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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猛虎王朝》第三十四集
发信站: BBS 哈工大紫丁香站 (Tue Jul 5 15:54:08 2005)
第三十四集 第一章
赞美你,太阳神!因你的普照,世间方有一切!’
著名诗人,帝国贤智院平民派首领,御前咨议会副议长──高登巴赫,曾在自己的一
首诗中作如是吟咏。
但这些日子来,一想起这句鸟话,老子就想骂娘!甚至恨不得跑回去,把高登巴赫那
张油亮亮的胖脸,揍成柿饼!
高登巴赫的烂诗迷惑了很多少女的心窍,真以为世间的一切都是阳光带来的。但大沙
漠的存在,无情地击碎了他的谬论。
在这黄尘莽莽,飞砂走石的戈壁沙漠里,缺乏水、缺乏植物、缺乏动物、缺乏行人,
什么都缺,可唯独不缺的就是阳光!
为了躲避被高登巴赫无限崇拜的阳光,白天,支起帐篷睡觉,夜晚,披星戴月地赶路
。进入大沙漠已经一个月了,使团还没能走出这片沙的瀚海,一直过着这种昼伏夜行、颠
倒生物时钟的苦日子。
更可怕的是,那个重金聘请的领路向导,半途中因染上疾疫而突然身故,让使团陷入
了茫然不知前路的困境!
在大沙漠里头迷路,意味着死亡!
幸好,帝国是强盛而富庶的,东行使团带的资费也很充裕。早在进入大沙漠之前,使
团就做好了各种准备,光负水的骆驼就多达一百头,还有两百余头骆驼运载礼物、财货和
生活用具。另外,使团人也不多,总共只有十七人。除了我这个全权使节之外,另外只有
十六名随从,其中副使兼随行武官一人,文书参谋五人,卫兵十人。
人少,物资又充裕,故而我们虽已经在沙漠里跋涉了一个月,却并无生命之忧,紧巴
紧巴地使用,甚至可以再熬他两个月。
当然,一直这么胡乱走下去也不是个事儿,我们已经被海市蜃楼欺骗了一次,偏离了
方向,多走了一个礼拜的冤枉路。再这么折腾几次,水终有用尽的一天,如果到那时还没
能走出沙漠,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林斯顿!还没睡够呀!’
我在摇荡的驼背上胡思乱想,伴随着单调的驼铃声,开始迷迷糊糊打盹时,胖墩的声
音在我旁边响起。
胖墩,大名谢尔盖,是来自西大陆的斯甘特移民后裔,任此次东行使团的副使兼随行
武官。胖墩童年时就是我最要好的玩伴,长大后又曾当过我的战友和长官。他在帝国军队
中虽已位居纵队长高职,这次却因为我的缘故,自愿充当我的副手和护卫,陪伴我出使遥
远的东方。
‘亏你还是几十年的老弟兄,到现在还念错我的名字!’我用手搓着脸庞,力图让自
己尽快清醒过来,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叫林、思、东!’
‘你们远东人的舌头就是怪,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蹦,一点儿也不连贯。’
唉,明明他自己舌头的构造特殊,反倒埋怨我们远东人!
不过,这也不能全怪胖墩。因为在我居住的那灰狗辖区,即使在移民为主体的中央郡
,也算是著名的多民族聚居区了,来自东西大陆、五湖四海,各类杂烩都有。可绝大多数
的邻居和朋友,基本上都品味不出远东语那抑扬顿挫的美妙神韵,更念不准字句中阴阳平
仄的音调,故而干脆就把我的名字取其谐音,叫成‘林斯顿’——一个中央走廊地区的很
普通男性名字。
林思东这个名字,当然是爸爸替我取的,以示不忘故土,永远思念家乡之意。
爸爸,就是来自我此行的目的地——遥远的远东帝国移民。
当时的远东帝国,正遭受农民起义和北方蛮胡入侵的双重打击,中央政权摇摇欲坠,
各地方军阀趁势而起,割据称王。义军、胡人、地方军阀,加上不甘退出历史舞台的中央
军,混战不休,帝国分崩离析,富庶国土赤地万里,民不聊生。
我还在母亲腹中时,爸爸携带家眷逃难,跑出战火纷飞的家园,背井离乡,坐船赴海
外求生。爸爸的梦想,是到海外去,在汹汹乱世中寻找一片祥和宁静的太平之地,一家人
能过普通而平凡的安生日子。
不过,爸爸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了!
在这个尔虞我诈、人欲横流、暴力至尊的世界上,他心中的那个桃花源,只是一种不
切实际的奢望,一个无法实现的梦想……
无论我的家乡远东大陆还是西部大陆,无论中部大陆还是遥远的黑大陆,到处都有熊
熊烈焰在燃烧:
王侯贵族、军阀霸主,不停地征战讨伐,以并吞地盘,扩张势力……
来自严寒雪域、来自贫瘠草原、来自炙热沙漠的各类野蛮民族,纷纷窜出生存条件恶
劣的原居地,跑到繁华的农耕区来趁火打劫,杀人越货……
活不下去的老百姓,很多人铤而走险,或聚啸密林,或霸扼河湖,或占山为王,或拦
海剪径,干起了盗匪的营生。但主要受害者,却大多是和他们一样贫穷的普通民众……
‘如今这个世道,做个小老百姓,怎的会这么难哪……’
小的时候,我总是看见爸爸坐在屋角黯然神伤,总是听见他发出这种无可奈何的悲叹
……
爸爸和妈妈带着我走南闯北,在海外各地漂泊。爸爸在种植园当雇农,妈妈缝补针织
以贴补家用,只能勉强糊口,将将养活一家人。碰上旱涝天灾,遇到战争爆发,遭受匪帮
打劫,又只好抛下一切产业,举家逃亡。
自我懂事时起,我家已经搬了不只五次,有好几回是死里逃生,堪堪逃出蜂拥而至的
溃兵或盗贼们的魔掌……
豺狼当道,苍生何辜!难道,除了主动退化为吃人的豺狼之外,老百姓再无做人的机
会?!
天无绝人之路,我十二岁那年,我家的悲苦命运突然得到转机。
事出偶然,一次在镇上的酒馆里,爸爸不经意间听说巨木堡崛起了一个年轻的新豪强
——他的远东老乡丹西。
此公正四处出榜,招收移民,条件更优越得令人无法想像:
免费赠送肥沃的可耕地,附带提供无息借款购买农具,而且免征赋税一年;所有移民
,不论民族、信仰、肤色和性别,全部一视同仁;欢迎举家迁移,尤其欢迎有经验的农夫
牧民、有一技之长的手艺工匠、有一定资本的商人前来,自治领政府将对他们给予更优厚
的待遇……
如此消息,爸爸尚是首次得闻,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这个冷酷无情的世界上,芸芸众生不过是权贵们砧板上的鱼肉,战场上的肥料。贪
婪的庄园主恨不得榨尽雇农血管里的最后一滴血汗,无耻的帝王诸侯恨不得盘剥掉子民口
袋里的最后一枚铜币!
稍微知道节制和收敛一点的,都被冠以名不副实的所谓‘仁君’称号。
可是,世上居然还有像丹西这样慷慨的领主!
在第七次被逃散的溃兵烧毁茅屋、掠劫一切后,爸爸终于下定了决心。
带着怀疑的态度,怀揣惴惴难安的心情,做好了应付上当受骗的一切准备,我们一家
人再次上路,成为了猛虎自治领中央郡的第一批移民。
这一次,是爸爸数十年人生旅程里作出的唯一正确选择。
所有传闻,居然都是真的!
一切承诺,都迅速兑现!
理想中的桃花源,真的就在此地出现了!
当自治领的官员得知我们是来自远东帝国的移民时,二话不说,给我家的一百亩水田
,比榜文上的承诺还多加了一倍。
或许有些其他地方来的移民认为丹西领主对自己老乡的偏心,不过,大多数人还是对
此表示理解。因为我们远东帝国人,种地可是刮刮叫,非常有名,秉承数千年的农业传统
,讲究精耕细作,粮食作物的单产极高。中部大陆的人都非常好奇,也非常惊讶,传闻在
遥远的远东帝国,一小片土地竟然能够养活那么多人!
爸爸在家乡就是一把种田的好手,此刻有了属于自己的土地,更是兢兢业业,日夜劳
作。他的努力很快就获得了意想不到的成功,我们家不仅赚取了丰厚的收入,而且因成为
中央郡单产最高的农庄,引起了自治领高层的注意……
当时的中央郡总督马特先生亲自前来拜访,再免费赠送了我家四百亩水田,要求爸爸
把这五百亩地建成农业示范区。马特总督还把我家定为农业技术传播站,聘任爸爸为站长
,自治领政府每月还另外支付他颇高的薪水。其责任则是,当周围的农场主、农户前来取
经学习时,毫无保留地倾囊传授农耕经验,讲解自制农具的制造方法和使用技巧。
爸爸其实比以前更加辛苦了,除了种好自己的五百亩水田之外,还要每天给上门求教
的邻居讲解示范,传授来自远东的先进农耕技术,有时甚至被请到闪特、大荒原遥远的地
方,给当地农户推广轮耕、育秧、培土、密集播种、施肥、除虫等技术,跟一些其他地区
的种田能手们交流讨论如何提高单位田亩的产量。
忙惚儿一整天,回到家也不得安歇。自治领的两个书记官像影子一样吊在爸爸身边,
记录下他的方法和技巧,为编撰《农桑辑要》积累素材和资料……
妈妈开始有怨言了:以前当雇农,好歹晚上和农闲时能歇口气,如今可好,连深夜都
不得清闲!
爸爸却似乎乐在其中。
他虽然更忙更累了,但却像换了个人似的,整个人的精神面貌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原本满脸皱纹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爽朗的笑容;原本佝偻的脊背,第一次挺直了腰杆…
…
按爸爸的讲法就是,他活了大半辈子,第一次感到了做人的尊严!
不仅马特总督,后来的苏雷执政长官、红发席尔瓦总督,甚至连丹西领主,都曾来我
家做客!
丹西领主打一开始就是充满了争议的传奇人物,厌恶他的人极度仇恨,视之为邪魔恶
鬼,是杀人不眨眼的可怕霸主,但崇敬他的人极度喜欢,把他当作救世明主,顶礼膜拜。
不过,在当时他来我家做客的时候,在十三四岁的我的眼里,他就像一个和蔼可亲的邻家
大哥哥。
丹西领主和我一样,都是远东帝国人,却从未到过家乡。除了父母,周围的邻居没几
个人能准确的念出我的名字,都叫我林斯顿,可丹西领主却能字正腔圆、发音准确地说出
我的真名‘林思东’。他拍着我的肩膀,亲切地叫我‘小弟’。不知道从哪里打听来我喜
欢画画儿,他还送我一本由行商万里迢迢运来的远东画册——《丹青图鉴》,鼓励我好好
读书、好好画画。
我们远东人讲究孝道,崇尚百善孝为先、敬老尊贤,丹西领主亦不例外。他对爸爸妈
妈也格外客气和尊重,称他们为自己的远东老乡,还亲自给爸爸斟茶倒酒,要求他继续为
自治领的农业发展作出贡献,也跟妈妈嗑家常,聊天说地。
不过,在有些方面,从小在两盟半岛长大的丹西领主,依然有自己鲜明而独特的个人
风格。
饶是爸爸在自治领定居的这几年见了不少世面,对丹西领主的亲访也感动不已,称自
治领对我们家实在是太好了,自己一辈子也没有这么风光过,比在家乡时中了状元还荣耀
。
这个时候,丹西领主接话道:‘你怎么不是状元啦?你就是种田的状元!’
本来比较拘束的妈妈,此时也乐了,‘种田还有状元呢!俺在老家还真没听说过哩!
’
丹西领主亦是开怀大笑,‘远东帝国的状元,是些摇笔杆子的状元,你们呢!是抡锄
把子的状元。咱们自治领啊!讨厌虚文假套,就讲求一个实用。那些个笔杆子状元们,搞
些文绉绉的歌功颂德拍马屁的玩意儿,我还不大乐意搭理他们,而你们这抡锄把子的状元
,可实实在在地造福了咱自治领,功劳比他们大多啦!你,就是我丹西钦点的状元!’
离开之后,丹西领主最后那句话居然应验了。
丹西领主回去后不多久,还真的派人给我家送来一副匾额,上书‘农桑状元’四个大
字。这副匾额,一直悬挂在我家院门上。爸爸妈妈视之为心肝宝贝一样,每天都细细地拭
擦,不让它染上一丝灰尘……
爸爸无私地传授耕种知识和技能,也使得我家成为左邻右舍中最受欢迎的农户,我到
小伙伴们家里去玩,叔叔阿姨、爷爷奶奶们都争着往我手里和口袋里塞好吃的。
真的,实在是太好吃啦!我吃过纯正罗曼风味的火腿、布鲁斯岛独特手法腌制的碱鱼
、斯甘特老大爷烤出来的麦饼、呼兰厨师做的羔羊条、詹鲁大婶煎的土豆片……哈,真是
数都数不过来!
咱们邻里的关系也都特别要好,特别和睦。
别看在西大陆,斯甘特人和罗曼人杀得两眼通红;在东大陆,远东人和呼兰人有长期
的历史积怨;在中部大陆,闪特、塞尔、詹鲁三个大国互相欠下累累血债;可一进了咱中
央郡,不论来自哪里的移民,再没人记得那些个家仇国恨。
大家都以一个自由民身分而自豪,而骄傲!
真应了那句话,天下穷人是一家,咱们下层老百姓,哪有心思管那些个破烂玩意儿。
仇怨憎恨,都是那些贪婪的王侯贵族们搞出来的。农活正忙的时候,谁愿意离开家乡,放
下锄头让田园荒芜,扔下牧鞭让羊群跑散,背着刀剑去砍人?!
以前的庄园主、贵族老爷们,根本不把咱们当人,平时把我们当成畜生一样使唤,打
仗了又把我们推出去当炮灰,而在中央郡,却真正是咱自己的家。不用缴税,不用纳粮,
辛勤的汗水浇灌下去,收获的都属于咱自己的!
那些公子少爷、娇娇小姐,把咱这些乡巴佬土包子都视作是傻瓜和蠢蛋。甚至包括贤
智院的那些贵族派领袖,平时精明能练,为国家之干城,可一到这个问题上就习惯性地莫
名其妙地犯迷糊。
其实啊!这个世界上,谁又比谁傻多少?!咱老百姓的心里头透亮着哩!
谁对咱好,咱就对谁好,谁把咱当人,咱就听谁的话,替他卖命!
到了这中央郡,不仅所有移民都非常认同自由民管理制度,把这里当作了真正的家,
而且很多人都转了性子,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比如说,我爸爸就是一个。
以前吧!他原本是一个胆小懦弱、谨慎入微的人,生怕惹事上身,碰到什么都躲着绕
着走,可来了中央郡,他却成了一个狂热的爱国主义者。
还记得那一年,无耻的塞尔人入侵中央郡,摧毁了爸爸的试验示范田。爸爸站在巨木
堡的城墙上,望着远处田野上的大火,一个大男人竟然也哭得昏天黑地,好不容易才被守
城卫兵们拽了回来。
回家后,他就躲进后院的柴房里劈啊凿啊!干了好几天。
等他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的不是什么自制的新奇农具,而是一根他亲手做的长矛!
‘娃啊!以后别弄文了,’爸爸走进我的小屋,把我的童书和画笔扔到一边,将长矛
塞到我手里,‘咱练武!’
‘爸爸老了,不中用了,上不了战场,只能替自治领扛锄把子种地。你还小,长大后
别干这活,要给自治领扛枪背剑!谁敢侵犯咱自由民的土地,咱就拿他的尸体肥田!’
第一次卫国大战后,尽管我家只有我一个独子,尽管丹西领主和灰狗辖区长老都同意
给予特殊政策,尽管妈妈强烈反对,但爸爸还是执意把我送进军队,让我自小接受自由军
团的军事训练。
移民中央郡后,家境也宽裕了很多。爸爸特地跑到胡玛人的马市上给我挑了一匹最健
朗的战马,又亲自带我到黑岩城有名的‘神工锻造社’为我定制了一副最坚固、最贴身的
铠甲,然后领着我走进了自由军团总部的大门。
‘这个娃儿,以后就归你们啦!’爸爸把我亲手交给独眼龙巴维尔。
从此,我加入自由军团童子军,开始了一名自由战士的生涯……
我在中央郡生活了七年,十三四岁的儿童变成二十出头的青年,也从一个自小跟着父
母到处颠沛流离的小屁孩,成长为一名受过系统军事训练的年轻士兵。
小时候,我和同辖区的小伙伴们,就与其他地方的孩子们玩不同的游戏。他们在打陀
螺、抓蛐蛐、逮蚂蚱时,我们却在一个满脸横肉、断了一条胳膊的退役老兵的指挥下进行
军训。
一群还吊着鼻涕的孩子,被召集到一起,在操练场上走队列。我们还经常跑到草地上
赛马,到累斯顿河上赛舟,负着沉重的背囊进行上百公里的长途行军,进入山区围猎兽群
……
小孩子们自己垒营墙,自己做饭,风餐露宿,经常与星星作伴,跟月亮同眠……
一两个月里,只能回家歇息几天时间……
在童子军的军营里头,我们学到了很多东西,知道有关在战场上如何保存自己、掩护
战友、杀死敌人的诸多实用技巧……
在童子军的军营里头,我们认识了很多同龄的孩子,跟不少未来的战友结下了深厚的
友谊……
当童子军完成了‘成年礼’仪式,正式编入自由军团的第二梯队——青年军部队后,
有些伙伴会成为上司,有些伙伴会成为下属。
青年军经过三年的辅助作战阶段后,就成为自由军团的主力——壮年军老兵部队。在
开国时期,每年都有战争,青年军的过渡期往往缩短,甚至被直接投入主力大决战。
无论在训练、演习还是实战中,童年时就形成的默契,起了相当大的作用。大家心意
相通,配合无间,对彼此的脾性和特长等都非常熟悉,往往一个眼神的交流,就知道了对
方的想法,知道自己该如何行动,以共同达成预定军事目标……
在童子军部队中,我属于罕见的另类。
大多数孩子都是深受英雄主义影响的热血男儿,崇尚勇猛奋战,对于老兵们讲述那战
场上惊心动魄的场面,讲述丹西领主、别亚将军等人的传奇事迹,个个听得津津有味。很
多人从小就以‘小兵法家’、‘小勇士’而自诩,而骄傲。
但我不同。自小我就不大喜欢当打打杀杀的武士,更喜欢做散漫闲适的文人,尤其喜
欢画画,无论是远东的水墨、工笔,还是西方的素描、油画,都颇为擅长,大伙们又都称
我为‘军中小画师’。
闲下来的时候,我经常支起那个简易的画架给伙伴们画像,而作为交换,行军时我的
背囊有人替我背,拾柴火、侦察、放哨等任务有人偷偷帮我完成。故而我虽然比较懒散,
但几年的童子军生活居然也这么成功混了过来,熬到了举行‘成人礼’的那一天。
我在军营认识了很多伙伴,但其中最要好的只有两个,野牛和胖墩。
胖墩不必说了,他是斯甘特人,来自拉舍尔王国的移民,与我同龄,自小时候起就一
直担任长矛手。这个长着两撇胡子的家伙,矮矮胖胖,圆滚滚的,下盘极稳。十五岁的时
候,他手里端着长矛一蹲,再健硕的战马也能被他挑得飞起来!
胖墩后来无论是指挥小队、中队,还是大队、纵队,他的部队都是精锐王牌之一,即
使在竞争激烈、盛产步兵统帅的猛虎军团重步兵中,也排得进前几名。
野牛来自斯甘特人的死敌——罗曼帝国。罗曼人是天生的重骑兵,身高体大,力壮如
牛,配合满头飘逸的金发和一双碧蓝的眼睛,煞是威风凛凛。
野牛的年纪比我和胖墩大三岁,比我们早三年时间离开童子军,所以当我们刚刚完成
‘成人礼’仪式,还只是没有尝过血的新兵蛋子时,他却已经在两盟半岛有了两年的实战
经验,并升任了重骑兵小队长职务。
他当时那个神气呀!
就连我这个平时不怎么在意军职军衔的人,也羡慕得直流口水,而胖墩那家伙就更甭
提了!
野牛虽然成了灰狗辖区的一颗新起之星,在外头趾高气扬,但对我和胖墩,尤其是我
,特别关照,像大哥哥一样无微不至。这不仅因为我们两家是很好的邻居,也不仅仅是童
子军时代形成的友谊,更因为一层特殊的关系——他的妹妹‘牛妞’。
事情还得追溯到我二十岁成年礼的那天晚上。
我们家是远近闻名的富裕户,爸爸凭其农业技术水平和无私传授的精神在乡村很有威
望,所以很多邻居都提着礼物赶来庆贺。
当然,按照自由民乡村心照不宣的规矩,某个男青年的成年礼仪式,其实也是父母挑
选媳妇,女方父母上门求亲的最佳机会。
父母们站在远处聚首,吹嘘自己的儿子强壮有力、聪明能干,夸耀自己的女儿漂亮动
人、善于持家。小伙子和姑娘们则纷纷跑在火堆旁吹拉弹唱、跳舞嬉闹,寻觅未来的伴侣
,找机会向心仪的人表白。
在欢快的气氛中,男女尽展才艺,向异性显示魅力,浓烈的荷尔蒙气息扑面而来。有
的人吭声高歌,有的人翩翩起舞,连胖墩这样不善交际的人,也兴奋地拉起了手风琴……
由于我们家的地位,很多邻居的女儿都赶来参加仪式,打扮得花枝招展,被父母作为
候选新娘向我的爸妈推荐。
爸爸相中了一个漂亮的詹鲁女孩,妈妈钟情于一个远东老乡的女儿,可我的眼睛,却
锁定在一个高大白皙,脸上有些可爱雀斑的罗曼族女孩身上……
她就是牛妞。
事后,爸爸妈妈拗不过我,只得尊重我自己的意见。
‘嗯,那个罗曼女娃子,骨架结实,身高体大,以后肯定能干不少农活。’爸爸无奈
,只能点头。
‘老东西,你挑媳妇还是选牲口呀!’妈妈白他一眼,‘女人,就该温柔贤淑。’
‘可娃儿就瞅人家顺眼啊!’
‘唉,崽大不由娘,’妈妈也只能叹气,‘让他自己定吧!’
就这样,我跟可爱的牛妞订了婚,也成了野牛的妹婿。
第二天,我家按远东习俗送去两匹锦绣缎子,女方家按罗曼礼节回送几米洁白的亚麻
布。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订婚那天,平日活泼开朗的牛妞,羞云满面,小雀斑儿一闪一闪的,可爱极了。我也
有些不好意思。只有野牛高兴得合不拢嘴,一会儿亲亲妹妹,一会儿抱抱我,屋里屋外地
忙惚儿……
俺们远东家乡有句俗话——‘好景不长’。
我刚订亲没两个月,还在进行婚礼筹划,就发生了与塞尔人的边境冲突。
随即,一个月后,爆发了自治领与呼兰帝国的全面战争……
我、野牛、胖墩,还有千千万万的家乡伙伴,作为自由军团的战士,义无反顾地走上
了战场……
‘喂,林斯顿老哥,发什么愣,走什么神呢?!’胖墩苍老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打
断了我的思绪。
‘哦,没什么。’
‘还没什么哩!我看你嘴角含笑的傻样子,肯定又在记挂嫂子了吧?’
‘去,’我白他一眼,当然不肯承认被他猜中心思,‘我在想念野牛哩!’
但此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因为,我的慌不择言,触及到我俩一片共同的无法忘怀的心灵隐痛……
‘野牛……’果然,胖墩的花白胡子颤动起来,声音也变了调,‘唉,靛河大战……
’
我也不由得别转头去,偷偷擦去眼角一滴浊泪……
思绪,瞬即又被拽回了那个金戈铁马的伟大时代……
第三十四集 第二章
第二次卫国大战。
第一阶段,我们打得非常顺利,顺利到我们青年军根本捡不到任何上阵厮杀的机会。
孔狄将军率那支闻名遐尔的‘尖犀骑队’实施斩首行动,拿下了塞尔首都独角堡,丹
西领主的猛虎军团、查理军团长的蛟龙军团和威达将军的詹鲁兵团也一路横扫,强大的邻
国塞尔迅即覆亡……
自治领素以怜恤士兵、爱惜生命著称,在决胜战场和关键时刻,一般都派遣精锐部队
担纲主力,至不济也是由具有丰富战争经验的老兵们上场,除非极端情况,不会派没有实
战经历的青年军上阵杀敌。
由于前线形势一片大好,我们青年军总是被安排充当战略预备队,轮到最后才上场收
拾局面,干的也都是押运军粮、接管新占领土、扫灭滋事土匪和平定叛乱等工作。
当然,任何攻势都有个头,不可能这么飞速地一直杀到头。
那一回也不例外。
自治领势如破竹的攻城略地,终于在靛河附近放缓了节奏,停住了飙进的脚步。被我
们骂做‘大魔头’的柯库里能,率领庞大的呼兰西征集团,正面迎了上来。
前方战线停顿了下来,而我们后方的预备队却反而加快了调度步伐,全速开向重兵云
集的靛河主战场……
在靛河西岸,我、胖墩、野牛,三个曾分别数月的好伙伴,又聚头了。
野牛是重骑兵,因为在塞尔战役中表现突出,短短数月时间又被擢拔,升任中队长职
务。
胖墩是步军长矛手,入伍不久,已是军中小有名气的‘大力士’,得意洋洋。他由于
一直在后方从事扫尾工作,从未打过仗,故而手心发痒,急不可耐地想冲上最前线去杀敌
立功。他每次见到野牛都会抱怨不已,一副生怕功劳都让老兵们抢光了的猴急样儿。
而我,则属于轻装游骑。尽管爸爸花大价钱给我购买了最好的武器装备,希望我能成
为一名重甲骑兵加入赫赫有名的亲卫纵队,将来光耀门楣,但自由军团的军官根据我的远
东人体型,综合评判力量、灵敏性、马术、枪法、箭术等各项指标,最终还是把我编入了
轻骑队。
与其他军队不同,猛虎军团对于如何用人有自己独特的观点。军官们尤其珍惜我们这
些自由民的子弟,这些从童子军营一路训练出来的嫡系部队。他们并不因为我的懒散和文
静而嫌弃我,相反,军官们量才适用,发掘出我善于画画的特长,从而任命我为侦测游骑
,专门负责战场预侦和地形测绘工作。
我遵照军官的指示,把塞尔王国各险峻的战略要地、大小城池、行军通道等都绘制成
标准军图,一路走下来,倒也优哉游哉,游山玩水,倍感舒适。
这样的‘战争’,我最喜欢了。
到了前线,相聚不及一个星期,三个好伙伴又被迫分开了。
野牛带着他的重骑中队最先离开。
走的时候非常匆忙,野牛只能托人送给我们一张纸条,连当面告别都来不及。
在纸条里,他只知道自己要带着队伍离开,但除了立刻开拔的命令之外,他没有得到
任何其他信息或者暗示。不仅普通战士和野牛这样的基层军官,就连野牛的上司,大队长
和纵队长这样级别的将领,也搞不清楚要开赴何方。
紧接着,第二天晚上,我也接到命令,跟随轻骑大队立刻出发,二十分钟之内必须打
点完行李启程。
和野牛一样,我也来不及跟胖墩告别,只能匆匆写张纸条留给胖墩,随后马上跟随战
友们行动。
行军路线很怪异,我们不是向西、向北去迎战呼兰蛮子,反而朝西南边的后方挺进。
这次的军事行动不仅路线令人无法理解,而且行军过程也异常诡秘。
我们在黑夜里静悄悄地离营,不打旗帜,不吹号鼓,不许部队发出任何声响。
一路上,白天我们躲在行营里睡大觉,晚上却要披星戴月地连夜急行军。
大家都很疑惑:塞尔全境已为我们控制,我们是在自己的后院里行军,为什么却要像
做贼一样的,生怕任何人看见?
带队的将官同样也不清楚是怎回事,只知道上峰就是这么吩咐的,必须遵照执行。另
外,他也不知道目的地究竟在哪儿,只晓得,先按这个方向走下去,具体去向,到时候会
有千里灵翔通知自己。
经过几周的秘密行军,我们抵达了塞尔王国南海岸的一座不知道名字的渔港。
好家伙!在那里已经聚集了相当多的骑兵,足有一两万人,而且都是像我们一样,从
前线秘密撤回来的。
大家离开军营的时间不同,走的路线不同,但行动却都是一样的不可理喻,在夜间悄
然急行,避免被任何人察觉,而且几乎所有人都漫无头绪,不知道目的地在哪,为什么要
这么行动?!
