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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魔武士 第二部第01集(即第十一集) 国王的手段 作者:蓝晶(全文字)
发信站: BBS 哈工大紫丁香站 (Sun Mar 20 12:22:42 2005)
第一章 人性
勃尔日市政厅那震撼人心的位置大变动,除了将一大批高官显贵,直接扔进了地狱深
渊之外,同样也令勃尔日突然间多出许多空豪宅。
虽然名义上,没有人能够因为一个人的罪责,而剥夺他所属家族拥有的财富,但是,
事实证明,当一个家族背负上沉重的罪名的时候,这个家族是没有力量保护住家族拥有的
财富。
正因为如此,塔特尼斯家族那座历史悠久、而且曾经辉煌无限的祖宅,同样也成为了
无主的产业。
并非没有人看上这座在勃尔日绝对数一数二的宅邸,而是此刻没有人敢得罪塔特尼斯
家族。
事实上,在众人看来,唯一能够买下这座宅邸的,就只有和塔特尼斯家族最为亲厚的
温波特家族,和比利马士伯爵。
其他人虽然有这样的心思,却没有这样的胆量染指这座宅邸。
身为钦差大臣的法恩纳利伯爵,顺理成章地,将特别调查团安置在了这座“空闲”的
豪宅之中,他甚至吩咐人,将塔特尼斯家族恢复成为当初的样子。
任何人都能够猜到,这位钦差大臣的意图。
这位钦差大臣和塔特尼斯伯爵之间的友谊,原本就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系密特的房间,原本应该在他当年居住的地方,但是因为他和格琳丝侯爵夫人的关系
,因此被安排到了格琳丝侯爵夫人的卧室旁边,这里原本是系密特的哥哥塔特尼斯伯爵的
卧室。
至于那位法恩纳利伯爵,他占据了那座书房。
此刻,系密特正坐在格琳丝侯爵夫人外问的小客厅里面,这里以前是沙拉小姐梳妆打
扮的地方。
和以往一样,系密特坐在格琳丝侯爵夫人的膝盖上,以他们俩的关系说来,这种样子
有些奇怪,不过对于系密特来说,他却能够感到一种温馨的味道。
此刻波索鲁大魔法师和葛勒特将军,正在书房之中和法恩纳利伯爵交谈,他们显然很
清楚,如果强迫系密特和他们一起去劝服那位国王的钦差,显然有些说不过去。
和格琳丝侯爵夫人闲聊着刚才在广场上看到的事情,系密特描述着那些碎鸡肉的味道
。
“非常有趣,你让我回想起很久以前的记忆,平民的生活,有的时候也非常有乐趣。
”格琳丝侯爵夫人用低沉而又缓慢的语调说道。
“想必你从这些碎鸡肉之中,感悟到了一些什么吧!”格琳丝侯爵夫人微笑着说道,
她是个非常敏感的女人。
系密特和葛勒特侯爵以及波索鲁大魔法师一起回来,而那两位一来到这里,便径直前
往法恩纳利伯爵的房间,一直交谈到现在。
再加上系密特和她说起刚才的经历,但是从那平平淡淡的故事里面,她却隐隐约约感
觉到,系密特的语气中有一种看破人世的味道。
聪明并且通晓人情世故的她,自然多多少少能够猜到一些事情。
“我感到非常无奈,或许还是做一个小孩更为快乐。”系密特叹了口气说道。
“这似乎是每一个人都曾经感到烦恼的问题,并非只有你一个人才拥有。一个人当他
长大并且成熟的时候,总是会发现,在他长大并且成熟的同时,失去了很多东西。
“正因为如此,很多人经常会回忆起童年的往事,而且每当这个时候,总是会发出会
心的微笑。
“不过,我相信,没有多少人会为长大成熟而后悔。那是必然的事情,同样也是不可
避免的事情。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当你还是一个小孩子的时候,虽然很快乐、几乎
无忧无虑,但是却没有权力。
“我相信,你同样感觉过,自己的选择没有受到认可,自己的意见未曾受到重视,感
到过自己受到大人的匆视。这就是小孩的无奈,同样也是小孩极力想要长大的原因。难道
你全都已然忘记?
“现在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你是愿意继续长大,还是愿意仍旧是个小孩?”
格琳丝侯爵夫人的话,令系密特感到有些意外,原本他只是想发泄一通感慨,没有想
到格琳丝侯爵夫人,居然让他在长大和仍旧是小孩之间进行抉择。
平心而论,系密特确实感到随着长大成熟,烦恼变得越来越多,但是和烦恼相比,更
令自己感到满足的,正是获得别人的认同。
而那些认同自己的人之中,有国王陛下、教宗、大长老和波索鲁大魔法师这些大人物
,而这一次,那惊心动魄的冒险经历,更是那个被玲娣姑姑严格约束的自己,所不可能拥
有的。
“或许,长大确实是一件不可避免的事情。”系密特叹息着说道。
正说着,突然问有人敲响了房门。
“格琳丝侯爵夫人,系密特,我是否方便在这个时候打扰?”那是法恩纳利伯爵的声
音。
系密特连忙坐到对面的座位上,而格琳丝侯爵夫人则轻轻地拉了拉裙边,站起身来,
将房门打开。
“非常抱歉。”那位国王的宠臣,年轻的伯爵满怀遗憾地说道:“波索鲁大魔法师和
葛勒特将军刚刚为我,带来了一个难以抉择的难题。此刻我十分希望能够听听两位的建议
。”
系密特自然明白法恩纳利伯爵想要询问的到底是什么,同样他也多多少少能够猜到,
这位伯爵大人其实是想探听自己的意思。
听着法恩纳利伯爵的描述,系密特已然知道,这位国王陛下的宠臣,显然从陛下那里
得知了有关克曼狄伯爵的事情。
而且,他也已然从那位严厉的陛下那里,感受到了那股怒气。
正因为如此,在描述中,法恩纳利伯爵好几次有意无意地提到了,陛下已然对这件事
情有了明确的论断,言下之意,自然是不要违背国王陛下的心意。
说完这一切,这位国王的宠臣紧紧地盯着系密特。
系密特完全能够猜到哥哥的这位坚定盟友的想法,显然刚刚建立起一些人脉的他,或
许并不在乎军人们的态度,不过,他并不希望得罪葛勒特将军和波索鲁大魔法师。
正如葛勒特将军和波索鲁大魔法师来找自己一样,法恩纳利伯爵同样也希望,由自己
出面,拒绝那两位他不愿意得罪的大人物的请求。
看着系密特沉默不语,已然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格琳丝侯爵夫人,自然知道系密特
此刻正非常为难。
稍微思索了片刻之后,侯爵夫人淡淡地说道:“伯爵大人,你对于陛下应该非常了解
,以你看来,如果有某件事情已达到了令他痛恨的地步,他是否会因为几份报告,而改变
他原本的决定?”
对于格琳丝侯爵夫人,那位伯爵大人丝毫不敢因为她是个女人而有所轻视,因为他早
已经从王后陛下那里,得知这位侯爵夫人的智慧。
如果这还不算什么的话,那么他那位盟友塔特尼斯伯爵,对于这位侯爵夫人的推崇,
就不能不令他记在心底了。
他的盟友塔特尼斯伯爵,千方百计和这位侯爵夫人拉上关系,甚至用自己的弟弟,来
建立起和侯爵夫人的紧密联系。
当初他听到这件事情的时候,首先想到的,便是这位侯爵夫人,肯定有超越常凡的本
领。
正因为如此,法恩纳利伯爵对于侯爵夫人的话,丝毫不敢轻匆,他梢作沉思之后,才
回答道:“如果我的猜测没有错误的话,应该不可能。陛下一旦作出决定,劝说并不足以
令他对决定作出变更。”
事实上,这位伯爵大人还隐藏了半句话,没有说出来。
强行令那位至尊的陛下改变主意,只会令他感到无比恼怒和痛恨。
当初军方和那些顽固不化的老家伙们,就令陛下整天火冒三丈,这件事情,法恩纳利
伯爵至今记忆犹新。
“我还想问一件事情,宽容和记恨,哪一个更能够令国王陛下认可?熟悉陛下的脾气
、按照陛下的意思说话,和熟悉陛下的脾气、却说出更近似于公正的话,哪个更能够取得
国王陛下的信任?”格琳丝侯爵夫人微笑着说道。
这一次,法恩纳利伯爵说不出话来了,此刻他显然已经明白了侯爵夫人的意思。
给予国王陛下完美无缺的印象,原本就是他最希望做到的一件事情。
正因为如此,在此之前,他总是极力表现出敬业、勤勉和拥有上进心的样子,当然对
于陛下的忠诚和恭顺,同样是他绝对不会忘记表现的优点。
事实上,在国王陛下的心目中,他曾经是拜尔克所有年轻人应该学习的表率,不过当
塔特尼斯家族来到拜尔克之后,便有所变化。
虽然他的表现近乎完美,但是和大塔特尼斯一比,就差得太远。
大塔特尼斯在前往京城的路上,早已经为自己抹上了一层圣洁的光辉,而塔特尼斯这
个姓氏,更已然和天才、聪明、智慧这些字样划成了等号。
而经过这一次的事件,小塔特尼斯毫无疑问,将成为国王陛下心目中,最符合勇敢、
无畏这一类称号的人选。
而这,原本是自己在看到大塔特尼斯的成功之后,转而追求的方向。
突然间,这位国王的宠臣感到一阵失落。
此刻他已然发现,最容易被记住、最值得称道的美德,全都被塔特尼斯家族的成员所
占据了。
无法成为圣贤和智者,而勇士、英雄同样也被人占据,现在想来,或许公正正直的法
官一般的人物,真的成为了自己唯一的选择。
看到法恩纳利伯爵沉默不语,格琳丝侯爵夫人继续说道:“既然是这样,那么如何写
报告又有什么关系?
“陛下并非是一个容易蒙骗的人物,而且任何和这场战役有关的细节,毫无疑问,最
终都会传进陛下的耳朵,因此,由谁来写这份报告,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
“所以,这份报告,与其说是向陛下陈述这里所发生的事情,还不如说是向陛下表现
自己,与此同时,这份报告也是写给其他人看。”
侯爵夫人的话,令法恩纳利伯爵怦然心动,他非常清楚,此刻自己除了塔特尼斯伯爵
,几乎没有一个真正的盟友。
正因为如此,虽然他看上去深得陛下的信任和宠爱而风光无限,其实他的根基远比他
的盟友浅薄许多。
他的盟友曾经结识了无数狐朋狗友,这些人或许没有什么用处,不过他们所属的家族
,多多少少会因为这些关系,而对塔特尼斯家族有所倾向。
不过塔特尼斯家族真正强力的援助,显然来自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他和敦宗陛下,
圣堂大长老,以及波索鲁大魔法师之间的关系,绝对是别人所难以企及的。
而这些人物的影响和力量,绝对不会因为国王陛下的喜好,和国王人选的更替,而改
变分毫。
这样一想,法恩纳利伯爵立刻意识到,自己此刻想方设法、拉拢尽可能多的盟友还来
不及,显然不应该为自己增加任何一个仇敌。
想到这里,这位国王的钦差,自然明白应该如何做才好。
对格琳丝侯爵夫人表达了敬意和感谢之后,这位伯爵大人立刻告辞离开,他急着给予
葛勒特侯爵和波索鲁大魔法师回覆消息。
“非常感谢,你又帮我解除了一次危机。”系密特叹息道。
“你只是想说这些吗?”格琳丝侯爵夫人微笑着问道,显然她已然看出,系密特还有
另外一番感慨。
“我想知道,刚才你所说的那一切,都是真的吗?”系密特问道。
“毫无疑问,难道你认为,法恩纳利伯爵是个容易受到欺骗的人物?”格琳丝侯爵夫
人并没有表示丝毫的惊讶,她平静地说道。
“无论那份报告到底如何,一切都无法改变?”系密特问道。
“你在那位陛下的身边的时间已然不算短暂了,难道你无法判断我们所说的是否是事
实吗?”格琳丝侯爵夫人说道。
系密特沉思了半响,默默地点了点头,在他的记忆之中,那位国王陛下确实是这样的
为人。
“葛勒特将军和波索鲁大魔法师,还期望着国王陛下能够更改原本的决定,看来他们
的心思将彻底白费。”系密特叹息了一声说道。
“我相信葛勒特将军和波索鲁大魔法师,同样对国王陛下的性情和脾气颇为了解,我
相信他们这样做,有他们的理由。
“我曾经听一个人说过,任何一件事情都会有几个方面,只是看你从哪一个角度去看
待。
“虽然葛勒特将军和波索鲁大魔法师的坚持和劝告,未必会令那位克曼狄伯爵获得原
本已然失去的奖赏,不过却至少能够令他免于不公正的惩罚。
“当最好的可能不存在时,能够避免最为糟糕的事情,这本身已然值得庆幸。”格琳
丝侯爵夫人淡然地说道。
系密特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那个说这句话的人肯定是个哲人,对于这个世界拥
有着透彻的认知。”
“那个人就是我的前夫,你不会嫉妒吧。”
格琳丝侯爵夫人微微取笑说道:“他是不是哲人,我并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对于这
个世界,确实拥有着很深的了解。”
听到这样一说,系密特看了看这位比自己大许多的未婚妻,试探般地问道:“如果陛
下并非是那种脾气,法恩纳利伯爵未必如此容易劝服,你是否仍旧会劝说他?”
“你想要问的,是不是如果这件事情并不容易,我是否仍旧会帮助你?”
格琳丝侯爵夫人一眼便看出了系密特的心思,她故作沉思了一会儿问道:“你是否希
望我帮你?”
