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ntasy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nbipfml (天外飞仙), 信区: Fantasy
标  题: 第六卷 往事  第二节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hu Nov 24 20:59:02 2005), 转信



    往事如同冬季荒原上肆虐的暴风雪，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盔甲冰凉的触觉。蚁群般移动的军队方阵。沉重如雷鸣的马蹄声。 

    千万人同时举枪形成的丛林。剑身出鞘时冷冷的反光。 

    劈头盖脸呼啸而来的箭雨。濒死者绝望的挣扎。 

    尘封了十几年的记忆一旦涌现，竟如此栩栩如生，宛如昨日。 

    军人对战争都有一种特殊的感情。铁和血的重压下，所有的感受都被锤炼到极至，以至于恐惧也会呈现出纯粹而妖异的美丽。老兵们回忆起自己经历的战场时，即使他已经是个最坚定的反战者，也多半会带有某种缅怀。因为那种个人体验，已经深深地烙印在心灵深处，超脱出了喜欢或者厌恶。 

    光海对那场他生平唯一参加并为自己带来巨大荣誉的战争，却只有深刻入骨的憎恨。这种憎恨强烈到他拒绝任何可能让那些回忆不期而至的事物。光洋和光雪都知道，纳思达王国在家里，是个禁忌的话题。 

    因为那场战争，光海失去了生命中极其重要的两个人。 

    曾经有半年之久，光海几乎天天在睡梦里看到那双眼睛。那是端木冲，自己最亲密的兄弟和战友，最后凝视自己的眼睛。眼神里充满了迷惘和不甘。上阵前，两个朋友还在相互打赌，看谁能在这次战斗中夺得敌人帅旗。骑士的血液燃烧着，渴望胜利和光荣。 

    而此刻，死神的黑暗翅膀已经遮蔽了所有尘世的光辉。一支弩箭从端木冲前额穿入，透颅而出。 

    他当然不甘。在远方家乡还有他的父母双亲，有温柔的妻子，和四岁的可爱女儿。还有音乐和美酒，有大声欢笑的夜晚和黎明。突然间，二十六岁的青春，就这样陨落在千里之外的边疆。 

    看到身边的男子以古怪的姿势栽落马下，世界陡然寂静无声。光海陷入了一种癫狂状态，前所未有的战意充塞全身。光海已经记不清之后他杀了多少纳思达的士兵和将领，当时他只想杀光每一个视线里的纳思达猪。这些侵略者，这些杀害了端木冲的畜生，没有生存的权利！ 

    直到敌军溃逃出战场，周围光明王国的战士簇拥着自己欢呼，光海才意识到战斗已经结束了。同僚们拍着自己的肩膀大声祝贺，因为在自己杀死的人中间，有纳思达南征军副统帅威尔士亲王，王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光海对那个倒楣的亲王根本没有印象。当时光海完全化身为一个杀人机器，任何敌人在他眼里都只是一堆血肉，亲王和步卒全无区别。 

    光海只知道端木冲死了！再也醒不过来了！ 

    亲友的死亡，在最初发生时，总有一种令人无法置信的错乱感。当身边一切都让你想起那个人，每时每刻，似乎只要你一回头，就能看见那张熟悉的脸，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你如何能够接受他就这样永远消失了？ 

    光海甚至没来得及感到悲伤。他只是满怀惶惑，觉得世界荒谬之极。 

    那天夜里，光海拒绝了所有人的安慰，独自陪在端木冲身边，彻夜未眠。 

    无论是否有印象，那位被他格毙的纳思达亲王，已经不可逆转地改变了光海的命运。 

    由于这一赫赫军功，光海立即被破格从少校提拔为上校，并在其后的仕途中一帆风顺，最终在十二年后，以不到四十岁的年纪成为王国历史上最年轻的三星上将。在其后走马灯般频繁的晋升授勋仪式上，光海却不止一次苦涩地想过：如果当时知道那位亲王殿下居然和自己有如此奇异的联系，手中的长枪，会不会稍微留情一点呢？ 

    战争结束后，光海凯旋回到光之盾城。刚踏进家门，分离半年的妻子琳便含着眼泪扑入自己怀中。从门口走到客厅的短短十几步里，两个人亲吻了一遍又一遍，却总也不够。将近两百天没有吻过的嘴唇，犹如天堂的滋味；经历过死亡威胁的爱情，格外甜蜜芬芳。 

    一切都在琳得知光海的战功时戛然而止。 

    “你是说，纳思达的威尔士亲王？鲁尼.克劳森？是他？”琳受惊似的推开光海，尖声问道。光海不在意地耸耸肩：“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其他人说他就是。” 

    突然之间，琳苍白的面庞上，那抹真挚的笑容冻结住了。她的嘴唇哆嗦起来：“喔……天哪……天哪……” 

    这时候，三岁的光洋已经率领妹妹从卧室里冲杀出来。两个小人儿一左一右抱住爸爸的双腿，大声欢呼。光海没有留意到妻子的异常，他弯下腰左右开弓抱起了儿女们，沉醉在孩子们疯狂的快乐之中。 

    接下来几天，王国的都城持续着战争结束后的狂欢。光海身为一位英雄受到热烈欢迎，周旋于大大小小的典礼间。琳却以身体不适推辞了所有陪同出席的邀请。一个星期后的深夜，光海醉熏熏地在某个宴会后回家，发现琳已经不在家中。她留下一封信，从此在光海的生活里消失了。 

    那一天，柯琳，光海的妻子，选择了背弃丈夫和家庭，叛逃回到她的故国，纳思达王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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