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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nbipfml (天外飞仙), 信区: Fantasy
标 题: 第二十二卷 花事 第五-八节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hu Nov 24 21:34:05 2005), 转信
光洋暗笑女孩子就爱信这些玄虚飘渺的东西,如果未来已经确定,那一个人岂非什么都不用做,坐等明天来临就成?反正无论如何,将要发生的事情都无法避免。这倒是懒人的好哲学!心里头这么想,脸上就流露出些不以为然的神色。索瑟拉斯正好转头看过来,刚巧把他这表情收在眼底。占花者微微一笑:“光公子似乎不大相信预言这种事情?”
光洋挠挠头道:“怎么说呢,我相信在大的、人力不及的地方,可能会存在一些准确的预言。譬如我听说过天心悦以前的故事,她小时候曾经神奇地预测到地震和瘟疫。或许有某种超自然的力量,能够将未来的景象提前显示在她眼前或者脑海中。虽然我很难想象这个过程,但至少在逻辑上还是说得通的。可是……”
索瑟拉斯替他说道:“可是一个人的命运可以预测,你认为就不符合逻辑了?”“是啊!因为一个人的未来太容易改变了。譬如我请您预测我明天会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如果您说白色,我到时候就穿黑色;您说黑色,我偏偏去穿白色。预言准确与否,完全取决于我是否想让它准确而已。这不是相当荒谬吗?”
藤莹恼道:“你不信就不信,我相信就好了。而且你这个理由也不对,假如老奶奶不事先告诉你,只把预言写下来,等明天再给你看,不就可以验证预言是否准确了吗?”光洋笑道:“那你更不用问 --- 因为你一旦知道,预言就已经没意义了。哈哈,天下的算命先生可要失业啦,就算他能看出别人的未来,却又不能说出口,可不告诉别人,谁会付他钱呢…… 这个,索瑟拉斯奶奶,您别生气啊,我没有想讽刺您的职业的意思……”
占花老人笑着摆手:“我已经老到不会把这样的讨论当成冒犯了,不用担心我的反应。”她饶有兴趣地看向光洋:“既然未来并非注定,那么你大概是认为,命运掌握在每个人自己手中了?”
光洋犹疑地答道:“应该……是吧。”这个回答他可没什么把握,以前也从不曾认真想过,或许只是因为课堂上老师们都口口声声这么宣称,自己无意识间就接受了。
索瑟拉斯听出了他口气中的不确定,蔼然笑道:“不用这么谨慎,孩子。刚才你的话已经证明了自己拥有相当出色的思辨能力,我很高兴能和你对此加以探讨。我们并不是在辩论什么,尽可以随意说出自己心中所想。”
接着她语风一转:“如果说人可以掌握自己命运,也不是没有道理。事实上,并不存在所谓的绝对真理,同样的事物在不同眼睛里,可能会有完全不同的面目,而每双眼睛都确信自己看到了真相。这其中并没有谁对谁错,归根到底,只是视角不同的问题。”
光洋藤莹的脸上同时露出了似懂非懂的神情。索瑟拉斯哑然失笑道:“这么抽象地讨论,确实缺少趣味,那么我们就来讲个眼前的例子。今天晚上我们三人在这里等待白昙开放,这件事情,是由什么决定的呢?”她停了停,见两个少年都踌躇不答,又继续说下去:“初看起来,并没有任何人命令我们要在晚上来到花房,似乎完全是我们三人自己作出的决定。然而,我相信你们两位千里迢迢从光之盾城来到海因克,当中一定有无数的偶然因素,机缘巧合,才会正好在此时置身此地。换句话说,只要那无数偶然因素当中的一个没有发生,即便你们现在想来,恐怕也力有不及。”
“所以比较接近真相的描述应该是:无数我们自己无法控制的‘偶然’,加上最后那刻自己的‘一念’,才决定了现在我们会坐在这里。从一个角度看去,我们最后前来花房的行为,完全出于自己的意识,所以说‘命运安排’云云,未免故作神秘。但从我的角度看去,这是以前无数环节推衍下来的结果,即便最后自己的那‘一念’,恐怕也有很大的偶然因素,并不全然由我们自己控制。因此可以大致地说,我们都是由某种外力 --- 且不去讨论这种外力到底是什么 --- 决定了会在这里。这样说,你能同意么?”