“当然。”系密特立刻回答道。
“那么我的回答也是同样,毕竟我没有道理对你的烦恼置之不理,那并不能够令我感
到快乐,正好相反,或许同样也会令我感到烦恼。”格琳丝侯爵夫人微笑着说道。
“我必须为一件事情,而向哥哥表示感谢,是他令我认识了你。”系密特高兴地说道
。
“噢——我比你大那么多,我青春不再,而且会更快老去,但愿到了那个时候,你仍
旧能够说出这番话。”格琳丝侯爵夫人叹息了一声说道。
“我丝毫不觉得你苍老,反而是成熟的感觉深深吸引着我。”系密特说道,他的脸上
露出了无比真诚的神情。
“好了,我不跟你玩恋爱游戏了,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在法恩纳利伯爵忙于写报告的同时,我也得思考一下如何撰写我的报告,我已经很
久未曾写东西了,手都已经生疏了。”
格琳丝侯爵夫人说道,不过,从她那充满羞涩的神情之中,却显然证明并非是这样。
不过系密特毕竟不知道这些,他那圣堂武士的记忆,在此刻也丝毫帮不了他任何忙。
看着系密特离开时关上的房门,那位侯爵夫人突然间有一种失落的感觉。
“或许你还只是一个小孩,能够做什么并非是成熟的证明。”侯爵夫人仿佛喃喃自语
般说道。
盛夏季节的拜尔克,往年贵族和官员们会乘此机会,请求前往北方或者海滨视察,这
完全是因为拜尔克的夏季,远比其他地方要炎热许多。
最热的日子,即便仆人一刻不停地在旁边打扇子,也丝毫无法驱除那难熬的热气。
但是此刻,却没有一个人提出北上的请求,同样也没有人不知趣地想要前往海滨。
北方诸郡告急的警报如同雪片一样,飞到了各部的办公室里面。
对于这些身处于千里之遥的京城之中的人们来说,每一份警报,就意味着必须派遣增
援作战的兵团,同样也意味着必须增加一笔开支。
正因为如此,每天从国库里面调拨出去的款项,如同奔腾的河水一般。
北方局势的再一次变得紧急,同样也使得各地的治安变得紧迫起来。
虽然这一次未曾发生像上一次那样的大规模迁徙,不过仍旧有许多人涌进了城里。
上一次的人口普查,花费了许多精力,但是现在却不得不再一次重新审核一遍。
而最新的税收修订,又令官员们增添更多的烦恼。
更多的工作,更多的报表,更多的报告,但是北方的局势反而越来越紧急。
正因为如此,拜尔克最为闷热的日子里面,各个部门的办公室的灯光,常常彻夜部点
亮着。
而其中最为忙碌的,除了统帅部和参谋部之外,便是财务大臣塔特尼斯伯爵府邸。
这里早已经成为了财务部的临时办公室。
不过最近几天,这里简直快要成为国王陛下的临时行宫了。
局势的紧张,和那位至尊的陛下随时希望知道每一笔开支的用途和动向,是其中的原
因之一。
自从发生了那一连串事情之后,前任财务大臣亨利侯爵和蒙森特郡的那一大批官员随
意挪用款项、造成巨额亏空的事实,令这位至尊的陛下感到提心吊胆。
这位至尊的陛下对于他的金库,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关心。
甚至连塔特尼斯伯爵的忠诚,也无法令他放松丝毫警惕。
不过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这绝对是一件完全意想不到的事情,那极为奇特、用纵横交错的巨大石块堆叠起来的
塔特尼斯家族府邸,居然奇迹般地,成为了拜尔克城里或许是最为凉爽的地方。
这又引起了拜尔克人的一阵惊奇,那些建筑师们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来解释这件有趣
的事情。
有的人说,是塔特尼斯家族府邸当中那个巨大的天井,起到了抽离热气的作用。
有的则说,是那整块堆垒的岩石,阻挡住了外面的热浪。
还有人说,是因为那些开阔的、根本就没有门的结构,令气流通畅,流动的空气形成
了自然的凉风。
更有人认为,是这座宅邸各层楼覆盖的厚密植被,以及那布满每一个房间的金属管道
,令整座宅邸远离炎热。
不过,不管那些建筑师们如何争论,塔特尼斯家族那座奇特的宅邸,成为了极为凉爽
的地方。
如果不是因为国王陛下整天待在这里,或许许多大人物会找寻各种各样的机会,在最
为炎热的时候,前来拜访这位财务大臣。
同样,也因为国王陛下成为了这里的常客,令京城之中许多有势力的大人物,打消了
购买这座宅邸的念头。
幸好,北方的警报在连续不断地传来了十多天之后,渐渐变得平息了下来。
一下子被紧张局势弄得提心吊胆的各部官员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弄得有些不
知所措。
更令他们感到不知所措的,是此刻堆积在他们手头的这些工作。
这些工作有的快要完成,有的还只进行到一半,但是此刻,所有的工作一下子全都成
为了毫无意义的白费力气。
为此而忙碌了两个多星期的那些官员们,首先想到的,并非是为了胜利而庆祝,而是
为最闷热的日子里面的加班加点,而抱怨不已。
按照许多人的意思,这场仗,无论如何都应该再持续一个星期到半个月,这样才能够
不辜负他们在最炎热日子里面的辛苦工作。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番原因。那便是这场战役结束得太过迅速,以至于他们的
工作并没有派上用场,自然在按功行赏的时候,也就没有他们的分额。
正因为如此,各个部门一下子轻松了下来,那些官员们全都不约而同地,放下了手头
的工作,请求休假。
而心情突然间变得愉快起来的国王陛下,并没有因为北方局势稳定下来,就允许如此
众多的官员同时休假,那将足以造成许多部门陷入瘫痪。
不过这位陛下倒也想到了,让那些重臣和重要部门的官员们,稍微舒服和轻松一些。
往日遇到这样的事情,他总是会重新打开奥墨海宫的大门,让官员们在这个地方办公
,奥墨海宫前面的湖泊和山上的冷风,能够令炎热的夏季变得稍微好过一些。
不过现在,塔特尼斯家族宅邸成为了首选。
因为那至今无法确定的原因,这座奇特建筑的大厅里面,任何时候都能够感受到袭袭
凉风吹拂而过,凉风中还带着一股玫瑰花的清香。
更何况,当初塔特尼斯伯爵为了招揽那些狐朋狗友,为了让众人对他的宅邸流连忘返
,花费了无数脑筋和心血。
宅邸里面的布置,虽然远比不上那些真正豪门贵族世家宅邸,不过论起享受来,这里
所拥有的一切,确实能够称得上独一无二。
再加上,这一次是国王陛下提议,这位慷慨的陛下拨出了一笔款子,对这座宅邸重新
进行了修缮。
唯一的改动,便是地上的地毯,和四周墙壁上的壁画。
这位至尊的陛下,唯独对这两样东西很不满意,每一次来到塔特尼斯家族的宅邸,他
总是暗自认为,这两样东西有些煞风景。
不过他既然曾经训斥过这里的主人不应该奢侈糜费,自然不能够出尔反尔。
再加上包括这位国王陛下在内,京城之中的人们很快便发现,塔特尼斯家族的成员在
继承了优秀的头脑,和高超的音乐天赋的同时,也继承了一个极大的缺陷。
这个家族的成员,对于绘画的欣赏能力和分辨能力,到了近乎于无知的地步。
正因为如此,一直以来,这位至尊的陛下,都只能够对这两件品味拙劣的败笔视而不
见。
而这对于他这样一位任何事情都追求完美、并且信奉严格至上的人物来说,确实是一
件非常难受的事情。
这一次,这位至尊的陛下总算找到了一个借口,将这唯一的败笔修改过来。
事实上,这一次的修改工作,是由他亲自布置的,并没有让宅邸的主人插手,毕竞塔
特尼斯家族的成员,在绘画方面的眼光难以令人信任。
一边修缮塔特尼斯家族的宅邸,这位国王陛下一边宣布要召开一系列的国务会议。
进行会议的地方,自然是塔特尼斯家族的宅邸,而塔特尼斯家族的宅邸又出了名的是
财务部的临时办公室。
那些得到暗示的重臣和重要官员们,自然带着自己的随从,在晌午时分,渐渐开始热
起来的时候,便来到这座著名的豪宅,开始整理国务会议的资料,顺便处理公务。
塔特尼斯豪宅的享受,原本就是拜尔克竞相模仿的时尚,这里拥有从来不曾问断的美
妙音乐,还有味道甜美的葡萄酒,更有各种香精,随时能够取用。
虽然拜尔克有无数豪门试图模仿这里的生活,但是,能够做到一半的,都少之又少,
这完全是因为,除了这位财务大臣,就只有国王陛下身边拥有如此众多的能工巧匠。
塔特尼斯家的仆人中,拥有最优秀的调酒师、香料师和药剂师,这原本就是尽人皆知
的事情。
其他人哪里有这样大的手笔?
那些大臣们甚至祈求国务会议能够召开得尽可能长一些,最好能够度过整个炎热的夏
季。
和大臣们的悠闲成为对比的,是统帅部中的那些将领们。
北方瞬息万变的局势,令他们拥有一种摸不着头脑的感觉。
对于官员们来说,胜利的捷报,只是意味着他们的工作完全白费。
但是对于统帅部,那些已然派往北方、此刻却滞留在了半路上的兵团应该如何处置,
那些发下去的物资,还有津贴,此刻应该如何处理。
所有这一切,都令他们感到颇为头痛。
不过最为头痛的,无疑是国王陛下对于克曼狄兵团的处置。
统帅部里面,几乎每一个人都对这件事情有非常糟糕的预感。
所有人都知道,克曼狄伯爵选择了一个极为糟糕的时机,对一个极为糟糕的对象,做
了一件极为糟糕的事情。
当初在御前会议上,从波索鲁大魔法师所展示的幻境之中,亲眼看到过那惊心动魄一
幕的人,单单统帅部就有十几位。
正因为如此,当他们看到克曼狄伯爵呈上来的捷报时候,已然有人破口大骂起来。
在幻境中看到过那一幕的人全部知道,这份报告被国王陛下看到,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
毫无疑问,这会令原本就对军人疑心重重的国王陛下,更加增强他的不信任戚。
所以,当那位至尊的陛下愤怒地将那份报告,重重地扔在统帅部的官员们面前的时候
,没有一个人说得出话来。
国王陛下会如何处置克曼狄伯爵?