渔港早已做了预先疏散,成为了军事禁区,除了一些后勤支队外,见不到任何闲杂人
等。
白天,我们被锁在屋子里睡觉,到了子夜时分,一支庞大的船队在港口靠岸。
大家马衔枚,人噤声,在长官们的带领下牵马走上各艘运输船。
载满兵马后,船队就离港出发,朝大海深处航去……
船舱外遮罩了厚厚的帷幔,装扮成运货商船的样子,船舱里严禁任何喧哗,说话都要
压低声音。
身旁的战友们全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到底要干什么。
一些人嘀嘀咕咕地咬耳朵,传播各种流言,一些闲极无聊的家伙开始押宝打赌,猜测
目的地在哪!
还有几个原先就在累斯顿河边当渔夫的自由军团战士,偷偷地窥视帘缝,希冀预测方
位,赢得那笔丰厚的赌金。
可这几个熟悉水性的弟兄,也完全被搞糊涂了:舰队一忽而往南朝大海深处走,一忽
而笔直东进,一忽而又往北!
来回折腾几次后,大家的方位感全都被搅混了,搞不清身在何处,船往何方……
经过十几天莫名其妙的航海,我们终于登陆下船。
下船的那个时刻,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大陆历九九八年二月二十三日子夜。
没错,就是那个载入史册的日子,自治领主力部队与呼兰帝国及其附庸军殊死决战的
那一天凌晨!
战舰与港口航灯进行接头暗号核对无误后,在领航小艇的引领下,庞大的舰队鱼贯驶
入海港。
当时的天色还是一片漆黑,冬季的夜空只有启明星在满含倦意地眨着眼。几排防风灯
笼悬挂在码头各处,惨淡的灯光照耀着空荡荡的港口,显得异常孤寂……
打破静谧的,是一艘接一艘的运兵船和运马船,在领航小艇的引导下,悄悄地进港靠
岸,卸下一批批兵士和战马……
昏暗的灯光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悬挂着猛虎军团帅旗的一艘三桅巨舰。
身边有懂得门道的弟兄议论,那是威达将军的座舰,看来这次任务的总指挥官是领主
的铁杆兄弟——独臂神射手威达。
跳下船舷后,我们个个都面带兴奋和好奇的表情,焦急地四处张望,不断打听,都想
尽快知道自己的落足之地究竟是哪里。
之所以这么急,是因为那笔赌金实在是太丰厚、太诱人了。整船战士因为无聊而打发
时光,几乎每个人都下了注,投注总金额已经超过了一百金币!
然而,任何人都没能发财。
谁也不会想到,我们到达的居然是千湖独立领!
很多战友或许是头一回听到这个名字,因为千湖独立领比起走廊各个大国而言,实在
是有点太小了。虽然我国也号称是猛虎独立领,但两者疆域恍若巨象之于蝼蚁,根本不可
相提并论。
不过,作为测绘军士的我,对于地图并不陌生,非常清楚这个独立领的位置。
这是一个任谁都不会想得到的登陆地点,一个完全出乎意料的进攻集结区!
千湖独立领与靛河独立领、红杉独立领一样,属于东西狭长,南北很短的蠕虫状小国
。所谓千湖,并非该国境内有千座湖泊,如若这样,小小的独立领肯定装不下,而是该国
北部有一座‘千湖’,成为与苏来尔的国境分界线。
千湖是一座内陆碱水湖,面积辽阔,苏来尔与千湖独立领各据南北对峙,除了一些陆
地防御堡垒,两方在此水域的水师力量相当,苏来尔一边还要略占优势。
从地图上看,千湖独立领跟靛河东岸的预定主战场似乎毫不搭界。
若说要侧击靛河东岸敌军,靛河独立领应该是最好的选择,登陆该领后,可以直接出
现在呼兰大军的南侧,对敌方作战部队的侧翼形成巨大威胁。
由于千湖的阻隔,我军在千湖独立领登陆后并不能直接开向战场,必须绕一个大圈,
途经苏来尔境内近百公里土地,才能抵达靛河主战场,才能杀至呼兰西征部队的背后。
而我军若提前在一个封闭的内陆湖大造战船,不仅一次战役后船只就失效,浪费资财
,而且难免引发警觉,得不偿失。就算我们能成功实施欺诈,秘密造出大量战船,光千湖
水战消灭对岸的苏来尔水军,就会打上好半天时间,而那时,呼兰军方早已获知情报,调
来军队协防,所谓偷袭敌后的战略突然性将不复存在。
可以说,任何指挥官都会判断,我们不可能在千湖独立领登陆并直击本军侧后,从而
不会在此区域布下多少防御兵力,以免分薄前线兵力。
但在咱猛虎军团,在丹西领主的字典里,没有‘不可能’这个词。于‘不可能’处出
奇兵,一直就是我们的拿手好戏。这也是很多传统军事强国与咱们作战时倍感呕火的地方
。按他们的说法就是,我们是一伙无法无天的强盗贼匪,在政治领域锐意创新,肆无忌惮
,在战场上亦狡诈无比,独出心裁,从不墨守陈规,根本不受任何限制……
当然,我猜不出决策高层为什么出此奇招,走海路秘密把我们投放到这个毫不相干的
地方来,而且,我对兵法也没有太大兴趣研究。我只知道,咱猛虎军团既然敢这么玩,肯
定就有它的道理,丹西领主出此奇招,既然连我们自己人都骗过了,自然也能骗过柯库里
能那个魔头。此战与我们过去的任何一场大战一样,又必将创造一个军事史上的奇迹!
不过,在我的自由民战友当中,很多人以未来的将军自居,颇爱谈兵法。
谈兵就得画图,他们当然不肯放过我这个提笔就能画的测绘军士。
没法子,我只好拿起剑,在一片松软的泥地上把从靛河到千湖独立领的地图画了出来
。
随着战舰一艘艘靠岸,从船上下来的骑兵战友越来越多,也有越来越多的‘未来的将
军候选人’围拢到我的身边来,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一个小队长自负地双手抱胸,侃侃而谈,‘蛟龙军团的存在,令我军拥有水上优势,
这种优势对战役的影响,不仅仅表现在靛河之上。蛟龙军团真正的主力舰队,既不是跟随
查理军团长在靛河流域协助步兵作战,也没有跟随阿尔古远征象牙港。以上两者其实都是
迷惑敌人的假象,造成敌人的误判……’
另一个年轻的战士迅即接过话头,口气同样是一副未来的元帅舍我其谁的样儿,‘不
错!绝大多数三桅帆舰和征集到的大量民船,被悄无声息地分散成许多支分舰队。这些船
队从塞尔沿海各港口出发,接载我们这些从前线偷偷撤回的超过十万的骑兵部队,然后又
分头朝大海进发。各支船队选择罕见的航线,绕一个大圈,在大海深处重新集结,组成一
支庞大的运兵舰队。随后,舰队先向东,再向北,趁着黑夜的掩护,偷偷在千湖独立领登
陆。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丹西领主麾下的几乎整个主力骑兵集团,都被秘密地输送
到了战场东南边的千湖独立领……’
又一个不甘寂寞的愣头青掺合进来,而且上升到军事思想的高度,‘这就是我军的最
厉害之处,多兵种协调作战的能力。丹西领主的一个一以贯之的治军思想,便是多兵种合
成作战,水陆协同,步骑联合,轻重搭配,凭借强大的综合实力击败对手,消灭敌人。两
盟半岛打异教徒如此,反攻塞尔王国如此,这次跨河进袭呼兰狗贼,亦是如此。这可不再
是在靛河上一夜间变动浮桥位置的那种战术性的惑敌行动,而是一次战略性的兵力大调度
,在呼兰大军屯集区域的东南方向开辟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新战场!’
‘也不见得有多高明吧!’小队长见自己的风头被盖过,很不满意,为了展示自己的
满腹韬略,这小子居然转变立场,站到了我军的反面,‘领主还不是受到他老丈人艾哈迈
德远渡重洋征服两盟半岛的启示?凭借庞大的海运能力,把重兵集团直接投放到敌军侧后
,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给对手以致命一击。’
‘非也,非也,’有人居然跑到敌人一边去了,自然是立刻激起弟兄们的奋力反驳,
‘这次行动不是对艾哈迈德的简单模仿和重复。艾哈迈德在当时对商都联盟的佣兵集团具
有绝对兵力优势,故而可以拦腰切断,实施关门打狗战略。我军的总兵力少于柯库里能,
所以只能采取分进合击战略,先形成侧后的局部战场优势,打破敌军心理平衡,继而赢取
整场战役的胜利。’
‘艾哈迈德岂能与丹西领主相比?!他只是利用对手不熟悉本方的战术特点,甚至不
知道一支庞大敌方部队已经莅临的情况,轻松得手获胜。而丹西领主面临的形势则要困难
得多,战役的筹划和实施也复杂得多。无论是开赴前线沿河对垒、悄然撤离前方营垒、在
陆地和海面上的秘密行军,还是收买中立势力、布置行动的细节,每个环节都必须呕心沥
血地设计,以保证绝对的机密性。’
‘是啊!这个作战方案设计得相当巧妙,具体执行过程也是毫无破绽。决战前夕,近
十万名的猛虎骑兵秘密地抵达了千湖独立领,在呼兰人防备薄弱的后方,嗖地出现了一把
锋锐的尖刀!当柯库里能与丹西在河岸地带头顶头、角抵角,杀得天昏地暗时,这把蓦然
出现的尖刀,会狠狠扎入他的背脊,致呼兰大军于死命!’
……
‘巧妙?!’那个受到众人驳斥的小队长脸上有些挂不住了,‘那你们说,到了这个
与战场根本不着边的地方,我们怎么打击敌人的后背?!’
大家一时语结。
到目前为止,对于过去的行动,‘兵法家’们已经猜出了个八九不离十,可未来如何
打,丹西领主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却都不知道。
不过很快,大家就来了‘灵感’。
你一言,我一语,开始对未来战略做自己的猜测和计划,预言我军必胜,附带着批判
小队长这个‘吃里扒外、里通外贼的呼兰人走狗’。
‘林斯顿!’
就在大家喧喧嚷嚷地围攻小队长的时候,一只大手搭上了我的肩膀。
转头一看,居然是分别了好些日子的野牛!
‘野牛,你怎么来了?!’我本来就对谈兵论战比较厌倦,但此时却难以抑制自己的
兴奋。
‘殊途同归呀!’野牛咧嘴一笑,‘看来,无论是重甲骑兵还是轻装骑兵,都被丹西
领主调遣到这个神秘的地方来了。’
‘哈哈,好呀……’
‘喂!那个罗曼勇将,’看来,野牛在军中颇有些地位,我还未说完,就有人认出他
来,邀请他参加论战,‘来评一评,下一步该怎么打?’
野牛也是个好战分子,兴趣盎然地挤过去仔细查看地图。
我嘟起嘴站在一旁,颇为不满。
‘嗯,此战关键在于外交,’野牛凝视一阵我画的沙图后,点点头道:‘既然我军通
过外交搞定了千湖独立领的李察领主,焉知丹西领主有没有搞定其他人呢……’
‘集合了!集合了!’
‘在这干什么呢?!军官们要带头,赶快去整队!’
……
野牛的分析也被传令兵打断了。
没办法,大家只好暂时停下争议,跑回去寻找自己的队伍。
‘林斯顿!记住我的话,千万别逞什么英雄!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逃!牛妞还在家
里等你,我可不想让妹妹还没过门就成为寡妇!’
野牛拍拍我的肩膀,就匆匆而去,只留给我一个高大、宽阔、坚实的背影……
谁会知道,这竟然是我和大舅子的最后一次见面……
这些话,也成了他的最后遗言……
第三十四集 第三章
“战争是一种违背人性的逆向淘汰,最优秀的人拿起武器互相残杀,直至全部死绝!”
帝国鸽派领袖,塞尔世袭之王,著名和平人士──拉夫诺,在贤智大会上曾如是说。
我和胖墩对拉夫诺为首的鸽派之政见,并不认同,但对于他的这句话,却深以为然。
我俩都认为,野牛是个一个真正了不起的人物,如果能在猛虎军团一直发展下去,什么纵
队长之类的军衔肯定不在话下,至少也做上独当一面的大将,成为军界的巨头。
然而,事实却是那么的残酷无情。
胖墩这个木讷迟钝的家伙,慢慢累积军功和资历,当上了纵队长;我呢!鬼使神差地碰到
一系列奇遇,居然成了帝国政治舞台上一个活跃角色;而各方面能力最强的野牛,仅仅以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重骑中队长身分,结束了自己充满机遇和前途的一生……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野牛具有极强的分析和预见能力,往往能迅速把握复杂战场上的关
键点,不仅我们两个好伙伴佩服得五体投地,在同龄人中也是出类拔萃。
以靛河大战为例,在所有的“准兵法家”、“未来元帅”们都摸不着头脑,搞不清丹西领
主的真正意图时,野牛却一语中的……
大军集结完毕后,飞速出动。
千湖独立领的李察领主深知本次战役的重要性,虽然为一个小国,总兵力仅有三万,却依
然派出了两万独立领部队跟随我军作战,共同去终结柯库里能的不败神话!
千湖独立领的战士们熟悉地形和水情,在前头领路。
紧接着出发的,是孔狄将军统率的著名的尖犀骑队。
随后是索司将军带领的猛虎军团、自由军团的骑兵老战士部队。野牛的部队,就在这里头
。
最后,才轮到威达将军率领的我们这些尚未上过战场的自由军团青年军,作为殿后部队开
拔。
一路上,非常安静。这除了与子夜行军有关,也有赖于李察领主的周密部署。
与安德鲁外长达成秘密协议后,李察领主很早开始就开始了准备工作。
自从丹西与柯库里能各率一支庞大的军队隔河对峙之日起,千湖独立领就名正言顺地实施
全境戒严。所有正规和非正规武装力量都被动员起来,封锁边界线,划定大片地方为军事
禁区,禁绝任何平民涉足。
上周开始,李察更与身旁的靛河独立领和红杉独立领一道宣布全领进入战时戒备状态。境
内所有的道路、港口、河流、海航线路等,悉数由军队严密把守和控制,民间货运需事先
申请,经批准后才能在指定时间沿指定路线行进,否则一律停运,居民生活区也实行了夜
间灯火管制。
目前局势下,对于几个独立领的这种惊惶,人们完全可以理解小国的心情,这样的行为也
完全说得通。不过,大家都习惯了几个小领主懦弱怕事、一心守成的旧习惯,却忘记了李
察是刚于前年才继位的年轻领主。在这个风起云涌的伟大时代,有丹西领主和狄龙大将军
的示范作用,走廊里不甘寂寞的年轻人,一颗颗野心都在胸膛里隐隐蠢动,呼之欲出。而
千湖独立领的这种看似惊惶失措的举止,其实是打着战时戒严的幌子,遮盖我军骑兵集团
的登陆行动,保证这次庞大的兵力调度不为外界知晓,绝不让任何消息泄漏出去。
凌晨一点左右,我军穿越千湖独立领,抵达千湖南岸。
出乎意料的是,不仅独立领的水军,北岸的五千苏来尔守军,也在静静等候。
千湖独立领是一个小国,人口与财政收入都比较有限,但李察领主却以百万金币的巨额资
金,买通了千湖北岸的五千苏来尔守军,从而顺利打通了行军道路上的障碍。
百万金币,几乎相当于千湖独立领数年的财政收入,几乎把整个国库腾空。五千苏来尔守
军,人均二百枚,就算在大陆薪酬水平首屈一指的猛虎军团,一个普通士兵几辈子也不可
能赚到如此丰厚的报酬!
政治交易场上,所有人都是敢于下注的狠角色。
李察领主这笔做的绝不是亏本买卖。
他玩得大,丹西领主玩得更大。
丹西领主答应,打败柯库里能,全大陆觊觎的苏来尔首都——黄金之都,归千湖独立领所
有,苏来尔国王乔克斯将让出大陆第一富翁的头衔,转归李察领主名下!
正因为如此,千湖独立领才放弃中立,加入我方阵营。也正因为如此,我军才会选择如此
曲里拐弯、莫名其妙的行军路线,以迂为直,从一个意想不到的反向杀至呼兰人的背脊!
当然,这个过程说起来很简单,实际上远非如此。
光有出色的谋划远远不够,还需一丝不苟的精确执行,方能达到效果,赢得战争。
在细雨绵绵的冬末,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子夜,在泥泞湿滑的苏来尔丘陵地区,以每小时二
十公里的速度强行军,绝对不是像远足郊游那么轻松惬意,而是一项任何精锐部队都会倍
感辛劳的艰巨任务。
尽管我们青年军很想观瞻学习一番,但当时天色漆黑、乌云遮月、星光晦暗,根本看不清
那些声名赫赫的精锐部队的老兵们跨马携刀的威武雄姿。
不过,从整支大军前队和后队迥然不同的行军状况,细心的人还是能分辨出老兵骑队和新
兵骑队的区别。
这次行军,为了保证军事调度的机密性,全军都保持低调,不张旗帜、不点火把、不敲鼓
号、禁绝喧哗。
尖犀骑士和久经战阵的猛虎老骑兵们,即使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即使在从未踏足过
的陌生国土上,即使在行将开战的前夕,也不见丝毫的惊惧混乱,急速行军中依然保持从
容有序的行进队列和严谨若铁的军事纪律。只有“哒哒”的马蹄声,在道路上单调地回响
……
我们这两万多跟随威达将军殿后的新兵蛋子,虽然从小就开始受到严格的军事训练,对于
这样的夜间急行军也能基本跟得上老兵们迅捷的马步,但心理状态的调整就远远不及了。
有的弟兄性子急,过早进入战前兴奋状态;有的弟兄迟缓狐疑,行动节奏明显赶不上全军
的速度;有的弟兄忐忑不安,只能跟身边的战友嘀嘀咕咕说话来缓解焦虑情绪;队列有些
地方拉得太长太松,有些地方挤得太紧太密;暗夜急行军远没有老兵们那么默契,前马与
后马相撞事件时有发生;士兵们惊慌的呼喝声与长官们低沉的训斥声,不断在军队的前后
各段回响……
好在我们是在队伍的最后头,不会太大地影响整支大军的行进速度,而且威达将军也委派
了一批经历过严酷战争考验的中基层军官来掌管新兵骑队,虽然小别扭不断,但大事故毕
竟未曾发生。最终,我们没有拖整支大军的后腿,跟上了大军的急行军步伐。
在千湖南岸,我们受到了千湖独立领水军和苏来尔叛军的接应,乘坐舢板、渡舟、内湖艇
等工具,迅速穿越千湖,朝西北反向急进!
这一次,领头的换成了苏来尔叛军。他们不仅熟悉地形,而且具有极强的迷惑作用,不会
引起任何警觉,可以骗过沿途的侦察哨所和少量地方治安队。
就这样,我军经过将近八个小时的雨中急行军,上午八点左右,悄无声息地抵达了预定战
场——呼兰大营的背后。
此时,距离丹西领主发起渡河战役,仅一个小时左右。
由指挥总部策划,威达、孔狄和索司将军执行的这次军事行动,充分反映出我军的作战特
点,时间点卡得极准,精确如一座时钟,每道流程、每个环节都完美无缺。无数个这样细
小的环节串起来,就形成了一个宏大精巧的战略构想,总是能出敌不意,把“不可能”变
为“可能”,把“可能”变为“现实”。
当然,作为一名普通士兵,我事先也不可能知道内里玄虚,不过,当一名侦测游骑的好处
在于,当大多数战友不知怎么回事,在那里低声议论和猜测,不知道战斗会在何时、何地
、以何种方式突然降临,因而悬心茫然的时候,我却能够早一步晓得战场的形势。
跟随侦测游骑分队的战友们,我纵马跃上一座山丘,隐身在树丛中,朝远方眺望。
眼前的一切,让我不禁嗔目结舌!
在梦中才能见到的波澜壮阔的两军决战场面,此刻,尽入眼帘。
辽阔悠长、奔腾不息的靛河,勾勒出一道遥远而宏大的背景……
白浪翻滚的河面上,近百艘铁甲舰一字排开,如一群浮出河面的黑色巨型水兽,随时准备
扑上岸来撕咬!
东岸的河湾洲上,黑压压地麋集了数也数不清的步兵战友……
面积达十平方公里的三角冲击洲,完全被金色铠甲所覆盖,凝成一片熠熠生辉,刺得人眼
睛流泪的黄金之洲!
而在他们的对面,更为骇人,是规模还要大出好几倍的呼兰军阵!
呼兰人的青色战袍,迎风飘荡,几乎无所不在……
染绿了山丘,染绿了平原,也染绿了冬季休耕的麦田……
甚至连一向寸草不生的荒芜沙滩,也被这股霸道至极的青色所征服,变成为生机勃勃的绿
野!
白色的河水、黑色的战舰、金色的战友、青色的敌人,简简单单的四种颜色组合,被一只
神奇的大画笔,涂抹在数十平方公里的战场上,构成一幅令人叹为观止的战争全景图!
或许对于这种层次分明的油画,老天爷觉得还是过于单调,于是他吐沫吹气,加入了斜风
细雨,把它变为一幅带有东方审美情趣的泼墨水彩画……
这样,老天爷似乎觉得仍不过瘾。
有句美术界的名言,画是凝固的诗篇。但上苍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在我面前呈现一幅动
态的战争名画、壮美的英雄史诗!完全违背美术理论,当金色与青色融汇在一起时,混合
而成的却是惊心动魄的殷红!
道道血波在两军的接触面上翻滚!
金铁交鸣,超逾了鼓点和号角!
厮杀呐喊,盖过了强劲的北风!
半空中交错而坠的箭石,嗖嗖飞射的投枪,直比雨点还要密集!
以前,作为青年军战士的我,也参加过仿真演练,对战争不能说毫无任何体验,但演习与
实战,毕竟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演习中若我们表现不佳,最多是假死,最严厉的惩罚不过是兄弟部队的嘲笑和长官的斥骂
、体罚,但现在,却是真真切切的性命相搏,胜则生,败则死!
我参加过的最大规模的演习,不过是万人纵队间的仿真演练,而数十万人的对垒交锋,却
是首次得睹。如此雄壮的军阵、如此可怕的厮杀,更震撼得我几乎有些眩晕!
以前,我是以普通兵的身分参“战”,身处局中,眼界狭小,双目所及为视野极限,最常
看到的,是前方战友的后脑勺儿。现在,广阔的战场一览无遗,整支大军的作战状态尽收
眼底。
这两者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以前,在军营里,我们咒骂将领们是心硬如铁的冷血动物,视生命如无物,视兵士如蝼蚁
,现在,站在将军们的立场上看战争,完全又是另一个视角。
整个全景式的战争场面,完全符合书中的描绘,“矛如苇列,矢如雨下”。
战场上的每一个士兵,都只是万千行列中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点,确实就像蝼蚁一般。就
算是再慈悲的人,也根本来不及为某个小点的消失而痛惜伤神。
当你鸟瞰战场时,会不自觉地进行这样的清点计算:多少排、多少列的敌方小点被消灭,
多少排、多少列的我方小点损失,现在前锋突进到达了哪处地方,照目前的推进速度要花
多长时间才能杀抵敌军帅旗的所在位置……
立场不同,想法迥异。
这样的视角,必然产生如此的理性思维方式,也就必然抛开所有悲天悯人的情感因素,只
剩冷冰冰的筹划和算计……
或许,我天生就不是当将军的料。
当周围的老兵们见状都激动得热血沸腾、难以自制时,我的心神却被惆怅所攫住。
因为我最好的朋友胖墩,就以一个普通的自由军团长矛手的身分,正战斗在河弯洲上……
在这个战场后方的山头上瞭望,我根本不知道他处于哪个位置,是否已经跟呼兰蛮子交锋
,是否还活着……
标识他存在的那个小点,是在静静地等待着战斗的来临?
是活跃在血肉纷飞的战争第一线?
还是,已经永远地沉寂了……
我只能猜测,却无从知晓……
当然,我们不是到战场上来欣赏名画或者咏颂史诗的,我们是军人,有自己的特殊职责要
完成,有自己的工作要做。
在我们这支分队里,有人擅长进行作战分析,执笔记录详细战况,我则与几个善于画画的
伙伴绘制战场形势详图,每人分工一片区域。
工作进行得很迅速,不到十分钟,按猛虎军团规范格式制作的战场草图和战况文字梗概就
完成了。
“林斯顿,你拥有全队最好的战马!”侦测队长将所有的资料集合起来卷成一卷,交到我
手里,“立刻送往后方指挥部!”
我抽鞭打马,只用了十几分钟,就赶到了骑兵集团的临时指挥所。不过,这速度并不能算
快,仍有其他分队的战友更早就抵达了这里。
我军的一个重要作战特点,在于战争中非常重视情报、侦测、地理、天气等软性因素,每
次战前都要派出多支侦测骑队察探情报,而后将所有的信息汇总到指挥总部,既避免遗漏
死角,也可以相互印证,以保证准确性。
当我走进牛皮帐篷搭建成的临时指挥所里时,李察领主、威达将军、孔狄将军、索司将军
等高级军官们,正围在地图前,仔细研判。
“由于正面战场的激战吸引了呼兰人的注意力,”李察领主接过我手里的卷轴,边看边满
意地点头,“从各支侦测分队送来的情报分析,敌人此刻仍未发现我军已经绕至其后方。
”
“嗯,不错。序战阶段已经结束,丹西领主已与柯氏老贼短兵相接,正在进行惨烈厮杀。
”孔狄将军亦颇为满意,“目前情形看,呼兰蛮子的正面作战能力远远弱于我重步兵集团
,我军进展颇为顺利,正稳步前进。”
“可是,一旦我步兵集团冲出河弯洲,就会失去三面环水的优越地理屏障,露出侧翼和背
后的空档,”索司将军不无忧虑,“这样,呼兰骑兵就会发挥其侧后包抄的威力。”
“索司,这可正是我们所希望的!”威达将军总揽群图,成竹在胸,“正面不做这样的猛
攻,就无法钓柯氏老贼上钩,而我们这支奇兵,也无从发挥威力!……”
当我迈出帐篷的时候,指挥官们激昂的讨论话语顺风传入了耳中。
出帐后等不多时,一队队传令兵涌入帅帐,旋即带着亮闪闪的令箭奔出,飞向四面八方。
东线敌后骑兵集团的指挥总部达成共识,下定了作战决心。
军旗挥舞,号角凄厉!
总攻迅速开始!
此刻,我亦无暇再多想什么。因为到这总决战的关键时刻,我的身分已经发生了变化,从
一名侦测斥候变为一名普通的骑兵战士。
追随着威达将军的帅旗,我抽出战刀,猛蹬马刺,汇入那庞大的金色的飙进洪流之中……
第三十四集 第四章
跟随骑队出发后,我失去了俯瞰整个战场的条件,成为五万人大骑队中的普通一员,恢复
为参战人数接近百万的庞大战场上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点。目光所及,视野有限,无法掌
握战争进程的全局总貌。我只隐隐约约地知道,这次进攻大致分左、中、右三路展开。
中路由李察领主带队,率两万千湖独立领勇士和五千苏来尔降军进攻呼兰后方大营,作战
目标为偷袭敌营,断其后路。如若上述目标无法达成,也必须能够牵制住营内守军,不让
他们能抽兵驰援战场。
左路由孔狄将军、索司将军担纲,右路由威达将军指挥,各领五万骑兵,呈钳形状向敌后
迂回,朝呼兰人的背脊刺去致命之剑!
而我这次,跟随威达将军的右路突击骑队行动。
虽然失去了俯瞰战场的条件,但我的心里却丝毫没有任何失落之感。
细碎的雨点扑面而来!
呼呼的风声在耳旁刮过!
两旁的草木闪跃着向后倒退!
挥舞战刀,跃马扬鞭!
前后左右,都是战友们举剑疾冲的身影……
满耳朵里,都是弟兄们尽情尽兴的呼喊怪叫……
虽然我并不是一个狂热的好战分子,但此刻,置身于如此环境中,我也被骑队中的这股狂
热潮流所同化!
全副心神,更为初次参战的兴奋与紧张所填满!
难道说,真正的战争,就这样降临了?
跑着跑着,坐在颠簸的马背上,我的脑海中突然就涌现出这么个古怪的想法。
我曾参加过自由军团的很多次仿真演练,自己更在睡梦中、在臆想中,多次猜测“身临其
境”的战争。这些模拟的、想像的战争,与今天的战争,是那么的相似,又是那么的不同
。
相似,在于环境、武器、战友等外界因素上非常相似。猛虎军团素来重视仿真演练,除了
最后不见血、不伤命之外,其余的一切都是按照真正的战争来安排和布置,像这种迂回敌
后,突然冲击的战斗,我在轻骑纵队的操演时至少参加过三次,并不陌生。
不同,在于心情上的完全不同。
今趟,可是要真刀真枪的搏命!
仿真训练时,那是假扮的“敌人”,武器上包着石灰团,被人刺中仅仅是身上多出个白印
子,而现在,变成了明晃晃的刀枪,一扎上去就是让人心惊肉跳的血窟窿!