光洋皱眉想想,点了点头。藤莹轻声道:“光洋来花房是因为要来找我,我当时却是随意想找个地方坐坐,并不是一定要来这里的。这么说,索瑟拉斯奶奶,命运真的都已经注定好了,我们自己一点都无法去改变吗?”说到后来,语声已微微发颤。
索瑟拉斯温和地看了眼精灵少女,并不直接回答:“我们三人观看白昙,并不是什么重要事件,如此郑重其事地加以讨论,似乎小题大作。然而我的意思只是研究其中的因理,这个因理,可以推论到其他任何事件中。”
“譬如四百年前光明王国立国,那是何等轰轰烈烈的一件大事。光明王光世钧,魔法师理查德,十二光明骑士,全都是些至今仍在大陆传颂的名字。但当我们具体关注细节时就会发现,他们的相遇相知以至并肩作战,他们那些著名战役的详细过程,这些直接导致了他们留芳史册的事件,假如按照我们刚才的思路来讨论,其中偶然的成分,还是要远远大于他们本人能够控制的成分。与其说他们依靠自身奋斗获得成功,不如说他们身不由己地被莫测的历史巨浪推到了那个位置。而他们主观上起到的作用,只不过是在航程中一个个危险的关头,巧妙地驾驶着自己那艘小舟,避免了撞礁而毁而已。你可以说他们的智慧和能力在一定程度上保证了航线得以延续,但让他们得以幸存下来的还有其他无数因素,重要性甚至远远超出了他们自己作出的那些决断。更何况整条航线本身,又是谁设计出来的呢?”
光洋显然不能接受这样的论述,这种观点与他自小所受的教育实在相悖太大:“我认为最关键的还是他们自身。如果不是他们自身的伟大,恐怕绝对不可能完成这样辉煌的事业。其他人就算被推到那个位置,按照您的说法,也应该早就船毁人亡了吧!”
“伟大?”索瑟拉斯重复念了一遍这个词,“孩子,你能告诉我伟大这两个字在你这里,是怎样被定义的吗?”
光洋愣了一下:“伟大,就是……就是超卓的智慧,非凡的能力,哦,还有坚韧的意志,高尚的品质……还有……”索瑟拉斯作个手势打断了他:“很好,你说的这些,在特定的场合中都可以被称为伟大。但请不要忘了此刻我们的语境,在历史书中,伟大是以功业来衡量的,假如一个人具备了你所列举的所有条件,却一直默默无闻终老于野,你会认为他是伟大的吗?”
光洋摇摇头:“他也许值得我尊敬,但称不上伟大。”
索瑟拉斯露出一个同意的神色:“那么,如果你并不确知一个人是否具备以上条件,但所有的历史书上都明确地记载着,此人成就了盖世功业,你会认为他是伟大的吗?”
光洋想了想:“我会。”
“很好,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逻辑地得到以下结论:人并不是因为伟大而成功,恰恰相反,是因为成功而伟大?”索瑟拉斯停了下来,等待光洋跟上她的思路。
光洋皱眉,过了半晌,不大甘心地承认:“是的。”他接着不服气地又道:“也许我用词不当,我的意思其实是指一个人必须具备出众的地方,加上自身的努力才能成功,并不是纯粹被动地遵循天命。”
“这一点我现在很难反驳,毕竟史书上描述的那些开国君主们都是如此优秀 --- 不过我愿意指出两点:第一,历史从来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我们现在所看到的历史,很大意义上只是作者眼睛里的历史,甚至更糟,只是作者想让我们以为的历史;第二,那些被伟大的君主们击败的对手,很多在个人能力方面毫不逊色,甚而更有过之。需要我讲几个这样的例子吗?呵呵,你在摇头,看来你也并不反对这样的事实。那么,你对个人能力所起的作用,是不是开始有一些其他的看法了呢?”
光洋抵挡不住索瑟拉斯的词锋,一时再找不到话来反击,只得嘟囔道:“反正,我不相信所有一切都是安排好的,人们就象木头棋子一样被老天拨弄 --- 那活着多没意思啊!”