这就仿佛是一块巨大的岩石一般,悬挂在统帅部每一个将领的心头。
而随着特赖维恩的频频告急,以及克曼狄兵团增援的那座山峰,魔族已然挖开洞口的
警报,更是令所有人的心高高提起。
但是,和所有的警报一样,仅仅十几天之后,一切归于平静。
和其他部门的官员不同,统帅部里面的每一个人并没有放下心来,因为他们非常清楚
,真正的难题此刻还没有到来。
如果说当初那份捷报刚刚到达的时候,立刻给予克曼狄伯将军以处罚,一切毫无疑问
会奸许多。
但是此刻,当一切仇怨和纷争、功劳和过失等等,全都卷在一起的时候,就连塞根特
元帅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对待克曼狄将军,这位功勋卓著、却劣迹斑斑的前线统帅。
一切都仿佛是一个谜团,等待着揭开谜底。
而此刻,北方军团的战役总结报告,和北方领地巡视报告的同时到达,显然预示着谜
底即将揭晓。
那份战役总结报告,统帅部里面的高级将领全都已然过目,这份出自于葛勒特将军的
呈文,并没有超出众人预料之外。
在这份报告之中,首先被提及,同时也是最为详尽和重要的,无疑便是塔特尼斯家族
幼子的功勋。
至于对克曼狄兵团,所有的措辞部显得极为小心谨慎。
这位北方军团的统帅,用尽可能不涉及评论的语调,将克曼狄兵团的所有功绩全都简
单地罗列了出来,并且单独列出了一份克曼狄兵团之中,三支处于不同战场的队伍的伤亡
报告。
至于克曼狄将军呈上去的那份捷报,葛勒特将军同样没有多做评论,他只是将统帅部
签发的军事令责之中,葛勒特将军有所违反的条列写了出来。
这份报告堪称公允。
不过,统帅部的高级将领们非常清楚,这份报告从分量上来说,或许远远比不上另外
一份报告。
毕竟葛勒特将军代表着军队,而克曼狄将军原本就是他最得力的部下,谁都不会认为
葛勒特将军的报告没有丝毫偏袒。
而任何成见,足以轻易抹煞那位北方军团统帅的一片苦心。
但是,对于法恩纳利伯爵会在报告上写些什么,统帅部之中的大多数人,连一点点的
信心都没有。
星期天,原本应该是休息的日子,但是,此刻那些重臣和高官们,却偏偏都在加班工
作。
不过因为原本是休息日的原因,大家的工作全都非常清闲。
许多人聚拢在底楼的客厅里面,一边欣赏着宫廷画家为这座气派而又别致的大天井,
所创作的组画,一边享受着塔特尼斯宅邸特有的款待。
事实上,那些悠闲的大臣之中,正有人轻声嘲讽着那位宫廷画家的工作进展太过缓慢
。
而听到这番话的人,则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间那位宫廷总管阿贝侯爵走了出来,他的手里拿着一份名单,按
照名单召集着群臣。
“刚才叫到名字的各位请留下,至于未被叫到名字的先生,陛下说了,各位非常辛苦
,请暂时休息一天。”
按照那份名单念了一遍之后,这位宫廷总管用淡然的语调说道。
听到这样一说,那些没有被点到名的大臣们,只好无可奈何地离开了塔特尼斯家族的
宅邸,此刻外面的太阳正灼烤得难熬,地面更是烫得能够煮熟鸡蛋。
正当大臣们留恋地离开这座拜尔克最知名的豪宅时候,几辆几乎没有任何装饰的马车
,匆匆忙忙地驶了过来。
在塔特尼斯家族宅邸,原本应该伺候在一旁的仆人们,此刻已然被驱赶离开大厅。
宫廷侍从取代了那些仆人们的位置,正中央早巳经放好了一张宽大的会议桌,而桌子
尽头放置着一张宽大的沙发,这张沙发显然被临时充当宝座。
毕竟,塔特尼斯家族不可能拥有宝座和王冠之类的东西。
无论是早已经守候在这里的官员,还是刚刚来到的人,全都在各自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
随着一阵脚步声从空荡荡的楼上传来,那位至尊的陛下终于出现在了三楼的楼梯口,
在他身边陪伴的,正是这里的主人,财务大臣塔特尼斯伯爵。
而这位国王陛下的身后,永远不会缺少两位圣堂武士大师的跟随。
从楼上下来,坐在正中央的沙发上面,那位至尊的陛下,扫视了众人一眼,过了好一
会儿才缓缓说道:“大家应该听说了,葛勒特将军和法恩纳利伯爵的报告,已然递交到我
的手中。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一次的战役算是告一段落,虽然北方领地还存在一些零星的
战斗,但是我此刻能够告诉各位,这一次对抗魔族的战役,我们又取得了胜利。”
虽然早已经知道了北方的胜利,不过群臣们仍旧得发出一片欢呼声,以应和这位至尊
的陛下刚才所说的那番话。
“这场胜利,毫无疑问是许多人努力的结果,其中更有许多人付出了巨大的牺牲,对
于这些有功的人,我们中的每一个,都绝对不会忘记他们……”
这位至尊的陛下开始滔滔不绝地演说起来,而配合著那慷慨激昂的演说,群臣个个显
露出激动万分的神情。
但是那几位来自统帅部和参谋部的高级军官,他们的神情却充满了紧张。
“下面,我让阿贝侯爵,念一念法恩纳利伯爵和葛勒特将军给予我的报告,他们的报
告,毫无疑问能够令我们清楚地知道,谁在这一次的战役之中,做出了卓越的贡献。”
“等到念完他们两位的报告之后,我需要各位讨论一下,应该给对这一次胜利具有重
大贡献的人,什么样的嘉奖?”这位国王陛下悠然说道。
那位宫廷总管站到了国王陛下的身旁,他优雅地拿起一份报告,轻轻舒展开举在眼前
,用异常清朗的声音朗读起来。
底下的群臣全都屏住了呼吸,聚精会神地听着。
所有人都希望知道,谁将有幸成为受到奖赏的人,能够出现在这两份报告上面的,毫
无疑问,将会摘取最甜美、最丰硕的果实。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非常清楚,所谓的讨论,只不过是对于国王陛下心思的揣摩。
事实上,在看到这两份报告的时候,那位自尊无上的国王陛下,肯定早已经想奸了给
予每一个人的赏赐,而此刻,陛下只不过是需要借众人的口宣布出来而已。
正因为如此,每一个人聚精会神地听着,唯恐漏掉了一个字。
那几位将领同样神情凝重而专注,不过,他们却是在寻找着法恩纳利伯爵对于克曼狄
将军的描述。
这将关系到一支功勋彪炳的兵团,同样也将关系到北方领地军人们的士气和斗志。
第二章 论功行赏
优雅的声音,回荡在塔特尼斯家族别致的大厅之中,那高耸的天井,令阿贝侯爵男低
音般的声音显得更为浑厚。
毫无疑问,当初宅邸的主人费尽心机,将歌剧院的设计套用到这里来的努力,并没有
白费。
在场群臣之中的大部分,对于阿只侯爵到底念些什么根本就不戚兴趣,不过有一群人
却竖起了耳朵,全神贯注地听着,那便是塞根特元帅和他的忠实部下们。
一直以来,法恩纳利伯爵的报告对于他们来说,都是未曾揭开的谜底,同样这份报告
在许多人看来,或许将会成为灾难的源头。
但是,此刻听着阿贝侯爵念颂法恩纳利伯爵的陈述,这些军方将领们稍稍放下了一些
心。
法恩纳利伯爵的报告之中,并没有出现他们原本想像的落井下石的言语,相反的,这
份报告甚至能够称得上公正和真实。
塞根特元帅转过头,朝着他的老朋友参谋长望去,他看到后者同样也正望着他,从老
朋友的眼睛里面,他同样看到了一丝讶异,除此之外,还有那隐隐约约的一丝忧愁。
同样惊讶的神情,也显露在其他大臣们的脸上,显然这篇报告上的内容,全都出乎他
们的预料。
虽然国王陛下最为宠幸的情妇的弟弟,从来不是他们所真正了解的人物,不过在座的
人中没有一个相信,这位法恩纳利伯爵大人是一个心胸宽广、品格高尚如同圣贤一般的人
物。
那些脑子较为灵敏的人物转念间,立刻猜到了这位国王宠臣真正的意图。
这些头脑灵敏的人之中,自然包括那位伯爵大人最为忠实的盟友,这座宅邸的主人—
—塔特尼斯伯爵。
此刻系密特的哥哥,嘴角显露出一丝微笑。
没有人说得清,那一丝微笑之中隐藏着的,是真实的喜悦,还是淡淡的嘲弄。
不过,在那位国王陛下的眼里,自己此刻手底下最为能干的臣子,所表现出来的,是
对于盟友最为忠实的表现。
事实上,他尽管非常痛恨群臣私底下拉拢帮派,但是非常矛盾的是,他却偏偏希望法
恩纳利,能够和塔特尼斯家族的成员组成牢固的联盟。
就连这位至尊的陛下自己也无从得知,这到底是为了什么,是因为他心爱的伦涅丝,
还是因为依维同样也能够得到王后的友谊。
这样一来,便能够避免自己不得不在王后和伦涅丝之间,做出痛苦的最后抉择。
说实在的,依维的这篇报告,令他感到相当满意。
虽然北方领地在千里迢迢之外,不过那里所发生的任何事情,身为一国之君的他知道
得一清二楚。
道格侯爵每天都会给他一封密函,更何况除了道格侯爵之外,北方领地还有其他密探
会不断将重大消息传递给他。
正因为如此,依维在报告里面写些什么,他根本就不在意。
不过此刻的这份报告,却令他有些欣喜,现在他总算有了提拔依维的绝奸借口。
以往总是有人在他打算令依维坐在更高座位上的时候,提出反对意见。
平心而论,他自己同样也认为依维虽然拥有才能,却还不成熟,更缺乏足够的人脉。
而此刻,这封报告已毫无疑问的证明了,依维正变得越来越成熟。
只要一想到这些,这位至尊的陛下,便感到无比欣慰和喜悦。
“在座的各位,享受到平安的我们,是否应该对令我们平安的英雄们有所表示?”国
王问道。
无论是脑子聪明的人,还是那些愚钝之人,自然全都听得出来,这位至尊的陛下真正
想要有所表示的,是他最为信任的那几个宠儿。
“是的,是的。”
“毫无疑问。”
没有人会在此时此刻扮演煞风景的角色,几乎每一个人都在满口叫好。
“……”
看到底下响应纷纷,这位至尊的陛下感到心头一阵快意。
此刻他感觉到,经过了那番整肃,现在的他再一次找回了国王的威仪。
如何进行嘉奖,他早已经在昨天晚上思索妥当,但是此刻,被塔特尼斯家族宅邸那凉
爽的清风一吹,这位至尊的陛下又冷静了下来。
他突然间感到,昨天晚上的考虑欠缺妥当。
一直以来,他考虑得过多的是如何论功行赏,不过上一次胜利之后的赏赐已然证明,
单单依靠功劳来进行赏赐,根本就没有多少用处,相反还有可能让那些未曾得到奖赏的人
心存怨愤。
看了一眼底下的群臣,看到他们目光交错,彷佛在无形之中,编织成为一张繁复而又
巨大的网。
这位至尊的陛下,立刻意识到上一次自己失误在哪里。
上一次自己按照功勋的大小,将恩泽均匀地遍布于所有人的头上。
人性的根本便是难以满足,而且对于自己的功勋,总是过于夸大,却看不到别人的贡
献。
这位至尊的陛下转念间,突然想起了那位创造了这个世界的父神。
毫无疑问,在世人心目中,那位至高无上的父神,是公正和明智的化身,但是他并没
有试图让每一个人都拥有同样的幸运和苦恼。
就像此刻正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些人,他们毫无疑问便是命运的幸运儿,他们的出身令
他们用不着太多的努力,便能够拥有别人一辈子作梦都想不到的一切。
如果将命运同样也当作是一种奖赏,那么至高无上的父神,显然不能够被称为公正。
不过这种不均衡,却显得异常平衡。
在漫漫长河的历史之中,虽然有许多王朝出现和消失,不过这山峰一般的社会结构却
从来没有被动摇过。
那高高在上的人,或许拥有着各种各样的名称——首领、领袖、元首、执政宫、国王
、皇帝或者是苏丹、可汗、头人,但是其实质永远都没有任何变化。
总会有这样的幸运儿,统治着无数没有那么幸运的人。
同样,也总是有那么一群仅次于最幸运的人的人群,来维系那山峰一般的社会。
或许自己此刻应该做的,就是学习至高无上的仁慈父神已然做的。
像上一次那样,付出为数不少的奖赏,却反而惹来巨大麻烦,显然绝对不合适,只有
那些能够令一切变得更加巩固的奖赏,才足真正有效的选择。
打定主意的这位至尊的陛下,朝着四周的众人扫视了两眼。
在最近几天,各种各样的报告,各种各样要求赏赐的暗示,早已经堆满在自己的面前
。
这位至尊的陛下原本对此异常唾弃,并且又无可奈何。
但是此刻,他的脑子里面却有了一些想法。
毫无疑问,这一次得到最为丰厚奖赏的,必须是一群能够对自己感恩戴德的人物。
而且这群人必须能够聚拢成为一团。
得到丰厚奖赏本身,便令他们成为了其他人嫉妒和怨恨的目标,如果他们自己不能够
团结在一起,甚至互相产生摩擦,必然像那个克曼狄那样,成为居心叵测者的武器。
这位至尊陛下在脑子里,回忆着道格侯爵给予他的那些报告。
毫无疑问,这一次塔特尼斯家族幼子的功勋最为卓著,原本他正打算给予这个奇迹般
的少年,史无前例的重用和提拔。
但是此刻冷静下来一想,这样做或许并没有太大的好处。
塔特尼斯家族并不需要太多的名望,塔特尼斯已是京城之中最引人注目的名字。
事实上,在这位至尊的陛下看来,塔特尼斯家族所拥有的声望,已和这个家族的等级
有些不太符合了。
拜尔克绝对不缺乏侯爵和公爵,但是没有一个名字,能够比塔特尼斯这个名字更加响
一兄。
同样,这个家族也用不着太多的隆宠。
这个家族的成员,以及和这个家族有关的那些人,所拥有的才能,再加上自己,和约
瑟对于他们的态度,足以让京城之中的每一个人确信,塔特尼斯家族将成为京城之中的豪
族。
这一点,就连依维都难以企及,毕竟他还未曾得到约瑟的认同。
给予塔特尼斯家族幼子过多的奖赏,显然是没有必要的举动,更何况,自己原本还希
望,这个奇迹般的小孩,能够替他化解伦涅丝和王后陛下之间的隔阂。
如果此刻便给予塔特尼斯家族幼子太高的地位,显然有些不太合适。
不给予这个小孩应有的奖赏,反倒正好能够压制那些企望得到太多奖赏的贪婪之徒。
只要将两者之间的功勋进行简单的比较,足以将任何反对的声音全部压制下去。
不过对于塔特尼斯家族,无论如何都要有所表示。
这位至尊的陛下立刻想起了,当初财务大臣贡献的那一百万金币。
这显然是一个绝好的借口,事实上他原本就感觉,伯爵的爵位相对于财务大臣这样一
个重要职位来说,实在太过低微了一些。
财政官署里面原本就有好几位侯爵,作为下属,他们和大塔特尼斯之间的关系显得有
些尴尬。
如果不是因为塔特尼斯家族的慷慨大方,以及在炎炎盛夏之中,这座宅邸毫无疑问是
最好的避暑场所,那几位官员或许早已经心存怨愤。
除此之外,和塔特尼斯家族有关的,还有那几个和塔特尼斯家族幼子一起从奥尔麦森
林里面冲杀出来的人,显然他们也是不可多得的勇士。
这样的人物,此刻毫无疑问极为需要。
同样,他们或许能够成为约瑟将来坐在这个位置上,能够用得上的人才。
现在的长老院里面,实在有太多一无是处的蠢材,能够派上用场的人,除了依维和塔
特尼斯家族的成员,几乎再也找不到其他人。
只要一想到这些,这位至尊的陛下便感到异常可笑,这曾经被他看作是前半生的成功
,但是此刻他却又感到深深的无奈。
突然间,又有一份报告从他的脑子里面跳了出来。
那份报告之中提到的功勋,原本在这一次北方领地的胜利之中,显得并不起眼,但是
此刻这位至尊的陛下发现,在这上面可以大大地做一番文章。
在那份报告之中,唯一显得有些价值的,便只有那崩落山岩、令魔族彻底埋葬的部分
。
仅仅消灭了一支魔族小分队的功勋,显然无法和克曼狄兵团和葛勒特将军在矿山所取
得的那些战果相匹敌。
不过想要让这个功勋显得异常醒目,却是轻而易举。
这位至尊的陛下,不曾忘记波索鲁大魔法师告诉过他的那一番话。
或许是因为谦逊,或许是因为这些超脱世俗的人,根本就不在意功勋和荣耀,无论是
波索鲁大魔法师,还是圣堂大长老,都将他们的成就,归功于从那份报告之中偶然受到的
启迪。
这位至尊的陛下相信,如果此刻,这两位高贵而又睿智的人物正站立在这里,他们同
样会坚持当初的说法。
如果将那个小小的功勋,当作是整个胜利的基石,想必有那两位高贵而又睿智的大人
物的证实,便完全可以当作是确定无误的事情。
这样一想,那位至尊的陛下开始思索,应该给予那支兵团一些奖赏。
对于那支兵团,这位至尊的陛下远比克曼狄兵团要放心,甚至在他看来,这支兵团的
忠诚,还要超过葛勒特侯爵。
这完全是因为,这支兵团显然和塔特尼斯家族拥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位至尊的陛下还从来没有看到过,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在报告中对某个人如此充满
了敬意,而那个人居然还仅仅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巡逻队长。
而那个兵团的高级军官之中,还有一个和塔特尼斯伯爵是连襟。
如果将这样一支兵团扶植上去,显然他们将会和塔特尼斯家族保持微妙的联系。
此刻,这位至尊的陛下,已厌烦透了军队之中那盘根错节的关系,甚至在他看来,在
这件事情上,就连塞根特元帅和葛勒特将军也称不上忠诚。
他越来越渴望着,能够在军队之中,拥有一股忠诚于他的势力。
而此刻这支原本并不起眼的兵团,却因为种种原因,被他所注意。
毫无疑问,奖赏应该特别丰厚,这些曾经做出过贡献的将士,已成为了他所看中的幸
运儿。
他将如同幸运之神一般,将好运降在这些人的头上。
给他们些什么?