仿真训练时,做得不好,最多被长官训斥,被罚做一百个俯卧撑,而现在,一不留神就会
命丧黄泉!
境由心造,心情不同,身体也出现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异状。
以前,我奔马疾驰,毫无任何不适,可此时,刚冲了几分钟时间,就感到胸口像堵了一团
棉花,嗓子干涩,呼吸不畅,甚至连吞咽口水都感觉困难。
平日里,我们每天都要做上百次劈砍练习,未觉丝毫问题,可如今,骑在马上空举战刀,
感觉武器居然是异样的沉重,直令膀臂发酸。
演习时,遇到“敌人”,我不会有丝毫胆怯和慌张,可现在,还没见到敌人的面,自己的
心脏已经像杂乱的鼓点一样毫无节奏地乱蹦乱跳。
我心里很明白,教官们也讲过无数次,这是初阵时的正常反应,打完一仗后,我们将成长
为真正的战士!
可是,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又谈何容易?!
我不断地提醒自己:镇静,镇静,镇静,……可就是镇静不下来!
我只能跟着战友们一起胡乱喊叫,通过这种方式来宣泄内心的不安,舒缓紧张的神经……
渐渐的,除了我们这些新兵们纯粹为了壮胆的叫喊声之外,前方还传来一些异样的声音:
惊惶的呼叫声、清脆的兵器交鸣声、激扬的喊杀声和人马的惨叫声……
我们并没有太多的警觉,居然武断地认为这是好事,是前方战友已经突入敌军后阵所引发
的混乱。
然而,我们的判断错了!
紧接着,慌乱的叫喊声迅速由远及近!
作为青年军,我们被安排在最后。但混乱就仿佛急性传染病一样,转瞬间就从队伍前方波
及到我们殿后部队!
我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思索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一股带着浓烈死亡气息的青色飓风,
就已经从身侧朝我们旋卷而来!
两旁的谷地里、树林中,冲涌出大群大群身披青色战袍的兵马,将我们的骑队截成数段!
我终于见到了敌人——呼兰人。青色的头盔下,是一张张与我们同龄,被紧张、兴奋、惊
惶扭曲得有些变形的年轻脸庞。
可给我最深印象的,却是一个戴着骇人的恶鬼面具的家伙。后来我才知道那就是呼兰帝国
的军界名将,六骏之一的铁面郎君荷西。
这个恶鬼领着呼兰骑队如一柄尖刀插过来,长这么大,我见过许多勇武的猛士,却从没见
过这么恐怖的家伙!
恶鬼胯下一匹灰色骏马,手持一把长柄大砍刀,舞起团团银光,战友们无人是他的一合之
敌!
但见刀光一闪,前头的一名骑兵小队长的人头飞出五尺开外,颈血狂喷,人头落地时脸上
还僵化着恐惧的表情!
回手一刀,右边一名战友躲闪不及,头顶多了一道可怕的红口子,鲜血和着脑浆汩汩冒出
,尸身片刻后才像被劈裂的木桩子一样倒下。
而这时,恶鬼已经跃马在两丈外砍杀另一名青年军弟兄了……
呼兰人的突然侧击,恶鬼及其手下爪牙的凶狂,完全把我吓慌了。
勇敢地冲上前去阻击恶鬼的战友滚烫的血,有好几滴甚至溅到了数丈之外的我的脸上!
那股刺鼻熏人的血腥味,直令我几欲呕吐!
被前方溃败的战友们裹胁着,我们都在身不由己地向后回退,躲避着敌方精锐部队的突击
……
“反击!”
“反击!!”
威达将军的怒吼,炸雷一般在战场上回响。
我们尚未回过神来,斜刺里风驰电掣般冲出一彪悍勇的骑兵,与恶鬼及其手下爪牙们激斗
在一起!
在溃退途中,藉着眼角的余光瞟去,我认出那支部队正是威达将军的亲兵。
威达将军亲自带队果敢反击,稳住了阵脚,也稳住了军心。
两位主将各带亲兵对杀,在战地上刷地掀起一团可怕的风暴!
我们这些完全慌了手脚,忘记了该怎么作战的新兵蛋子,根本插不上手,还没反应过来,
就一下子被这股人造飓风甩开,抛进旁边的混战战场中去了。
说实在的,这救了我一命。
倘若我被卷入那个可怕的血肉漩涡,在那伙久经战阵的老骑兵面前,只怕走不了两个回合
,就会横尸沙场。
进入到旁边的战场,情况就好得多了。
我们这些殿后的自由军团青年军、对我们突施侧袭的呼兰隐伏部队,都属于那种训练有素
的新兵,操练不少,却从未打过真正的仗。此时交锋,大家半斤八两,斗得倒也旗鼓相当
。
我们紧张,他们也紧张,我们惊惧,他们也照样惊惧。
军法操典上的条例规章,大家早已背得烂熟,平素在没有心理压力的队列训练和仿真演习
中,大多数战术动作也基本上能做到八九不离十。可到了真正性命相搏的沙场上,大家的
脑袋像突然被抽空了一样,把过去那些东西几乎忘得一干二净,纯粹凭着本能作战。整个
战局,也迅速演变成一场乱哄哄的混战。
在林木杂生的阔地上,到处都是冲锋驰骋的铁骑,满目皆为横起竖落的刀剑……
喊杀声、马嘶声、军鼓声、武器撞击声,汇成一片……
在这片由人海、马海、刀海、枪海组成的汪洋大海中,我就像一叶孤舟,随风飘荡,随波
逐流,在青与金此起彼伏的浪潮中,在铁与血交替翻腾的漩涡中,挣扎求存……
说实话,刚才恶鬼那番可怕的突击,吓得我其实有些失魂落魄,几近丧胆了。可到处都是
敌友混杂,或一对一单挑,或三五对抗;更有那嗖嗖的箭矢,漫无目标地乱飞;那不长眼
的刀枪剑戟,也搞不清是战友的还是敌人的,在身前身后挥舞;作为一名侦测斥候,我居
然完全失去了方向感,便是想逃,都不知道该往哪儿逃好。
没法子,只有打!
是死是活,让老天爷去定吧……
在我前面钻出来一个看样子挺瘦小的呼兰骑兵,我立刻毫不犹豫地提起马刀朝他砍去。
欺软避硬,欺弱避强,是猛虎军团普通战士的混战守则。
“先保存自己,再消灭敌人,没有实力,千万别逞能。一旦发生混战,寻个能打赢的,去
欺负他,砍死他!”长官们也是这么教导我们的。
谁料人不可貌相,我这回失算了,遇上的却是一个相当厉害的对手。那呼兰小矮个将手中
的铁矛一挥,就把我手里那柄战刀磕飞了!
手中没了武器,我只好转马就逃。
幸好,也不知道又有哪个照搬教条的战友看上了那个似乎好欺负的呼兰小矮子,纵马过来
砍他,我才得以脱身。
裹胁在乱哄哄的人流马队间,又没了近身战斗的武器,我更加慌了神,连逃跑都不知道该
怎么逃。
呵呵,我的运气很好,对于如何逃跑,很快就有人来教我。
刚从小矮个那跑出没有几米,一个拿着狼牙棒,长着大胡子,模样颇为骇人的呼兰骑兵,
看见我没了兵器,发现了可以欺负的对象,立刻朝我扑了过来。
这下子,我终于知道往哪逃了。
那就是躲开那个大块头,慌不择路,落荒而逃!
那个呼兰大胡子看来认定我是他的囊中之物了,不依不饶地追着我打。不管我往哪躲,他
就往哪追!
妈的!想捡这现成便宜,把老子的脑袋割下来请功!
我心里怕得要命,又被这个锲而不舍的呼兰混蛋气得要命,一面纵马狂奔,一面在意念中
强奸了大块头祖宗十八代几千遍!
正所谓因祸得福,我和大胡子在万军当中纵马追杀和躲逃,就像小时候玩的“官府抓强盗
”游戏一般,不知不觉地,居然跑出了那个地狱般的战场!
远方出现了一片密林,作为“强盗”角色的我,想也不想,打马就钻了进去!
进了林子里头,我的心稍稍安定了些。好歹我也经过了正规的斥候训练,在平地上跟那帮
肌肉男拼勇斗狠不行,到了复杂地形区域,我却还有些招数。
窜下马,一猫腰,我爬上一棵大树。
尽量抑制着两手的颤抖,我把背上那把铁弓摘了下来。
呼兰大胡子看到密林,可能有些犹豫,隔了一会儿才鬼头鬼脑地钻进来。
看得出,他也紧张得要命,拿着狼牙棒的手,在不停地哆嗦。
“别过来!不然我射死你!”
追杀我的大胡子看来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货色,听得头顶上传来的这句话,他一屁股从马
上摔下来,跪倒在地,高举双手投降,“大爷呀!别杀我呀!我上有八十岁的……”
“行了,行了!你家老母刚才已经被我操了一万遍了!”我一面战战兢兢地从树上爬下来
,一面愤愤地骂道。
其实,不是我想俘虏一个敌人去立功,更不是什么心怀仁慈,我对大胡子可恨透了。只是
我拿着弓箭的手像打摆子一样颤动,心里清楚,这箭射出去,一松手肯定会飞掉,绝对放
空箭。与其这样,不如吓唬一下他。最初,我只想让这个大胡子知难而退就心满意足了,
没想到,效果奇好,居然还能逮个活口!
在远方,厮杀声、惨叫声依然隐隐传来。
我心惊肉跳,大胡子也像抖筛糠一样浑身发颤。
找根绳子把大胡子的双手反绑起来,我的心终于安定了些。
战斗肯定还没有结束,远处还在猛打,我也不想这时候跑出去再玩一趟这么可怕的历险。
为了打发时光,我开始审讯自己的俘虏。刺探敌情嘛!本就是我斥候的份内之责。
在攀谈中,我了解到有关这个敌兵的以下“机密信息”:
大胡子是呼兰帝国龙源郡人士,家里也算富裕,三年前娶了媳妇,生了一个丫头,还不到
一岁。去年,官吏下乡征兵,看到大胡子块头挺大,样子挺威武,又不是独子,还有了后
人,就把他挑上了。那些可恶的当官的骗他说是在内陆省份卫戍,肯定不会上战场的,干
个三年兵役就能回家。这样,大胡子很神气地穿上戎装,加入了呼兰军队。
谁想到,柯库里能大举西征,不仅摩云关的西部边境部队全数出动,还从其他地方抽调人
马,补充兵力。军令如山,不容违抗,于是乎,可怜的大胡子,稀里糊涂地就成为了呼兰
帝国西征集团的一员。
可能是怕我杀他,大胡子拚命吹嘘自己在呼兰军中很有地位,是有名的大力士,如果把他
交到战俘营,肯定是大功一件……
“呸!你一个胆小鬼,还什么大力士?!”我吐口浓痰,“知道你今天惹了谁吗?我是威
达将军麾下的副将,享誉全军的著名神射手!”
大胡子半信半疑地望着我,嘴角嗫嚅着,又不敢惹我不快,最后把疑问又吞回了肚子里。
等待是很令人烦躁的,而且我们两个都是新兵,仅凭远处隐隐约约的喊杀声,也分辨不出
谁优谁劣,谁胜谁负。
于是,我和呼兰大胡子这两个“英勇”的战士又找到另一种“报效祖国”的好办法。我们
一起在这座幽静的树林里“避雨”,各自为本军“加油”。
你不得不佩服,咱老百姓就是有智慧。
我俩心里感觉都不踏实,总觉得本军既可能胜,也可能败,胜了当然好,如果败了……
我俩合计了半天,终于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保命妙招。
我和大胡子约定,等战争结束后才一起出去,哪一方的军队输了,就立刻向对方投降,对
方也绝不加害。如此,保证我俩都能保住命,都不会死……
斗嘴加闲谈,不知不觉间,风住了,雨停了,天也黑了,远方的喊杀声亦在渐渐地息止。
我们两个“勇士”,战战兢兢地牵马钻出密林,鬼头鬼脑地离开。
“什么人?!”
“站住!”
刚走不多远,一队手持火把打扫战场的巡游骑兵截住了做贼般的我俩。
那是呼兰骑兵!
我脸色惨白。
大胡子兴高采烈。
“我是龙源郡第三大队骑兵,我抓到了独臂威达的副手,猛虎军团著名的神射之王……”
现在,为了立功,大胡子不吝把任何高帽子戴到我头上了,“啊!对了,敢问将军尊姓大
名?”
第三十四集 第五章
大胡子因为抓获俘虏立了功,我也因为他的胡吹乱吹而受到格外优待,没有跟普通战俘关
在一起,而是被客客气气地请进了重兵把守的特殊牢狱。
在这里头,全部为单间,清洁卫生,吃的喝的都很不错,有米有肉,甚至还有美酒。
酒店式牢狱里,除了我这个伪劣冒牌货之外,个个都很有身分,比如,我的左边是曾被认
为是自治领叛徒的丘根将军,右边是尖犀骑队的孔狄将军。
在这座牢狱里头,信息也很灵通。每过一段时间,就有一名胖胖的呼兰校官手持通令
跑进来宣读,试图对我们这些高级战俘发动心理战。
“病猫军团遭到毁灭性打击,主力被消灭殆尽,仅有数万人被铁甲舰队营救脱身,余
者或死或降!”
“暴民军团的首领,老盗贼庞克和金斯利双双战死!”
“暴民军团军团长独眼龙巴维尔逃窜,副手小盗贼勃克罗被俘!”
“暴民军团首领之一的流浪雇农卡文,被柯南将军擒获!”
“贼将索司战死,被鲁道夫将军枭首示众,千湖独立领的帮凶南窜奔逃!”
“孔狄被俘,臭犀骑队覆没!”
“威达仅以身免,南逃千湖独立领避难!”
“荷西与康瓦斯将军联手攻破千湖独立领,李察与贼将威达自海上惊惶出逃!”
“凯鲁夫妇皆受重伤,比翼双逃!”
“原奴隶角斗士,病猫军团纵队长拉德枭首就戮!”
“原奴隶角斗士,病猫军团大队长穆西拉丧命!”
“原奴隶角斗士,病猫军团纵队长努斯丧命!”
“小蛇军团的查理,率遭受沉重打击的铁甲舰队撤出靛河,向本土逃窜!”
“病猫军团纵队长,闪特悍将凯日兰丧命!”
“安多里尔、贝叶、李维等,率残兵败将退守靛河西岸,却无法挡住我军渡河进击的
步伐。盖普将军已经突破李维的防线,成功地在靛河西岸建立桥头堡,并进一步巩固阵地
!”
“丹西的贴身侍卫官,亲卫纵队副将霍夫曼战死!”
“据悉,丹西未曾回归本阵,生死未卜!大将军下令,清点俘虏和尸首!”
……
令人沮丧的消息不断传来,丘根、孔狄、卡文等人,尽皆沉默,整座牢狱里,只有沉
重的喘气声和叹息声……
通过点点滴滴的情报,我终于慢慢地明白了整场大战的进程、战后的形势和各方的评
论。
我方骑兵集团从靛河西岸出发,历经海路、盟友领地、内陆湖、敌国境内,集结点却
在靛河东岸附近。
终点到起点之间的直线距离非常近,不用半日时间就可以抵达,可我们却绕了一个不
知有此多少倍行程的大圈子,花了足足一个月的时间……
水上优势的充分利用、精心设计的行进路线、离奇怪异的政治交易、周密谨严的隐护
措施、谜上加谜的惑敌手段……
所有这一切,目的只有一个,出其不意,攻敌不备,保证军事行动的突然性,朝敌人
的背脊刺去致命一剑!
丹西领主的这种大刀阔斧的远后方、远距离的战略大迂回、敌后骑兵大突击,构思可
谓精巧,执行可谓完美,然而,得到的却是血淋淋的惨败苦果……
令人费解的是,在决战那天,柯库里能如有神助,处处把准了我们的脉,在几乎所有
的分战场上都预先设好了圈套,就等我们去钻:鲁道夫带呼兰守营部队早已在军营里严阵
以待,李察领主率领千湖独立领勇士和苏来尔叛军突袭敌营,却遭受沉重打击……
缠头客康瓦斯和铁面郎君荷西各率一支伏兵预先潜藏在我们的进军路线旁,当孔狄和
威达将军各带五万铁骑扑向呼兰本阵侧后方时,他们也猛然间从山林中掩杀出来,反而正
中我军的侧翼命门!
豪猪盖普与普内尔率呼兰步兵,死死抵住凯鲁将军统御的猛虎军团前锋部的进攻,阻
住了我军重步兵集团疯狂突进的步伐……
骷髅战将霍勒姆、柯南率呼兰铁骑成功实现兜底包抄,对进入口袋的猛虎军团实施全
线围攻……
靛河上,突然出现了成百上千个浮动的火点,那是柯库里能设计出来的新式武器——
火犁船!
这种火犁船,前嘴若犁,船身装满特制火油,顺风疾驰,令铁甲舰队不得不掉头避让
,满河躲逃!
钢硬的犁头将巨大的浮桥撞得筋断骨折,特制火油燃起的冲天火焰,连风雨都浇灭不
了。
浮桥断裂,铁甲舰零乱散逸,渡河大军的退路被完全截断,生机全无!
此时,呼兰本阵大军在柯库里能和布朗尼的带领下,才开始发起最后的总攻……
战后,大陆上的那些学院派的军事评论员们,那些永远正确的事后诸葛亮们,那些早
就对自治领心怀敌意的豪门权贵,以此战为例,肆意嘲笑丹西领主,贬低我们猛虎军团、
自由军团。
有人把我们的这次行动称为“史上最愚蠢的战略迂回”,分进而不能合击,反倒变成
了分散兵力,变成了逐次投入战场的添油战术。
有人讥讽说丹西领主千算万算,却断送了卿卿性命,水陆合成作战变成了各自为战,
欲突袭敌后却冲进了战神预先设计好的陷阱,欲夹击呼兰反被分割包围。
更有人幸灾乐祸地大叫“千王失算”、“赌徒破产”!
他们兴高采烈地认为,卑贱角斗士出身的丹西,带着手下那伙从不按常理出牌的刁民
暴众,是凭借无赖手段和神奇运气,才得以在中央走廊彗星般崛起,但最终,还是在战神
柯库里能面前暴露了本色,被打回了原形!靛河大战中,丹西再度孤注一掷,把全部主力
作为赌注投入战场,不过这一回,上帝恢复了公正,让他输得连内裤都不剩……
在一片讥刺、嘲讽和幸灾乐祸的笑声中,能真正地公正评价这场战争的人,寥寥无几
……
我那时候,尚没有心思琢磨战略层面的事情,除了吃和睡,大部分时间在想念牛妞。
虽然我也为我军的惨败而心情低落,为很多令人崇敬的将领之死之俘而痛惜,但毕竟
,我算是保住了自己的性命。而且,在这监狱里头,吃的、喝的、住的,比原先的军营还
要好。
我觉得,还满舒服的。
监狱里头,除了我之外,还有另一个人,小英雄密尔顿,也非常坦然。小家伙跟我一
样,胃口好,吃得香,睡得足,经常给我们讲些笑话和故事,成为抚慰各位战败遭擒将领
们的开心果。
据说,他很小年纪就曾在塞尔军营里尝过严厉的酷刑,看来,流传于自由军团战士中
的传说,还真是不假。
当然,监狱里头,还是失去了自由,也经常有人被拉出去拷问。
我昨天也受过一次呼兰情报人员的审讯。
他们还未上刑,我就什么都招了,把我所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
大概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情况,一个年轻的呼兰审讯官当即要求,立刻将我这个冒牌
货逐出高官监狱,但几个年老慎重的家伙却犹疑不定。他们总觉得,事情太蹊跷,我是在
骗他们。最后审讯会还是作出决定,把我留下来观察几天,让谍报机构仔细再打探一下,
是否威达手下真存在这么一个叫林思东的副将。
那些重点人物就不一样了,丘根、孔狄等人,经常被架出去,然后浑身是血地送回来
。
但他们,无论遭受何等酷刑的折磨,回到监狱后都一声不吭,没有半句呻吟,对呼兰
狱卒只有轻蔑的冷笑。
这样的狱中斗争,持续了好几天时间,但僵局终于在这天下午被打破了。
那个向我们传讯的肥嘟嘟的呼兰校官又跑了进来。
“大将军有令!鉴于孔狄与丘根的不合作态度,明日将举行一场角斗,让这两个角斗
士奴隶恢复身分,角斗一场,以庆祝本次大捷!明日角斗为生死角斗,败者必死,胜者遭
受磔刑,将被剥皮抽筋,碎尸万断,以儆效尤!”
平素一直比较沉寂的监狱,终于炸开了锅。
“畜生!”
“禽兽!”
“呼兰野蛮人,你们必遭天谴!”
……
连我这种身分低微,只关心自己性命的人,此刻也出奇愤怒了,跟在一帮纵队长级别
以上的高官后面,放开嗓子狂骂。
当然,由于我的单间夹在丘根将军和孔狄将军中间,也偷听到他们之间的小声商议。
两人争执不小,他们都要求杀死对方,而让自己去承受比死亡痛苦一万倍的千刀万剐之酷
刑……
尽管我们用镣铐狂砸铁栅,猛锤墙壁,把牢房的一切砸个稀巴烂……
当天晚饭时分,我们集体绝食,并表示绝食将一直持续到呼兰人收回成命……
可是,依然无济于事,起不了任何作用……
我终于明白了,这,就是战败者任人摆布的凄惨命运……
据另一个前来抚慰的呼兰校官说,这道命令是由鲁道夫提议的。普内尔因断腕之恨,
花枪莫林因双泉荒漠之败,豪猪盖普和骷髅战将霍勒姆痛惜老友毒蛊彭萨之死,苏来尔国
王乔克斯想替海亚尔国王亚希米德复仇,尽皆附议……
呼兰将士因北线十余万战友的丧生,对于此项提议拍手称快,坚决拥护……
苏来尔兵士们想看热闹,也极力怂恿……
尽管布朗尼参谋长强烈反对,柯库里能大将军犹疑不定,但还是不敢违逆军心,批准
了这项提案……
“血胆英雄,孤身奋战。
联络全部中断,无法请求增援。
你须坚强勇敢,还要随机应变,无论固守,还是攻歼,一切自己决断!
血胆英雄,孤身奋战。
处境极其艰难,四周无穷危险。
蹚烈火,穿浓烟,冷对长矛短剑,笑看风云变幻!
……”
当天深夜,我们睡意全无。几个被俘战将(也包括我这个假冒伪劣产品在内)都自发
地坐到铁栅前,一遍一遍地轻声哼唱着广泛流传于中央郡的一首着名军歌——《孤身作战
》,为明天奔赴角斗场的烈士送行……
一直以来,像头满足的猪一样,在这座酒店式监狱里活得很滋润的我,此刻,也是泪
水湿襟,不能自已……
我不知道,你们是否相信上帝?
作为来自远东帝国的移民,我家与丹西领主一样,原本信仰是颇为混乱的,非常实用
主义的。这在我妈妈身上体现得非常明显,无论是家乡的佛祖、太上老君,中央走廊的上
帝,还是新近传入的真主,还有各式各样的土地神、水神、门神,只要属于神灵,她都跪
拜,都向衪们祈祷,都向祂们恳求家园五谷丰登,家人无灾无难……
但那天晚上,我选择了信仰基督教。
还记得那时候,在歌声中,我抬起满是泪水的脸,仰望着,祈祷着,在心里向众神发
出真诚的吁请:法力无边的众神哪,请救救我们吧!
请不要让我所尊敬的两位将军,遭到如此羞辱,如此酷刑!
谁能救得了丘根将军和孔狄将军,谁能把我救出去跟牛妞会面,我就一定虔诚地信仰
您!
无论您是佛祖、老君、上帝……
但我默念到“上帝”的时候,那扇精钢铸造的厚厚铁门,恰在此时无声无息地打开了
!
一个身材窈窕的蒙面人钻了进来。
“小衫儿!”丘根将军突然停止哼唱,低声惊唤。
“死鬼!”
声音带着哭腔。
居然是个女人!
那天晚上开始,我遭遇到一生中最大的奇遇,各种各样的怪事接踵而来,层出不穷。
而首先碰到的,就是这位名叫蓝衫子的刺客。
她让我见识了顶级刺客的风采,更让我知道,原来爱情的魔力,居然会有这么大!
呼兰军方设置的这座防备森严的监狱,居然被她无声无息地渗透进来。
其原始目的,想必应该是为了解救自己心爱的情人。然而,扯起萝卜带出泥,这次解
救情夫的行动,除了丘根之外,附带着还把孔狄、卡文、勃克罗等猛虎军团的高级战将,
连同我这个冒牌货,外加密尔顿这个小鬼,全都救出生天!
正在喝酒庆功的呼兰人,大概做梦也不会想到,我们这些大老爷们,竟然靠一个女人
营救,恢复了自由之身!
别看蓝衫子是个女的,她的心狠手辣,不仅我吓得直哆嗦,连几个久经沙场的猛虎军
团战将,也难免面露不忍之色。
在牢房的大铁门处,有二十几具死状怪异的呼兰狱卒尸体。
他们靠墙而立,脸上还带着僵硬的微笑,有的人甚至依旧用僵直的手臂举着火把,如
雕像般一动不动。
情状之诡秘,令人不寒而栗。
在这个神秘女人的带领下,我们一行人东绕西钻,几乎没有引起什么惊扰就突破了道
道关卡。一路上,到处都是那种形状可怕的僵硬的死人,恐怖至极。
虽然丘根和孔狄等人因受够了狱卒的侮辱而想动手杀人,但蒙面女却制止住他们,每
逢不得不杀人时,基本上都由她亲自出手。
蒙面女用的武器是两把很短很短的匕首,黑忽忽的,形状古怪,彷彿两根短短的钝铁
一样,一点儿也不起眼。可就这两样钝铁,她还很少使用。杀人时,她往往是长长的指甲
一弹,对方就像木偶一样凝住不动了。
当走过那些木偶的身边时,我看到,那些人都断了气,面部表情也与第一道铁门处的
人相似,个个面带僵化的微笑。
简直就是妖术!
卡文、勃克罗等人都惊诧不已,但谁都百思不得其解。
惟有一个小孩,玲珑剔透的密尔顿,观察得仔细。
“那个妖女,”跟在身后的小孩,扯着我的衣角低声耳语道:“她的指甲很怪,很长
,而且还有蓝光哩!”
我仔细一看,可不?她的指甲确实比一般女人都要长出许多,而且在憧憧灯光下,闪
动着幽幽的蓝光,显得煞是恐怖。
到得最后的出口时,我们已经全部换上了呼兰守卫的衣服。
装作卫队夜巡的样子,我们靠近了大门。
躲在队伍中的蒙面女施展故伎,遥遥弹指,几名门卫迅即中招。
没有惊扰院子里的其他守兵,我们大摇大摆地走出大门。
蒙面女的心思很细,早做了充足的准备。
我们在呼兰军营的一处偏僻角落里,骑上早已拴在那里的骏马,然后疾驰而去,驶离
敌营,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之中……
远处,呼兰大营那边热闹依旧,歌声经久不息,喝彩声、哄叫声此起彼伏,新近获得
巨大胜利的敌人,正在举办庆功酒宴,彻夜狂欢……
第三十四集 第六章
绕开巡夜和打扫战场的呼兰骑兵分队,我们打马飞奔,到红日初升时,抵达了一座小山谷
。
这座小山谷位于丘陵众多的苏来尔境内,谷口隐藏于繁密的林木中,如非事先知晓,
很难晓得在树墙藤蔓后头有这么一处静谧空旷的安全栖息地。
进入山谷后,我们在谷内一座简陋的茅舍前止住马步。
在茅舍门口,我见到了比蓝衫子更加神奇的人物——一个身披兽皮袄子,模样俊朗可
爱的蛮族小孩。
“速帝!”
密尔顿怪叫一声,跃下马背,与那个年纪相仿的孩童拥抱在一起!
其他人,尽皆迷惑不解。
而我,却是彻底的糊涂了……
但最让人惊愕的,尚不在于此。
大家在女刺客和蛮族小孩的引领下步入茅舍。刚踏进门,几乎所有的人都呆住了!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短短的一天之内,我碰见的奇遇,就比我过去二十年加起来还要
多。
茅屋的床榻上,躺着一个面如锡纸,气若游丝,奄奄一息的病人。
正是我们朝思夜盼,呼兰人满世界追捕的丹西领主!