“不,不,孩子,”索瑟拉斯摇着头,“预言并不是这么回事。没有任何事件是‘安排’好的!看来你对我们这个职业实在有太多误解。”她皱起眉心,考虑着该如何来解释。
老人的目光转到藤莹胸前发出淡淡光晕的明珠上:“孩子,能让我看看这颗珠子吗?”藤莹点点头,解下颈上挂着的项链递给她:“这是瑞恩长老送给我的礼物。”老人接过来留意端详片刻,点点头笑道:“很漂亮的礼物。非常适合你。”她抖开项链,明珠在黑暗中轻轻摇晃,光晕散开,如同在深夜的寂静海洋,漾起细碎波痕。
“如果我现在松手放开这串项链,会发生什么?”
藤莹愣了些许时间,迷惑地答道:“当然就掉到地上去啦。”索瑟拉斯笑着点头:“对,就这么简单。”她的视线投向光洋:“如果在我松手的这一瞬间,你的朋友预言这颗珠子将会坠落在我脚边的这块地面,你觉得有什么神秘的地方吗?”
光洋失笑道:“这算哪门子的预言啊!我也知道啊!”
“对,你知道,所以你能理解。”索瑟拉斯加重了语气,“那么对于那些你所不知道的呢?所谓神秘,其实都只不过出自人类自身的无知。现在让我们再来设想,在珠子坠落地面的那刻,正好有一只蚂蚁爬过,以它的视野,当然无法看到头顶上方我松手的这一幕。假如这只蚂蚁也有意识,并且你的朋友能够用某种方式,在珠子砸地前通知到它,你认为这只蚂蚁将会作何感想?”
占花者唇边浮起一丝类似嘲讽的微笑。“它将敬畏。如果因此避开了‘巨珠’砸顶的这场劫难,它还会感恩。甚至它还会设想这一切都是某一只手事先‘安排’好的。然而你我都知道,这里没有任何可以敬畏之处,也没有什么人在刻意安排。一切都是偶然发生,我们强于蚂蚁的地方,也只是比它早了一秒种,知道即将到来的状况而已。”
光洋努力思索着老人话里的涵义:“所以,您的意思是……”索瑟拉斯拍拍前额,换了种较为活泼的语气:“差点忘了,还有个问题妨碍到你能和我一样认识‘预言’这件事情。你是个无神论者,对吧?”光洋点点头。老人又问藤莹:“你呢,美丽的精灵女孩,你信奉泰娅神吗?”
泰娅神是上古传说中,精灵族世代侍奉的森林母神。森林精灵的宗教传统并不强大,时至今日,很多精灵只是将其视为一种精神象征,并不奉为神祗信仰。藤莹从十岁起就长于光之盾城,光明王国自四百年前开国之日,王室就一向公开宣扬无神论观点,民间自然深受影响。藤莹耳闻目染,也只将族中流传的泰娅神的事迹当成神话故事看待。这时听到索瑟拉斯的问题,她不由反问道:“老奶奶,难道真的有泰娅神吗?”
“如果真的有神,神是什么呢?”索瑟拉斯微微一笑,仰望夜空。“对于那只蚂蚁而言,我们就是神,因为它的力量与我们相比是如此卑微渺小。同样的,在这宇宙中,还有着比人类更高层次的存在。在他们的眼睛里,我们与蚂蚁一样微不足道;他们的所知所见,胜过我们千倍万倍。撇去人类附会其上的种种无稽猜想,所谓的神,也就是这样的存在罢了。”
“现在回到‘预言’的话题。我们因为比蚂蚁看到更多,所以能够比它早一秒种知道珠子坠地,而这一秒种,对蚂蚁而言可能相当于它们的十年。又焉知我们的十年,在神的眼中,是否也只是弹指一秒而已呢?所处层次不同,对于时间的观念可以相差极巨。假如现在有一位神灵,看到了十年之后将会发生的某件事 --- 对他而言,这就象我们看到一秒种后珠子将会坠地一样容易 --- 并且他提前将他看到的告诉了某个人类,那个人类据此预测,十年后某件事将会发生。如果我说,‘预言’的实质就这么简单,孩子,你还觉得它不符合逻辑吗?”
“这样听上去倒是符合情理得多……可是,真的有‘更高层次的存在’吗?为什么周围从来没有人看到过呢!”光洋不由质疑道。
“白天你看不到月亮,并不意味着没有月亮,只说明月亮不在你的视野之中。其实只需依照常理揣测,既然存在比蚂蚁强大的人类,那么还存在比人类更强大的‘神’,岂不是顺理成章的推论?只因为没有亲眼目睹,就断定人类是宇宙中最高等的生命,这除了狂妄外,似乎也不符合你们无神论者一向标榜的客观精神哦.”