从上一次的经验看来,给予过多的金钱,并不会有太多作用。
再多的金钱分散到一支兵团的每一个士兵手里,就已剩不下什么了,而且太多的金钱
,只能够令得到赏赐的士兵变得贪婪。
更何况国库并不宽裕,也绝对不允许他这样去做。
这位至尊的陛下非常清楚,此刻他手里多的是什么。
绝对不是黄澄澄的金币,而是北方领地此刻空出来的大量职位。
同样他也非常清楚,对于那些接受赏赐的人来说,他们更希望得到的,想必是职位和
爵位方面的晋升,而不是金钱。
金钱总是会消耗完毕的,但是有了政府公职就完全不同,对于普通人来说,一个安定
的公职,能够令他们的家庭生活无忧。
而一旦捞到一个美差,脑子好一些的家伙,或许可以让钱财滚滚而来。
至于爵位,更是普通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哪个平民不曾梦想著有朝一日,能够成为贵族之中的三贝?
原本自己考虑到给予太多的爵位,令贵族头衔过于泛滥,或许会对王朝的未来有些不
利,但是此刻最大的危机就在眼前,魔族入侵的来势难以抵挡,而此刻偏偏后方还有一大
群家伙在扯后腿。
如果不解决这些事情,或许丹摩尔王朝将会像那曾经同样不可一世、同样辉煌到难以
企及的古埃耳勒丝帝国一般,消逝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只要和这对比一下,给予一些下级爵位,付出一些政府职位,显然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了。
一想明白这些,这位至尊的陛下,立刻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去做,此刻他所需要的,仅
仅只是让他的臣子们似懂非懂地按照他的意愿去做。
之所以他希望群臣似懂非懂,是因为他绝对不希望再有人站出来反对他的意思。
说实在的,这位至尊的陛下对于这一次的决断相当看重,如果说他以往的决断全都是
例行公事的话,那么这一次的决断,毫无疑问便是他平生最得意的谋略之一。
詹姆斯七世轻轻地挥了挥手,打断了一位正在慷慨激昂谈论著前方所获得功绩的臣子
的发言。
“列位所提的建议,我认为全都非常有道理。”这位至尊的陛下淡然地说道:“法恩
纳利伯爵和葛勒特将军传来的这两份报告,让我们对于前方所发生的一切,有了最为深刻
和全面的了解。
“当然我相信,这里在座的各位,在之前的御前会议上,已几乎亲身经历了那最为惊
心动魄的一幕,感谢神奇的魔法,令我们能够亲眼看清那些可怕的魔族,还能够如此完好
无损地活在世上。”
说到这里,那位至尊的陛下甚至有些脸色发白,波索鲁大魔法师当众展现的那惊心动
魄的一幕,对于他这样年纪的老人,确实过于刺激和震撼了一些。
现在想起来,他还感到有些心惊肉跳。
朝着两旁扫视了一眼,这位至尊的陛下从群臣的眼神之中,同样看到了一丝震惊和迷
惘,显然他们也对那一幕记忆犹新。
“正因为如此,在座的各位,包括我在内,也算是亲身经历过了那场令人感到毛骨悚
然的可怕灾难,让我们一起来,对那些令我们从恐怖的梦魇之中解脱出来的人,表示感谢
。”
说到这里,年迈的国王陛下,轻轻地拿起了那两份报告。
“身为北方兵团总指挥宫的葛勒特将军,和以钦差大臣名义巡视北方领地的法恩纳利
伯爵,显然是魔族突然问侵入北方领地的时候,在那里驻守的最高军事和行政长官。
“按照惯例,北方领地此刻能够平安无事,身为最高军事和行政长官的他们俩,都将
得到最为丰厚的功勋。
“事实上,上一次胜利,葛勒特将军便是因为这个原因,获得了最为丰厚的功勋,这
一次,如果不是因为葛勒特将军被围困在了波尔玫,因此无法顺利指挥整个北方兵团,第
一功勋原本仍旧应该属于他所拥有。
“值得庆幸的是,当葛勒特将军被围困无法脱身的时候,法恩纳利伯爵挑起了拯救战
局的重担,北方的局势没有彻底糜烂,想必各位都同意法恩纳利伯爵功不可没。
“大家应该非常清楚,法恩纳利伯爵前往北方,并非是为了抵抗魔族入侵,而是为了
彻查北方领地所隐藏的那些令人作呕的污垢。
“众所周知,对于这项任务,法恩纳利伯爵完成得相当出色,不但查清了北方领地历
年积欠下来的大笔亏空,还挖掘出一串肥硕的蛀虫。
“在我看来,这丝毫不比成功抵御住魔族入侵的功勋逊色,无论是魔族,还是那些蛀
虫,都足以令丹摩尔王朝轰然倒塌。
“正因为如此,这两件功勋加在一起,我相信足以令法恩纳利伯爵有资格获得这一次
胜利的第一功勋。”
说到这里,至尊的陛下再一次朝着两旁扫视了一眼,他最为注意的是两个人。
其中的一个毫无疑问便是年迈的老元帅,从塞根特的眼神之中,这位至尊的陛下没有
察觉到丝毫惊讶的神情。
或许这早已经在那些军人们的预料之中。
这令国王陛下感到一丝宽慰,既然早已经在预料之中,如果此刻没有反对的声音,那
么会议之后,想必也不会有人站出来反对。
而另外一个便是塔特尼斯伯爵,令他感到宽慰的是,他并没有从塔特尼斯伯爵的脸上
看到一丝嫉妒的神情。
“既然列位全都同意这项提议,大家商量一下,对法恩纳利伯爵的功勋给予什么样的
奖赏。
“考虑到魔族此刻还未曾被彻底消灭,未来的战局仍旧难以预料,无论是国库,还是
北方领地,都极度缺乏金钱,因此像上一次胜利时那样,给予丰厚财富的提议,就不必拿
出来了。
“我非常清楚法恩纳利伯爵的为人,他是一个看重荣誉却不在意金钱的人,同样他也
非常清楚国库充实的情况,我相信他绝对会接受我们给予他的任何形式的奖赏。”
这位至尊的陛下,为了让群臣们的提议显得更为有效和集中,甚至将这种再明显不过
的暗示说了出来,而在座的众人之中,没有一个是真正的傻瓜。
几乎每一个人都非常清楚,法恩纳利伯爵所极力追求的是什么,同样也非常清楚,他
们的国王陛下最希望给予心爱的宠臣的又是什么。
反正丹摩尔王朝绝对不会在乎多了那么一个侯爵,以往内阁和长老院之所以极力排斥
法恩纳利伯爵,与其说是因为利益争夺的原因,还不如说是某些人有些意气用事,而此刻
,在经历了那一连串事情之后,每一个人都彷佛开窍了许多。
那位总理大臣佛利希侯爵,只是象征性地和身边的另外几个内阁重臣商量了几句,便
同时站起身来,向詹姆斯陛下提议,晋升法恩纳利伯爵为侯爵。
看到自己如愿以偿地,让最为宠爱的臣子得到了早就想要给予他的东西,那位至尊的
陛下的脸上,显露出欣慰而又得意的笑容。
不过,当他看到宅邸的主人塔特尼斯伯爵的嘴角,也挂着一丝淡然的微笑的时候,这
位至高无上的君王,突然间感到有一丝愧疚。
毕竟每一个人都非常清楚,如果说到应该将这一次的胜利归功于哪一个人的话,塔特
尼斯家族的幼子,必然是理所当然的人选。
此刻依维之所以能够顺利地摘取第一功勋的桂冠,与其说是因为他的努力,还不如说
是群臣深知自己的意思,而投自己所好。
当然另外一个原因便是,依维和塔特尼斯家族所拥有的无比亲密的关系。
虽然永恒的盟约,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之上,不过至少有一件事情可以肯定,那便是
,只要伦涅丝相依维还未曾失去自己的宠爱,只要自己还活在这个世界上,聪明如塔特尼
斯伯爵这样的人物,绝对不会放弃和依维的联盟。
对于塔特尼斯家族,同样必须给予足够的赏赐,这显然足一件不需要太多考虑的问题
。
这位至尊的陛下非常清楚,此刻内阁和长老院里面真正能够称得上人才,真正能够帮
得上他的忙的,也就只有塔特尼斯家族,以及和塔特尼斯家族有关的那几个家族。
曾经杰出人才辈出的京城拜尔克,此刻已然成为了一座充满了虚华和堕落的城市。
如果说拜尔克曾经是一座充满了危险、也拥有着无限生机的幽深森林,那么在年轻时
代的自己的刻意营造之下,这里已然变成了一座温室暖棚。
没有大树、也没有必须隐藏在树丛之中躲避危险的猛兽,这里只能够生长娇弱的鲜花
。
现在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自己都会陷入沉思,这到底是一件好事,还是平生最为糟
糕的选择?
“我相信,将第一功勋给予法恩纳利伯爵是公正的,不过我同样也知道一件事情,那
便是从做出贡献的大小来说的话,有一个人,也只有一个人,有资格对于我们提出质疑。
这个人便是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系密特。塔特尼斯勋爵。
“众所周知,是他冒着难以想像的危险,深入丛林搜索魔族的踪迹,同样也是他令那
座覆盖满冰雪的山峰彻底崩塌,将那满山遍野的魔族,以及深藏于山峰里面的魔族全部埋
葬。
“我相信,即便将这一次参与战役的魔法师和圣堂武士也算上,也没有哪个人消灭魔
族的数量,能够和小系密特相提并论。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幼小的他,以一个人的力量赢得了战役的胜利,而其后的争斗
,与其说是战役的延续,还不如说是收尾来得更为合适。
“我相信,大家对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仍旧记忆犹新,我更记得当初有好几位先生,
甚至难以坚持住将那一幕看完。
“要知道,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当时就在那里,没有人能够给予他援助,在方圆数十
里之内,甚至没有第二个人的踪迹。
“我不知道是否曾经有过另外一个人,肩负着如此沉重的使命,我只知道,绝对不会
有另外一个同样年龄的小孩,曾经做出过这样的壮举。
“我想像不出能够用什么样的奖赏,能符合这样伟大甚至近乎于神迹的功勋,事实上
,我所能够想到给予小系密特的,就只有一个称号而已。
“‘英雄’……”
“不过,仅仅只有这样一个称号,显然有些说不过去,最近这几天以来,我始终在为
如何给予塔特尼斯家族幼子赏赐而烦恼。
“如果他的年龄稍微大一些,十七岁或者只要十六岁,就好办多了,无论爵位上的晋
升,还是骑士称号,甚至让他统帅一支兵团,想必也没有人会加以反对。
“但是他偏偏只有十四岁,太过幼小的年龄令我感到束手无策,虽然丹摩尔王朝并不
缺少拥有高等爵位的小孩,不过那些爵位全都是从上一代继承下来的。
“无论是丹摩尔历史,还是更古老的记载之中,都不曾出现过给予如此年幼小孩爵位
晋升的记载。
“我并非胆怯于成为第一个开拓先例的人,只是我确实有些担忧,太小的年纪便拥有
太高的爵位,或许对于塔特尼斯家族幼子,以及其他人,并没有太大的好处。
“正因为如此,我决定将这个巨大的功勋,暂时保存在记忆之中,一切等到塔特尼斯
家族的幼子梢微长大一些,等到他的年龄足以和地位相符合的时候,我会将亏欠他的一切
,重新还给他。
“不过在此之前,我相信我们仍旧得有所表示。
“在丹摩尔王朝的历史上,曾经出现过一位第一公爵,众所周知,那是我的先祖西赛
流三世,给予当时同样在王朝最为危险的时期、捍卫了王朝的平安和延续的伯雷元帅的称
号。这是从所未有的殊荣,在其后的几个世纪里面,再也没有人拥有过这样的资格。
“而我现在,就将这第一的称号给予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虽然并非是公爵,而是第
一勋爵,不过我相信,这同样是绝无仅有的殊荣。”
这位至高无上的君王所说的一番话,让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感到愕然。
如果说这也算是奖赏的话,那实在是有些不太符合国王陛下慷慨大方的名声。
在众人看来,无论是英雄的称号、还是那史无前例的第一勋爵,都只是一些华而不实
的东西而已,而那将功勋暂时记下,同样也显得有些不切实际。
没有人相信时过境迁之后,还会有人愿意旧事重提,如果不抓住眼前这个良机,毫无
疑问这奇迹般的功勋,将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被世人所淡忘。
几乎每一个人都拥有着这样的想法,正因为如此,在座的人全都不知觉地转过头来,
朝着塔特尼斯伯爵张望。
令所有人感到惊诧莫名的是,一向以精明过人而著称的财务大臣,面对如此不公正的
奖赏,竟然没有显露出丝毫的不满,甚至连一点失落的神情都看不到。
相反,从这位以睿智和精明著称的人的脸上,众人还看到了一丝难以遏制的、得意的
微笑。
说实在的,如果塔特尼斯伯爵仅仅只是淡然处之,或许众人还能够接受,毕竟和拼命
为家族争取奖赏比起来,让那位不容许别人质疑自己决定的国王陛下恼怒,或许显得有些
得不偿失。
但是,此刻这位财务大臣阁下居然显示出喜悦的神情,就显得有些令人感到费解了。
众人互相对望着,从对方的眼神之中,他们同样看到了费解和茫然,唯一例外的便只
有那位参谋总长大人。
能够坐在这个位置上面,总不可能是一个眼光短浅、头脑简单的人物,虽然对于这位
参谋总长,群臣们并没有多少了解,作为军方之中数一数二的首脑人物,他不像塞根特元
帅那样显露自己。
此刻,那位正在沉思之中的参谋总长,显然并没有发现,自己已然成为了众人关注的
目标。
他正思索着,那位至尊的陛下做出这样一番令人惊讶的决定,背后隐藏着的意图。
事实上,刚才法恩纳利伯爵的报告,令他的心情梢梢放松了一些,这篇看起来并没有
多少偏袒的报告,虽然未必会对克曼狄伯爵以及他所指挥的兵团有利,不过至少危害减少
了许多。
身为钦差大臣的法恩纳利伯爵将得到侯爵晋升,原本就是他们早已经预料到的,而这
更令他的这份报告增添了几分分量。
事实上,原本他和塞根特元帅同样准备了几份报告,这些报告无一不指出,那位钦差
大人在指挥防御的时候显得异常无能,以至于在战局最初的阶段,令守卫勃尔日的兵团蒙
受了巨大的损失。
这些报告原本是打算,一旦法恩纳利伯爵在他的报告之中,对克曼狄兵团发起攻击的
时候,用来反击的武器,但是此刻这些报告,显然只能够永远被封存起来。
法恩纳利伯爵的这份报告出乎众人预料,而国王陛下的赏赐,却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但是,此刻对于塔特尼斯家族幼子的奖赏,再一次令他感到措手不及。
对于这次战役最大的功臣,国王陛下不按照其功勋来进行赏赐的话,毫无疑问,国王
陛下对于在战役之中同样建立了功勋却有所疏漏的人,又会怎样对待呢?