大概是听见了屋内的惊呼和议论声,丹西领主费力地睁开眼睛。
望了望周边众人,丹西伸出手指,指着丘根和孔狄,声音有气无力,“你,你们俩留
下来,其他人在,在,在外头候命……”
话未说完,就是一通剧烈的咳嗽。原本惨白的脸上,泛起一轮病态的蜡黄。
丘根和孔狄连忙上前给他输气疗伤,而我们则都退出了房间。
大家都围在蓝衫子和速帝的身边,借助好奇心极强的密尔顿刨根究底的仔细询问,借
助蛮族小孩手舞足蹈、极富感染力的讲述,我总算把整件事情弄清楚了个大概:那个小孩
,是汉诺大草原上的一个蛮族小鬼,名叫速帝,被一个叫做伊森的圣火教领袖强行掳走,
逼迫他当自己的徒弟。
而那个叫蓝衫子的蒙面女刺客,又是圣火教的另一分派领袖的徒弟。那个领袖的名字
叫做狮巢血老,听起来颇为恐怖。
速帝跟密尔顿是老相识,关系很好,小小年纪就是生死之交。
蓝衫子与丘根将军很亲密,但又似乎不同于一般的恋人。
而速帝和蓝衫子的师父,伊森和狮巢血老,又都跟我们的猛虎自治领交恶,特别是跟
丹西领主,有很深的过节。
总之,关系很复杂,复杂到,怎么说呢?复杂到我这个局外人根本说不清楚。
还是说点我能弄得清的东西吧!
靛河大战时,当我和大胡子躲在密林里的时候,血老、伊森也都带着他们的徒儿躲于
某个隐秘处观战。
丹西领主率军与呼兰异贼血战到傍晚,眼见无力回天,知道事不可为,结局已无法挽
回,只得下令全军突围逃生。
亲卫纵队凭借其强劲的战斗力,硬生生突破了骷髅战将霍勒姆的包围圈,打开了一个
通往河岸的缺口。
为了救出更多的战友,丹西领主亲自率亲卫纵队殿后。
由于他和手下勇士的拚命奋战,步兵战友中有将近八万人得以逃出生天,得以坐船逃
离凶险的战场。但丹西领主舍己救人的行动,也让自己陷入了绝境,第二次被敌人包围。
亲卫纵队第二次突围,为了保护领主,迷惑敌军,引开呼兰主力,霍夫曼将军披上丹
西领主的铠甲,骑着苦娃,带着甜妞,向北奔逃。
据说,这位忠诚的卫士最终被豪猪盖普追上斩杀,而苦娃和甜妞两只具有灵性的猛兽
,却不知所踪,再没有消息……
丹西领主化装成普通骑手,混在一群败兵当中,往南方的海岸线奔窜,欲走海路归国
。
不过,他虽然成功地骗过了呼兰人,却未能逃脱伊森和血老两大邪教高手锐利的目光
。
在靠近靛河独立领的一处密林里,血老截住了丹西领主的归途,两人开始一番恶斗。
打斗中,伊森又赶了过来,形成微妙的三方格局。
血老对于丹西领主,擒杀皆可,而伊森,显然更想加以生擒,然后施以某种古怪的手
法控制。
不知怎么回事,邪教的另一个大宗师,曾搅得两盟半岛天翻地覆的休伦,此刻也突然
现身,还带来了十几个帮手。
休伦是丹西领主的岳父——艾哈迈德的部下,但不知道怎的,他对丹西领主并不友好
,甚至可能抱有跟伊森相同的目的。另外,休伦似乎跟伊森、血老两人,也都有刻骨的仇
恨。
于是乎,局面更加变得异乎寻常的复杂。
邪教三大高手同时现身,已经够让人胆战心惊的了,再加一个丹西领主,武功也相当
不弱。
伊森、血老、休伦,都是单打独斗的顶尖人物,而休伦更带来十几个叫什么这护法,
那使者的,个个都是身怀绝技的喽啰帮凶。
更有甚者,离大家打斗的地方不远,就有大批呼兰轻骑在搜索巡逻,正在追杀败逃的
猛虎战士!
善于借用形势的丹西领主,最先出招打破僵局,并狂声吟啸,引来呼兰骑兵的注意。
牵一发而动全身,随后,密林里就掀起了一轮让天地变色,令乾坤颠倒的恐怖的大混
战!
这轮打斗,是怎样一个惊心动魄的过程,速帝也说不清楚。因为他那微弱的武功底子
,连人家怎么发招出招的,看都看得眼花缭乱,脑袋发晕,遑论给我们一个清晰的叙述了
。只晓得,到了最后关头,准备趁乱脱身的丹西领主,按预想的妙策行动,欲硬扛伊森一
记重拳后逃跑。
但这却被狡猾的血老看穿,加了遥空一掌。
遭受两大高手一拳一掌的打击,丹西领主终于狂喷鲜血,不支倒地。幸得当时休伦在
趁机偷袭血老,一帮爪牙又在围攻休伦,两人都不能使出十成劲道,丹西领主这条命,算
是保了下来。
不过,在一片胡杀乱砍中,互相牵制的三大邪教高手和闻讯扑来的大批呼兰骑兵,都
没能得手,最后的胜出者,居然是替师父血老掠阵的高徒蓝衫子,以及一直被伊森严密看
押,却一直想摆脱这个师父的魔爪的草原小英雄速帝。
古灵精怪的速帝,极其聪明,不仅是出其不意夺走丹西领主病躯的策划者,也是这个
逃亡小组的实际指挥者。
小家伙搀扶着丹西领主,指使着蓝衫儿,一路上设陷阱,使诡计,耍滑头,玩花招,
巧妙利用追捕者之间的内在矛盾,把邪教三大高手和呼兰骑兵们骗得团团转。一个女人、
一个孩子,外加一具悬赏金额超过百万金币的丹西领主的病躯,竟能安然脱险,甩脱各路
人马的追杀,躲进了这个隐秘的山谷中。
更立下巨功的是,本来,血老那计遥空掌中含有剧毒之物,就是那蓝衫儿指甲中闪蓝
光的玩意儿——僵尸粉。饶是丹西领主内力深厚,但重伤之余,又一路奔波逃逸,撑到这
个山谷中时,已到了筋疲力尽,毒性无法抑制,即将发作的关口!
孰料,久在伊森身边学艺的速帝,早已偷偷地窃得一件宝物。那粒世上惟存一颗,仅
在传说中出现的圣药——万消丹!
万消丹解了毒,可丹西领主的内功却也第二次尽失,必须卧床养病。速帝在家照看,
蓝衫儿出外寻找食物和察探情状,却不料从几个呼兰兵嘴里听得了生死角斗的消息。于是
,就有了昨晚的一幕……
听完这个曲折离奇,几近不可思议的过程,众皆啧啧不已。而我,更是脑子昏昏沉沉
的,因为,我已经被里头错综复杂的关系,搅成一团浆糊糊。
其他的高级将领,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内情,能理解内里玄虚,至少也听说过涉及到
的几个人物的名字以及相互之间的关系。而我呢!原本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兵,大多数
人的名字都是头次听闻,这些人之间又存在盘根错节的历史渊源和现实利益冲突,要在短
时间内把里头的关系理顺都很困难,还要听速帝这个小孩兴奋不已、手脚并用地比划着讲
述那扣人心弦的故事,外加密尔顿时不时地插话打断、其他人唧唧喳喳地点评和分析,你
说,我能不晕吗?
“啊——!”
“哇!哇!”
正当我犯晕的时候,屋内传来几声呻吟,随后就是一阵“哇哇”的呕吐声。
大家都抢着推门而入。
床边的地上,是一大滩金灿灿的血渍,非常骇人。
孔狄和丘根,呼呼喘气,满身虚汗。
丹西领主坐在床上,无力地靠着墙壁,但脸上已略略有了一丝微弱的血色。
“坐,大家都坐吧!”丹西摆着手道:“丘根和孔狄兄弟联手为我疗伤,毒素是基本
上清除乾净了,可这武功哪,看来是恢复不了喽!”
“领主……”
“别激动,别激动,”丹西挤出一丝笑容道:“武功嘛!只是次要的,活命才是重要
的。各位也不必再在我身上耗费宝贵的真气了,不要用强。大家看开点,命里有时终须有
,命里无时莫强求。既然想不出法子,就切莫心急用躁,须耐心等待机会。”
“上帝既然又给我丹西这道考验,我欣然接受便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嘛!”丹西望望
众人,点头道:“这一次,蓝衫儿和速帝立了大功。对蓝衫儿嘛!我的奖励,就是丘根这
个人!”
蓝衫子满脸羞云,丘根却乐呵呵的样儿。
“速帝呢?你我虽然有过仇隙,这次却能不计前嫌地解救,居功至伟,好,好!”丹
西领主转头道:“小娃娃,说说看,你要什么做奖赏呢?”
“我在草原上,在中央走廊里,都听说丹西领主是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是个言出必
行、一诺千金的豪杰……”
“好啦,好啦,拍马屁的话就别说了,”丹西领主话虽这样讲,但这个蛮族小孩的马
屁却让他颇为舒服,从他脸上漾起的笑纹就看得出来,“说吧!只要我办得到。”
“我有两个不情之请。第一,自治领送给我五万匹战马,五万具配套的铠甲、弓箭和
弯刀。”
“哦?”孔狄将军皱眉插话,“小孩子家,要这些东西干什么呢?”
“干什么,你们就甭管了。”速帝道:“物资虽然多,想必富饶强盛的自治领还是付
得起的吧!”
“没错,我付得起,你立下大功,也要得理直气壮。”丹西领主依然是笑意盈盈,“
不过,我有个问题,这么多好东西,你一个人搬得走吗?”
“我现在不搬,暂时寄存在贵国的仓库里。但领主要写张欠条给我,什么时候我凭条
来取,什么时候开仓发货。”
“还挺有主见的哩!好!我答应你。”丹西爽朗一笑,“等你觉得自己够份量了,无
论我是否还在人世,自治领都将如约兑付,绝不食言。”
“第二条,可能就有些……”
“说吧!不要客气。”
“我听说丹西领主曾向东教会提出了一个条件,给予阁下在赫斯堡以东自由行动的权
利。速帝也想有样学样,请领主给予我在北部草原的自由行动权,速帝也保证绝不觊觎自
治领及其藩属蒂奇斯部落在南部草原的利益。”
“唔,这个嘛!”丹西有些犹疑了,沉吟片刻,说道:“草原茫茫,英雄辈出,连年
厮杀,无休无止。”
“草原上确实需要立一位君王,”丹西瞥了速帝一眼,“一位由自治领钦点,由猛虎
军团保证其地位的君王。”
“为什么不是由命运钦点,由神来保护和庇佑的君王呢?”速帝大胆地抬起头,望向
丹西。
“的确,我丹西不是神,神也比我有本事得多。”丹西依然含着笑,似乎觉得与这样
一个小孩对视颇为有趣,“可你也知道,神的耳朵比较聋,总是听不见求恳者的祈祷声。
我丹西的耳朵,可就灵光多啦!”
“领主也应该知道,任何真正的好东西,都是靠争取来的,而不是施舍来的。”
“可你选择的是一条非常困难的道路呢!”丹西叹道:“我就是前车之鉴,辛辛苦苦
创业,一下就遭到柯库里能老贼的一记闷棍。”
“可我坚信,领主必将取得最后的胜利!不然我也不会出手救您。”速帝意志坚决,
“我选择这条路,同样也无怨无悔。”
“好吧!我答应你!”沉默半晌后,丹西点头,“拿笔和纸来!”
丘根找来了笔墨。
“你是一个有趣的孩子,”丹西一边照要求书写立据,一边道:“愿意跟我回巨木堡
玩玩,顺带经历一场非常刺激的惊险旅程吗?一路上,我们可以多多交流交流哩!”
“谢谢领主好意,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速帝婉言谢绝,“可我想趁着年少有闲的
时候,周游大陆,遍览世界。”
“也好,有志气!”丹西龙飞凤舞地写完,递给速帝,“我也不强人所难了,以后有
什么困难,尽管开口。”
“多谢领主!”
速帝接过字据,转身离去。
剩下一屋子的人,大眼对小眼,尽皆目瞪口呆。
“这孩子,有趣,有趣,有趣……”丹西领主喃喃道。
不过,他嘴角的笑容,渐渐收成严肃的棱角,似乎并不觉得这事真的那么有趣。
“好了,孩子的事儿先搁一边,谈谈我们现在的行动方案吧!”丹西收摄心神道:“
丘根、蓝衫儿!”
“在!”
“你们上呼兰帝国首都什罕布尔去一趟,”丹西朝丘根微微颔首道:“丘根,一定记
住我刚才跟你讲的事情。”
“末将遵命!”
“孔狄将军,你跟狄龙素来关系和睦,这一回,拜托你走一趟,”丹西转头道:“替
我借点东西回来,嗯?”
“末将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
显然,刚才在屋里的时候,丹西领主已经暗暗跟两位好兄弟都做了交代,孔狄心领神
会,慨然应允。
“卡文。”
“在!”
“你带几个弟兄往北边走一趟,一定要跟席尔瓦的北线兵团联络上。”
“是!”
“勃克罗。”
“小将在!”
“你带剩下弟兄往西,迅速跟大本营取得联络。记住,除了与安多里尔宰相亲自面谈
之外,不要让任何人知晓!”
“遵旨!”
“密尔顿和林思东,你们俩做我的游伴,咱们三个一起上路。”最后,丹西领主转向
了我。
“领主,”对于这样的安排,丘根等人都不免有些讶异,“你武功尽失,密尔顿一个
小孩,林思东不会武功且是一个新兵蛋子,如此上路,恐怕不妥吧?”
“是啊!柯库里能在四处撒网追拿,邪教三大高手在暗处窥探,太危险啦!”
“要不得,要不得,你们三个几乎一抓一个准,怎么着也得带些帮手吧?”
……
“好了,好了,”丹西摆手制止众人的七嘴八舌,“四个方向的人,都肩负重任,我
没有足够的人手。至于我个人安危,你们不必挂念,我自有办法的。”
“都去行动吧!”丹西把手一挥,果断决然,“这是命令!” 绕开巡夜和打扫战场的
呼兰骑兵分队,我们打马飞奔,到红日初升时,抵达了一座小山谷。
这座小山谷位于丘陵众多的苏来尔境内,谷口隐藏于繁密的林木中,如非事先知晓,
很难晓得在树墙藤蔓后头有这么一处静谧空旷的安全栖息地。
进入山谷后,我们在谷内一座简陋的茅舍前止住马步。
在茅舍门口,我见到了比蓝衫子更加神奇的人物——一个身披兽皮袄子,模样俊朗可
爱的蛮族小孩。
“速帝!”
密尔顿怪叫一声,跃下马背,与那个年纪相仿的孩童拥抱在一起!
其他人,尽皆迷惑不解。
而我,却是彻底的糊涂了……
但最让人惊愕的,尚不在于此。
大家在女刺客和蛮族小孩的引领下步入茅舍。刚踏进门,几乎所有的人都呆住了!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短短的一天之内,我碰见的奇遇,就比我过去二十年加起来还要
多。
茅屋的床榻上,躺着一个面如锡纸,气若游丝,奄奄一息的病人。
正是我们朝思夜盼,呼兰人满世界追捕的丹西领主!
大概是听见了屋内的惊呼和议论声,丹西领主费力地睁开眼睛。
望了望周边众人,丹西伸出手指,指着丘根和孔狄,声音有气无力,“你,你们俩留
下来,其他人在,在,在外头候命……”
话未说完,就是一通剧烈的咳嗽。原本惨白的脸上,泛起一轮病态的蜡黄。
丘根和孔狄连忙上前给他输气疗伤,而我们则都退出了房间。
大家都围在蓝衫子和速帝的身边,借助好奇心极强的密尔顿刨根究底的仔细询问,借
助蛮族小孩手舞足蹈、极富感染力的讲述,我总算把整件事情弄清楚了个大概:那个小孩
,是汉诺大草原上的一个蛮族小鬼,名叫速帝,被一个叫做伊森的圣火教领袖强行掳走,
逼迫他当自己的徒弟。
而那个叫蓝衫子的蒙面女刺客,又是圣火教的另一分派领袖的徒弟。那个领袖的名字
叫做狮巢血老,听起来颇为恐怖。
速帝跟密尔顿是老相识,关系很好,小小年纪就是生死之交。
蓝衫子与丘根将军很亲密,但又似乎不同于一般的恋人。
而速帝和蓝衫子的师父,伊森和狮巢血老,又都跟我们的猛虎自治领交恶,特别是跟
丹西领主,有很深的过节。
总之,关系很复杂,复杂到,怎么说呢?复杂到我这个局外人根本说不清楚。
还是说点我能弄得清的东西吧!
靛河大战时,当我和大胡子躲在密林里的时候,血老、伊森也都带着他们的徒儿躲于
某个隐秘处观战。
丹西领主率军与呼兰异贼血战到傍晚,眼见无力回天,知道事不可为,结局已无法挽
回,只得下令全军突围逃生。
亲卫纵队凭借其强劲的战斗力,硬生生突破了骷髅战将霍勒姆的包围圈,打开了一个
通往河岸的缺口。
为了救出更多的战友,丹西领主亲自率亲卫纵队殿后。
由于他和手下勇士的拚命奋战,步兵战友中有将近八万人得以逃出生天,得以坐船逃
离凶险的战场。但丹西领主舍己救人的行动,也让自己陷入了绝境,第二次被敌人包围。
亲卫纵队第二次突围,为了保护领主,迷惑敌军,引开呼兰主力,霍夫曼将军披上丹
西领主的铠甲,骑着苦娃,带着甜妞,向北奔逃。
据说,这位忠诚的卫士最终被豪猪盖普追上斩杀,而苦娃和甜妞两只具有灵性的猛兽
,却不知所踪,再没有消息……
丹西领主化装成普通骑手,混在一群败兵当中,往南方的海岸线奔窜,欲走海路归国
。
不过,他虽然成功地骗过了呼兰人,却未能逃脱伊森和血老两大邪教高手锐利的目光
。
在靠近靛河独立领的一处密林里,血老截住了丹西领主的归途,两人开始一番恶斗。
打斗中,伊森又赶了过来,形成微妙的三方格局。
血老对于丹西领主,擒杀皆可,而伊森,显然更想加以生擒,然后施以某种古怪的手
法控制。
不知怎么回事,邪教的另一个大宗师,曾搅得两盟半岛天翻地覆的休伦,此刻也突然
现身,还带来了十几个帮手。
休伦是丹西领主的岳父——艾哈迈德的部下,但不知道怎的,他对丹西领主并不友好
,甚至可能抱有跟伊森相同的目的。另外,休伦似乎跟伊森、血老两人,也都有刻骨的仇
恨。
于是乎,局面更加变得异乎寻常的复杂。
邪教三大高手同时现身,已经够让人胆战心惊的了,再加一个丹西领主,武功也相当
不弱。
伊森、血老、休伦,都是单打独斗的顶尖人物,而休伦更带来十几个叫什么这护法,
那使者的,个个都是身怀绝技的喽啰帮凶。
更有甚者,离大家打斗的地方不远,就有大批呼兰轻骑在搜索巡逻,正在追杀败逃的
猛虎战士!
善于借用形势的丹西领主,最先出招打破僵局,并狂声吟啸,引来呼兰骑兵的注意。
牵一发而动全身,随后,密林里就掀起了一轮让天地变色,令乾坤颠倒的恐怖的大混
战!
这轮打斗,是怎样一个惊心动魄的过程,速帝也说不清楚。因为他那微弱的武功底子
,连人家怎么发招出招的,看都看得眼花缭乱,脑袋发晕,遑论给我们一个清晰的叙述了
。只晓得,到了最后关头,准备趁乱脱身的丹西领主,按预想的妙策行动,欲硬扛伊森一
记重拳后逃跑。
但这却被狡猾的血老看穿,加了遥空一掌。
遭受两大高手一拳一掌的打击,丹西领主终于狂喷鲜血,不支倒地。幸得当时休伦在
趁机偷袭血老,一帮爪牙又在围攻休伦,两人都不能使出十成劲道,丹西领主这条命,算
是保了下来。
不过,在一片胡杀乱砍中,互相牵制的三大邪教高手和闻讯扑来的大批呼兰骑兵,都
没能得手,最后的胜出者,居然是替师父血老掠阵的高徒蓝衫子,以及一直被伊森严密看
押,却一直想摆脱这个师父的魔爪的草原小英雄速帝。
古灵精怪的速帝,极其聪明,不仅是出其不意夺走丹西领主病躯的策划者,也是这个
逃亡小组的实际指挥者。
小家伙搀扶着丹西领主,指使着蓝衫儿,一路上设陷阱,使诡计,耍滑头,玩花招,
巧妙利用追捕者之间的内在矛盾,把邪教三大高手和呼兰骑兵们骗得团团转。一个女人、
一个孩子,外加一具悬赏金额超过百万金币的丹西领主的病躯,竟能安然脱险,甩脱各路
人马的追杀,躲进了这个隐秘的山谷中。
更立下巨功的是,本来,血老那计遥空掌中含有剧毒之物,就是那蓝衫儿指甲中闪蓝
光的玩意儿——僵尸粉。饶是丹西领主内力深厚,但重伤之余,又一路奔波逃逸,撑到这
个山谷中时,已到了筋疲力尽,毒性无法抑制,即将发作的关口!
孰料,久在伊森身边学艺的速帝,早已偷偷地窃得一件宝物。那粒世上惟存一颗,仅
在传说中出现的圣药——万消丹!
万消丹解了毒,可丹西领主的内功却也第二次尽失,必须卧床养病。速帝在家照看,
蓝衫儿出外寻找食物和察探情状,却不料从几个呼兰兵嘴里听得了生死角斗的消息。于是
,就有了昨晚的一幕……
听完这个曲折离奇,几近不可思议的过程,众皆啧啧不已。而我,更是脑子昏昏沉沉
的,因为,我已经被里头错综复杂的关系,搅成一团浆糊糊。
其他的高级将领,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内情,能理解内里玄虚,至少也听说过涉及到
的几个人物的名字以及相互之间的关系。而我呢!原本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兵,大多数
人的名字都是头次听闻,这些人之间又存在盘根错节的历史渊源和现实利益冲突,要在短
时间内把里头的关系理顺都很困难,还要听速帝这个小孩兴奋不已、手脚并用地比划着讲
述那扣人心弦的故事,外加密尔顿时不时地插话打断、其他人唧唧喳喳地点评和分析,你
说,我能不晕吗?
“啊——!”
“哇!哇!”
正当我犯晕的时候,屋内传来几声呻吟,随后就是一阵“哇哇”的呕吐声。
大家都抢着推门而入。
床边的地上,是一大滩金灿灿的血渍,非常骇人。
孔狄和丘根,呼呼喘气,满身虚汗。
丹西领主坐在床上,无力地靠着墙壁,但脸上已略略有了一丝微弱的血色。
“坐,大家都坐吧!”丹西摆着手道:“丘根和孔狄兄弟联手为我疗伤,毒素是基本
上清除乾净了,可这武功哪,看来是恢复不了喽!”
“领主……”
“别激动,别激动,”丹西挤出一丝笑容道:“武功嘛!只是次要的,活命才是重要
的。各位也不必再在我身上耗费宝贵的真气了,不要用强。大家看开点,命里有时终须有
,命里无时莫强求。既然想不出法子,就切莫心急用躁,须耐心等待机会。”
“上帝既然又给我丹西这道考验,我欣然接受便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嘛!”丹西望望
众人,点头道:“这一次,蓝衫儿和速帝立了大功。对蓝衫儿嘛!我的奖励,就是丘根这
个人!”
蓝衫子满脸羞云,丘根却乐呵呵的样儿。
“速帝呢?你我虽然有过仇隙,这次却能不计前嫌地解救,居功至伟,好,好!”丹
西领主转头道:“小娃娃,说说看,你要什么做奖赏呢?”
“我在草原上,在中央走廊里,都听说丹西领主是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是个言出必
行、一诺千金的豪杰……”
“好啦,好啦,拍马屁的话就别说了,”丹西领主话虽这样讲,但这个蛮族小孩的马
屁却让他颇为舒服,从他脸上漾起的笑纹就看得出来,“说吧!只要我办得到。”
“我有两个不情之请。第一,自治领送给我五万匹战马,五万具配套的铠甲、弓箭和
弯刀。”
“哦?”孔狄将军皱眉插话,“小孩子家,要这些东西干什么呢?”
“干什么,你们就甭管了。”速帝道:“物资虽然多,想必富饶强盛的自治领还是付
得起的吧!”
“没错,我付得起,你立下大功,也要得理直气壮。”丹西领主依然是笑意盈盈,“
不过,我有个问题,这么多好东西,你一个人搬得走吗?”
“我现在不搬,暂时寄存在贵国的仓库里。但领主要写张欠条给我,什么时候我凭条
来取,什么时候开仓发货。”
“还挺有主见的哩!好!我答应你。”丹西爽朗一笑,“等你觉得自己够份量了,无
论我是否还在人世,自治领都将如约兑付,绝不食言。”
“第二条,可能就有些……”
“说吧!不要客气。”
“我听说丹西领主曾向东教会提出了一个条件,给予阁下在赫斯堡以东自由行动的权
利。速帝也想有样学样,请领主给予我在北部草原的自由行动权,速帝也保证绝不觊觎自
治领及其藩属蒂奇斯部落在南部草原的利益。”
“唔,这个嘛!”丹西有些犹疑了,沉吟片刻,说道:“草原茫茫,英雄辈出,连年
厮杀,无休无止。”
“草原上确实需要立一位君王,”丹西瞥了速帝一眼,“一位由自治领钦点,由猛虎
军团保证其地位的君王。”
“为什么不是由命运钦点,由神来保护和庇佑的君王呢?”速帝大胆地抬起头,望向
丹西。
“的确,我丹西不是神,神也比我有本事得多。”丹西依然含着笑,似乎觉得与这样
一个小孩对视颇为有趣,“可你也知道,神的耳朵比较聋,总是听不见求恳者的祈祷声。
我丹西的耳朵,可就灵光多啦!”
“领主也应该知道,任何真正的好东西,都是靠争取来的,而不是施舍来的。”
“可你选择的是一条非常困难的道路呢!”丹西叹道:“我就是前车之鉴,辛辛苦苦
创业,一下就遭到柯库里能老贼的一记闷棍。”
“可我坚信,领主必将取得最后的胜利!不然我也不会出手救您。”速帝意志坚决,
“我选择这条路,同样也无怨无悔。”
“好吧!我答应你!”沉默半晌后,丹西点头,“拿笔和纸来!”
丘根找来了笔墨。
“你是一个有趣的孩子,”丹西一边照要求书写立据,一边道:“愿意跟我回巨木堡
玩玩,顺带经历一场非常刺激的惊险旅程吗?一路上,我们可以多多交流交流哩!”
“谢谢领主好意,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速帝婉言谢绝,“可我想趁着年少有闲的
时候,周游大陆,遍览世界。”
“也好,有志气!”丹西龙飞凤舞地写完,递给速帝,“我也不强人所难了,以后有
什么困难,尽管开口。”
“多谢领主!”
速帝接过字据,转身离去。
剩下一屋子的人,大眼对小眼,尽皆目瞪口呆。
“这孩子,有趣,有趣,有趣……”丹西领主喃喃道。
不过,他嘴角的笑容,渐渐收成严肃的棱角,似乎并不觉得这事真的那么有趣。
“好了,孩子的事儿先搁一边,谈谈我们现在的行动方案吧!”丹西收摄心神道:“
丘根、蓝衫儿!”
“在!”
“你们上呼兰帝国首都什罕布尔去一趟,”丹西朝丘根微微颔首道:“丘根,一定记
住我刚才跟你讲的事情。”
“末将遵命!”
“孔狄将军,你跟狄龙素来关系和睦,这一回,拜托你走一趟,”丹西转头道:“替
我借点东西回来,嗯?”
“末将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
显然,刚才在屋里的时候,丹西领主已经暗暗跟两位好兄弟都做了交代,孔狄心领神
会,慨然应允。
“卡文。”
“在!”
“你带几个弟兄往北边走一趟,一定要跟席尔瓦的北线兵团联络上。”
“是!”
“勃克罗。”
“小将在!”
“你带剩下弟兄往西,迅速跟大本营取得联络。记住,除了与安多里尔宰相亲自面谈
之外,不要让任何人知晓!”
“遵旨!”
“密尔顿和林思东,你们俩做我的游伴,咱们三个一起上路。”最后,丹西领主转向
了我。
“领主,”对于这样的安排,丘根等人都不免有些讶异,“你武功尽失,密尔顿一个
小孩,林思东不会武功且是一个新兵蛋子,如此上路,恐怕不妥吧?”
“是啊!柯库里能在四处撒网追拿,邪教三大高手在暗处窥探,太危险啦!”
“要不得,要不得,你们三个几乎一抓一个准,怎么着也得带些帮手吧?”