光洋终于有了反击的机会:“无神论反对的‘神’,可不是您刚才所描述的这种。按照您的说法,所谓‘神’也是和我们一样的生命,只不过能力比人类高出很多。可那些宗教所宣扬的神呢?就拿你们的亚尼教教义来说,什么人类是亚尼神创造的,死后还要审判,去什么天堂地狱云云,那完全是两码事了!”
“啊,别被我这身紫色长袍给骗了,我并不信奉亚尼教。”索瑟拉斯笑眯眯地摆手说道:“我只是在神殿里骗吃骗喝而已。纳思达国势强盛,这方面并不小气。当然,我也曾经小露过几手,预测过几件事情。在亚尼教信徒眼中,一切非凡归于亚尼神,我也就成了亚尼神的‘使者’,被他们养起来啦。”
光洋听到这熟悉的“使者”两字,立刻想起自己这么个一向对亚尼神多有诋毁的家伙,在洁丝眼里居然也是位堂堂“使者”,不由跟着哑然失笑。
旁边藤莹此刻心事沉沉,早已不耐烦听他们这么玄虚缥缈地坐而论道。她看着那颗在黑暗中身不由己晃动着的珠子,怔怔向索瑟拉斯发问:“那么,神所看到的未来,都已经决定好了,绝对无法改变了吗?”
索瑟拉斯摇摇头:“那倒也未必。”她拿着项链的左手一松,将落未落之际,右手迅疾一抄,又将其抓回掌中。“在我松手后,如果一切依照常态发生,那这颗珠子必定坠落到地面,但假如当中有个足以影响过程的力量意外介入,譬如是我的右手,结局则又将会有所改观 --- 然而对于蚂蚁而言,无论何种结局,基本上它只能是被动接受,因为以它的力量,实在不足以去影响过程。”
她轻轻叹口气:“很不幸地,我们人类在很多时候,也只能象那只蚂蚁一样无能为力。”她将项链递回精灵少女:“戴上它吧,瑞恩长老的这份礼物可不轻啊。”
藤莹闻言一楞:“老奶奶,这串项链很贵重吗?”她在阴山与柯琳见面时,尚是初次相遇,双方立场又属敌对,藤莹当时肯收下身为神殿长老的柯琳的礼物,除了对她之前舍身救护光洋抱有好感外,这串项链本身毫不起眼也是一因。如果知道这份礼物的真正价值,以藤莹的脾气,绝对不会接受下来。
索瑟拉斯笑而不答:“你还是以后自己去问瑞恩长老吧。”她看了看身前的白昙:“说了这么会儿话,这朵花大概也快要开了。如果我们的小男子汉没有意见,我现在愿意试着帮这位美丽的女孩子预测一下未来,怎么样?”
光洋笑道:“我哪儿会有意见!我就算自己不信,也管不着别人求神问卜啊。何况听您刚才这么讲法,可比其他的算命先生高明多了,我也想见识见识呢。”索瑟拉斯向藤莹伸出手去:“来,孩子,把你的右手给我。”
那一瞬间,精灵少女突然感觉有些畏惧:提前知道自己的未来,真的就是件好事吗?如果将听到的果然是那种自己绝对不愿接受的状况,那还不如不知道的好!至少,可以让心中这丝渺茫的希望继续留着,能多捱得一刻,便是一刻……
迟疑了极短的刹那,藤莹深吸一口气,终于还是伸出右手,交于索瑟拉斯掌心。
光洋好奇道:“是看手相吗?”索瑟拉斯摇摇头:“我的职业毕竟是占花者,不是算命先生。”她从袖子里取出一根银针,对藤莹道:“稍微有点疼,不过马上就好。”说完以针轻刺少女无名指末端,等伤口处渐渐涌出血滴,又对藤莹道:“孩子,把这滴血涂在白昙的花苞上。不用多,只要一滴就好。”
藤莹走至花前,依言而为。她打量着这盆神秘的灌木,问道:“索瑟拉斯奶奶,这好象不是昙花?昙花没有这些叶子的。”森林精灵一族对花草树木所知甚多,藤莹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异常。索瑟拉斯点头道:“这花我在十来年前得到,现在也不知道它确切是何种植物。不过它花期一年一度,每每在夜间盛开,稍绽即谢,与昙花颇有类似,我便偷懒叫它白昙了。”
光洋问:“您是从它这里看到未来?还是您刚才说的某位‘神’告诉您呢?”