只要一想到这些,参谋总长的头突然间痛了起来。
他非常清楚,如果不阻止这样的决议,将会造成灾难般的后果,但是他同样也非常清
楚,他根本就没有资格站出来阻止这一切。
事实上唯一可以提出反对的,就只有因此而遭受最大损失的塔特尼斯家族幼子本人、
或者是和他密切相关的财务大臣阁下。
这位参谋总长朝着塔特尼斯伯爵看了一眼,这位精明而又狡诈的家伙的反应,就和他
预料的一模一样。
而这正是最令他感到担忧的一件事情。
众人的窥视,并没有令塔特尼斯伯爵有任何反应,反倒是参谋长大人的那一眼,令他
的大脑飞快地转动了一下。
不过他的脑子里面可没有参谋长大人的那些烦恼,所以他根本就没有将脑子转到那些
东西上面去。
在他看来,这位参谋长大人只是看破了他为什么感到高兴的原因。
事实上,当他听到国王陛下的决定之初,确实曾经有那么一刹那,感到有些失落和不
满。
不过他绝对不敢为了弟弟应得的那份功勋,而向这位至尊的陛下提出疑义,熟知陛下
性格的他自然非常清楚,这只会令他丧失那好不容易得来的国王陛下的赏识。
稍微冷静下来之后,这位财务大臣开始用各种各样的理由安慰自己。
令他自己都感到错愕的是,他突然问发现,他所罗列的那些理由全都能够说得过去,
而且对于他来说显得那样有利。
首先,自己和弟弟如果坦然接受国王陛下这看似不公的赏赐,毫无疑问,谦逊和容让
的光环将加诸于他们的头上,这同样也将成为塔特尼斯这个名字之上笼罩着的光辉,就像
此刻聪明和喜欢冒险,已然成为了外人对于这个家族的看法一样。
而对于国王陛下来说,毫无疑问,还得加上对王室无比忠诚这最为重要的看法。
这是用任何东西都换取不来的,而现在他和他的弟弟所付出的,仅仅只是一个绝对高
不到哪里去的爵位而已。
事实上,精明的财务大臣,早已经私底下衡量过弟弟有可能得到的奖赏。
毫无疑问,只需要自己设法制造一些声势,令弟弟得到伯爵的晋升,完全是有可能的
事情。
不过所能够得到的,也就仅此而已了。
毕竟再如何破格提拔,一下子便达到侯爵的位置,几乎是不可想像的事情。
国王陛下再慷慨大方,也不可能做得如此过分。
以往这位伯爵大人确实将得到侯爵的位置,做为平生最大的梦想,但是此刻经历了这
么多,获得了那一连串从来未曾梦想过的惊喜之后,系密特的哥哥早已经将当初的最高梦
想,当作是早已经囊括于手掌之中的东西。
原本他还曾经想过,令塔特尼斯家族成为京城拜尔克之中众所周知的豪族,而现在,
这位精明的财务大臣非常清楚,此刻塔特尼斯这个名字在京城之中已然闻名遐迩。
但是想要挤进真正的上层交际圈子,却仍旧还不足够,在那里,是否获得国王陛下的
赏识,或有多么巨大的权势,并没有太多用处。
那是个用关系和血脉围拢起来的地方,就像在蒙森特,塔特尼斯家族的成员即便再难
以得到众人的认可,也会受到欢迎一样,那是个看重血缘而排斥外部的圈子。
不过系密特的哥哥对此,丝毫都不感到着急,他知道有一个办法,能够令塔特尼斯家
族轻而易举地进入那个圈子。
唯一的前提便是,他必须拥有自己的孩子,无论是儿子,还是女儿,都没有关系。
以塔特尼斯家族此刻所拥有的权势,以这个名字所代表的那一连串意义,想必愿意和
塔特尼斯家族缔结婚约的豪门世家将蜂拥而至。
除此之外,小系密特同样也拥有着这样的能力,这位财务大臣甚至认为,自己的弟弟
事实上已得到了那个圈子的认可,只不过弟弟身为塔特尼斯家族幼子的身分,令他的影响
力没有那么大而已。
此刻,小系密特与其成为一个令所有人感到嫉妒的、可能威胁到他们地位的挑战者,
远不如仍旧像原来一样来得合适,甚至还能够因此而得到众人的同情。
而且深知国王陛下为人的他还猜想,这位以慷慨大方闻名的君王,或许会设法给予自
己超额的奖赏作为报答。
这位财务大臣,甚至在替自己得到侯爵提升是否太过迅速,而感到担忧。
在他看来,成为一位侯爵,对于他来说原本就是迟早的事情。
不过他本来打算在十年之内达成这个目标。
这样既用不着担心别人的嫉妒,还能够用连续不断的出色表现,令国王陛下加深对自
己的印象。
而且身在高位,能够参加眼前这样的重要会议,却偏偏只有伯爵头衔,本身便是一件
非常引人注目的事情。
见多识广之后的塔特尼斯伯爵,已然不再对爵位和等级像以往那样热衷。
现在他更加在意的,是众人的目光,特别是身边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投来的目光
。
这远比仅仅只拥有头衔来得更为有用。
正满脑子胡思乱想的财务大臣,突然间听到那位至尊的陛下提到了自己的名字。
这令他猛然间惊醒。
“我相信各位还记得,是谁在国库最为匮乏的时候,捐献出整整一百万金币,填补军
费开支的不足。
“更何况,前线的战局是如此吃紧,但是更为紧迫的,却是如何源源不断的供应前线
的需要。
“最近这段日子里面,各位想必都忙碌得焦头烂额了吧!
“在最为忙碌的时候,堆积在我面前的报告之中最多的,毫无疑问便是请求拨款的预
算。”说到这里,这位至尊的陛下朝着两旁扫视了两眼。
当他的目光扫过其中的几个人的时候,眼神明显变得锐利了许多。
“胜利的喜悦,令我不再打算核查那些大笔预算的必要性,最近这段日子,我就在这
里带着专家,看着财政署官员进行清算和整理,总数令我大吃一惊。
“当然其中的几笔累计起来的开支,同样令我感到大吃一惊,我实在不太希望在蒙森
特发生的一切,在这里再一次重演。
“不过吃惊的同时,我也对塔特尼斯伯爵的能力感到惊讶,我相信没有他出色的谋划
,这一次的胜利同样几乎不可能拥有。
“如果说,那些巨额军费是支撑丹摩尔这个巨人始终战斗的血液的话,那么这里毫无
疑问便是供应血液的心脏。
“令我感到庆幸的是,我在此前找到了一颗强劲有力的心脏,塔特尼斯家族所拥有的
精明的头脑,和这个家族同样拥有的冒险精神一样,令我的王国屹立不倒。
“在此我提议,给予塔特尼斯伯爵适当的嘉奖。”
这位至尊的陛下所说的话,同样没有引起群臣们的惊讶,唯一有些意外的是,众人原
本并没有想到塔特尼斯伯爵的功劳,会被摆在如此前面。
第三功勋的位置,在众人的预料之中,原本应该属于统帅北方军团的总指挥官葛勒特
侯爵所有。
此刻几乎每一个人都联想到,刚才国王陛下对于塔特尼斯家族幼子,那令人感到不可
思议的奖赏,以及塔特尼斯伯爵脸上显露出来的,那一丝难以遏制的微笑。
所有人立刻恍然大悟,这是国王陛下对于塔特尼斯家族的补偿,这样一来,刚才塔特
尼斯伯爵的反应,就没有什么不能够理解的了。
想到这里,两旁的群臣暗自感慨自己的愚蠢,自然也没有什么人站出来反对和阻止。
而那位财务大臣塔特尼斯伯爵本人,虽然感到侯爵的晋升到来得太早了一些,不过他
也不会愚蠢地站出来,将这份奖赏推却出去。
向那位至尊的陛下表示了一番忠诚之心,这位以精明闻名,来自千里迢迢之外的外来
者,终于得到了他曾经梦寐以求的东西。
一时之间,塔特尼斯伯爵难以品味出自己心中此刻的感觉。
虽然侯爵的晋升,在他眼里原本就是迟早的事情,虽然片刻之前,他已然拥有了得到
提前达成愿望的预感,虽然这一切都来得理所当然。
不过此刻他仍旧感到,自己如同身处梦境之中一般。
这位来自北方那如同翡翠般碧绿天地的外来者,朝着四周扫视着,令他感到有些失望
的是,他并没有找到他正极力寻找的人的身影,此刻他多么渴望,自己那心爱的妻子能够
和他分享这份快乐。
他多么渴望能够告诉沙拉,当初他离开那熟悉而又热爱的故乡土地,将深深扎在北方
土壤里面的根拔出,来到这遥远而又陌生的地方。
当年那看上去毫无疑问是最为愚蠢的举动,此刻终于得到了应有的收获。
但是此刻,眼前的一切显得那样陌生,虽然这里是他的家,虽然这里的每一块石头,
都是他亲眼看着堆砌起来的。
虽然重新用宫廷画家那真正能够称得上艺术品的绘画装饰一新的大厅,显得更为奢华
和高雅。
虽然此刻这座宅邸之中,充满了丹摩尔王朝最为高贵的大人物。
虽然……
但是这位财务大臣始终没有找到他的妻子。
突然间塔特尼斯伯爵想起来了,沙拉早已经前往北方领地,她已经离开自己身边好几
个星期。
此刻这座宅邸里面,就只有他的母亲——他那位已将自己的心灵封锁在孤独和忏悔之
中的母亲。
就在这一瞬间,塔特尼斯伯爵感到自己有些迷惘。
他非常希望能够看到家人,特别是他的夫人向他祝贺,祝贺他获得了他毕生渴望的地
位。
但是此刻他却偏偏感到非常孤独。
那种难以名状的寂寞感,甚至令他产生错觉,这里根本就不是他的家,他真正的家应
该在北方领地那座被遗弃的老房子里面。
塔特尼斯伯爵突然问意识到,不会有人真正庆祝他的晋升。
沙拉和玲娣姑姑正在前往北方领地的半路上,而他的弟弟系密特,此刻或许正待在勃
尔日的老房子里面。
塔特尼斯伯爵那微微显得有些失魂落魄的表现,并没有引起众人的质疑,虽然有些人
暗自为财务大臣的失态而感到好笑,不过此刻众人更加关心的,是国王陛下对于这次战役
之中功勋卓著的人员的奖赏。
这一次,几乎每一个人都感到完全出乎预料之外,接下来被这位至尊的陛下提到的,
竟然不是葛勒特将军,而是一群从来不曾存在于他们记忆之中的军官的名字。
唯一能够知道的便只有,这些军官原本足驻扎在北方领地,一个叫做班莫的小地方。
甚至就连那位年迈的元帅,也费了好一番力气,才从记忆深处找寻到这几个军官,以
及和他们有关的功勋的记载。
那实在是非常不起眼的功勋,其中稍微醒目一些的,或许便是他们在勃尔日最为危急
的时刻替那里解围。
但是这位元帅大人感到意外的是,国王陛下真正看重的,竟然不是这笔功劳,而是在
此之前的那场规模小到了极点的战斗。
令这位元帅大人同样感到愕然的是,他居然找不到言辞来加以反驳。
国王陛下的解释显然有些偏颇,他将那场战斗之中的小小胜利,看作是这场艰苦战役