……
“好了,好了,”丹西摆手制止众人的七嘴八舌,“四个方向的人,都肩负重任,我
没有足够的人手。至于我个人安危,你们不必挂念,我自有办法的。”
“都去行动吧!”丹西把手一挥,果断决然,“这是命令!” 绕开巡夜和打扫战场的
呼兰骑兵分队,我们打马飞奔,到红日初升时,抵达了一座小山谷。
这座小山谷位于丘陵众多的苏来尔境内,谷口隐藏于繁密的林木中,如非事先知晓,
很难晓得在树墙藤蔓后头有这么一处静谧空旷的安全栖息地。
进入山谷后,我们在谷内一座简陋的茅舍前止住马步。
在茅舍门口,我见到了比蓝衫子更加神奇的人物——一个身披兽皮袄子,模样俊朗可
爱的蛮族小孩。
“速帝!”
密尔顿怪叫一声,跃下马背,与那个年纪相仿的孩童拥抱在一起!
其他人,尽皆迷惑不解。
而我,却是彻底的糊涂了……
但最让人惊愕的,尚不在于此。
大家在女刺客和蛮族小孩的引领下步入茅舍。刚踏进门,几乎所有的人都呆住了!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短短的一天之内,我碰见的奇遇,就比我过去二十年加起来还要
多。
茅屋的床榻上,躺着一个面如锡纸,气若游丝,奄奄一息的病人。
正是我们朝思夜盼,呼兰人满世界追捕的丹西领主!
大概是听见了屋内的惊呼和议论声,丹西领主费力地睁开眼睛。
望了望周边众人,丹西伸出手指,指着丘根和孔狄,声音有气无力,“你,你们俩留
下来,其他人在,在,在外头候命……”
话未说完,就是一通剧烈的咳嗽。原本惨白的脸上,泛起一轮病态的蜡黄。
丘根和孔狄连忙上前给他输气疗伤,而我们则都退出了房间。
大家都围在蓝衫子和速帝的身边,借助好奇心极强的密尔顿刨根究底的仔细询问,借
助蛮族小孩手舞足蹈、极富感染力的讲述,我总算把整件事情弄清楚了个大概:那个小孩
,是汉诺大草原上的一个蛮族小鬼,名叫速帝,被一个叫做伊森的圣火教领袖强行掳走,
逼迫他当自己的徒弟。
而那个叫蓝衫子的蒙面女刺客,又是圣火教的另一分派领袖的徒弟。那个领袖的名字
叫做狮巢血老,听起来颇为恐怖。
速帝跟密尔顿是老相识,关系很好,小小年纪就是生死之交。
蓝衫子与丘根将军很亲密,但又似乎不同于一般的恋人。
而速帝和蓝衫子的师父,伊森和狮巢血老,又都跟我们的猛虎自治领交恶,特别是跟
丹西领主,有很深的过节。
总之,关系很复杂,复杂到,怎么说呢?复杂到我这个局外人根本说不清楚。
还是说点我能弄得清的东西吧!
靛河大战时,当我和大胡子躲在密林里的时候,血老、伊森也都带着他们的徒儿躲于
某个隐秘处观战。
丹西领主率军与呼兰异贼血战到傍晚,眼见无力回天,知道事不可为,结局已无法挽
回,只得下令全军突围逃生。
亲卫纵队凭借其强劲的战斗力,硬生生突破了骷髅战将霍勒姆的包围圈,打开了一个
通往河岸的缺口。
为了救出更多的战友,丹西领主亲自率亲卫纵队殿后。
由于他和手下勇士的拚命奋战,步兵战友中有将近八万人得以逃出生天,得以坐船逃
离凶险的战场。但丹西领主舍己救人的行动,也让自己陷入了绝境,第二次被敌人包围。
亲卫纵队第二次突围,为了保护领主,迷惑敌军,引开呼兰主力,霍夫曼将军披上丹
西领主的铠甲,骑着苦娃,带着甜妞,向北奔逃。
据说,这位忠诚的卫士最终被豪猪盖普追上斩杀,而苦娃和甜妞两只具有灵性的猛兽
,却不知所踪,再没有消息……
丹西领主化装成普通骑手,混在一群败兵当中,往南方的海岸线奔窜,欲走海路归国
。
不过,他虽然成功地骗过了呼兰人,却未能逃脱伊森和血老两大邪教高手锐利的目光
。
在靠近靛河独立领的一处密林里,血老截住了丹西领主的归途,两人开始一番恶斗。
打斗中,伊森又赶了过来,形成微妙的三方格局。
血老对于丹西领主,擒杀皆可,而伊森,显然更想加以生擒,然后施以某种古怪的手
法控制。
不知怎么回事,邪教的另一个大宗师,曾搅得两盟半岛天翻地覆的休伦,此刻也突然
现身,还带来了十几个帮手。
休伦是丹西领主的岳父——艾哈迈德的部下,但不知道怎的,他对丹西领主并不友好
,甚至可能抱有跟伊森相同的目的。另外,休伦似乎跟伊森、血老两人,也都有刻骨的仇
恨。
于是乎,局面更加变得异乎寻常的复杂。
邪教三大高手同时现身,已经够让人胆战心惊的了,再加一个丹西领主,武功也相当
不弱。
伊森、血老、休伦,都是单打独斗的顶尖人物,而休伦更带来十几个叫什么这护法,
那使者的,个个都是身怀绝技的喽啰帮凶。
更有甚者,离大家打斗的地方不远,就有大批呼兰轻骑在搜索巡逻,正在追杀败逃的
猛虎战士!
善于借用形势的丹西领主,最先出招打破僵局,并狂声吟啸,引来呼兰骑兵的注意。
牵一发而动全身,随后,密林里就掀起了一轮让天地变色,令乾坤颠倒的恐怖的大混
战!
这轮打斗,是怎样一个惊心动魄的过程,速帝也说不清楚。因为他那微弱的武功底子
,连人家怎么发招出招的,看都看得眼花缭乱,脑袋发晕,遑论给我们一个清晰的叙述了
。只晓得,到了最后关头,准备趁乱脱身的丹西领主,按预想的妙策行动,欲硬扛伊森一
记重拳后逃跑。
但这却被狡猾的血老看穿,加了遥空一掌。
遭受两大高手一拳一掌的打击,丹西领主终于狂喷鲜血,不支倒地。幸得当时休伦在
趁机偷袭血老,一帮爪牙又在围攻休伦,两人都不能使出十成劲道,丹西领主这条命,算
是保了下来。
不过,在一片胡杀乱砍中,互相牵制的三大邪教高手和闻讯扑来的大批呼兰骑兵,都
没能得手,最后的胜出者,居然是替师父血老掠阵的高徒蓝衫子,以及一直被伊森严密看
押,却一直想摆脱这个师父的魔爪的草原小英雄速帝。
古灵精怪的速帝,极其聪明,不仅是出其不意夺走丹西领主病躯的策划者,也是这个
逃亡小组的实际指挥者。
小家伙搀扶着丹西领主,指使着蓝衫儿,一路上设陷阱,使诡计,耍滑头,玩花招,
巧妙利用追捕者之间的内在矛盾,把邪教三大高手和呼兰骑兵们骗得团团转。一个女人、
一个孩子,外加一具悬赏金额超过百万金币的丹西领主的病躯,竟能安然脱险,甩脱各路
人马的追杀,躲进了这个隐秘的山谷中。
更立下巨功的是,本来,血老那计遥空掌中含有剧毒之物,就是那蓝衫儿指甲中闪蓝
光的玩意儿——僵尸粉。饶是丹西领主内力深厚,但重伤之余,又一路奔波逃逸,撑到这
个山谷中时,已到了筋疲力尽,毒性无法抑制,即将发作的关口!
孰料,久在伊森身边学艺的速帝,早已偷偷地窃得一件宝物。那粒世上惟存一颗,仅
在传说中出现的圣药——万消丹!
万消丹解了毒,可丹西领主的内功却也第二次尽失,必须卧床养病。速帝在家照看,
蓝衫儿出外寻找食物和察探情状,却不料从几个呼兰兵嘴里听得了生死角斗的消息。于是
,就有了昨晚的一幕……
听完这个曲折离奇,几近不可思议的过程,众皆啧啧不已。而我,更是脑子昏昏沉沉
的,因为,我已经被里头错综复杂的关系,搅成一团浆糊糊。
其他的高级将领,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内情,能理解内里玄虚,至少也听说过涉及到
的几个人物的名字以及相互之间的关系。而我呢!原本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兵,大多数
人的名字都是头次听闻,这些人之间又存在盘根错节的历史渊源和现实利益冲突,要在短
时间内把里头的关系理顺都很困难,还要听速帝这个小孩兴奋不已、手脚并用地比划着讲
述那扣人心弦的故事,外加密尔顿时不时地插话打断、其他人唧唧喳喳地点评和分析,你
说,我能不晕吗?
“啊——!”
“哇!哇!”
正当我犯晕的时候,屋内传来几声呻吟,随后就是一阵“哇哇”的呕吐声。
大家都抢着推门而入。
床边的地上,是一大滩金灿灿的血渍,非常骇人。
孔狄和丘根,呼呼喘气,满身虚汗。
丹西领主坐在床上,无力地靠着墙壁,但脸上已略略有了一丝微弱的血色。
“坐,大家都坐吧!”丹西摆着手道:“丘根和孔狄兄弟联手为我疗伤,毒素是基本
上清除乾净了,可这武功哪,看来是恢复不了喽!”
“领主……”
“别激动,别激动,”丹西挤出一丝笑容道:“武功嘛!只是次要的,活命才是重要
的。各位也不必再在我身上耗费宝贵的真气了,不要用强。大家看开点,命里有时终须有
,命里无时莫强求。既然想不出法子,就切莫心急用躁,须耐心等待机会。”
“上帝既然又给我丹西这道考验,我欣然接受便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嘛!”丹西望望
众人,点头道:“这一次,蓝衫儿和速帝立了大功。对蓝衫儿嘛!我的奖励,就是丘根这
个人!”
蓝衫子满脸羞云,丘根却乐呵呵的样儿。
“速帝呢?你我虽然有过仇隙,这次却能不计前嫌地解救,居功至伟,好,好!”丹
西领主转头道:“小娃娃,说说看,你要什么做奖赏呢?”
“我在草原上,在中央走廊里,都听说丹西领主是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是个言出必
行、一诺千金的豪杰……”
“好啦,好啦,拍马屁的话就别说了,”丹西领主话虽这样讲,但这个蛮族小孩的马
屁却让他颇为舒服,从他脸上漾起的笑纹就看得出来,“说吧!只要我办得到。”
“我有两个不情之请。第一,自治领送给我五万匹战马,五万具配套的铠甲、弓箭和
弯刀。”
“哦?”孔狄将军皱眉插话,“小孩子家,要这些东西干什么呢?”
“干什么,你们就甭管了。”速帝道:“物资虽然多,想必富饶强盛的自治领还是付
得起的吧!”
“没错,我付得起,你立下大功,也要得理直气壮。”丹西领主依然是笑意盈盈,“
不过,我有个问题,这么多好东西,你一个人搬得走吗?”
“我现在不搬,暂时寄存在贵国的仓库里。但领主要写张欠条给我,什么时候我凭条
来取,什么时候开仓发货。”
“还挺有主见的哩!好!我答应你。”丹西爽朗一笑,“等你觉得自己够份量了,无
论我是否还在人世,自治领都将如约兑付,绝不食言。”
“第二条,可能就有些……”
“说吧!不要客气。”
“我听说丹西领主曾向东教会提出了一个条件,给予阁下在赫斯堡以东自由行动的权
利。速帝也想有样学样,请领主给予我在北部草原的自由行动权,速帝也保证绝不觊觎自
治领及其藩属蒂奇斯部落在南部草原的利益。”
“唔,这个嘛!”丹西有些犹疑了,沉吟片刻,说道:“草原茫茫,英雄辈出,连年
厮杀,无休无止。”
“草原上确实需要立一位君王,”丹西瞥了速帝一眼,“一位由自治领钦点,由猛虎
军团保证其地位的君王。”
“为什么不是由命运钦点,由神来保护和庇佑的君王呢?”速帝大胆地抬起头,望向
丹西。
“的确,我丹西不是神,神也比我有本事得多。”丹西依然含着笑,似乎觉得与这样
一个小孩对视颇为有趣,“可你也知道,神的耳朵比较聋,总是听不见求恳者的祈祷声。
我丹西的耳朵,可就灵光多啦!”
“领主也应该知道,任何真正的好东西,都是靠争取来的,而不是施舍来的。”
“可你选择的是一条非常困难的道路呢!”丹西叹道:“我就是前车之鉴,辛辛苦苦
创业,一下就遭到柯库里能老贼的一记闷棍。”
“可我坚信,领主必将取得最后的胜利!不然我也不会出手救您。”速帝意志坚决,
“我选择这条路,同样也无怨无悔。”
“好吧!我答应你!”沉默半晌后,丹西点头,“拿笔和纸来!”
丘根找来了笔墨。
“你是一个有趣的孩子,”丹西一边照要求书写立据,一边道:“愿意跟我回巨木堡
玩玩,顺带经历一场非常刺激的惊险旅程吗?一路上,我们可以多多交流交流哩!”
“谢谢领主好意,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速帝婉言谢绝,“可我想趁着年少有闲的
时候,周游大陆,遍览世界。”
“也好,有志气!”丹西龙飞凤舞地写完,递给速帝,“我也不强人所难了,以后有
什么困难,尽管开口。”
“多谢领主!”
速帝接过字据,转身离去。
剩下一屋子的人,大眼对小眼,尽皆目瞪口呆。
“这孩子,有趣,有趣,有趣……”丹西领主喃喃道。
不过,他嘴角的笑容,渐渐收成严肃的棱角,似乎并不觉得这事真的那么有趣。
“好了,孩子的事儿先搁一边,谈谈我们现在的行动方案吧!”丹西收摄心神道:“
丘根、蓝衫儿!”
“在!”
“你们上呼兰帝国首都什罕布尔去一趟,”丹西朝丘根微微颔首道:“丘根,一定记
住我刚才跟你讲的事情。”
“末将遵命!”
“孔狄将军,你跟狄龙素来关系和睦,这一回,拜托你走一趟,”丹西转头道:“替
我借点东西回来,嗯?”
“末将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
显然,刚才在屋里的时候,丹西领主已经暗暗跟两位好兄弟都做了交代,孔狄心领神
会,慨然应允。
“卡文。”
“在!”
“你带几个弟兄往北边走一趟,一定要跟席尔瓦的北线兵团联络上。”
“是!”
“勃克罗。”
“小将在!”
“你带剩下弟兄往西,迅速跟大本营取得联络。记住,除了与安多里尔宰相亲自面谈
之外,不要让任何人知晓!”
“遵旨!”
“密尔顿和林思东,你们俩做我的游伴,咱们三个一起上路。”最后,丹西领主转向
了我。
“领主,”对于这样的安排,丘根等人都不免有些讶异,“你武功尽失,密尔顿一个
小孩,林思东不会武功且是一个新兵蛋子,如此上路,恐怕不妥吧?”
“是啊!柯库里能在四处撒网追拿,邪教三大高手在暗处窥探,太危险啦!”
“要不得,要不得,你们三个几乎一抓一个准,怎么着也得带些帮手吧?”
……
“好了,好了,”丹西摆手制止众人的七嘴八舌,“四个方向的人,都肩负重任,我
没有足够的人手。至于我个人安危,你们不必挂念,我自有办法的。”
“都去行动吧!”丹西把手一挥,果断决然,“这是命令!”
第三十四集 第七章
“哈哈哈,哈哈哈哈,原来你是这么打仗的,”听完我讲述自己的“英勇”战斗史,丹西
领主开怀大笑,“有意思,有意思。”
“嘿嘿,我确实是有点怕死,愧对自由战士的荣名。”我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呃,不要这么讲,这个世界,谁不怕死啊?!”领主却没有丝毫的怪罪之意,“老
兵和新兵的区别就在这里. 新兵凭一时的血勇,上阵胡乱砍杀,而老兵呢!首先立足于保
存自己。”
“当然,你的战斗,也确实滑稽了点儿。”丹西笑道:“不过这也好,你能安全回家
,你爸爸一定很高兴的。”
“嘿嘿……”我只能嘿嘿傻笑。
“听说你画画很有天赋,既然陪着我,就权且充当我的宫廷画师吧!”领主道:“来
,先给我画一幅。”
“就这么画吗?”我犹豫道:“要不要清理一下环境,再摆个好一点的姿势?”
确实,众人领命匆匆离开后,茅屋里乱七八糟,带毒的血渍也没清理乾净. 丹西领主
蓬头垢面,衣冠不整,面色难看,而且有气无力地倚靠在床头. 这样的布景和模样,画出
来一定效果不佳。
孰料,领主却另有想法。
“对,就这么画,不要修饰,拒绝美化,一定照原样画。”领主道:“我要把自己这
战败的惨状,真实地记录下来,留作永久的纪念!”
我支起画架,拿起画笔,开始动手。
密尔顿则在床头展开一幅大型地图,开始跟领主研究如何突破呼兰人的封锁线,避开
三大圣火教高手的追踪,安全返回本军大营.
在我开始用炭笔勾勒轮廓的时候,密尔顿稚气的童音和领主疲累的声音,也在不由自
主地传入我的耳中。
“靛河之战,我军大约只有八万人逃回西岸,加上部分溃军从千湖独立领坐船逃走,
总共大约剩十一万左右的残余部队。余下的三十几万人马,已悉数被歼,估计有十万左右
被俘,二十几万阵亡。”密尔顿用小手比划着,“呼兰方面的损失大约为五万左右。因而
在正面主战场上,柯氏老贼已经形成将近五比一的绝对兵力优势。”
“关键是士气的低落和战将的损失,”领主淒然道:“这才是战争中最可怕的。”
“还有一点,作为最高统帅的您不在军中,势必引发一系列不可预见的巨大麻烦。”
密尔顿补充道。
“是的,可当时也确实是两难啊!如果我不带亲卫纵队垫上去,自己孤身逃跑,估计
渡河的全军都会被歼,没几个战士能逃得回来。
就如对弈,人们常说舍车保帅,可这话也不能孤立地来理解。要是手下的将士们都打
光了,剩下我光秃秃的一个空头统帅,又怎么能挡得住几十万呼兰大军?!”丹西领主苦
笑着摇头道:“我原本指望以自身为饵,吸引住敌方主力,让尽量多的弟兄能够突围逃生
,然后自己再杀出一条血路,溜回大本营. 这样,帅和车皆能保住,我军与柯库里能尚有
一拼。”
“这一策略,最开始也是成功的,可谁能想到,半路上杀出圣火教的三个大魔头?!
”领主叹道:“要不是速帝和蓝衫儿突然出手相助,估计我再没有翻盘的机会了。幸好,
如今虽面临绝境,尚有一线生机. 只要能安全返回大营,我的预定计划就有实现的可能。
”
“您派出了四支分队,到底让这些将军们去做什么呢?”密尔顿按捺不住好奇心问道
。
“我以后会告诉你的,小傢伙,”丹西领主摸摸密尔顿的小脑袋, “你的年纪现在还
小,有些复杂的政治问题,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来,继续给我分析,如何突破封锁
,回到大营吧!”
“好的,”密尔顿点点头,又俯下身子,趴到那幅大地图上, “李维将军收集败退的
残部,在靛河东岸沿河据守,但因兵力悬殊,无法抵禦呼兰人的全面猛攻,防禦阵地岌岌
可危。目前,豪猪盖普已经夺下一片河滩,正在建立稳固的桥头堡,并继续扩大。”
“对了,领主,”密尔顿抬起小脑袋问道:“李维将军为什么要这么打呢?如此死守
,也挡不住呼兰人跨河攻击的步伐,反倒会把所剩的宝贵兵力全部消耗在与优势敌人的战
斗中哪!”
“李维的打法是对的,”丹西解释道:“如今新败之际,最忌讳丧胆快撤,一旦那样
,敌人就会长驱直入,我军必将一溃千里,局面将不可收拾。利用有利的地形条件誓死抵
抗,既打击敌人,又可以恢复军队的组织性,在一定程度上提昇士气。另外,塞尔为新占
领土,后方需要重整的时间,中央郡重新徵兵,亦需要时间,李维将军所争取的,也是时
间. 最后还有一点,他们在等待着我的归来。”
“我们看问题,既要对局部形势做细致深入的研究,又必须对战略全局洞若观火,如
果只看到一处小地方的得失,即便有所收穫,也是陷自己于狭小斗室,最终难免失大于得
。”领主似乎对于这个小孩非常在意,不断地引申发挥,耐心地开导教诲,“密尔顿,倘
若我们不把靛河战场孤立出来,你能分析一下总体战略局势吗?”
“嗯,好的。”密尔顿对于这种循循善诱的启发式教育很有热情,马上又重新趴上地
图,仔细地研究起来。
丹西领主微闭眼睛,靠在床榻上养神。
“东面,柯库里能老贼重兵云集,其余又都是呼兰的盟国,此刻又是新胜之际,应该
没有什么办法可想。”过了半晌,密尔顿开腔道:“北部战线,席尔瓦右相正处于攻击态
势,局面占优,倒是可以有所作为。在这里,有胡玛、熊族联军八万,以及别亚将军的三
万铁骑,人数虽不多,战斗力却很强。苏来尔人只有龟缩黄金之城周遭,不敢出来迎击。
”
“席尔瓦右相当前有两条路可走,一是继续东进,争取把黄金之城这座战略要塞攻下
来,威胁柯氏老贼的后路,削减主战场战败后的不利政治影响。但这么一来,置安多里尔
左相的南路主力于不顾,如果南路继续大败,北方的战果也将灰飞烟灭,无法保持。”
“第二条路是率军南下,与我主力残部联手攻敌。但这虽然造成了夹击的有利态势,
因两支部队加起来仍无法与柯氏老贼抗衡,实际上仍是败多胜少的不利局面……”
丹西领主对密尔顿的分析似乎很享受,脸带微笑,闭着眼睛,缓缓颔首。
“确实是两难哪!”丹西嗟叹一声,“小鬼,继续说.”
“新近大败,最高统帅失踪,对于我方内部可能造成严重影响。
南北两支兵团现在仍效忠于您,中央郡和闪特也应该比较稳固,但刚刚夺占的塞尔,
去年才加盟的詹鲁、两盟半岛,恐怕就难免出现反覆。
相比较而言,巩固时间最短、离敌军最近的塞尔,危险性更大。”密尔顿受到鼓励,
越加敢于说话了,“西面的狄龙,更是一个无法预测的外部因素啊!”
“嗯,说得好,”丹西道:“不过狄龙的所有战略准备,全都是用于对西部走廊的开
拓,估计这时候,入侵尤达的军事行动,已经开始喽!哼,开弓没有回头箭,东教廷不会
给他好果子吃的,狄龙这时候,压力不比我小多少。”
“当前要务,除了重整中央郡的自由军团兵马,进行全面动员之外,还要加大向各藩
属国抽调兵力,尤其是北部草原和大荒原的军力,”
密尔顿建议道:“如此,我们可以重整一支大军,继续抗击柯库里能。”
“这个建议,恐怕有些不切实际了点.知道伊森为什么来吗?知道伊森带来了大批鸠蛮
人的传令秃鹫吗?他早就在等这个机会了。另外,胡狼与呼兰人有很深的渊源,早就勾搭
在一起,卡琳尔更是潜入我军内部的奸细。”丹西摇头道:“我估计,北部草原很快又将
烽火连天了,撤回北风军团,向蒂奇斯盟友求援,难以实现哪!”
“卡琳尔阿姨?!”密尔顿浑身一颤。
我也大吃一惊,画笔都差点没有拿稳。
着名大将,神力王凯鲁的夫人卡琳尔,竟然是叛徒?!任谁都不会想到这样的事会发
生!
“这几天,我一直在反思战役的惨败,内鬼作祟,是几十万将士阵亡的一个重要原因
。但卡琳尔,只怕还不是正主儿,真正潜藏得深的,另有其人。”
这一刻,我看到了丹西领主的另一面。
他的声音阴森森的,有一种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可怕感觉.
“密尔顿,有时候我们看问题,还不能浮光掠影,全面分析不是没有重点. 各个侧面
都点到为止,没有任何意义. ”领主的声音越来越阴冷,直令人不寒而栗,“我这次靛河
战役失利,所造成的最大问题是,我自己的嫡系部队遭到重创,今后要更加倚赖盟军的力
量,需要更为圆润,更有弹性的手段。”
“当然,我方内部不稳,敌人又岂是铁板一块?!密尔顿,你要记住这条原理,没有
哪个集团是铁板一块的,任何政治势力内部,都有罅隙存在,关键在于如何去利用。”丹
西冷哼一声,“柯库里能这回是大获全胜,但安知不会带来致败之因?!哼,圆则缺,溢
而损,赢得太精彩、太漂亮,也不一定就是好事呢……”
密尔顿歪着脖子,满脸疑惑,在那里细细品味这番话。
我呢!赶紧抓住这个转瞬即逝的机会,用画笔记录下丹西这个令人难忘的样子。
油画艺术,尤其是人物肖像画,绝不是简单刻板的描摹。那样子,再逼真、再形象,
也最多不过是一幅平庸之作。有了灵魂,画才有生命力,才有成为传世经典的可能!
丹西领主叫我画他的狼狈败状,大概是为了今后警醒后人,但艺术家不是照搬君主指
令的木偶,他们遵循比世俗君王更高的东西—— 艺术准则.
眼前这一幕,光线昏暗的茅舍、金灿灿的可怕血迹、简陋的床榻、躺靠的病躯等等,
这些已经传神地显露出一位大战惨败后被迫逃亡的霸主的淒惨境地。然而,在丹西领主的
脸上,却漾动着异样的神采,表情复杂而怪异。
这里,有不甘命运摆布,不屈服于任何强权,一息尚存,就必然奋起抗争的斗志;这
里,有极目世界,洞彻先机,全方位运筹的自信与豪迈;这里,有算计一切、毫不留情、
一定要置敌于死地的极度冷酷与阴狠;这里,甚至还隐约有某种惴惴难安、对未来心生恐
惧,故转而寄希望于后辈,倾心传授帝王之术的悲壮与无奈。
而坐在大地图上歪头遐想的小孩,又给整幅色调沉郁的油画,带来某种希望……
所有的这一切,令一幅传世名画的全部要素都已齐备,我又怎能不抓住机遇,抓住这
个难得的瞬间,一气呵成地完成它呢?!
我忘记了周遭的一切,沉醉在自己的艺术世界里不能自拔,连丹西领主与密尔顿后来
的谈话都没有再听见……
“画完了吗?林思东,”不知过了多久,丹西领主柔和的话语响起,“我们要动身了
,这里不能拖得太久呢!”
“噢!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我左手用软毫勾勒线条,右手以硬刷把颜料轻轻地揉在画布上,构成一种微妙而鲜明
的明暗对比,嘴里还衔着一支刷子,含糊地应道。
“大功告成!”
当我放下画笔,把画架调转九十度给领主欣赏时,背上的汗水已经湿透了衣襟……
“哇!好漂亮耶!”密尔顿连连拍手。
我嘴上没说,心里却在暗道:小屁孩,懂什么?!我的心血之作,岂是漂亮两个字能
够形容?又不是称讚女孩子的衣服!
我期待着丹西领主的讚扬,但他似乎有无尽心事,连看一眼画的兴致都欠奉。
“收起来吧!”丹西领主一边穿衣,一边道:“这幅画就取名《靛河大败之后》。倘
若我有命回去,一定要把它挂在书房里,每天都要欣赏. ”
我嘟起嘴,很不情愿地开始收拾画笔、画布和画架。
“林斯顿哥哥,以后教我画画吧!”密尔顿却非常感兴趣。
“密尔顿,成大事者,最忌分心。那些彫虫小技,还是甭学的好。”
这一下,不仅我,密尔顿也把小嘴撅得老高。
丹西领主化了妆,变成一个完全认不出来的中年病汉,带着我们走出茅舍。
外头有一辆马车,车厢里头居然还有几桶葡萄酒。
丹西领主身体有恙,密尔顿是个小孩,故而我得充当马车的驾手。
密尔顿则坐在我的身旁,自命为副驾驶。
一把火烧光茅屋后,我们上车出发.
“去哪呢!老爷?”
领主反覆叮咛,路上一律以主仆相称,不得在言语里有任何泄漏。
“呼兰军大营!”
领主的话,吓得我一激灵!
昨晚才偷偷逃出来,现在反要自己送上门去!
往南走,可以乘船行海路回国;往北,可以与席尔瓦将军的北线部队联系上。可是,
领主却偏偏要直接向西,奔往由柯库里能亲自坐镇的呼兰军大本营!
疯了吗?!
军令如山。没法子,明知道是去送死,我也只得遵命行事。
“驾!”