“占花者这个职业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上古时期,千百年来,我的前辈们一直与神灵保持着某种形式的沟通。承蒙他们的恩典,这种沟通并没有在我这里中止。”索瑟拉斯的双手开始比出些奇怪的手势,“至于这盆白昙,起到的是类似灵媒的作用,并不是每盆花都有能力承担起这个作用的。好了,现在我需要一些时间来完成我的工作,请暂时不要说话。”
三人都缄默不语。藤莹退回光洋身边,靠在他的左胸。光洋牵起少女右手,施了个水系的“治疗术”,那个芝麻点大的小伤口立刻愈合如初。光洋以唇碰了碰少女葱管似的纤指,朝藤莹作个鬼脸。藤莹微微一笑,心头一甜,紧跟着却又是一酸。她把手臂绕到光洋身后,环抱其腰,脸儿就那么贴在少年胸口,一时之间,竟是有些痴了。
光洋又朝索瑟拉斯看去。老人已经作完那些繁复的手势,此刻正合目而立,嘴唇微动念诵着什么。
夜色如漆,老人提来的那盏灯,被一阵风吹得明灭不定。光洋向来不信鬼神,此刻不知为何,竟也有些怔忪不宁。他低头吻了吻藤莹发梢,心中默祷:“但愿老奶奶看到的都是圆满如意。”接着自己又觉得好笑:“这种事情,信则有不信则无。好的不妨相信,要是听到不好听的,不理它就完了。嗯,呆会儿如果真有什么不吉利的地方,我可得想好词儿胡诌过去,不能让小莹不开心了。”
索瑟拉斯睁开双目,对正屏息以待的两个孩子微笑道:“好了,可以说话了。接下来我们要等到白昙花开,希望神灵会有所谕示。”光洋藤莹两人同时松了口气。藤莹问道:“老奶奶,刚才您是在向神灵祈祷吗?”索瑟拉斯点头道:“对,刚才我做的是占花者请求神灵赐知的仪式,但并不是每次都会得到回应。”
光洋好奇道:“那您刚才请求的是哪位神灵呢?是我们知道的吗,譬如亚尼神?对了,真的有亚尼神这个神灵存在吗?”
“世间这么多宗教,我不敢说每个宗教所敬奉的神灵都确实存在。碰巧得很,我倒的确能够肯定亚尼神是存在的,以前他曾经对我的祈祷有所回应。”索瑟拉斯微笑着看向藤莹,“不过我刚才向之祈祷的是另一位神灵,你应该对她更为熟悉,森林母神泰娅神。”
藤莹惊喜地叫了出来:“真的?真的有泰娅神?那她刚才答应了您的祈祷吗?”
“我不知道,祈祷从来不会得到即时的回应。但在占花者的历史记载中,泰娅神是对我们最慷慨宽厚的神灵,何况她和你们精灵一族也有极深的渊源,成功的机会很大。”
光洋笑道:“哈,光凭您这些话,就能知道他们亚尼教在骗人了。他们的教义里可是说,亚尼神是唯一存在的主神呢!”索瑟拉斯耸耸肩:“那是亚尼信徒们自己编造的,仿佛主人贵不可及,仆人们也能与有荣焉。当然,他们的神灵也并没有刻意去纠正这种错误,我认为这大概是出于某神的一点小小虚荣心……”
占花老人露出一个顽皮的笑容,装腔作势地念了句:“神啊,请宽恕我的妄言吧。”逗得两个孩子都跟着笑了起来。
光洋脑中又蹦出个问题:“对了,索瑟拉斯奶奶,您认识天心悦是吧?她也有预言的禀赋,和您的这种一样吗?”索瑟拉斯摇头答道:“她嘛,那是不同的……”
藤莹突然低呼一声:“看,白昙开了!”