之所以能够获得胜利的基石。
虽然有些牵强,不过一定要这样说的话,也确实说得过去。
更何况,这位至尊的陛下,还将圣堂大长老和波索鲁大魔法师这两位大人物拉出来,
作为他的这番决定的证明依据。
这位年迈的统帅,绝对不会认为那只是国王陛下的托辞,他非常清楚,如果他向大长
老和波索鲁大师证实,这两位一向淡泊名利的人,十有八九,会证实国王陛下所说的那番
话。
不过,这同样也并不证明国王陛下给予的奖赏正确、合理。
在记忆深处,将那几份报告重新挖掘出来之后,这位年迈的统帅立刻明白,为什么国
王陛下会突然间,给予这些原本并不起眼的功勋如此慷慨的奖赏。
毫无疑问,所有这一切的原因,都足因为那奇迹般的小孩——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
驻守在班莫的那支兵团,曾经给予过这个少年特别的帮助,而那支兵团为首的几位军
官,显然和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拥有着与众不同的友谊。
一想到这些,这位年迈的元帅,立刻回忆起了那几个此刻显得异常熟悉的名字:兵团
长伽马、第三骑兵队队长赛汶、巡逻队队长西格,这几个从国王陛下的嘴里吐露出来的名
字,同样也曾经在塔特尼斯家族幼子递交上来的报告之中出现过。
朝着身旁的参谋长看了一眼,从后者的眼神之中,这位年迈的塞根特元帅也看到了一
丝忧愁和无奈。
这位刚强而又严厉的国王陛下,显然越来越依赖于他个人的意愿,来分辨和对待他的
臣民。
突然间,这位年迈的统帅警觉地意识到,或者这也意味着,国王陛下准备分化军队。
毫无疑问,这支原本没没无闻的兵团,将取代克曼狄兵团,成为北方领地新的王牌劲
旅。
同样那几个受到提名的军官,也将令克曼狄这个名字,再也不会为人所想起。
这些新的英雄、新的勇士,同样也将是新的车运儿,和当初的克曼狄伯爵不同的是,
这些军官因为他们和塔特尼斯家族的关系,显然会受到国王陛下更多的关注。
他们将是北方兵团之中迅速崛起的新贵,而这位年迈的统帅丝毫看不到有什么理由,
能够压制他们,令他们无法崛起。
这位年迈的统帅彷佛已然能够看到,北方领地的军人们彻底分化、完全对立的两个阵
营。
他甚至能够看到,那隐藏在遥远背影之中的冰寒剑光。
一切必然会发生,同样付出了生命和鲜血,换来的却是完全不同的东西。
而此刻在魔族的威胁之下,没有一个人知道自己的未来将会是什么样子。
对于前线的将士来说,他们或许根本就没有明天,正因为如此,他们会为了自己的今
天而尽力争夺,哪怕是为此而付出生命。
这位年迈的统帅,感觉到从来未曾有过的凄凉和悲哀。
他非常希望能够给予那位至尊的陛下一个严厉的警告,不过他非常清楚,他的警告所
换来的,绝对不会是陛下的回心转意。
或许情况会变得更加糟糕。
第三章 不幸者
盛夏的拜尔克异常炎热。
自古相传的神话之中,天气之所以如此炎热,是因为诸神之中的火神,同时又是锻造
之神的埃隆,即将开始弛那漫长的整整三个月的工作。
据说,那灼热的、放射著令人不可逼视的光芒的太阳,便是这位锻造之神所使用的火
炉。
盛夏季节在丹摩尔,一向被世人看作是富裕繁华的季节,同样也是金钱翻滚的大好季
节。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并没有什么差错,炎热的盛夏是海路最为畅通的季节,从海外
各国运来的货物,源源不断地倾泻在丹摩尔沿海的码头之上。
入夏之前按照惯例剪取的丰毛,此刻也已在那些外国商人的手中,变成了可以兑换成
为金币的流通券。
和同样金色的秋季不同,盛夏的富裕是属于有钱人,而秋季则是穷人们的季节。
而此刻,那金灿灿的阳光,仿佛真的化作了同样闪亮发光、黄澄澄的昂贵金属。
对于许多人来说,他们真的能够看到无数黄金从眼前流淌而过。
不过这一次却并非是诸神的祝福,相反的,却是那些可怕魔族给予的礼物。
因为那来自于远方的胜利,京城之中的每一个人都听说,他们那位慷慨的陛下,再一
次向那些建立了功勋的人敞开了国库。
就像几个月以前,京城里面的人第一次知道有克曼狄伯爵这样一个人一样,此刻他们
又听到了几个以往未曾听到过的名字。
不过,没有人在意这些人到底建立了什么样的功勋,事实上,拜尔克人真正关心的,
是他们得到了什么样的奖赏。
街头的酒吧,广场上围拢成一团的人群,总是能够听到对那些名字羡慕不已的声音。
至于这些“幸运儿”为此而付出了一些什么,却丝毫没有人提及。
当然,偶尔也会有一两个不太和谐的音符。
那十有八九,是为第一次战役之中最大的两位功臣——北方军团的统帅葛勒特将军,
和那位克曼狄兵团长叫屈的声音。
大多数人对此根本就不会加以理睬,那张贴在广场上的布告,早已经将获得奖赏者的
功勋,以及受到惩罚的人的罪行,全都罗列得清清楚楚。
拜尔克人更愿意相信布告上的言辞,因为那些布告显得更加真实。
首先,便是那位北方军团的总指挥葛勒特将军。
布告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他的功勋,不过在拜尔克人看来,这样的功勋根本和这位总指
挥不相符合,因为他的功勋只是守卫住了北方领地之中、不太为人所知的一个小地方——
波尔玫。
不过只要稍微一打听,就可以知道,波尔玫正是国王陛下赏赐给这位总指挥大人的领
地。
守卫自己的财富,这显然是谁都会尽力去做的事情。
而这样的功勋,毫无疑问会令人联想起——以权谋私、渎职、自私自利等等一连串的
恶名。
更何况,统帅部还在其后罗列着这位总指挥大人的几条差错。
虽然布告上写得相当隐晦,不过看布告的人之中,总是会有看得懂的人物存在。
那些历数的疏漏和差错,同样也指出了这位北方军团的统帅,不应该驻扎在波尔玫,
而放弃了真正重要的北方领地的其他地方。
除此之外,还导致军团主力陷入困境,难以调动和增援,更是让看到这一条的拜尔克
人,感觉到当初的功臣,此刻已然变得怯懦和贪婪。
那些隐晦的辞句,自然而然地被看作是军方对于失职将领的偏袒。
而布告结尾,国王陛下对于这位上一次战役最大功臣的裁决,令所有拜尔克人,再一
次公认他们的国王陛下慷慨仁厚。
这个被公认渎职的前线统帅,竟然仍被认可了他所建立的功勋,他所消灭的魔族的数
量,多多少少挽回了他的一些声誉。
在拜尔克市民看来,这位葛勒特将军,根本就没有资格再一次获得奖赏,但是国王陛
下既然认定,他功过相抵后,仍旧功大于过,那又有什么话好说,谁让这位至尊的陛下以
慷慨大方出名呢?
正因为如此,对于那位唯一受到处罚的克曼狄将军,拜尔克的居民自然更加没有什么
好感。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每当有人跳出来,为那位曾经的英雄说话的时候,拜尔克人虽
然没有人打算加以阻止,不过脸上多多少少会带有一丝不以为然的神情。
每当这个时候,那是平民百姓便自以为是最为公正的法官,他们的判断最为接近真实
,只不过他们没有力量,对于他们所认为的罪行进行宣判而已。
但是又有谁知道,在城市的另一边,在另一群人的心中,不满和怨愤已然像快要烧开
的水一般,即将沸腾起来。
在统帅部,在参谋部,在前线指挥部,暗藏的怒火如同一条随时有可能泛滥的河流一
般,咆哮着奔腾而过。
而此刻最感到忧心忡忡的,毫无疑问便是那位年迈的统帅。
那次会议之后,他仿佛突然间衰老了许多。
站在窗口,面对着远处的操场。
在那烈日炎炎的操场之上,两队士兵正准备换岗,那整齐的命令声,让这位年迈的统
帅,彷佛回到了当年在军校之中的情景。
“我打算向国王陛下辞职。”老元帅用那显得有些衰落的语调说着。
“你是否想过,有谁能够接替你的位置?”身后的参谋长不以为然地说道。
“我打算将葛勒特将军从北方领地召回来,他将是最为合适的人选了。”老元帅缓缓
说道。
“我能够猜到你心中的打算,不过我必须警告你,这样做,无论是对于北方领地,还
是对于你和葛勒特将军,都没有任何好处。”
参谋长缓缓说道:“陛下现在越来越不信任其他人,他又在施展当年那分化瓦解的手
段。
“这份奖赏人员名单,显然便是他有意在北方兵团之中制造对他效忠的势力,我相信
其他人也能够看得出。
“最令人感到头痛的,毫无疑问便是克曼狄那伙人。平心而论,此刻我对于他们是又
讨厌又无奈,如果说当初我还拥有一丝同情,那么现在就连这最后的同情都不存在了。
“真正令人感到遗憾的,便是葛勒特。你我全都非常清楚,葛勒特实际上并没有什么
差错,他之所以不待在勃尔日城,全是因为不想卷入克曼狄和前任郡守那伙集团里面。
“我相信,他同样曾经设想过解决那些人渣,只可惜那个时候,克曼狄这个白痴卷在
里面实在太深,弄得葛勒特投鼠忌器。
“你现在打算将葛勒特调回来,取代你的位置,但是又有谁能够压服得住克曼狄兵团
的那些军官?
“事实上,此刻已然没有人能够取代葛勒特,除了他自己一个人之外,绝对没有第二
个人能够收拾得了那个烂摊子。
“平心而论,我知道这确实对于葛勒特非常不公正。
“经历了这一次的事件之后,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不仅仅必须面对隐藏在群山丛林
里面的魔族,更得顶住国王陛下那不信任的眼神,以及底下的军官们有可能引发的各种各
样纷争。
“那里是个火山口,但是,此刻唯一能够令这座火山不至于彻底喷发的,就只有葛勒
特一个人而已。”
老朋友的这番话,令年迈的统帅哑口无言,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讷讷说道:
“难道想要保全葛勒特都做不到?”