我扬起韁辔,打马前行。
第三十四集 第八章
快到呼兰大营,我才渐渐明白领主的心思。
大凡一场大战结束后,总有络绎不绝的民间车队奔向胜利一方的军营。 战前和战时,
都看不到什么老百姓的踪影,可一到战后,他们就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呼啦啦地向胜
利者的军营奔去。
商人们把酒肉和其他各种货物运往军营,跟胜利一方的将士们交换战场上缴获的各种
战利品,马车、牛车、板车,在营门处满载而入,满载而出。就这一进一出,商人们就能
大赚一笔。
此外,还有很多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妓女也来凑热闹,做皮肉生意,用身子来换取值钱
的战利品。
这几乎已成惯例。
今趟也是如此。大量苏来尔本地居民,车载、肩扛、手提,在营门口排起长队,等待
入营跟士兵们交易,用酒肉换取值钱的战利品。
妖娆的苏来尔妓女,亦不罕见。
我把马车停下来,静静地候在队尾,心里扑腾扑腾地打鼓。
上帝呀!发发慈悲吧!让领主这个疯子清醒清醒吧!我不想进入可怕的敌方军营!我
不想再次被俘虏!
我在默默地祷告着。
出乎意料,我第二次向上帝求恳,居然又灵验了!
等了半晌,密尔顿突然缩起脖子,附在我耳边道:“赶快掉头,悄悄离开这里!快!
”
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只得乖乖照办,但还是不禁低声问道: “到底怎么啦?”
“别问了,伊森大魔头在前头。”密尔顿道:“就是那个运一大车白菜的那个傢伙。
”
我用眼角余光一瞟,可不?在我们前头隔了几辆车的地方,确实有一大车高高堆起的
白菜。不过,我只看到了白菜车,没注意到主人究竟是啥子模样。
“那个鸟人伊森,也太鸡巴傻了吧!”我那时还不晓得伊森的厉害,不由得一边赶车
一边低声嘀咕,“打了胜仗后,士兵们愿意喝酒吃肉,但可曾见过有人愿意拿战利品换白
菜来吃的?”
密尔顿和车内的丹西领主听了,都压着嗓子,偷偷窃笑。
“伊森也不是傻,他那鬼圣火邪教就这德行!”密尔顿捂着嘴巴,尽量不笑出声来,
“不准喝酒,不准吃猪肉,伊森老儿,只好推着白菜来卖啦!”
我们三个一直憋了很久,直到离了很远之外,才敢放声大笑。一边笑,一边把伊森魔
头损了个够。
笑完后,大家又沉默了。伊森既然猜到我们可能走呼兰军营矇混过关,那其他两个魔
头肯定也会在南北两条道上静候我们。前途只怕艰险重重啊!
“老爷,咱们怎么走呢?”密尔顿像个小侍童,卷起帘子,向后问道。
“中间的路被堵死了,就往北吧!”
于是,我们改换路线,朝西北方向前进。
头两天都没遇到什么异样的情状。
白天,我打马飞奔,密尔顿在旁边讲故事、说笑话逗我开心,丹西领主躺在车厢里修
养。
晚上,我们不敢投客店,就在路旁寻个安静的地方露宿。丹西领主依旧睡在车厢里,
尽量不露面。我和密尔顿在车外铺上蓆子,环车 “保卫”。
说实在的,我心里头颇为害怕。丹西领主武功尽失,密尔顿一个小孩,真碰到什么,
只有我能上。来一个劫匪,或许我还能扛上一阵,来两个以上的劫匪,我们这个逃亡小组
就会彻底完蛋!
可没办法,已到这个份上,我也只好硬着头皮承担起护驾之责。
第三天晚上,我们在一座树林的小溪旁停下马车,开始生火做饭。
丹西领主心情不错,搬下一个木桶,请我们两位忠诚的“卫士”
喝葡萄酒。
酒至半巡,几个人脸上都泛起红光。
“耶!”密尔顿手指密林东边,“那边好像有声音哩!”
“喂,小傢伙,别随便吓人。”我不禁一哆嗦,手里的酒洒了半杯,“哪有什么声音
?!”
“好像确实有什么声音。”丹西领主盘腿而坐,瞇眼点头道: “嗯,像是在唱歌。”
“咳!管他什么声音,他不找咱们,咱们也不去惹他。”我接口道:“这一路上,还
是谨慎些好。”
“去瞧瞧吧!”领主却道:“歌声的旋律,似曾相识呢!”
我狠狠地瞪密尔顿一眼,怪他多嘴多事,害得我要半夜出去冒险。 密尔顿这个小傢伙
却得意地朝我吐舌头,扮鬼脸。
“小林赶了好几天车,太辛苦了,”我正要起身,丹西领主似乎看出了我的不情愿,
说道:“密尔顿,你去侦探一番吧!”
我立刻坐下来,心呼侥倖,但嘴上还是说:“领主,密尔顿只是个孩子……”
“就因为他是个孩子,所以要锻炼他的胆量和气魄。”领主道: “当然,光有胆量还
不行,还必须有见识,有胆有识,才能有出息。”
密尔顿也是一个敢冒险的小混蛋,居然一个人就蹦蹦跳跳地跑进了黑漆漆的密林……
我和领主又聊了一会家乡的事情,不多时,那熟悉的歌声渐行渐近。
“血胆英雄,孤身奋战。
联络全部中断,
无法请求增援……“
待到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从密林里现身,我不由得惊讶地站起来!
“胖墩!”
“林斯顿!”
没想到,密尔顿带回来的,居然是我分别数月的老伙计、铁哥们 ——胖墩谢尔盖!
坐在红红的火堆边,就着红红的葡萄酒,胖墩满脑门是汗,眉飞色舞地给我们讲他的
战场历险。
前头的外籍僱佣军纵队,像轻烟一样被呼兰人穿透!
胖墩所在的长矛方阵,立刻裸露在敌军的刀锋面前。
第一次上阵的胖墩,比我好不了多少,看到敌人那架势,居然吓得尿了裤子!
不过,他后来的表现远远超越了我。
长矛步兵不像我们这些轻骑兵,打不过可以钻空子逃走,他的前排后排都是战友,只
能硬着头皮,踏着鼓点,前进迎敌!
在廝杀中,胖墩用他的长矛捅死了三个呼兰步兵,挑飞了两个呼兰骑手,但敌人仍然
像潮水般涌来。
胖墩所在的重步兵方阵,干掉一批敌人,又来一批敌人,似乎无穷无尽,从不间断…
…
当呼兰骑兵在他们的身后、身侧出现时,战局已经不可收拾了…
…
别看胖墩平素不怎么爱讲话,像个木头一样,其实心眼也颇多,是个外表老实,心里
狡猾狡猾的大滑头。
当残存的英勇将士们聚集在步兵队长身旁,准备与强敌进行殊死搏斗的时候,胖墩开
始默默地为自己如何逃生做打算。
在战斗中,胖墩故意摔倒。
恰好此时,前面敌人又被胖墩身后的猛虎战士捅死,屍体仆倒在胖墩身上。
胖墩于是顺利地装死成功,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即便有人踩在身上,也忍住痛,一
声不吭……
到了晚上,呼兰人开始点起火把打扫战场,胖墩则偷偷地爬起来,换上一身呼兰军装
,趁夜逃跑……
这些天来,胖墩也搞不清楚方向,白天睡觉,晚上出动,偷了不少苏来尔老百姓的土
豆、黄瓜,靠这个果腹充飢……
今天晚上,胖墩倍感寂寞,故而一边烤偷来的土豆,一边有感而发,唱起了《孤身奋
战》的军歌,孰料,却被密尔顿小鬼发觉了……
“你真的干掉了五个呼兰人?!”我忍不住怀疑道。
“那还有假?!”胖墩愤然,“当着丹西领主,我敢谎报战功吗?!”
“别激动,别激动,”我连忙安抚他,“我的意思是,既然你这么厉害,今后丹西领
主的安全,就交给勇士你啦!”
“好啊!”胖墩乐呵呵地上套了,“咱哥俩联手护驾,整个灰狗辖区的老百姓,都会
对我们翘大拇指的!”
“还有可爱的姑娘们,都会向胖老弟投来含情脉脉的秋波哩!”
“呵呵,呵呵……”胖墩因为家里不富裕,人长得也不帅气,一直没能订上一门亲事
,听我这么一说,他小子的色心也蠢蠢欲动了。
“啊!对了,”我开始进入正题,“为了避免我摊薄了你英勇的功绩,今后遇到格斗
廝杀,你打头阵,我在后掠阵。你干掉了敌人,功劳全是你的,你不行了,我再来接手。
怎么样?”
“嗯,这个嘛……”
“嗯什么!我反正已经有牛妞了,”我耐心点拨道:“你难道不想以英雄的身分衣锦
还乡,被无数崇拜的女士们包围吗?”
“好吧!就这样说定了!”胖墩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被诱人的前景所打动,将杯中的
葡萄酒一饮而尽。
密尔顿笑嘻嘻地望着我们,丹西领主亦含笑不语,由得我们哥俩折腾。
“谢尔盖勇士,”丹西领主举起酒杯,“一路上多多关照了。”
“领主,千万别客气,叫我胖墩就行了……”胖墩手忙脚乱,连忙又倒满一杯酒,与
丹西碰杯,饮尽。
“胖墩哪,问你个问题。”丹西领主放下酒杯,若有所思,“你和林思东都是第一次
上阵的新兵,刚刚经历完一场大败仗。林思东看来是有些不大再想打仗了,你呢?”
“我么……”
“没关系,说心里话吧!”
“最好还是不要再打了。”胖墩想了想道:“不过,呼兰人要是欺负到咱头上来拉屎
撒尿,那我也逼不得已,要跟他们拚个你死我活!”
“嗯,倘若柯库里能愿意就此讲和,我可以安排谈判。”丹西领主点头,“塞尔、海
亚尔,我可以让出来;再忍让一点,詹鲁的地位问题,也可以再讨论。但唯独中央郡,我
绝不会退让一步!”
“中央郡?!”胖墩气呼呼地把酒杯掼到地上,“呼兰人敢进来一步,我们就把他杀
绝!来多少,杀多少!”
“好!”丹西领主转过头去,“密尔顿,我要考一考你了。”
“我?”
“对,看你跟苏雷长官学习法律和修辞学的时候,学得认真不认真,有没有打瞌睡。
”丹西领主道:“你以我的名义,拟一道求和文书,目的是以卑微的低姿态向柯库里能籲
请谈判和平,结束战争。”
“另外,你再替我拟一道《罪己诏》,此次战败,是我丹西的指挥失误,我愿承担一
切罪责。英勇的将士们,尽到了自己的职责,有功无过。 向阵亡的将士们表示哀悼,并将
厚加抚恤;向被俘的将士们表示同情,并将尽快赎回;向依旧战斗在前线的将士们表示敬
意,并将给予重赏!”
密尔顿吐吐舌头,点头应允。
“好了,先睡觉,明晨出发。”
有了胖墩的加入,我轻松了许多。当然,苏来尔岗哨也多了起来,一些跨境作案的盗
匪也开始出现。
胖墩这个傢伙,看来真没说谎,有两把刷子。当然,这里的刷子的意思,不是我画油
画的刷子,而是他手里的长矛舞得确实有些门道。
有一次,他一个人手持长矛,把三个追上来查问的苏来尔巡逻兵全部干掉。还有一次
,两个盗贼拦路,被他几下就挑翻。我和密尔顿只要在后头喊喊“胖子加油”就行了。这
样的工作,我和密尔顿相当喜欢干。
丹西领主呢?他一直待在马车车厢里,无论外头闹成什么样,都绝不露面。
当然,我和密尔顿也不会闲着。在丹西领主手下干事,别想有偷懒的机会。
我要驾驶马车,还要烧水煮饭,密尔顿要学习军事知识,还要替领主草拟大量的命令
文牍。
另外,丹西领主非常重视打探情报,经常把我或者密尔顿派出去,到乡村酒店、镇公
所等地方去瞭解消息,事无钜细都要向他仔细汇报。
战争形势确如领主所预计的那样,战火以扩大之势蔓延:
李维虽抵敌不住优势的呼兰联军,步步后退,却坚持死守,不断迟滞敌方的进展,一
旦呼兰人准备好全线猛攻,又适时后撤,在新战场上建立防禦阵地,以保存实力,避免与
敌决战。
席尔瓦总督选择了帮助友军,率北线集团南下。
贝叶返回塞尔首都独角堡,控制住拉夫诺国王陛下,塞尔王国也正式向呼兰宣战。
汉诺大草原上,胡狼突然改变态度,与巫师联盟合作,向蒂奇斯野人集团和北风军团
发起进攻。
狄龙向尤达王国宣战,从南北两面大举入侵。
东教廷发布强硬的外交通告,不仅强烈谴责,而且向狄龙送去最后通牒,要求圣瓦尔
尼立即撤军,否则后果自负。
就在东大陆战神续写辉煌,将走廊新贵丹西杀得丢盔卸甲的时候,西大陆战神亦不甘
寂寞,东西教会的宗教战争再度爆发!斯甘特与罗曼民族开始总动员,准备打一场旷古未
有的大战!
最后一个消息传到丹西领主耳中时,他的脸色别提有多难看了。
整个晚上都在喝闷酒,一句话也没有说。
我当时很有一种艺术冲动,想把他的样子画下来,名字也想好了,叫《屡受打击的可
怜领主》。
不过,我不敢在他的气头上公开拿出画架子,只能偷偷地画了一张素描……
还有一个消息,我没有怎么在意,只是顺口说出来,可丹西领主却颇为关心。
乡村的一些农户,开始时不时丢失一些家畜,比如,一条狗、一头羊等等,而且连屍
骸也找不到。甚至有时,连比较繁华的镇子里头,也接连不断地丢失牲口。人们开始认为
,可能是有恶魔作祟。但请来神父、牧师,挂上十字架镇邪,都没有效果。一些有关此事
的古怪传言,开始流传开来……
“能够在大白天,在主人打盹的时候,毫不惊动地把牲畜掳走,有时甚至在繁华市集
都敢作案,恐怕盗贼都不一定能做得到,”丹西领主沉吟道:“我倒有一种猜测,该不是
苦娃和甜妞夫妻俩,这两头灵兽在捣鬼吧?”
“那不正好?!”密尔顿激动起来,“我好久没见到苦娃和甜妞啦!”
“不对,不对,”丹西领主眉头紧锁,手指轻弹厢板,“倘若苦娃夫妇找到我们,我
们就危险了!”
“听说苦娃和甜妞都很厉害的!牠们来了,胖墩会多两个好帮手,”
我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我们不是更安全吗?!”
“在真正的顶级高手面前,苦娃和甜妞是没有多大作用的。”丹西领主叹道:“当年
在草原上,伊森就是借追踪苦娃,把我和鲁道夫找到的……”
“对了!”丹西领主猛的站起来,“鲁道夫这个混蛋,他也知道这件事的!”
我还是有些不明白,但丹西领主已经下令,马车日夜兼程,不许停留,一路前进,直
到抵达安全场所为止!
于是,我们的这辆马车不再有任何歇息,马不停蹄地向三角高地的方向进发。
我打马扬鞭,胖墩手持长矛坐在旁边,一路猛进,除了必要的歇息,绝不许任何停留
。
就这样走了大约三天时间。
这天晚上,我驾驶马车赶路,胖墩坐在旁边提着灯笼照路,在一条小道上颠簸前进。
突然,右前方的远处,传来一声长长的虎啸!
紧接着,是一声更为浑厚的狮吼!
“停车!”车厢里传来丹西领主严厉的命令,接着他又叹了一声道:“唉,还是让这
两个机灵鬼找到了我!”
领主的声音很无奈,但又饱含着某种特殊的感情……
第三十四集 第九章
苦娃和甜妞,在丹西领主身上蹭来蹭去,亲匿的神态,可爱极了。
密尔顿高兴得直拍手,我和胖墩则啧啧称奇,对这两只猛兽的灵异秉性赞叹不已。
惟有丹西领主一脸的焦灼,“赶紧备战!没有时间了!!!”
我拔出战刀,跨上一匹满身是汗的马儿。
胖墩操起那杆铁矛,也学着我的样子,斩断缰绳,跳上一匹拉车的马儿。
小孩密尔顿也武装起来,左手持一柄匕首,右手拿着一把精巧的手弩。
丹西领主盘腿坐在泥地上,左手指天,右手指地,嘴里喃喃有词,模样极其古怪。
他的头上,开始出现一根银灰色的细线。在夜里,更能看得清这根细线的光芒。
银灰色的细线,慢慢变粗,一刻比一刻壮大……
我们三个都搞不清领主到底在干什么,也不便在他运功的时候开口询问。
我们紧张兮兮地四处张望半晌,没发现什么异状。
“领主是不是有些神经过敏了?”我悄声地问道。
胖墩无奈地耸肩。
密尔顿一脸茫然。
“哈哈哈哈!”
一阵刺耳的大笑传来,蓦然间,前方出现了一个身穿蓝衣的老者。
这个人来得实在是快,快得无法形容!一眨眼之前,前头还是一片空荡荡的,一眨眼之后
,他就突然立在那里了。
完全就像鬼魅!
我、胖墩、密尔顿三人,面面相觑,浑身都在发抖。
“丹西领主!你中了老夫的毒掌,居然能保下性命,实在是奇迹!”
“血老,我创下的奇迹实在太多。你这点微末道行,岂能难得倒我?!”丹西领主依旧盘
坐,却悠悠开口,“上次蒙阁下厚赐,这回,丹西定当回礼相报。”
“你已经回报了不少,我那个千娇百媚的徒儿,不是已经被领主大人纳入帐幕了?”
“蓝衫子另有重大任务要做,你放心好了,今夜她不会再来吓你的。也是啊!蓝衫子在做
你的手下时,处处碰壁,事事不顺,到了我的手里,却要创造历史,干出惊天动地的伟业
。”丹西领主嘴角轻蔑地撇着,非常不屑,“血老对于如何用人,确实幼稚得很哪!看来
,蓝衣派终归也只能搞些小名堂,永远也干不成大事的。”
“好!”血老举起左掌,“那我就来瞧瞧,你这干大事的伟人,究竟能抵挡我几招!”
“血老且慢!”
一个身影彷彿从天而降,几乎也是一眨眼间,一个红袍老者又出现在我们面前。
“伊森大师,”血老语气不善,“你还念念不忘,欲俘虏这个小子吗?”
“利用这两头可爱的小家伙追踪丹西小儿,怎么着也是我想出的法子,”伊森道:“血老
允许我说几句话,该当可以吧!”
“你说吧!”
“丹西小儿屡屡逃脱我的追捕,更给我留下了断指之恨。”伊森举起右掌,恨恨道:“如
今,他重伤之下,居然为了恢复内力,逆天行功,强行运气,不怕折减数十年阳寿,来换
取功力的暂时恢复。这等顽强残忍之徒,这等誓死与我为敌的可怕决心,他死不足惜!”
“丹西小儿既然想死,我当然也会成全他!不过,我们还有一个大敌,今晚也来了。”伊
森转向身后的空地,“休伦老贼,别藏头露尾了,带你那伙徒子徒孙们现身吧!”
“呵呵呵,两位别来无恙?!”
和刚才一样,又是眨眼间,身影陡现。不过这一次,不是一个,而是八个黑袍人!
领头的,正是休伦!
“休伦老儿,”血老不屑一顾,“你带着二十几个人一直跟踪我,可现在你瞧瞧身边,还
剩几个帮凶?”
“不错,都是你和伊森兄弟的杰作。”休伦面带笑容,“但我今天不是来寻仇的,而是请
两位高抬贵手,放丹西领主一条生路而已。”
“恐怕是一条生不如死,让你控制意念,灭绝灵魂的地狱之路吧!”伊森冷哼道:“我已
经绝念了,你还痴心不改呢!就不知道,你自己能不能活过今晚!”
“几位大师,个个智珠在握,”丹西领主突然收功,站起身来,“视我丹西为无物。好笑
哪,好笑!”
“是又怎的?!”血老朝我们轻蔑地一指,“难道你想靠这三个乳臭未乾、拿烧火棍的孩
子,外加两头畜生,就能逃出生天?!”
“无论怎样,”伊森却望着密尔顿,两眼放光,“这个小孩,今晚属于我的!”
“哈哈哈哈!”丹西领主一阵豪笑,“我除了这三位忠心耿耿的手下,还约了其他帮手!
”
“鲁道夫将军,你我是老相识了,”丹西领主雄浑的声音在暗夜中回荡,“何不出来相见
?!”
四周的密林里、山头上,变戏法般燃起一圈火光!
近千呼兰精锐骑兵,举着火把,以密集阵形缓缓靠近。
“丹西领主盛情相邀,我岂能不见?!”鲁道夫得意的声音越来越近,“但今晚之事,却
非小弟主持,还请原谅则个。”
“柯库里能大将军帐下霍勒姆,向丹西领主问好!”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柯库里能大将军帐下,缠头客康瓦斯,拜见丹西领主!”
“柯库里能大将军帐下,铁面郎君荷西,拜见丹西领主!”
我又见到了那个可怕的恶鬼!
“柯库里能大将军帐下,情报官卡拉曼,拜见丹西领主!”
一个个以雄浑内力发出的声音,相继响起,互相呼应,卡死了四面八方的逃路。
很显然,柯库里能这回派出了呼兰军中的大批绝顶高手,誓要将丹西领主捉拿!
不仅我们,就连邪教三大宗师,也不由得勃然变色!
这么多人里,惟有丹西领主依旧显得从容不迫。
“柯库里能大将军,尽遣精兵强将,就为了对付我丹西一人,哈哈,难道他就不在乎前方
数十万将士的性命了吗?”
“谢谢领主的关心,前线有家主亲自坐镇,有盖普将军辅佐,”像一具骷髅一样的霍勒姆
,驶马缓缓走近,“重创贵军,重现第二次靛河大捷之盛况,指日可待。”
呼兰军阵在离我们二十几米开外定住。刀枪林立,剑拔弩张,防御得滴水不漏,水泄不通
!
“我的本意,不过是斩杀丹西。”血老知道情况不妙,开始想打退堂鼓了,“死在我手上
,死在柯库里能大将军手上,又有什么区别?既然如此,我暂且告退。”
“呵呵,”缠头客康瓦斯跃马而出,冷笑道:“血老的行刺之术,神乎其技,家主一直向
往不已,今夜特遣小将传话,恳请血老前往大将军府一叙。”
“想请动我,还得看你有没有资格!”
“不比试一下,谁知道有没有资格!”铁面郎君荷西也跃马出来。
两边都是乾脆之人,血老飞身出招,缠头客与恶鬼迎身而上,迅即战成一团!
“骷髅老儿,”伊森负手而前,“我与大将军可达成过协议,红袍联盟也正与胡狼人共同
出兵,打击蒂奇斯野人和病猫自治领!”
“伊森大师,稀客,稀客呀!”霍勒姆撇嘴冷笑,“你我确实有共同的敌人,也确实在共
同作战。不过我想,巫师联盟,唯大巫师一人之令是从,倘若大巫师突然身故,胡狼首领
西格尔的势力,岂不可以冠盖整个北部草原么?如此一来,我怎么舍得放你离开呢?”
“原来如此,”伊森红袍飘荡,可怕的氤氲黑气开始扩展,“就请教阁下高招!”
“伊森大师,你我曾经有缘,”卡拉曼站了出来,“今夜就再续前缘,如何?”
“是啊!”鲁道夫也拔剑在手,“我也随卡拉曼将军一道,请大师赐教!”
第二场激斗,伴随着伊森的前扑,立刻开始!
“休伦教尊,你我并无干系,陛下也对教尊非常敬重,”骷髅战将霍勒姆似乎对于那两场
打斗毫不在意,转向休伦道:“教尊如欲离开,尽可以放心而走。”
“哈哈,哈哈,”丹西领主及时插话,“休伦!到现在,你还算不清这帐吗?!”
“领主何必使用激将法?休伦知道的是,瑟连陛下虽然敬拜圣火,但大将军阁下却另有看
法,甚至微词不断,”休伦面色沉静,双臂一展,“圣教属下,布灭魔阵!”
刷地一下,以休伦为中心,七位随从迅即位移,形成一个黑蝙蝠形状的阵形。
“好!”霍勒姆赞一声,擎出宝剑,“我来领教!儿郎们!”
“在!”身后传来呼兰骑手整齐划一的吼叫。
“随我尝尝这灭魔阵的厉害!”
“哟霍!”呼兰骑手一阵狂呼!
休伦带属下向左打的时候,丹西领主带着我们三个,外加两头猛兽,也布好了一个方向朝
右的小型棱形突击阵。
丹西领主手持长剑,跨在苦娃身上,居于箭头的位置。
他的全身,发散着一股奇异的银灰色光芒,从头到脚,前后左右,均被覆盖,彷彿穿上了
一件盔甲。甚至连宝剑,也发出数尺长的银灰色剑芒!
密尔顿骑在甜妞身上,位列左侧。
胖墩骑马,位列右侧。
我也骑马,断后策应。
“好兄弟,”丹西领主拍拍我和胖墩的肩膀,“跟着我,亏待了你们哪!”
胖墩哽咽着点头。
我也无法止住自己的泪水。我自己也不知道,是因为感动,还是因为恐惧……
“密尔顿,”领主抚摸着小孩的脑袋,亦不禁泪流满面,“我可怜的孩子。”
小密尔顿,身子在发抖,但目光却极其坚定。
他是我们四个中,唯一忍住了泪水的人……
对面的呼兰骑兵,或许是因为被英雄们最后天鹅绝唱的悲壮所感动,或许是因为觉得绝对
吃定了我们,或许是想抓活口立功,总之,他们严阵以待,却没有先发制人的迹象。
“来吧!我们一起,”丹西领主举起长剑,“去迎接死神的挑战!”
“杀!”
三个大人和一个小孩,组成了棱形突击阵,似箭一般冲向密密匝匝的呼兰骑阵!
三大圣火教的宗师级高手,加上我们,向四个方向冲击突围。
我们的对手,是柯门四老之一的骷髅战将霍勒姆带队,帝国六骏中的缠头客康瓦斯、铁面
郎君荷西、昔日大盗而现任呼兰情报总长卡拉曼、昔日圣瓦尔尼大将军鲁道夫辅佐,约一
千名柯库里能的近卫亲兵参与。
这是一个怎样惨烈的场面?!
可惜,我用文字书写不出,也用画笔描绘不了,因为当时,我根本不可能知道。
我不会武功,没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瞬间判断的能力;我的心理素质也不好,当时我
已接近精神崩溃的边缘,脑子像是被抽乾了,什么也想不起来,什么也不知道,感觉自己
完全成了一个疯子!
只有一股我自己也说不清的莫名其妙的壮烈情怀,在我的胸中涌动,支撑着我打马飞奔,
支撑着我疯狂吼叫,支撑着我毫无章法地、胡乱地猛挥战刀!
说实在的,虽然是一个四人突击组,其实除了丹西领主之外,其他三人几乎纯属摆设。
绝大部分武器,朝他的头上、身上招呼,绝大部分死者,亡于他的剑下!
我在他身后,看得尤其清楚。
他的宝剑加上剑芒,极长极长,把我们三个全都罩住了。不是我们在护卫他,而是他在护
卫我们突围!
一道一道的红色血瀑,在我眼前“刷刷”地起而复落,落而复起……
一片一片的白色肉雨,雹子般落到我的头上、身上……
不时有呼兰骑手整个人被宝剑挑起,在空中惨叫,在落地时断气……
剑芒所指,血肉横飞……
冲击所向,人仰马翻……
功劳榜的第二位,应当由苦娃和甜妞占据。
这两头灵性的神兽,今晚好不容易寻到了自己的主人,却也把主人带入了绝境。
它们不仅驮载着丹西与密尔顿飞奔,而且尽力地帮助作战。
冲顶、撕咬、甩掌、爪击,无所不用其极,弄死大批呼兰战马,踩死许多坠马骑手,更吓
得很多马儿惊奔、逃逸、卧倒……
胖墩在我们三个中又算相当出色的。
他的长矛不断地捅刺、拍打、穿扎,把侥幸躲过丹西领主剑芒的呼兰人送进极乐世界……
密尔顿,也用手弩射死了至少三个呼兰人。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这已经算是无法想像的奇
迹了。
不好意思,最差劲的大概是我了。
我一直在乱挥战刀,也不知道有没有劈死过人。
也许有吧!因为我记得,有两次感觉到了战刀受到明显的阻碍……
不过,我无愧于心,因为,我一直紧跟在领主身后,不停地策马,不停地喊叫,不停地挥
刀!
我的初阵,并没有像教官们所说的那样,从新兵成长为一名真正的战士。对死亡的恐惧,
一直成为我胸口挥之不去的巨大阴影。但这个时候,我突然悟出了一名战士的真谛!
支撑一名战士在战场上奋不顾身战斗的,是无比宝贵的同袍之谊、战友之情!
没有人会不怕死,没有人会不珍惜自己的生命,没有人会不想念自己的爹娘和妻儿,没有
人会不想活着离开战场。任何战士都是正常的人,也恐惧,也害怕,但就是在那个生死关
头的瞬间,他们将一个词汇放在脑海中——兄弟!
