言商量,先让他冷静下来。这
便是胡不为的皮肉经验。此刻对付头脑简单的程七尧,果然一举奏功。 

“我不小心失手得罪了两位大侠,实在过意不去,好在本人对医术还有些心得,若是
大家不介意,让我来看看伤势吧。”胡不为微笑道,打架争吵他是不行的,但治疗伤
病嘛,那倒是小菜一碟。 

群豪让出一条路来,刘振麾将胡不为引到了两个倒霉豢养师的身边。陈果老正抱着爱
兽的一条断腿痛哭,他的蛤蟆怪小宝受伤沉重,十天半月之内怕是再召唤不出来了。
平七雁更惨,吞云雪猿被灵龙一举杀灭,伤及主人,到现在仍未醒来,面色苍白得怕
人。 

“师哥!”程七尧见了师兄的惨状,忍不住又大嚷起来,瞪圆了红牛眼怒看胡不为。
 

“我有治伤灵符,一服下去,不一会就能治好了。”胡不为忙道,赶紧从衣襟里摸出
定神符来,四下张望,却不知该问谁要些水来救急。定神符可不比干粮,没水也能生
咽下去。 

“胡大侠要找什么?”刘振麾适时问道。胡不为道:“我想烧符水给他喝,不知谁身
上带着水袋?”刘振麾扬声问了一遍,群豪都说没有。 

“胡大侠不用着急,这事好办。”刘振麾微笑道,转身向人群中招手:“请十二桥的
几位师妹变些水来,有劳了。”三个绝色女子轻轻走了上来,到两人跟前立住了。胡
不为见三人肤色晶莹,容貌清丽,美得跟年画中的观音一般。只是不知为着什么原因
,她们神色间颇有冰冷平淡之态,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 

一个衣衫袖口绣有小小粉莲的女子似乎是她们的头领。听她淡淡说道:“齐师妹,你
就给胡大侠凝一杯水来吧。”一个女子应了,两指虚捻摆了诀,也不念动咒语,伸出
一支笔直纤细的小指来只望空一点。 

立时,身边众人都听到了‘咝咝’的微响,许多细细的白丝凭空变化出来,如活物般
曲折流动,向着她的指头汇聚过去。这正是五行术法中的引水之术,借助体内灵气,
积聚天地之水。胡不为何曾见过这般精妙的凝水之法,张大嘴瞪着,眼见着万万千千
的白丝飞速游向女子的小指,只不过一息工夫,那女子指尖上便笼起了一小团蚕茧般
的雾气,莹莹流转,外部的细线不断注入其中,使得那团白物愈凝愈大。随着灵气输
出渐剧,雾气的凝聚速度也越来越快,空气开始漾动起来,众人头顶便如一大片透明
的湖水一般,层层波荡开来。 

‘啪!’一小片冰晶在腻指旁边炸裂,冰屑飞散,然而那支白嫩的小指似乎有着巨大
的吸引力,细碎的白点又聚拢回去,重又凝在一起,结成一小块透明的冰片。便在众
人的注目中,两片,三片,四片,冰片飞速生成,凝结得越来越厚,在空中变成一块
圆圆的底座。再须臾,更多的冰片依附底座堆垒起来。一个小巧的茶碗已粗具其型了
。 

待得胡不为的眼皮眨完十下,那女子便已经收手完工,平端着一只秀气的透明茶碗,
递给胡不为:“胡大侠,请。”杯子里面,居然满满盛着水。 

刘振麾当先拍起掌来,笑道:“素闻十二桥的行水之术与青叶门不相上下,今日一见
,果然精妙非凡,哈哈哈哈,刘某人又开了一回眼界了!”那姓齐的女子听见夸赞,
只微微一笑,也不说话,将茶杯放入胡不为手上便归回队中。 

胡不为连声称谢,再不迟疑,两指捏着定神符望空一抖,符纸引燃过后,投入冰碗中
。 

豢养师平七雁的伤势颇为严重,他的豢兽被灵龙穿击脏腑毙命,他的内脏便也受到了
损害。胡不为在牢中曾听柳根讲解过,略莫知道豢养师与豢兽同受其弊的道理。端水
走近前来,见平七雁双目禁闭,面白如纸,也不由得心中打鼓。手中这一碗符水可是
关系着胡家未来命运的,可千万别出了什么差错……万一,要紧时刻定神符突然不灵
,那就是打虎偏逢弓箭折,死定了。 

命程七尧撬开牙关,将一盏符水都灌了进去。 

“啊——”听见这一声叫喊,胡不为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定神符神效立显,才服下不到片刻,平七雁已剧烈咳嗽起来,直起身子,张嘴喷出一
大口淤血。这时,才把憋在喉间的一句哭喊嚷了出来:“九斤!我的九斤!” 

“师哥!师哥!你好了!”程七尧兴奋得大叫,冲上去扶住了他。然而平七雁此刻哪
有心情理会他?双目定定直视,眼中只看到了倒伏在两丈外的爱物的尸身。“九斤—
—”平七雁撕心裂肺的惨叫一声,一口气接不上来,仰天又倒了下去。身边的几位师
弟赶紧给他掐人中。 

这只是悲痛过度昏晕过去,听他呼喊之声中气十足,体内的伤势到底已经好了。 

这下子,群豪又大大意外了一回。看向胡不为的眼色中,又多了一层敬佩。人人均想
:“跟青龙士打交道的人,到底还有些真本事的。 

能在片刻间将半死之人从鬼门关拉回来,这般手段,江湖上算来算去也只有不到十人
能够办到。胡不为懵懵懂懂,又不明医理,兀自不觉其间有何可值惊讶之处,然而群
豪都是行家,惊佩之下,许多人登时称颂起来。其中尤以黑白老爷子许是非的嗓门最
大: 

“胡兄弟,你不但法力高强,医术竟然还是这般了得!小老儿当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江湖上有你这样的国医圣手在,实是大伙儿的福气啊,哈哈哈哈哈!”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胡不为虽然明知自己仗的不过是青龙士的名号,但好话听在耳
里毕竟受用。得意颠倒了好一阵。心中暗想:“原来我老人家却也不算太差劲。” 


听得群豪颂扬赞誉之声不绝于耳,胡不为大感陶然,又有些受宠若惊,直有平地突飞
青云之感。 

他却不知,随着这一夜的遭遇,命运的洪流再次把他抛到了浪峰之上,他再也无法选
择平凡和无所作为,他,还有胡炭的生命又一次经历动荡,融入这个让万万千千天下
人受尽苦难的乱世之中。 

看客的日子,终于结束了。因为,那包含着无尽激情,无数可歌可泣传说的江湖,那
风云与潜流并存,正义与卑劣交锋的江湖,已经在这样突然的时机,切入了他们父子
的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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