“就像蒙森特郡的那巨大的亏空一样,其中的积怨由来已久。”那位参谋长叹了口气
说道。
“看来,这一次国王陛下对于克曼狄将军耿耿于怀,显然不肯轻易放过他。不过更令
我感到担忧的是,陛下对于那些英勇牺牲的前线将士,表现得如此冷酷无情,确实有些令
人感到不可思议。
“他甚至连最为基本的怜悯都不肯赐予。我刚刚递交上去一份报告,请求陛下对损失
惨重的克曼狄兵团,给予一笔特别的津贴和抚恤金。
“虽然最终陛下拿出了这笔款子,却逼着我,一定要让克曼狄将军主动辞去军职。”
年迈的统帅有气无力地说道。
“这完全可以想像,那天陛下在会议之上,当着众人的面,将克曼狄递交上来的那份
报告念出来,显然已经不打算给他留任何余地。
“而这一次,偏偏我们又没有任何话好说,国王陛下只要将塔特尼斯家族幼子的功劳
,以及他所得到的奖赏,和其他人进行比较,即便我们也只能够哑口无言。
“更何况,陛下现在变得越来越精明了,那份公告毫无疑问对于我们相当不利,最为
不利的,莫过于陛下勒令我们自己附加的、对于葛勒特将军和克曼狄的行为的陈述。
“现在你我两个人同样被卡在了中间,我相信,北方军团之中,那些受到不太公正的
待遇的将官,现在绝对不会将我们当作是他们可以信赖的长官。”
“……”
和京城拜尔克比起来,勃尔日城显得凉爽许多,当清晨薄雾笼罩整座城市的时候,人
们甚至得披上一件薄薄的外衣。
刚刚经历过一番前所未有的动荡,这座北方最为繁华的城市,此刻又迎来了另一场轩
然大波。
和京城拜尔克的广场上张贴的一模一样的公告,同样也出现在了这里。
只不过,勃尔日城的居民看到公告之后的反应,和拜尔克人完全不同。
事实上,最令人感到唾弃的,毫无疑问,便是公告之中最顶端的那个名字。
钦差大臣法恩纳利的名字,此刻在勃尔日,乃至整个北方领地,几乎和白痴、蠢货、
懦弱者没有什么两样。
勃尔日的街头巷尾原本就流传着,有关这位愚蠢钦差的各种各样版本的笑话,这毫无
疑问,绝对是那些在魔族入侵之中饱受惊栗的平民,唯一能够表示不满的方式。
和拜尔克完全相反的,还有北方领地的平民对待那两位将领的态度。
这里只有很少的人拥有和布告之中同样的认识,而大多数人,则对那两位曾经的英雄
充满了同情。
事实上,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认为,如果那个时候葛勒特将军就在勃尔日城,那噩梦般
的景象,绝对不会出现在他们眼前,并且至今仍旧困惑着他们。
同样,北方领地的居民对于克曼狄兵团,也丝毫不感到陌生,他们亲眼看到克曼狄兵
团,从前线驻扎地撤回来的凄惨景象。
更何况,北方军团之中,许多将士在北方领地有自己的亲属,那些人非常清楚,这支
英勇的兵团遭遇到了一些什么,并且在魔族入侵的时候,做出了何等的贡献。
正因为如此,勃尔日的酒吧之中,除了有关钦差大臣的各种愚蠢的笑话之外,同样也
充满了对于克曼狄兵团同情的言辞。
甚至连那些吟游诗人,也用哀怨而又委婉的音乐,来诉说这支英勇的兵团的不幸的遭
遇。
正在这个时候,街头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鼓声,那是公告官员正往这里前来的标志。
随着鼓声越来越近,只见一队人正缓缓地朝着广场走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那个鼓手,穿着可笑的宽身大褂,头上还戴着一顶环圈盔。
跟在鼓手身后的正是公告宫,和所有的公告官一样,那是个身材肥胖、脖子显得特别
粗壮的胖子。
公告官需要的只是一副大嗓门,因此挑选他们的时候,依据的标准正是这副模样。
此刻这个公告官的手里正握着一张策令,这正是他即将当众宣读的、来自京城的最新
消息。
此刻在勃尔日的大街小巷,有二十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正做着同样的工作,而前面的
广场正是他的最后一站。
在身材肥胖的公告官的身后,跟随着一个张贴布告的随从,他背后背着一个巨大的麻
袋,足以将他整个人包在里面,而他的手里则拿着刷子和装满浆糊的水桶。
公告官走到广场中央,吩咐鼓手加快了鼓点的节奏。
许多人都被这急促的鼓声吸引,从酒吧、商店、楼房里面定了出来,将广场一圈一圈
地围拢起来。
甚至连靠近广场的那些窗户也纷纷打开,从窗口探出一张张好奇的面孔。
看到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那个公告官朝着身后,指了指旁边的墙壁,那个张贴布告的
侍从立刻走了过去,开始了他的工作。
猛地抖开手中拿着的策令,这一手对于他来说熟练到了极点,正因为如此,看上去是
如此威风。
更为威风的,自然是他的嗓门,这位公告官用中气十足的声音,高声朗读起手中的策
令。
“国王陛下有令,告谕各地民众,今局势危急,各地官员应竭诚努力,各兵团将士应
奋勇守卫……
“今有渎职贪婪之官员,贪污军费挪用公款,罪大恶极,又有刚愎私利之将官,勾结
不肖,制造矛盾……
“英明公正的国王陛下,以仁厚之心,降恩赦于罪人……
“令罪人用以往之功劳弥补此刻之缺失,特此宣布,撤除驻守特赖维恩要塞之要塞兵
团指挥官一切职务,特此宣布,驻守特赖维恩要塞之三等以上军官,尽数降阶一级之处分
。”
“……”
将策令卷成一团、塞进衣服上的那个大口袋里面,公告官挥了挥手,阻止了鼓手的敲
击。
把鼓手打发走路,这位微微有些肥胖的公告官,朝着旁边的酒吧走去。
此刻围观的人群已然渐渐散去,一阵曦嘘声从不知道什么地方响起。
原本人头拥挤的广场,很快便恢复了刚才的宁静,只有那个张贴布告的人,还在那面
墙壁前忙碌着。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间,远处街道尽头急速奔跑过来一群人,这些人穿着一模一样的
灰色粗布衣服,黝黑的脸膛更衬托出那魁梧的身材,在他们的腰际全都佩戴着长剑,那是
军队分发下来的制式武器。
这群人跑到那张贴的布告前面,其中的一个人三下两下,将布告从墙壁上撕扯了下来
。
那个张贴布告的人正打算阻止,两三个壮汉将他轻而易举地打倒在地上。
那些原本渐渐散去的人们,立刻再一次围拢在一旁看起热闹来。
不过这一次,这些普通居民躲得远远的,全都站立在街口,有的甚至躲在门里面。
“这个世界没有天理啊!”突然间广场上正引起混乱的人之中,有一个发出了声嘶力
竭的哀嚎。
那声音带着无尽的凄凉,同样也充满了委屈。
公告被撕扯成为碎片,那群人仿佛要将所有的不满,全都发泄在这些被撕扯成为粉碎
的纸片之上一般。
另一个成为发泄目标的,毫无疑问便是那个张贴布告的人。
听着那越来越显得衰弱的惨叫声,那个公告官早已经躲到酒吧的最里面,怎么也不肯
抛头露面。
刚刚还在议论著国王陛下的判决是何等不公,但是此刻看到外面这副景象,那些勃尔
日的居民,又不知道应该如何说为好了。
如果说克曼狄兵团的遭遇令人感到同情的话,那么此刻那个张贴布告的可怜人,更令
人感到同情。
谁都无法得知,在这件事情上到底谁对谁错。
这些平民百姓唯一知道的便是,马上就要有更大的麻烦了。
仿佛是为了证实他们心中的忧虑一般,远远地传来了嘈杂的马蹄声。
那些原本看热闹的平民,此刻逃进了房子里面,所有的门全都紧紧地关闭着,那些充
满好奇的人全都凑到窗口,朝着外面张望着。
伴随着马蹄声而来的是“铮铮”金属碰撞之声,显然这一次到来的士兵,全都身穿着
铠甲。
那些正站立在广场上、神情之中充满了愤怒和失落的人,立刻变得仓皇失措起来。
有人猛然间拔出了腰际的佩剑,但是立刻被旁边的人一把拽住。
“铮铮”钟甲碰撞引起了金属之声,显得越来越近,甚至从街道的另外两侧也传来了
这样的声音。
那些撕扯公告的人里面,有人开始慌乱起来,有人退出队列,朝着那还未曾传来金属
碰撞声的街口奔逃。
留在广场上的人同样显得茫然,更多的人抽出了佩剑。
“别冲动,我们只想告诉世人,我们所受到的不公正对待。”其中的一个人高喊了起
来。
没有人站出来反对,不过同样也没有几个人将佩剑重新插回剑鞘。
两个骑着战马的军官出现在广场的一侧,在他们的身后紧紧跟随着一队士兵。
这些士兵身穿着薄钢的胸甲,武器也仅仅只是一柄细刺剑,不过他们左手臂膀上系着
的那面小小的薄钢盾牌,却足令他们在这种程度的战斗中占据优势。
为首的那位军官,冷冷地扫视了一眼那些手持武器的家伙,最终将目光投向了那个躺
倒在地上、已然人事不知的张贴布告的人。
“我知道你们会有怨气,不过无论是什么样的理由,你们都不应该用这种方式来发泄
怨气。
“这个惨遭你们殴打的人显然是个无辜者,我相信绝对不是他令你们遭受冤屈。
“更何况,我的职责便是维持治安,你们打了人,不管是因为什么理由打人,都触犯
了法令。
“我很遗憾,不得不请你们跟我走一趟,军事法庭会听取你们的陈述。”为首的那两
个军官之中的一个,用淡然的语调说道。
而这时,身穿钟甲的护卫队,已将广场围拢了起来。
那些被围拢在正中央的军人,显然有些不知所措,虽然他们之中有些人非常莽撞,不
过面对着此刻的情景,他们也不得不冷静下来。
这些军人非常清楚,他们绝对不可能进行反抗,他们虽然骁勇善战,但是此刻装备不
足的他们,无法用勇敢和高超的武技,来缩短那副钟甲和那个盾牌令他们丧失的优势。
更何况对方的人数也远比自己来得多,不过最为糟糕的,无疑便是他们并没有一个统
一的指挥官,长剑纷纷扔到了地上。
一场纷争就这样结束了。
在气势恢宏的大教堂的一角,钦差大臣法恩纳利伯爵,正等候在一个狭小而又低矮的
门外。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房门轻轻地打开了,里面是一间狭小黑暗的斗室,只有正中央
的上方镶嵌着一块闪亮的晶体。
一个矮小的祭司打扮的人物,此刻正端坐在这座斗室之中,而他的手里,正握着一张
纸。
法恩纳利伯爵用近乎于抢夺般的速度,将那张纸拿了过来。
纸上的墨还未曾干透,这位钦差大臣一眼便认出了那是他唯一的盟友,远在千里迢迢
之外的塔特尼斯伯爵的字迹。
法恩纳利伯爵拿着信,飞快地跑到走廊尽头,只有那里的窗口才能够透进阳光。
躲在一个角落之中,这位钦差大臣小心翼翼地将信纸展开,他急切地想要从里面知道
,他刚刚询问的那些问题的答案。
“亲爱的依维:我时刻等待着你能够回到拜尔克,我期盼着你的回归,而并非仅仅只
是一封书信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最为亲爱的朋友,隆重的仪式已为你准备妥当,就等着你回到拜尔克,你我将再也
不是伯爵,而是丹摩尔王朝的两位新的侯爵。
我已为自己找好了私人卫队,是否需要我替你物色一番?
快点放下你在北方领地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现在那里对于你来说已毫无意义,接下
来会发生的,毫无疑问都只会是一些令人头痛的麻烦和纷争,就像当初我离开那里之前一
模一样。
至于你所认为的那个麻烦,在我看来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这或许确实是你的麻烦,不过在我看来,对于葛勒特侯爵来说,同样也是他的大麻烦
。
只不过此刻你在那里,而且你本人又是麻烦的中心和针对的目标,正因为这个原因,
我一开始便劝告你,赶快离开那个己没有丝毫利用价值的是非之地。
如果说我有什么可以给予你帮助的话,那么就只有一个必须由你自己定夺的建议。
我从特殊的渠道,听到一些对你不太有利的消息。
听说你在战局开始之初,指挥并不是非常有效,甚至有人将勃尔日城所遭受的巨大损
失,算在了你指挥失误的头上。
我几乎可以确信,在陛下的手中同样有这方面的报告,而且可以确信,报告绝对不止
是一个人递交上来的。
这件事情,此时此刻绝对不会引起任何糟糕的后果,但是很难说将来是否会有人将它
拿出来,重新翻你的帐。
如果是我,我会在离开北方领地之前,将这件事情了结清楚。
此刻你是那里的最高行政长官,那里对于你来说,就是最好的表现舞台,你既可以充
当演员,同样也是编剧和指挥。
你可以让那里的人看你想要让他们看的东西,同样也可以让他们,听不到你不希望他
们听到的声音。
不过最重要的是,你还定那个舞台的老板,此刻的你想必不会为了金钱而犯愁,你完
全可以尽快将那笔钱花光,当然你得寻找最为合适的理由来花这笔钱。
用那笔钱来洗清你的名声,我相信没有比这更加合适的花钱方式了。
蒙森特是我的故乡,或许这令我稍微对那里偏心一些,我希望你能够扔一些钱在那上
面。
不过别直接给钱,那是没有效率的做法,给他们免费的医疗,救济那些孤儿寡妇,这
会比直接扔金币下去有用得多。
更多的钱,应该投在那些军人们身上。
当然,我指的绝对不会是克曼狄那伙人。
刚刚获得晋升的伽马伯爵,和我的弟弟系密特拥有着深厚的友谊,那位赛汶伯爵和我
本人是连襟,在他们身上付出代价,你将事半功倍。
除此之外,还有莴勒特侯爵直属的那些兵团,他们同样走功臣,但是所获得的却并不
多。
陛下一向以来都非常注重奖赏高级军官,对于低级军官有些忽略。而这正是你我的机
会,那些低级军官虽然没有什么用处,不过他们可以为你创造名声。
另一个原因是,在他们身上你同样不必投入太多金钱,他们朝不保夕,随时都可能成
为魔族的牺牲品。
正因为如此,对于他们来说最为重要的,是家人和孩子。
我相信你能够想到,让他们对你感恩载德的办法,这实在是非常简单的一件事情。
最后的建议,我并不指望你会愿意接受,你完全可以自己考虑,不一定要听从我的意
见,因为这或许会令你感到难以忍受,甚至感到自尊心受到损伤,我并不希望令我最亲密
的朋友感到难过。
以我对于北方领地居民们的了解,他们的性格,多多少少比更南方一些的人要不知好
歹。
他们对于那昂首挺胸给予他们恩赐和施舍的人,或许并不会表示感谢。
这些粗人难以理解圣贤的仁慈和伟大,反而比较喜欢那些经常做蠢事的老好人。
只要打听一下勃尔日人喜欢观看的戏剧,我相信,你很快便能够明白我所说的这番话
了。
正因为如此,如果我处在你此刻的位置上,我首先会表现出完全不擅长战斗和指挥,
我会暗示别人,当初我所颁布的命令,全都是从书本和名人传记里面看来的。
我会装作惊讶,为什么那些伟人获得巨大成功的办法,到了自己的手里,就完全是另
外一番结果。
我会一边为自己的失误抱歉,一边往外抛洒金币,我会让每一个人知道,我所做的一
切是为了弥补我当初的过失,而并非是给予他们的恩赐。
是否要采纳我的建议,全凭你自己选择,我再一次盼望着你能够尽快返回拜尔克。“
这封信,令这位国王陛下的宠臣感到一丝深深的犹豫,正如他的盟友在信上所说的那
样,这最后的建议令他感到难以接受。
如果说将北方领地当作是一个巨大的舞台的话,这位钦差大臣最希望扮演的,毫无疑
问是救世主和英雄的角色,但是此刻他的盟友却建议他扮演丑角,这如何能够令他高兴得
起来?