眼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当看到丹西领主毫不犹豫、义无反顾地替我们扫开芦苇般密集的刺枪,又毫无保留、无比
信任地将自己最易被侵犯的背脊交给我,一股情感的暖流在我心头涌动。这种情感,我说
不清、道不明,我只知道,倘若有哪杆刺枪扎向这里,我无法用战刀架开,也会用自己的
血肉之躯挡住它对领主背脊的侵犯!
在这一刻,我终于理解了,世界上确实存在比生命更宝贵的东西!
在这一刻,我更加热爱生命,但也在这一刻,我不吝牺牲生命!
丹西领主在前进,我们这个突击组也在前进……
只要前进,我们就依然还活着!
鉴于从事艺术工作者特有的敏感,我能清晰地感受到前进的节奏、前进的旋律、前进的独
特美感!
但渐渐的,我觉察到,前进的速度在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放缓……
当前进停顿的时候,或许死神就将降临……
第三十四集 第十章
我能清晰感觉到死神的步伐。
突击组在不断地减速。
我听到丹西领主的喘息声,而且一刻比一刻沉重。
我们就像那快到尽头的强弩,最后总会被一片薄薄的丝绢阻住。
我彷彿看见了死神的微笑,看见它长长的獠牙……
当突击组几乎就要停顿的时候,突然,前进的速度加快了!
越来越快!
几如悬崖上的瀑布,一泻千里!
我都无法控制胯下战马的速度!
呼兰人惊惶的脸庞,在我眼前滑过……
呼兰人恐惧的叫声,在我耳边擦过……
我听到了一种与刚才完全不同的呐喊声,一种非常熟悉的呐喊声……
随后是一团团红红的火光,和一片刺眼的金黄……
我栽倒马下,晕厥了过去……
“杀啊!”
我最后记得,在昏过去之前,我仍在惯性喊着这一句……
当我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正午了。
“我死了吗?”我眯着眼,望着屋外那一片灿烂的阳光。
“没有。你还活着,只是有些虚脱。”一个军医俯身下来,他穿的是猛虎军团的金色制服
!
“这是哪里?!”我不知哪里来的劲,激动得坐了起来,“你们是哪支部队的?!”
“躺下,躺下!”军医连忙扶我躺回床榻,“我们是别亚骑队的。这里是苏来尔境内,但
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地方。”
“丹西领主呢?”
“领主也昏厥过去了。”军医叹道:“他的病情,比你严重多了。为了暂时恢复内力,他
在身负重伤之后,逆运经脉,反走真元。这种做法,虽然短时间内达到了复原武功的目的
,却等于透支自己未来的体力和生命,对健康产生极大的损害。今后,他的武功是再不可
能恢复了,生命之火,也微弱了许多啊……”
突然间,我记起昨晚伊森老妖那句“折阳寿数十年”的话,全身不觉一阵战栗!
“医生,丹,丹西领主,”我揪住军医的胳膊,“他还能活多久呢?”
“唉!三年?五年?还是八年?我也不知道。”军医叹道:“领主刚近而立之年,恰是风
华正茂,大有作为的时候,却遭此厄运……唉!”
“带我去见领主!”我又坐起来。
“不行,不行!你自己的身体……”
军医拗不过我,只好同意让我披上病号服去领主歇息的营帐中探望。
“哭什么?!又不是送葬!我还没死呢!”
当我掀开帘子走进去的时候,不仅跛子大将别亚、女将奈丝丽,胖墩和密尔顿小鬼也都披
着病号服跑了进来,围坐在丹西领主的病床前。
大家都拿着手帕在拭擦眼泪,帐内的气氛相当压抑。
丹西领主躺在榻子上,脸上是一种骇人的蜡黄色,彷彿涂上了颜料,贴上了一层金箔,但
他的双目却炯炯有神,嘴角更含着微笑。
“别亚、奈丝丽,”丹西领主道:“你们两口子,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别亚给我们讲述起来:听闻靛河战役主力部队大败的消息之后,北线集团感到了巨大的压
力。席尔瓦主张暂停北部的进攻,南下与主力汇合,共同迎战柯库里能,别亚却想继续向
苏来尔施加压力,在分战场再创大捷,通过这个办法减轻主战场的压力。因别亚的三万猛
虎轻骑只是大本营临时抽调过来协同作战的部队,与席尔瓦的北线集团并无隶属关系,而
跛子又是一个非常具有个性的骑兵统帅,在丹西领主面前都敢于放炮,敢于顶牛,有什么
就说什么,且功勋卓着,战绩非常出色。
丹西领主早就与密尔顿研究过,北线集团本就是一个两难处境,席尔瓦说服不了别亚,亦
不愿靠身分、地位和权力强行压迫别亚服从。最后商议的结果是,席尔瓦带八万胡玛熊族
联军南下,跛子率三万猛虎轻骑继续东侵。
这其实是红发魔鬼有意想整跛子一下,煞煞他的威风。北线集团本就只能在兵力上略占优
势,如今主力八万南下,跛子手里仅三万人,在北线立处下风。而且,这都是骑兵,用来
攻打黄金之城,更是根本没有可能。
但跛子别亚也不是善主,思维独特,战法凶狂而诡秘。他又祭起千里奔袭、横扫敌后的老
把戏,率三万轻骑隐匿藏踪,置前方的敌都黄金之城于不顾,走乡间小路悄无声息地进入
苏来尔境内,而且一直深入到远远的后方!
昨晚,在一个隐蔽山谷中宿营的别亚骑队,发现不远处有个地方火光突起,杀声震天。故
而奈丝丽带一万轻骑趁夜靠近,杀过来察探到底是怎么回事。于是乎,就有了昨晚的一幕
……
“咳!要早知道有这么多双手沾满我军战士鲜血的呼兰高级战将,还有魔教的三大宗师级
人物在这里,”别亚捶胸顿足,懊悔不已,“我就会把三万弟兄全都拉出来,将他们一网
打尽,一个也逃不掉!”
“跛子,不要太贪婪哪,”领主笑道:“昨晚骷髅战将霍勒姆就是过分贪婪,自认为手中
兵马对付我们绰绰有余,损失两三百条人命,不仅我,还有圣火教三大魔头,都必然被他
擒获。可最后呢?赔了夫人又折兵,自己吃了大亏。”
众人皆笑,室内压抑的气氛也变得高兴起来。
奈丝丽向领主汇报战果:昨晚一战,抓获缠头客康瓦斯、铁面恶鬼荷西,帝国六骏中的两
位成了阶下囚;呼兰情报总长、横行荒漠数十年的大盗卡拉曼被杀死;战场上发现了四具
黑衣派高手的尸体,其中有一个是奄奄一息的重伤者,军医正在抢救,应该是休伦手下某
个高阶长老;一千名柯库里能麾下的近卫亲兵几乎全部被消灭,只有数十骑逃出生天。
休伦、伊森、血老和骷髅战将霍勒姆,这四个家伙的武功实在太高,当时局面又极度混乱
,战士们也搞不清他们的来头,故而都没能逮住,不过这帮家伙前面相互火拚,后来又遭
到大批猛虎轻骑的进攻,全都受伤不轻,短时间内甭想恢复内力。遗憾的是,那个可恶的
鲁道夫没有找到,应该是被他不知用什么法子偷偷溜掉了……
“这是一场伟大的胜利,其意义,怎么估计都不过分!”丹西领主兴奋地挥手道:“虽然
我们只消灭了一千敌骑,但却是我军在靛河大败后的第一场胜利,第一场歼灭战!我们要
向全军,向全国,向整个中央走廊,向全大陆昭示大捷,重新凝聚人心,鼓舞士气!”
“密尔顿,你来起草这个大捷公报。怎么吹都行,把你学过的所有赞美之辞,全都用上去
!”
“嗯,好!”小家伙得意地应允。
“奈丝丽,你派千里灵翔与大本营及各地驻军取得联系,宣告我的复出,宣告我重返军营
,再次执掌兵马,也宣告这次伟大的胜利!”
“遵命!”
“别亚!”
“末将在!”跛子也兴奋地应道。
“你可真行哪,”孰料,丹西领主的脸却沉了下来,“要是谁都像你这样,无组织无纪律
,执意要按自己的意见作战,不听指挥官的号令,今后这个队伍,还怎么带?!我军还怎
么去打仗?!”
“这——”别亚低下头,两眼却偷望领主的脸色。
“今趟,你是运气好,不服从指挥,却立了大功,我也就不追究了。”丹西领主放缓声音
,“见到卡文了吗?”
“卡文?”别亚挠头道:“没有呀!”
“嗯,可能他直接找席尔瓦去了。”丹西领主沉吟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派卡文往北线
集团联络?就是怕你跟席尔瓦闹矛盾,招致全军的不团结,最后打败仗!”
“密尔顿,”丹西领主转头道:“你给别亚叔叔说说,北线集团的这种布置,有什么坏处
。”
“嗯,”密尔顿偷瞥别亚一眼,“北线集团的分兵,既打不下黄金之城,又分薄了南下援
助的力量。合起来聚兵一处,无论南下支援,还是继续东进,都好过目前的状况。”
“瞧瞧,人家一个小孩子,都比你要清醒。”
“可我也有自己的打算哪!”别亚不服气地道:“我军深入敌后,不断打击苏来尔驻军,
骚扰、破坏、歼灭、焚毁,占敌城市,灭其守军,破敌粮道,断其供应,并威胁其后路。
”
“密尔顿,你说说,别亚的方案可行吗?”
“倒是,倒是可以影响到敌方的后勤供应,”密尔顿皱着小眉头思索道:“可走廊东部,
地域辽阔,道路纵横,另外还有便捷的海路,所以即使如此,对敌人后勤的影响也比较有
限。另外,塞尔也是富饶的产粮国,柯库里能完全可以就地徵粮,不会因为这点骚扰就退
兵。”
“小屁孩,懂什么?!”别亚恼火地说道:“你指挥过战斗吗?谁说我控制不住敌后的补
给线?我可以把整个苏来尔变成人间地狱!”
密尔顿没见过别亚发这么大火,吓得缩成一团,偷偷地直吐舌头。
“确实,别亚将军的本事不可小觑,”丹西领主笑道:“密尔顿,你再说说,对此有何看
法?”
“这个,这个——”密尔顿一时有些语结。
“不要紧的,有话就说。我们平素讨论的时候,不仅吵架,还经常互相骂娘哩!”丹西领
主安慰着,启发着,“我前几天跟你说过,战争,不应仅仅从什么角度……”
“哦,对了,我记起来了!”密尔顿一点就透,“战争不应仅仅从军事角度,更要着眼于
政治。”
“就本次战争而言,我们的真正敌人是呼兰,不是走廊东部各国。你就是把整个走廊东部
闹翻天,柯库里能也不会在乎,呼兰军队也不会停止进犯我国的脚步。”思路一打开,密
尔顿的话就像冲开堤坝的河水,哗哗地不停,“我们在走廊东部的肆意破坏,只会引发当
地人民对自治领的仇恨,柯库里能对此反而会非常高兴。从我们的战略目标看,联合当地
人民,打击柯库里能的呼兰入侵者,打击引狼入室的统治层,这才是我们取得整场大战胜
利的正确途径……”
“小孩子,居然还来奢谈政治!”别亚一时语塞,但又忍不住撇嘴嘀咕。
“好啦,好啦,”奈丝丽出来打圆场,左手搂住丈夫,右手抱起密尔顿,“争什么争呀!
今后怎么行动,大家都听领主的吩咐,不就结啦!”
“还记得我们那条讨论的原则吗?以理服人。”丹西拍拍别亚的肩膀,望向密尔顿道:“
后生可畏呀!别亚,童言无忌,可别往心里去哦!”
“我当然不会跟一个小孩子计较啦!”别亚无奈地耸肩。
“饿了,饿了!”奈丝丽招手道:“勤务兵,把饭送来吧!”
丹西领主就坐在床上用餐,大家围着他,边吃边聊。
奈丝丽以主妇的身分精心服侍,我和胖墩插科打诨,餐桌上的气氛愈加转好。
“听说呀!”胖墩道:“骷髅老儿霍勒姆的肩头上挨了休伦一掌哩!”
“是啊!等柯库里能看到自己的老伙计那副狼狈样儿,又知道好几个属下悍将被俘被杀,
”我笑道:“不知道是一副怎样的表情哩!”
“那肯定是,”密尔顿夸张地模仿道:“气得胡子一翘一翘的!”
“哈哈哈哈……”
众人皆大笑。
“对了,领主,”密尔顿一想到问题,就会习惯性地歪起小脑袋,小眼睛滴溜溜地转动,
“为什么柯库里能只派一千骑兵来追捕您呢?如果多派些人,岂不可以避免如今这局面发
生?”
“呃,这个么,”丹西领主啃着鸡腿道:“由你别亚叔叔跟你解释。”
“柯库里能追踪的,是领主和三大邪教宗师,个个都是身怀绝技的高手,倘若派的人多了
,必然会打草惊蛇,反而达不成目的。”别亚边喝汤边道:“一千贴身卫兵加上好几名一
流高手,既没有那么显眼,又保证能完成任务,故而老贼才会做如此布置。”
“知道了吧!”丹西领主插话道:“小家伙,别翘尾巴,以后你要学的东西多着呢!”
“鲁道夫最可恶了!”密尔顿建议道:“居然要丘根和孔狄叔叔角斗,我们也学着他的,
把康瓦斯和荷西拉出来角斗一场,气死柯库里能!”
“好的不学,你跟他妈的鲁道夫学!”丹西领主瞪密尔顿一眼。
“密尔顿,”别亚道:“我们还有将近十万俘虏在柯氏老贼手上。战俘政策问题,绝不能
轻率地感情用事。”
密尔顿吐吐舌头,乖巧地住嘴。
“别亚,”丹西领主道:“你的战法,我其实是挺欣赏的,但老是这一拿手好戏,未免容
易被人看穿。”
“末将知晓。”
“你知道吗,别亚,我在构思一个更大胆的战略。”
“哦?”
“纵观中央走廊与呼兰帝国的斗争,总是某一柯氏魔头率军出摩云关,一路猛打,涂炭生
灵,然后激起公愤,见势不妙,又缩回老巢──这已成数十年就会演一出的悲剧。”丹西
领主停住手里的鸡腿,然后狠狠地咬一口,“我这回,要打破这个历史定式!”
“您是说,”别亚几乎跳起来,“奔袭摩云关!”
摩云关平素有柯门首领率数十万大军据守,目前也由柯库里能的首席智囊里泽率十万大军
坐镇,据说城防坚固到无法再加固任何一点的程度,更号称全大陆最牢固的堡垒要塞。丹
西领主却要对此下手,难怪引发一片惊叹。
“对,”领主点点头,“但现在还不到时候。”
“别亚,假如时机成熟了,我会给你这个机会的。”领主扔掉手里的鸡骨头,拿起一片面
包,“如果完成任务,你不仅立下把呼兰人一网打尽的首位战功,你自己也将青史垂名!
”
“耶!”别亚将军握拳怪叫,兴奋不已。
“领主,我还有个问题耶。”密尔顿的小脑袋又歪了,“你连续发出了四份公告──向柯
库里能的求和公告、罪己诏、宣称复出的公告,以及这次的大捷公告,这些东西,不免有
些矛盾吗?”
“这每一份,都有它的作用。”丹西领主微笑道:“你慢慢的,就会明白过来的。”
“下一步,”奈丝丽道:“该怎么行动呢?”
“我们深入苏来尔境内,但现在已经暴露,柯库里能必然会做好准备的。”丹西沉吟道:
“我们返回国内,争取早日与总部汇合,共同御敌。”
“林思东!”
“啊?”被突然点到的我,茫然地抬起头,“有什么吩咐吗,领主?”
“你给别亚将军、奈丝丽将军画一幅肖像画。”
“哦,好的。”我满头雾水,接下了这个任务。
饭后,大军出发。
三万轻骑卫护着丹西领主,开始从苏来尔境内撤走,朝西方,朝祖国的方向前进……
三十四集 十一章
“嗯,画得很不错,非常传神。”
丹西领主似乎突然讨绘画艺术又来了兴致,开始仔细端详我的雕虫小技,研究我的作
品。
受到赞扬,我当然也满脸红光,喜不自胜。
“奈丝丽虽然性情刚烈、脾气暴躁,但毕竟是个女人,有自然而生的母性之温柔。另
外,她也有女人的通病,更兼过去的佣兵出身,喜欢钱财,贪图一些小利。”
丹西领主仔细观察一会奈丝丽的肖像后,又转向画上女人身边的丈夫。
“别亚呢?事业心,或者说成名欲很强,意志坚定,但心思却很灵活。可以说,他是
一个难得一见的罕见将才。”
“领主真是观察入微呀!”我叹道:“能从一幅画里看出这么多东西。”
“别拍马屁子:一牛丹西双手抱胸,仰头沉思道:“我在想,这夫妇俩,应该不会背
叛我。”
这句话,令我打了个寒战。
原来,他叫我画肖像的目的,是这样的“小林,”领主拍拍我的肩膀,“勿怪我利用
你。只是国难当头,必须铲除内奸,才有战胜敌人的希望呀!
“嗯。”我惶惑地点头。”
“我们携手,”领主笑着挽起我的手,“把这个内兔给揪出来!”
在返回国内的行程中,我开始给骑队中所有的中高级军官画肖像,画完后就交给丹西
领主欣赏和审阅。骑队的行动很快,但消息的传播更快。丹西领主与别亚将军汇合,执掌
军政权力。虽然现在手头指挥的只有三万骑兵,无法实施对中央枢纽的有效控制,但丹西
领主早已成为政权和军队的精神领袖。他脱险归来的消息,使得自治领各支作战部队又找
到了主心骨,重新激发起士气。
向战神柯库里能的求和公告,表达出领主对和平的善意,安抚了战败后军中出现的厌
战情绪。求和被杆库里能理所当然地拒绝了,但这亦在领主的意料之中。他现在可以向这
部分心存畏惧的战士们解释,不是我们要打,而是呼兰人要打,我们没有办法,只好应战
。
罪己诏体蓬则墉柱磊落的胸怀,敢于担当的责任感,这份诏书不仅没有影响领主的形
象,反而映衬其更加高大,更加丰满。
而那场恰逢其时的“大捷”,不仅给全军带来战胜强敌的希望,亦给新获大胜的呼兰
军队一记!酬昆,月圣然兵力损失很少,但两位名将被捉、情报总长被杀、四老之一的霍
勒姆受伤,面子可丢得实在是大!
但柯库里能,确实不负战神之名,他并未被丹西领主的这一系列声势夺人的举动所迷
惑,亦没有分兵过来围剿神出兔没的别亚骑队,而是抓住了战争中最本质的东西一一狠狠
才获挤怒军主力!
柯氏老贼很清楚,跟来如风、去如电的别亚骑队在苏来尔山区捉迷藏,几十万人也不
一定能逮得住我们,反而会退滞在主攻方向上的进军步伐。
我们掉头西返的路上,并未受到多少阻碍,但主战场上的情形就完全不同了。安多里
尔宰相和李维将军指挥的部队连续败退,柯库里能乘胜前进,靛河西岸全线失守;席尔瓦
右相想南下汇合,却被豪猪盖普和柯门少主柯南的部队阻住去路,两军正在靡战。总体上
说,形势不容乐观。
丹西领主心里也很清楚,他虽然在声势上夺回了许多,甚至开始压倒对方,但与他对
弈的柯库里能,绝对是一个老辣无匹的家伙,每一步、每一招,都死死地抓住我方的命门
下手。最终决定这盘棋胜负的,不是别的东西,还要看军事斗争的成败。当然,丹西领主
绝非易与之辈,他不会让柯库里能,让呼兰人有好日子过的!
很多时侯,领主直接与别亚夫妇秘密商议,不容其他任何外人在场。但我在军中职位
是测绘军士,有些关键战役,必须要我提供地图,故而也能知晓某些不为普通人所知的战
略筹划……
这天下午,我把一幅塞尔北部的山川地图平铺在会议桌上。
“柯库里能带领二十余万联军继续前进,安多星尔宰相和李维将军步步后撤,”密尔
顿站在一张椅子上才能俯瞰地图,手里拿一根半对干,在地图上滑动,“席尔瓦右相率胡
玛熊族联军南下,却被柯南与盖普阻住道路。如果不能打通障碍,我军两支大军就无法实
现汇合,摆脱不了各自为战,最终被优势敌军各个击破的命运。“李维将军打得有些保守
了,”别亚道:“这么一步一步被人逼压着,柯库里能会不断积小胜为大胜,如此下去,
是不可能实现翻盘的。”
“话也不能这么说,”奈丝丽峨眉轻鬃,“李维老将军亦有自己的苦衷。”
手里兵马所剩不多,一次轻率的冒险,就会全军尽没,输掉全部筹码。而在柯库里能
面前,谁又敢说,自己的冒险肯定能成功呢?!
“先不要管李维刃队纸一华丹西领主道:“咱们看席尔瓦这方。
“在瓦楞河流域,盖普和柯南,如一只螃蟹的两只钳子,把席尔瓦夹在中间。”丹西
领主从密尔顿手里接过长杆,指点着塞尔北部的战局,“席尔瓦打任何一方,都会遭到另
一方的侧击。但如果就此后退。,则难免失去与李维汇合的机会,只能转走海亚尔归国了
。
“我们这支部队,将是打破僵局,瓦解柯氏老贼奸谋的奇兵。”凝视一会地图后,丹
西领主手里的长杆在瓦垄川上定住,“这个地方,瓦垄川,将是我军与席尔瓦合击柯南,
敲断这根蟹钳的最佳地点!”
“领主的构想相当精彩,但此战一定要速战速决呀!”观察一会儿后,别亚点头道:
“要在盖普赶来援助之前,一举击灭柯南。否则,形势就会转为对我军不利。”
“所以我才要请你这位速攻之王亲自出马嘛!”领主笑道,转过身来,凝望着别亚,
“有没有信心在四个小时之内干掉柯南,让柯库里能品尝一次丧子之痛?
“您放心吧!交给我了!”别亚收掌成拳,狠狠点头。
接下来的两开卜-我耳铂勺行动速度明显加快。而在急行军的同时,机密隐蔽工作也受
到异平寻常的重视。
很多骑兵小分队被派出去虚张声势,但大部队却非常低调,一路穿林越河,沿隐秘小
路向目的土垄川靠近……
第三天傍晚,我军离瓦垄川仅有一日行程了。当时,我和密示顿倍伴在丹西领主身旁
服侍。
领主躺在车厢里,看来挺心焦的。他一边听密尔顿给他念各方送来的情报,一边不断
下令,催促行军,要求连夜赶路,以最快的速度抵达瓦垄川。偏偏就在此时,队伍却停了
下来。
“怎么回事?!”丹西恼火地问道。
“报告!”胖墩急匆匆地赶至马车旁,掀开帘子,慌张地道:“前方有个老乞婆拦路
!
“妨碍军机!开刀问斩!”丹西领主更加气恼,“这么多勇猛的战士,连个老乞婆都
制服不了吗?!
“不是的。”胖墩道:“领主,您见见她就知道了!”
我们几个从马车上下来,大眼瞪小眼,搞不清究竟怎么回事。不片刻,别亚、胖墩和
几个亲兵押着一个衣衫槛楼的老太婆过来。
她白发苍苍,老脸如橘子皮一般褶皱,踉踉跄跄,瞒姗而行。无论身后的士兵如何推
耸,这个老太婆始终把手里的十字架高高地举过头顶。
“究竟怎么回事?”丹西领主面色不善,“她是谁?”
“这个疯老太婆,自称上帝的使者,阻止我军前进。”别亚将军附过来,在领主身旁
低声道:“最令人奇怪的是,她似乎未卜先知,了解我军的秘密行动计划。
“哦?”丹西领主盯着眼前的老太婆,眉头微蹙,“你从哪里得知我军会进击瓦垄川
的?”
“上帝告诉我的。
“上帝?”丹西领主有些哭笑不得,“他管得也太宽了点吧!
“上帝无所不能,无所不在。听说丹西领主也是基督徒,想必也信仰这一点吧!”
“是的,我完全相信上帝的本事,这是毫无疑虑的,”丹西领主问我不明白,上帝为
什么要把这件事,要把我心中的秘密告诉你呢?”
“上帝要我来阻止你。上帝不想让他的信徒,在瓦垄川遭到呼兰异教徒的屠杀“你,
”丹西领主锐利的目光死死盯着老太婆,“是否知道呼兰军队的动向?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上帝命我来阻止你,于是我遵命从事。”
“你叫什么名字,上帝的使者大人?”丹西领主的口吻带着嘲笑。
“我没有名字,别人都叫我疯婆子。”
我、胖墩、别亚等人相顾莞尔,这个名字,倒确也名副其实。丹西领主的神色却越来
越严肃,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疯婆子,沉默无语。
“你是疯宗的人,对吗?”盯望了足有好几分钟时间,丹西领主方才打破沉默“领主
说的,既对,又不对。
“何出此言? ”
“确实有很多不知真相的人把我们称为疯宗,但实际上,信仰是没有宗派之分的,只
有信教与不信教的区别,只有真信教与伪信教的区别。”
“听说疯宗的人都相信信徒可以直接与上帝进行心灵交流,获得启示,不需要任何神
职人员做中介。”丹西领主沉吟道,”看来,传言不虚呢。”
“领主果然见多识广,对于我们这个秘密团体也了解得非常多。
“别亚,命令军队转向!”丹西领主转头道:“另外,派千里灵翔与席尔瓦联络,行
动取消”
“领主,”别亚不解地说道:“因为这个疯婆子偶然猜准了目的地,就把我们辛辛苦
苦制订的计划取消,只怕……”
“我们的计划,既然一个毫无关系的疯婆子都能猜出来,怎么可能骗得过柯库里能?
!”领主恼火地爬上马车,“告诉席尔瓦,改变路线,我们到柳林堡汇合!
“林恩东!
“在!
“这个疯婆子,今后就由你照料!好好伺侯,不得懈怠!
“是!”我嘴上答应,心里却苦不堪言。
密尔顿和胖墩两个坏蛋,都不怀好意地朝我直眨眼,更把我气得火冒三丈。
晚上,我替疯婆子宿营帐篷的时侯,老乞婆似乎蛮热情,主动搭仙,“你叫林斯顿?
”
“对!”我没好气地答道。
“这个名字,好熟悉,好熟悉呢……哦,对了,上帝跟我提起过的!”
我白她一眼,没有理睬。
“上帝告诉我,有一个叫林斯顿的小伙子,他曾三次答应过他的祈求……”
听闻此言,我浑身一颤,差点没从梯子上摔下来!
确实扮在禧彩及牢狱里,在呼兰大营前,在被霍勒姆包围的时侯,我曾三次默默地向
上帝求恳,三次都获得应验!草非,草非,这个疯婆子,真是上帝的使者?
晚上的时侯,我把自己的这些想法告诉了丹西领主。
“是么?”领主看着我,不以为然,“那你就信奉疯宗好了。
“您似平不大相信呢!
“一个人,要是把成功的希望寄托在上帝身上,而不是寄托在自己的勇气和智慧上,
那么他只能一辈子碌碌无为,水远别想有什么出息!
“也对。”想想丹西领主的话,我不由得点头。
“林恩东,你要好好注意观察疯婆子的一举一动,有异常,马上向我汇报。
“哦?”
“刚才别亚的斥侯回报,在瓦垄川南侧,确实察探出一支非常隐秘,以前一直未曾发
现的呼兰骑兵,由花枪草林率领。”
“这说明,柯氏老贼看穿了我的计划,也早已做了阴毒的布置,让莫林秘密出动。倘
若我军杀往瓦垄川,草林就会人瞬豹合杀出,必将重新上演一场惨烈的大败。”
丹西领主深吸一口冷气,似平心有余悸。
“我觉得很奇怪,按说疯婆子这次帮子粼拍勺忙,应该是我方的朋友才对。可是,为
什么她不直接把这个消息告诉我,而是要假托什么上帝的名义来劝阻呢?”
“我觉得,”我恩索着,“没准疯婆子真有些神奇法术。
“呵呵,”丹西领主笑起来,“我信教,是为了寻求内心的宁静。至于那些神神秘秘
的法术,基本上都是扯淡的胡说。
临走前,丹西领主再次盼咐,“林思东,记住你的任务。好好观察疯婆子的行为,摸
清楚她的底细,看看她到底是什么来头!
第34集 第十二章
我军突然转向,朝北方而去。
席尔瓦也掉头离开。
柯库里能设下的阴险圈套没能有所收获,盖普、柯南和莫林只好放弃围歼计划,尾随
追踪而来。
在行军的过程中,我除了继续画肖像之外,也受命监视疯婆子,找她套话。不过,疯
婆子没有显示出任何异样。有时,我忍不住出言相激,但她的回答却让我无话可说。
“我是上帝的使者,是主的传话筒。主不说话,我能说什么呢?
但有天晚上,一直坐在屋角冥恩的疯婆子,突然站起来!
“林斯顿,东方有位贤哲死了!