三人都俯身朝那盆花看去。白色蓓蕾正缓缓伸展着身躯,吐露纤细柔美的花蕊。不一会儿,整朵花已有茶碗般大。光洋身上缺了几根雅骨,看了会儿,心道不过如此,就开始觉得无聊。瞅了眼胸前的精灵少女,藤莹却目不转睛,睫不稍瞬,聚精会神地盯着盛开中的白昙。
光洋虽没那份临花感悟的诗情画意,倒也不至于去煞风景地打扰别人。他东张西望片刻,花房内一片黑暗,实在看无可看,只得又把视线转回白昙。这一瞧之下,他双眼圆睁,差点脱口喊出声来。
那白昙瓣如阗玉,蕊似绢绦,本是一片纯白,此刻花心中却隐隐有奇光透出,忽而绛紫,转作嫣红,将那片片柔瓣染作千百种缤纷之色。光线由暗入明,又从强渐弱,变幻之际,奇如梦境。光洋平生何曾见过这般异象,眼珠子都差点瞪出眼眶,哪里还移得开视线。
也不知过了多久,奇光转淡,白昙渐渐恢复了洁白原色。周围观看的三人仍是不发一语,久久回味着刚才的情景。藤莹合上双目,往后靠进光洋怀中,轻叹道:“真是好美。”
光洋张口欲言,只觉喉头一阵干哑,清了清嗓门,才恢复正常语调向身边的占花者问道:“索瑟拉斯奶奶,这就是神灵所赐的谕示吗?”
索瑟拉斯神色肃穆,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光洋见她表情不是什么喜状,当即不再问下去,连忙打了个哈哈转移话题:“呵呵,原来神灵也这么有情调,竟然用灯光表演来代替说话,真有创意啊……”怀中的藤莹插口问道:“老奶奶,您看到了什么?”
索瑟拉斯转头看向精灵少女,眼神疼惜爱怜:“孩子,或许在生命中留一些神秘感会更有意义。你真的想知道吗?”
藤莹咬着嘴唇,坚定地点了点头。
“我先要说明一下,神灵赐知,并非使用人类的语言,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很难体会。那比较接近于某种情绪体验,或者说是某种意象。”占花老人顿了顿,似乎在试图解释得更清楚些,终于还是摇了摇头放弃。“我只能描述到这个地步了。接下来我会把我刚才体验到的说出来,但这次的预言相当含糊,我自己也不知道具体何指。”
“嗯,我明白了。”藤莹平静地点头,“无论您说的是什么,我都会认真听的。”
光洋感觉到少女环抱着自己的手臂,明显用力了许多。他轻抚藤莹肩膀,尽量想缓和一下她的紧张情绪,自己心中的那份忐忑,却也不由自主地强烈起来。
“我只体验到,”索瑟拉斯垂下眼帘,缓缓说道:“撕裂般的悲伤。深如海洋的寂寞。圆柱环绕的宫殿中,重逢时的泪水。”光洋藤莹两人屏息聆听,却见她睁开双目,摊了摊手表示结束:“就这些了。”
她话音刚落,光洋已忍不住发作道:“这算什么嘛!莫名其妙的,还……”接下来“没句好话”那四个字,硬生生被他吞回肚中。
藤莹每听一句,那颗心便往无边黑暗中坠落了一分,等到三句听完,整个思绪都已麻木,反而再也没有初时的惶惑畏惧。她轻轻道:“我懂了。谢谢您,老奶奶。”光洋不满地摇摇她:“小莹,你别胡思乱想啊,这种事情……”藤莹抬头看他,语句短促地说道:“别说话。抱我。我没事。”
少女目光中有某种光洋极为陌生的东西,光洋原本满肚子的安慰话,被这么一看后,竟是再也说不出来。他从藤莹肩头环绕过去,将少女紧紧搂在怀中。“别怕,都是些故作高深的把戏!就算有什么事情,还有我呢!”藤莹轻叹口气,把头枕入光洋胸口,再也不发一语。
索瑟拉斯似乎早已习惯人们听到预言后的种种反应,对光洋溢于言表的不满并不在意。她自顾又端详起那朵白昙,仿佛自言自语:“每年今夜,我看着此花盛放之时,心中总是悲多于喜。一载风霜,只为这片刻绚丽,造物之忍,委实令人神伤。”
“然而荣枯之道,自有天意。今年凋谢,明年又将再发,我的这点感怀,倒未免有些看不开了。”
老人话声中,白昙那洁美无瑕的花瓣,正迅速灰败下去。夜风拂来,其中一瓣被吹得扬起空中,灯光里回旋飘荡,轻盈似蝶,终于渐旋渐低,带着缕缕幽香,重归大地母亲怀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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