“啊?”我听下画笔,茫然道:“谁死啦?”
“我也不知道,”疯婆子似乎有些悲戚之色,“反正是一位东方贤哲。”
于是,我寻个借口开溜,然后奔往丹西领主的营帐,要求立刻求见。走进营帐时,不
仅领主,别亚将军、奈丝丽将军,还有密尔顿也都在。大家的神情,都非常兴奋。平素不
露声色的丹西领主,此刻脸上也喜气洋当我把疯婆子的话汇报完后,帐内却是一片冰点般
的沉寂。
“这个疯婆子厂苗豪放英勇的奈丝丽,似乎也打了一个寒战,“难道真的能够未卜先
知么?”
“有些对,”别亚将军皱眉摇头,“但也有些牵强。”
“不过是些算命先生的惯用伎俩罢了,善于使用言语中的模糊艺术。”丹西领主不屑
地摇头,“东方贤哲?东方太大了。什么地方以东?哪个国家?贤哲更是模糊。什么样的
贤哲?是有名的大人物,还是像她疯婆子那样籍籍无名的、自以为了不起的某个老乞婆?
”
“嗯,倒也是。”奈丝丽点头道:“图克拉祖是宰相,是重臣,是政治家,但要说贤
哲,就似平有些不太对了。
“图克拉祖之死,是领主精心策划的一招妙棋,是丘根与蓝衫子的精湛行刺之术的杰
作,”别亚也附和道:“跟这个疯婆子的这句痴语,似乎是没什么相关。
“好了,先不谈这个疯婆子了。”丹西领主道-F-Jl!林恩东,谢谢你,干得漂亮,你
可以走了……下面,我们来讨论一下今后呼兰帝国的政治格局及我方的对策……,当我走
出营帐的时侯,隐约听见丹西领主志得意满的声音。
几天之后,我军抵达了柳林堡,与席尔瓦右相率领的八万胡玛熊族联军顺利会师。
途中,大陆各地的消息也不断传来:柯库里能继续挺进,李维将军已败退到塞尔首都
独角堡一带。
原塞尔副相法兰德潜逃到呼兰军营,投靠柯库里能。受法兰德的蛊惑,部分塞尔贵族
加入呼兰阵营,率部与我军为敌。
塞尔国王拉夫诺陛下和军部大臣齐诺亚谴责了这一卖国行径,并重申了与自治领的联
盟关系,但法兰德一方拒绝接受,称这是受我军刀剑恐吓的声明,是无效声明。塞尔王国
开始分裂,形成亲我国派和反我国派两大势力。
最令人震惊的消息传开了,呼兰帝国宰相,鸽派首领,著名政治家,帝国三巨头之一
的图克拉祖被刺身亡!
鹰派首领塔特拉什公爵被重新启用,出任帝国宰相,呼兰帝国的对外政策越加走向强
硬立场。呼兰帝国皇帝瑟连决定,率三十万大军亲自西征,保证彻底灭亡我猛虎自治领各
方政治势力为之震惊不已!
而各种流言蜚语也在私下传播:有人认为,柯库里能率七十万大军西征,虽然战果辉
煌,目前也处于绝对胜势,但我军的英勇抵抗,也令其损耗颇大,呼兰本土兵力折损近半
,更有相当多的战将被杀被俘,包括四老之一的彭萨、六骏之兔影客索琴、缠头客康瓦斯
、铁面郎君荷西等名将。虽然我军的损失更大,被打得更惨,但为了保证能彻底覆亡我国
,瑟连要补充兵力,保证完胜。
有人认为,在目前的优势状态下,瑟连的大军一来,我军再无还手的余地,柯库里能
无法独享击败我国的荣耀,瑟连可以把很大一部分胜利的荣耀揽到自己头上,有助于他巩
固皇位,在国内形成绝对权威。
有人认为,是素来与柯库里能不睦的塔特拉什摔掇,致使瑟连陛下对柯库里能生疑,
害怕柯门体系在中央走廊率军独立,故而亲自带大军前来监战。有人认为,我国也起了很
大助力。比如,丹西领主那份求和公告,只向柯库里能求和,只字不提呼兰朝廷,完全视
瑟连如无物,也引发瑟连的忧虑。至少,在中央走廊里,大家谈柯库里能色变,但对瑟连
却没有什么感觉,为了扬名异域,远镇殊俗,瑟连也要在未来的中央走廊新国土上树立起
自己的权威。瞬息之,各种各样的古怪说法都有,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我呢!反正对这些也不大感兴趣,姑妄听之。反正我的工作就是,画肖像、画地图、
听老乞婆讲些什么神神叨叨的怪话,然后向丹西领主汇报。
柳林堡是海亚尔与塞尔交界的一个小城堡,但我们的三万别亚骑队和席尔瓦右相的八
万胡玛熊族联军洛附王来了,这个平素冷清的小地方顿时热闹起来。
胖墩带着密尔顿兴致勃勃地出外游览,跟友军战士们喝酒聊天,可我却忙得要命。
北线集团有很多高级战将,我得一个一个把他们的肖像都画下来,连喘气的功夫都欠
奉!
在所有将领中,官位最高,也最为传奇的,当属席尔瓦右相了。
席尔瓦右相,在他还是中央郡总督的时侯,我曾见过几面,感觉是一个笑眯眯的人。
不过,在他处理军政事务和接见民众的时侯,完全就是两副面孔。在会见老百姓的时!他
美容可掬,可在跟将领、政要会面时,却是一副凶霸霸的可怕模样。
席尔瓦右相的事务非常繁忙,你瞧,我缩在屋角给他画肖像,他坐在大书桌前,一上
午已经接见了四位将军、两名地方官。接连六个相当有身分地位的人物,但右相就没有露
出过一个笑脸!他总是阴沉着脸,簇着眉,眯着眼,双手托腮,两颊紧绷。
听的时侯,他侧着耳朵仔细倾听,一旦说话,则滔滔不绝,还经常拍桌子、发脾气,
把军政高官们骂得狗血喷头。这些高官们似乎也熟悉了右相的作风,只缩着脖子低头挨骂
,可我却往往被吓得要死,好几次都把画笔惊落在地。今天第七个了!!受刑的是胡玛战
将,白骏部落的勇士麦耳斯。他长着一副苦瓜相,此刻更苦着个脸,看看就让人心生同情
。可红发右相没有半丝怜悯,他刚进来,就劈头盖脸地骂开了。
“你他妈的比狗熊还笨哪!叫你看好那两个海亚尔贵族,你却让人半夜溜走了“属下
无能,可当时……”
“人家玩一出结婚庆筵的兔把戏,你就被迷惑啦?
“我也是考虑当时的氛围,不敢强行搜查,况且,您不是下令,不许扰民“我下令你
布侧监控住两个家伙,不是让你被喜酒灌醉!
席尔瓦一拍桌子,把我又吓得一哆嗦。
“你知道吗?这两个混蛋逃跑的后果有多严重?!他们会奔向呼兰人的怀抱,对整个
海亚尔的政局人心都产生重大影响!亏我还向丹西领主推荐你的战功,提议升职!现在可
好,墨迹未干,你就犯下这么大的错误,我的面子都给你丢光了!滚出去!”右相气琳琳
地扬手,“回去闭门思过!
麦耳斯垂头丧气,溜溜地离开。
他还未踏出门槛,又赶紧立正,打出精神敬礼。丹西领主出现在门边。
“呵呵,又挨骂了?”丹西拍拍麦耳斯的肩膀,“回营喝两盅,消消气。”
‘嗯”麦耳斯报颜点头,低首离去。
席尔瓦看到丹西领主进来,当然也站起来行礼。
“坐吧!”丹西摆摆手,坐在席尔瓦的对面。
“亚希米德虽死,海亚尔王族势力仍在。”席尔瓦叹口气道:武索的声望,依旧不足
。虽然在我军强盛时可以镇住局面,但外部强敌压境,动荡就开始滋生呀!
“盖普、柯南、草林,追迫而来,兵势强大。”丹西道:“我们在柳林堡决战的话,
由于我军本就少于对手,后方如果再出乱子,情况就不可收拾了。
“确实不好打。”席尔瓦点头。
“所以,我在想,”丹西道:“干脆,放弃海亚尔!
“哦,这个……”席尔瓦有些惊讶,既因为对这个大粮仓的不舍,也因为海亚尔是他
打下来的,是他战功的重要内容。
“失去海亚尔,露出的是地广人稀的胡玛草原,但失去塞尔后,露出的却是繁华的中
央郡。与南都韵中央郡相比,海亚尔的重要性毕竟没有那么大,中央郡才是主战场。如今
,李维的兵马损失很多,中央郡虽全民动员,但还未形成适宜作战的良好队伍。瑟连又带
领大军增援,未来的压力会更加巨大。我们这支难得的老兵队伍,最好不要在海亚尔消耗
掉,而须投入到中央9战场上去。
“领主说的,确有道理。我方现在是防御,是内线作战,需要缩短战线。放弃海亚尔
,可以拉长敌人的战线,缩短我军的战线,有利于构筑较好的防御态势。”席尔瓦沉吟道
:“但海亚尔国内,也有很多支持我们的兵民,假如…
“让他们跟着我们一起撤离吧!”丹西领主站起来,“收回拳头,是为了打得更狠!
“好,我去布置。”
这次谈话后的第二天,我们又开始启程了。南部战场节节抵抗的时侯,北部战场却在
飞速撤逃。
撤退是痛苦的,也是悲愤的。看着用鲜血攻占的土地,又被敌人不流一滴血地夺取,
战士们白钮岛一却在流血……,但军令如山,不得不执行。很多海亚尔驻军和民众,也加
入了我们的队伍。他们抛弃故土,离开家乡,只怕比我们还要更加痛苦百倍……,但他们
情愿如此,也不同意接纳呼兰异教徒……
丹西领主在行军路上做了砚我们一定会再回来!》的著名演讲,明确召告:海亚尔是
海亚尔人的海亚尔!不隶属于任何外国,包括呼兰,也包括其他国家!猛虎自治领致力于
解放而非征服,现在放弃海亚尔,未来的某一天,必将再次回来,替海亚尔人民恢复独立
与自由!
席尔瓦右相显示出卓越的组织能力,整个撤退行动,忙而不乱,井然有序。既注意安
全,遴免与身后的呼兰追敌进行消耗战,又带走了尽可能多的财产、物资和粮食……
经过数周的行程,我们渐渐靠近了海亚尔首都一一阿拉格仑。
这天下午广军队在厕拉格仑郊外扎营,我照例在屋里收拾画架,整理颜料。
“城市着火啦!
那个很久没有出声,几乎被遗忘存在的疯婆子,突然在屋角像发了癫痛病一样喊叫起
来,声音凄厉!
“什么城市?!”我抬起头道:“我们可是在乡村!
“我看见了,我看见了!”疯婆子似乎相当惊恐,两眼空洞地盯着前方,“城市、火
光、刀剑、血,还有,还有满街的尸体!
我记起自己的职责,连忙跑去向丹西领主汇报。
“哦?是吗?她终于又发疯了?”丹西领主耸耸肩,转身问道:“密尔顿,有什么关
于城市失火的情报吗?”
“没有。”密尔顿翻检着各地传来的机密情报。
“瞧,迷信就是迷信,胡言乱语总有失灵的时侯吧!”丹西领主朝我一笑,耸耸肩,
然后摊开双手。我也一耸肩,转身离开。
还没走出大门,就见席尔瓦右相满头大汗地冲进来。
“独角堡失守,威达将军战死!
丹西领主颤悠悠地接过战报。
“你们都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阅毕,丹西领主怆然道。
当夜,全军缟素,祭奠威达将军的死。
丹西领主没有出面,由席尔瓦右相主持追悼会。通过右相的悼亡辞,我们知道了事情
的大致经过:我军的南线集团,在遭受到柯库里能持续不断的优势兵力攻击下,受损严重
。柯库里能亲自率军猛攻,我方最终被迫放弃独角堡。
安多里尔和贝叶“保护”拉夫诺陛下及大批塞尔贵族向西迁徙,朝中央郡进发;李维
组织军仍划散禽赘及民众疏散;从海路赶来相助的威达将军则负责断。
为了争取更多的时间,威达死守城池,寸土必争,结果在巷战中与柯库里能的亲兵队
相遇,阵亡于战神刀下……,第二天下午,丹西领主命人把我叫去。
他身穿丧服,面带黑气,神色忧伤。
“去,给我把疯婆子唤来!我有事找她!”
第十三章 作者:猛虎
“连续三件事情,接连让你说中。但有两件仅仅是有些靠谱,只有第一次的阻止我进军瓦
垄川,算是真真切切地说准了。”丹西领主目光中依然含有深深的哀伤,“这里,我再给
你一次机会。”
疯婆子神色平静,毫无异样。
“好好地看看我,”丹西领主比划个手势,大拇指翘向自己,“你难道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
“您是不会升入天堂的。”疯婆子仔细地端详了丹西领主很久,方才吐出这么一句。
“那当然!即使上帝亲自来请我,我也肯定不乐意上天堂。我还想好好地在人间活上一段
日子呢!”丹西领主冷笑道。
“领主切勿拿主来开玩笑,我说的是您死后。”
“这个我早料到了。我的双手已经沾满鲜血,今后还要沾上更多的鲜血!我本就没指望能
上天堂,”丹西领主神态凶狠,似乎要择人而噬,“但我死后,也要把地狱掀翻!”
“您既可怕,也可敬。”
疯婆子说话,总是非常简短,惜字如金。
屋内沉默了很久。
“对了,请你来,还有一件事,”丹西领主朝身后一指,“我的画室,请你参观一下。”
厅房后的一间小屋,被领主单独辟为画室。满屋子都是肖像画,已经积累了三十几幅。
神态各异的人物,个个栩栩如生。所有的画,都是我的作品,这一点,令我颇为自豪。
疯婆子在画室里左看看,右瞧瞧,一言不发地转了一圈后,又一言不发地走了出来。
“你难道没有什么话可讲么?”丹西领主瞪善她道“没有。我只是个传话……”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仅是上帝的传话筒而已。”丹西领主失望地摆手,打断疯婆
子的话,“既然已经没有什么可说的,你走吧!
疯婆子拄着拐杖,蹒跚离去。
丹西领主背着手,站在一幅肖像能赶决二镶望,半晌无言。
那一幅画的,正是席尔瓦右相……
“林恩东。”
“啊? ”
我正走神,想着晚上到哪家农户去换点好吃的来打牙祭,听得领主叫唤,连忙挺直腰板,
抬起头来。
“你当过使者吗?”
“使者?”我连连摇头,“没有当过。”
“那你想不想去呢?周游各国,品味异域风情,遍览名山大川,还可以用画笔记录美丽的
风光、有趣的人物。”
“嘿,”丹西领主的话,诱惑力实在是大,我不由得变摇头为点头,“那我喜欢!”
“你我都是正宗的远东人,可你我都从未见过故乡一眼。说真的,真想回去看看哪!”丹
西领主慢慢地踱着方步,“我恐怕是很难回得去了,但却不妨派你为使者,去与遥远的远
东帝国通商结好。”
“那大好了!!!”我兴奋道:“领主,你要我去做些什么呢?”
“这种远国邦交么,不外乎那几件事情:吃吃喝喝,请客送礼,拉近关系;收集情报,了
解信息;结交朋友,收揽人才。”丹西领主道:“远东帝国据说是地大物博,人才辈出,
藏龙卧虎啊!那些酸不拉叽的文人倒也罢了,•康慨悲歌、武技精深的壮士侠客,你
可要多给我招揽来几个才好。
“领主为何对这感兴趣?”
“远东帝国的武功自成体系,博大精深,若有顶级高手加盟,我何惧柯库里能老贼!”丹
西领主慨叹道:“你知道吗?几天前的独角堡巷战,柯库里能是如何杀死我的好兄弟威达
的?!
“柯氏老贼仅用了一招!”丹西领主伸出一个指头,脸上释合着悲愤与怨毒,“一招!
我吐吐舌头,不敢接话。
“更气人的是你知道柯氏老贼怎么说的吗?他说,我昔日击败秦,仅用了十五招,谁知一
代不如一代,秦的弟子竟如此不堪,连我一招也挡不住!”
“柯氏老贼不仅杀死了我的手足兄弟,更是明确地在世人面前抽我的耳光,向我挑战!”
丹西领主越来越激动,“可我目前的身体状况,却只能忍气吞声!”
“领主,我到远东,”我拍着胸脯道:“一定给您招揽一个军团的高手…”
“算啦,远水解不了近渴,该忍还得忍。你呢!暂时还没有资格充当赴外使臣。”丹西领
主悠叹一口,摇摇头,“不过,前些日子你跟着我逃亡,愚难与共,生死同命,忠诚心是
不容怀疑的。为了你以后能够胜任大国使臣的职位,我也想给你一些历练的机会。”
“啊? ”
“还是你们,你、胖墩、密尔顿,三个人一起合作。不过这一回,不是当涉外使者,而是
充任内部特使,火速赶往首都巨木堡。”丹西领主道:“你们三个的忠诚,我绝对放心。
你们三个的能力呢,也都各有一些特殊的本领。另外,你们三人,都没有什么官位和名气
,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究竟是什么任务呢?”
“到时侯密尔顿会跟你俩说的。密尔顿是你们这个小组的组长,你和胖墩要听从他的指挥
,尽心竭力地辅佐他。知道吗?”
遵命带着满头雾水,我领命而去。
密尔顿和胖墩也已经获知了命令,故而简单地打点了些行李后,我们三人各骑一匹骏马,
沿小路马不停蹄,星夜兼程地向巨木堡进发。
胖墩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神秘任务,于是我俩不断地旁敲侧击,想从密尔顿小家伙嘴里套
出话来,爆料,密尔顿这个小鬼实在是滑头,要么胡诌瞎瓣,要么顾左右而言他,半点口
风也不给我们透。
一路上,我们见到许多举案向西迁居的海亚尔逃难人群。
虽然猛虎自治领刚刚占领海亚尔不久,但我国的各项政策还是颇得民心的。
最关键的是,我国与海亚尔不仅地理位置相近,而且在民族、文化、宗教、语言、风俗习
惯等各方面都比较接近,民众的心理认同度很高。而乎兰人,则在这些方面与海亚尔迥异
,老百姓心里当然是忐忑不安,害怕留在家乡会遭到异族、异教、语言又不通的呼兰侵略
者的迫害。与其冒险跟一支不知底细的异国部队相处,不如跟着一向秋毫无犯的我军行动
,去自治领暂且遴难。故而不少老百姓愿意跟着我军一起迁往猛虎自治领,待战乱结束,
和平来临后,再返回家乡。
另外,丹西领主的那番《我们一定会再回来!》的著名演说,也在一定程度上给海亚尔迁
居难民潮推波助澜。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组合。
两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陪伴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子,快马加鞭,翻山越岭,膛河穿谷,选
最近的捷径,以最快的速度,向巨木堡前进。年轻人在一起,总是很开心的。我们三个,
斗智又斗力。
斗智,主要是我和胖墩两人千方百计地想从密尔顿嘴里套出他的秘密;斗力,则是我们三
个经常举行赛马,看谁的骑术更佳,速度更快,长力更足。就这么快快乐乐地走了几天,
渐渐接近了海亚尔西部边境。
“前头不秀-次概两日行程,”我手指前方,“就是我国境内的胡玛大草原了做过测绘军士
和侦察斤候的我,当然肩负起指点道路,确定行进方向的职责。
“那我们再赛一场,”密尔顿到底是小孩子,玩兴很重,“看谁最先回到祖国!
“马儿有些索子;一”我说道:“暂且歇息一会儿,明天再赛吧! ”
“你说呢,胖墩?”密尔顿不满地转过头去,争取支持者“我觉得林斯顿说得有道理”
“噢,真扫兴。 ”
二比一,密尔顿的提议被否决,只得无奈地放慢马步。
我们这个三人小组,虽然密尔顿是组长,但出发前就达成了共识。除了那件丹西领主盼咐
的,我和胖墩都不知晓的任务,必须听从密尔顿的指挥外,其余的事情,从来是民主决落
一个建议提出来,马上表决,少数服从多数。
尽管没有几个人相信我们的话,把我们视作吹牛不打草稿的大话王,但我和胖墩都坚定地
认为,后来密尔顿公爵之所以纵横政坛,谙熟议会斗争之精髓,与这段跟我们同行的经历
大有关系,是我们两个造就出了这位政坛明星!
当然,不管这颗明星现在有多么耀眼夺目,当年,他只是一颗童星,一个需要倚靠我和胖
墩照料的小孩子……
“前面的树林里好像有兔子耶!”密尔顿突然手指右前方,试图唤激起我和胖墩的兴趣,
“我们去打猎吧!好吗?”
“我的骨头都快散架了,”我嘟嗽道:“我否决!
“哎呀!”密尔顿用小手揪住我的胳膊道:“你不是一直想给牛妞买个漂亮的帽子吗?兔
毛是最好的材料呀!自己打一只野兔,亲手做一顶帽子,那样的礼物献出来,呵呵,姑娘
的心哪,嘿咻嘿咻……”
这个小混蛋,人小兔大!这么小就知道色诱这招。不过,他的一番鸟话,还真的令我有些
心动了……
“等等!”胖墩似乎觉察到什么,扯住准备纵马跃出的我俩,“鸟儿叫声古怪,扑腾乱飞
,不敢落树,说明林子里有人。
我知道,胖墩的判断肯定是准确的。因为小时侯,他经常上树掏鸟蛋,让我们时不时能吃
上一顿美味的野餐。
“有几个?”密尔顿的小眼珠滴溜溜乱转,“在什么方位?”
“我又没有柯库里能那样的内功,怎么可能一眼看去就知道有多少人、在什么方位。”胖
墩白了密尔顿一眼,“我只晓得,左前侧的那裸大槐树上,趴着一个家伙,离他三尺外,
又窝着一个。
“我干左边那个,”我把手按到剑柄上,“胖墩你干右边那个。
“不行!万一他们埋伏了很多人,我们怎么可能打得过?”密尔顿扯住我,“没摸清那些
家伙的路数之前,最好不要搞动手,免得没有个回旋”
“那你说怎么办?”让一个孩子使唤,我自然不大乐意。
“打草惊蛇,先把他们轰出来,然后见机行事。
“怎么见机?”我依然怀疑,“又怎么行事?”
“你别管了,”密尔顿道:“场面话,我出来说。
我半信半疑。
胖墩看看密尔顿,点点头,把手中的长矛“哩”地掷出!
“啪”
“啊”
一个隐伏身影,落下树来。
胖墩刚才掷出的长矛,恰好折断他攀着的粗树枝,让其坠地,却未伤他性命。
“哪来的野小子!爷爷不想睬你,你却主动寻衅!
一声暴喝,在林中回荡我的妈呀!
幸好刚才听从了密尔顿的话,没有出手伤人,从密林里一下窜出一大群打着黑帜的盗匪,
足有七八十个之多!
“各位道上的朋友,适才掷矛扎兔,”密尔顿跃马而前,“不小心惊动了弟兄们,得罪得
罪!
这个小混蛋,江湖话说得有板有眼,可惜就是声音太嫩,稚气未脱,显得颇为滑稽。
“哈哈,我倒是谁!却跑出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一个穿劲装的大汉站出来,看样子
是这伙人的头领。
盗匪们尽皆哄笑。
“哈哈,我道是谁?!却跑出一个黑雨盗贼团的杰姆团长!”密尔顿学着大汉的腔调,尖
声尖气地叫道。
对面韵盗匪们一下子停住了嘲笑,甚至有人禁不住开始交头接耳,小声地议论起来。
那个叫杰姆的盗贼头子,亦不由得认真地打量起眼前这个小孩来。不用说,密尔顿这个小
混蛋居然猜对了。
“报上你的名号!
“在下密尔顿,自由军团机要文书,原巴维尔军团长首席侍卫,现丹西领主特遣密使!”
没想到,这个小混蛋还有这许多头衔,“在此,谨代表巴维尔军团长,向曾经并肩战斗过
的故友问好!
“呵,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小英雄密尔顿啊!独眼龙现今可好呀?”
“军团长正在前方血战呼兰异贼,”密尔顿转动着小眼珠子,“杰姆团长,又是哪阵风把
你吹到海亚尔来啦?”
“我们嘛!还不是见利就来。丹西领主大战连连,到处都是逃亡的难民,这么好的机遇,
我们当然要抓住,过来做点无本买卖。
“我看你这买卖做得也不薯么样嘛!”密尔顿扫视着前方的盗贼群,“传说黑雨团是多达
数百人的大团,可眼前就剩了这点弟兄,实在是有些名不副实呀!
“还不是拜你们自由军团所赐?”
“哦,此话怎讲?”密尔顿闻言,一边说话,一边把小手背在身后给我们打手势,“昔日
的战友,如今怎么会反目成仇呢?”
我和胖墩心领神会,都把手按到武器上,做好突围逃跑的准备。
“唉,我们这一行的生意越来越难做,前几年,为了弄点红货,我带着弟兄们去洗劫中央
郡一个暴民村落……”
“哈哈,哈哈,”密尔顿忍不住笑起来,“你们也武大胆了!居然去惹自由民村落!你没
听说过那句……”
“我知道那句屁话,没一个大队的正规军,别去惹暴民村落!”杰姆恼火道:“可当时,
你们这些暴民还没那么大名头!别的国家都有卫戍部队驻防,唯独你们,到处都像不设防
一样,连个巡警都没有,我当然就有些动心了!
“他奶奶的!”杰姆越说越气,“四五百弟兄打一个村子,老子也算是遵守那条鸟原则,
不打无把握之仗了!谁晓得,死了近三百弟兄,还被抓了一百多人!最后,我只能找人疏
通,花钱把他们赎回来!他奶奶的,老子在江湖上混了几十年,从来只有收别人赎金的,
那回可好,居然被别人狠狠敲走了一大笔!
“你是两年前在灰狗辖区的狗耳朵村干的这票买卖吧!”胖墩忍不住插嘴“你怎么知道的
“不好意思,杰姆团长,你的运气实在太背!”我也忍俊不禁,“你恰好赶上我们灰狗辖
区青年军在当地举行军事操演。两个大队的青笔轧一力口上那么多善战的村民,收拾区区
四五百盗贼,实在是小菜一碟!
“对,当时我俩都在场。”胖墩也挺起胸膛,得意洋洋,“那一仗,打得实在漂亮!重步
兵大队列着方阵在前头顶住,骑兵大队兜底围杀,村民们站上屋顶射箭配合,没死一人就
收拾掉了整个盗匪团!鉴于没有人员伤亡,为了改善改善生活,我们才同意收取赎金放人
的。我和胖墩忘子看密尔顿身后的小手在猛摇。
我俩一唱一和,杰姆的气焰被完全打下去了。当然,他投来的目光,开始变得有些不同了
。
“杰姆叔叔,”密尔顿的语气开始变得亲热起来,连忙转移话题,“那你好歹也剩个一两
百人哪,怎么就只剩这么点了?”
“吃了这趟亏,我还敢到你们这些暴民们的地头上转悠吗?•”杰姆狠狠瞪我和胖墩
一眼,后来,我就只好往其他地方发展。去年,丹西领主跟塞尔干架,终于给我带来了发
财的机会。刚开始那会儿,也赚到了不少,队伍也开始逐渐扩大,有恢复元气的迹象。谁
晓得,上个月,在南部海岸碰到了藤田太郎。
“藤田太郎?浪人盗贼团也离开摩里海域,到塞尔登陆了?!”密尔顿讶道:“杰姆叔,
你知道藤田太郎的来头吗?”
密尔顿这小混蛋把“叔叔”又简化成“叔”,不知不觉中,越加显得亲密。
“啥子来头?,,“我告诉你,杰姆叔,藤田太郎的后台老板是柯库里能,受命袭扰呼兰
宿敌摩里王国的海运线。现在,他率部在塞尔海岸登陆,显然是要配合呼兰人的行动,跟
我们猛虎自治领为敌。这些督贼,我们会叫他们不得好死!
下期预告瑟连带重兵驰援柯库里能并亲自监军作战,呼兰一方的实力更加雄厚,猛虎自治
领连续失利,首都巨术堡也被攻克。但就在最黑暗、最困难的时刻,一向低调行事、以小
小的领主自谦的丹西,却悍然称帝,在各方支持者的拥戴下,被公推为猛虎帝国皇帝。丹
西建贤智院,召开金杖贤哲大会,通过《金杖法案》,努力重整所有同盟势力,捏合力量
,继续奋战。
丹西发动外交攻势,立丹虎为太子,送太子、皇子、公主出质,把自己的两儿一女全部抵
押出去,向各中立势力借兵,充实军力,形成声势浩大的反呼兰阵线。
世界疯狂了!斗争白热化!苦难深重但又朝气蓬勃的中央郡,将见证一场亘古未有的大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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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笑我忒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不见五陵豪杰慕,无花无酒锄作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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