不过法恩纳利伯爵非常清楚,他的盟友绝对不会欺骗他。
至少绝对不会在此时此刻欺骗他,因为在拜尔克这个更为广阔、更为辉煌的舞台之上
,他们两个人还有许多掌声等待着去赢得。
他那位睿智的盟友拥有这绝好的头脑,不过先哲说过,越是聪明的头脑,越是会令人
起疑心。
在当今的国王,那位至尊的陛下掌握权力的这近半个世纪的岁月之中,并非没有比那
位睿智盟友更为高明的人物存在,事实上,那位格琳丝侯爵夫人的前夫,便是一个最好的
例子。
而这些高明人物,也绝非什么野心勃勃的人物,但是他们最终都没有长久拥有陛下的
信任。
毫无疑问,他们的智慧和聪明便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而另外一个原因便是,睿
智而又高傲的他们从来未曾想过,在国王陛下的身旁,安插一个能够不时地替他们说好话
的人物。
或许能够看清这一点,是自己的盟友比那些人更有智慧的表现,同样也是这个原因,
在自己未曾失去国王陛下的宠爱之前,那个盟约将始终紧密地维持着。
正因为如此,这位受到陛下宠爱的年轻的钦差,仔细地咀嚼着这封信隐含的味道。
他绝对能够确信,他的盟友真心希望能够给予他帮助,同样他也非常清楚,以他的那
位睿智盟友对于北方领地的了解,他提出的建议无疑将是最为正确的选择。
事实上,他一直认为,他的那位睿智的盟友,足这个世界上最为优秀的演员。
塔特尼斯伯爵将他自己笼罩在一副仁慈、圣洁的外表底下,他的行为甚至堪称贤哲圣
徒。
而法恩纳利伯爵非常清楚,他的盟友真正值得称道的,是那高明的眼光和细密的智慧
,那圣洁的外表只不过是最为成功的表演而已。
这样一位高明演员所提出的建议,实在没有不加以听从的理由。
突然间,这位国王陛下的宠臣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他想起他的那位盟友,也并非
全都是一副圣贤的模样,事实上在某些方面,他同样也显得近似于一个可笑的丑角。
那便是塔特尼斯家族固有的缺点——对于绘画艺术的无知和弱智。
这位国王陛下的宠臣非常的清楚,塔特尼斯家族的这个缺陷,早已经成为了京城拜尔
克最让人津津乐道的笑料,甚至国王陛下还会经常用“塔特尼斯家族的绘画天赋”来开玩
笑。
不过,法恩纳利伯爵更知道一件事情,那位对任何事情都极力追求完美的至尊的陛下
,对塔特尼斯家族的那些绘画,早已经有些难以容忍了。
而最近刚刚传来消息,陛下果然找了个借口,将塔特尼斯家宅邸的这唯一的缺陷弥补
了过来。
这位国王的宠臣非常清楚,塔特尼斯家宅邸的那些劣质绘画的数量是何等之多,更知
道,如果让他的盟友自己来修改这些缺陷,需要花费多么巨大的代价。
而此刻,他根本就不需要花费分文,还能够得到最为高明的画家的呕心之作。
单单这些,就已然足够值回那番小丑表演的票价了。
一想到这些,这位国王陛下的宠臣立刻决定,没有任何犹豫地,听从他的那位睿智盟
友的建议。
两天前,勃尔日的大街小巷、酒吧和广场上,还传扬着那位钦差大臣是个愚蠢透顶的
白痴。
但是此刻,这些北方领地居民嘴里的愚蠢透顶的白痴,已然变成了一个好心眼的白痴
,甚至有人认为他并不是白痴,而只是一个被赶鸭子上架的书呆子而已。
虽然此刻在那些聚拢在一起的人群之中,仍旧流传着嘲讽那位钦差大臣的恶毒笑话,
不过,听众的反应已不再那样起劲。
而另外一些笑话也突然间冒了出来,虽然在笑话里面,这位钦差大臣仍旧显得非常愚
蠢,不过至少愚蠢得有些可爱。
这完全是因为这位钦差大臣,颇能够为民众们考虑的原因。
事实上,勃尔日人越来越感觉到,这个曾经胡乱指挥、给他们带来了恐怖可怕的噩梦
的家伙,或许是他们曾经拥有过的、对平民最为亲切的行政长官。
这个来自京城的有些笨拙的公子哥,虽然连大麦和小麦都分辨不出来,甚至对着骡子
叫毛驴,不过他拿出不少钱来创办了三所免费的医院。
虽然想要得到免费治疗的手续稍微烦琐了一些,不过,可没有人会认为那是不好的事
情。
至于那些救济院,显然证明他真心希望,能够给予他所造成的一切一些补偿。
要知道,迄今为止,还从来没有看到过,哪位贵族老爷站出来,对普通平民承认过自
己的失误。
现在想来,这些失误也情有可原,毕竟这样一个公子哥,怎么能够指望他上过战场,
怎样能够指望他知道如何指挥战斗。
而这位钦差大臣许诺的,让孤儿得到抚养,甚至还拥有免费的教育,这显然已经大大
超过了众人原本的想像。
正因为如此,当勃尔日城里的居民听说,他们的钦差大臣即将离开北方领地,返回遥
远的京城拜尔克,一时之间满怀留恋的声音此起彼伏。
不过其中也夹杂着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勃尔日城的城门口附近的街道,全都可以称得上是这座城市最为繁华热闹的地方。
不过这种繁华热闹完全属于平民,和市中心那林立的、恢宏而又优雅的建筑物交织在
一起,所组成属于贵族的繁华热闹,完全不同。
这里的街道狭窄而又拥挤,这里的商铺紧紧挨在一起,这里的街上,总是能够听到从
两旁的酒吧里面传来放肆的说笑声。
虽然路面上竖立着的那一排排尖利长剌,看上去显得有些森然可怖,不过来来往往的
人的脸上,仍旧带着一丝微笑。
这就是北方领地的民众,他们早已经在几个世纪以前,就学会了如何面对苦难和悲一
只。
一队骑兵穿过了城门前的广场,拐进了旁边的小路。
小路两旁建造着整整齐齐的楼房,这些楼房大多数有五六层高,朝南的窗户显得颇为
宽广,有些甚至做成了近乎于落地窗的模样,延伸出来的阳台同样显得极为亮堂,能够住
在这里,手里显然必须有一些积蓄才办得到。
这是平民区之中属于中上流人物居住的住宅区,而此刻,在其中的一幢楼房的前面,
停着一队骑兵。
这些骑兵护卫着一辆马车,那辆马车虽然简陋,不过此时此刻能够乘坐马车的,绝对
不会是普通人物。
那位北方领地的统帅葛勒特将军,缓缓地从马车上下来,他轻轻地接过副官递给他的
拐杖。
这个地方已然是他第五次前来,说实在的,他对于克曼狄会选择这样一个地方隐居,
心中颇有些想法。
他非常清楚,克曼狄虽然辞去了一切职务,不过以他所拥有的财产,绝对不可能只买
得起这样的宅邸。
毫无疑问,这显然足一番做作。
而此刻这位北方兵团的统帅,越来越感到不耐烦起来,如果说以往他对于克曼狄的任
性只是感到不喜欢的话,那么此刻就只能够用痛恨来形容。
但是葛勒特将军非常清楚,尽管他讨厌这个桀骛不驯的部下,但是他仍旧不得不前来
劝服他。
最近勃尔日城里发生了好几起冲突,冲突的引发者全都是克曼狄兵团的士兵,而且这
些家伙显然有着将冲突越演越烈的趋势。
这位北方兵团的统帅非常清楚地感觉到,这一连串事件背后,是克曼狄那伸缩不定的
手掌。
最近这段时间,葛勒特将军始终有某种非常强烈的预感,那是非常糟糕的预感,彷佛
灾难即将来临。
这位北方军团的统帅非常清楚,是什么令他感到如此恐惧,他即便面对成千上万围攻
过来的魔族的时候,也从来不曾拥有过这样的感觉。
挥了挥拐杖,示意副官上前敲门,葛勒特将军静静地等在那里,他默数着时间,开门
时间的长短完全可以印证,他所拜访的那位固执的客人心情怎么样。
五六分钟的等待,和副官三次敲击房门,令那位北方军团的统帅清楚地知道,此刻并
非是拜访那个任性又固执的家伙的好时机,不过他没有退缩的余地。
门缓缓地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个胖女人,她是克曼狄请来的厨娘。
走进那幢楼,里面虽然布置得颇为优雅,不过和任何一座贵族宅邸比起来,这里都显
得拥挤和压抑。
窄小的大厅,一侧是通向二楼的楼梯,楼梯旁边的侧门后面是厨房。
每一次来到这里,葛勒特将军都禁不住皱起了眉头,他能够住得惯兵营,却总觉得和
这种地方格格不入。
此刻他所要拜访的房间的主人,正站立在二楼的楼梯口。
“欢迎您的到来,您永远足这里最受欢迎的贵宾。”克曼狄伯爵故作姿态地说道。
“这里好像显得空旷了一些。”葛勒特将军笑了笑说道。
“用不着拐弯抹角的,我的管家和仆人全都离开了。三天前他们来到这里的时候,显
然以为替我这个没落的家伙工作能够获得许多好处,现在他们肯定已经知道,我这里根本
就没有任何东西。”克曼狄伯爵说道。
旁边的厨娘眼神之中那不以为然的神情,显然证明,事实并非像这座宅邸的主人所说
的那样。
那位北方兵团的统帅非常清楚,是什么令那些仆人纷纷辞职。
心情变得越来越差的克曼狄伯爵,随时都会变成一座猛烈喷发的火山,仆人们显然无
法忍受这位落魄伯爵的脾气,才离开这里。
“噢——对了,干什么站着说话,我此刻虽然什么都没有剩下,几把椅子总还是有的
,请进来坐吧,是去小客厅还是书房?”克曼狄伯爵说道。
“书房。”葛勒特将军淡然地说道。
这座宅邸的书房同样窄小拥挤,书房里面除了两排靠着墙壁的书架,就只有一张拐角
沙发。
一坐在沙发上,葛勒特将军便直截了当地说道:“克曼狄伯爵,我无论是作为你曾经
的上司,还是作为你的朋友,都希望你能够站出来,阻止你的那些部下,不要再制造不必
要的麻烦。”
“噢——我没有部下,我现在一无所有,您应该非常清楚这件事情,我现在只是一个
普普通通的平民,一个需要你保护的无助的人。”
克曼狄伯爵要起无赖来,此刻他感到自己需要获取同情。
“至于您所说的那些,我相信既然引起了骚乱,就肯定有原因,不是吗?
“你刚才所说的那些人,或许曾经是我的部下,但是此刻他们和我没有丝毫关系,我
退休了,我现在再也用不着对任何人负责。
“正因为如此,即便我站出来,对我曾经的部下高喊‘不要再感到委屈了,不要再因
为遭受不公而闹事’,难道会有用吗?”克曼狄伯爵耸了耸肩膀说道。
“我知道有些事情,你始终无法想通。”葛勒特将军试图解释道。
但是他的话头,立刻被这座宅邸的主人打断了。
“不,我可以告诉你,我没有任何未曾想通的事情,所有的一切我全都明白,我知道
我真正的失误是在哪里?
“我替自己竖立了一个极为糟糕的敌人,与此同时,我非常愚蠢地和另外一个蠢货结
成了盟友。
“我或许该找个医生好好治治我的眼睛,该死的眼睛越来越不好使,甚至还导致脑子
也变得迟钝起来。”克曼狄伯爵用充满了自嘲的语调说道。
听到这番话,葛勒特将军心中暗骂,这个家伙的眼睛确实出了毛病,而且非常严重,
他既然已经知道选择错了敌人,现在还和那位受到国王陛下无比隆宠和信任的钦差大臣为
敌。
难道他以为,对付法恩纳利伯爵,要比对付当初的塔特尼斯伯爵更加容易吗?
虽然心里这样想,不过这位北方兵团的统帅嘴里,绝对不可能说出来,他只能够继续
用好言劝解。
整整两个小时毫无效率的谈话,不但令葛勒特将军的耐心消磨得越来越少,那个固执
任性、刚刚辞职的军人,同样显得烦躁不安起来。
突然间如同火山爆发一般,克曼狄伯爵高声叫嚷起来:“我亲爱的长宫,显然您已彻
底站在了那位受人尊敬的钦差大臣那边,我非常清楚其中的原因,他帮你解决了最头痛的
麻烦。
“毫无疑问,那个家伙非常懂得收拢人心,而且他的背后有大塔特尼斯撑腰,以至于
他甚至能够比国王陛下更加出手大方。
“我知道你一直在为如何令自己的部下满足而感到头痛,而这正是当初我曾经感到痛
苦的事情。
“您同样从国王陛下那里遭受了不公正的对待,这显然令您轻而易举地获得了许多人
的同情,而那位钦差大人,更是给于了您的直属部下们足够的补偿。
“噢——那手法多么高明,我没有看到他花费多少金币,但是却听到无数拥戴的呼声
,显然这并非是钦差大人本人的智慧,完全可以看得出来,是大塔特尼斯在幕后为他谋划
一切。
“毫无疑问,那一对权势和谋略的组合,足这一次最大的赢家。
“而您,我曾经的长官,显然同样也不是真正的失败者,上一次胜利陛下赐给您的那
座金山,足以让您的家族成为丹摩尔最富有的家族之一。
“而您也非常清楚,陛下绝对不会愿意让王国再增添更多的公爵,特别是一个军人出
身的公爵,您本人也没有这样的野心,现在的一切岂不是正符合您的愿望?”
克曼狄伯爵用异常冰冷的语调说道。
这番话,让葛勒特将军感到很不舒服。
如此漫长的劝告仍旧不起作用,令这位北方军团的统帅感到厌烦,而此刻克曼狄那不
公正的指责,更是令他火冒三丈。
“你让我感到非常失望。或许你以为自己非常聪明,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那样隐
秘,根本就不会被别人抓到任何把柄。
“我一直都非常清楚,老亨利手里的那些魔族,是你帮他弄到的,你以为没有人知道
这件事情,以为做这件事情的全都是你的亲信。
“我只能够说你太过愚蠢,要知道,老亨利曾经联络过的,并不仅仅只有你一个人而
已。他甚至找过我的部下,而最终接受他的请求的,就只有你一个人而已。
“为了保全你,我们谁都未曾提过这件事,整个北方军团都在为你保守秘密,而你却
还在为此得意洋洋!”葛勒特将军愤怒地说道。
这番话,显然触动了那位退役将领的痛处。
这原本就是他时刻都感到寝食难安的最大梦魇,如果刚才便提到这件事情,或许克曼
狄会一下子变得软弱下来,但是此刻正在气头上,脑子已然有些发昏的他,竟然用更加强
硬的态度来应对葛勒特将军。
他猛然间站了起来,对着曾经的长官怒吼道:“我知道你们没有一个人喜欢过我,我
不仅仅和大塔特尼斯作对,事实上,我同样也抢走了你的那些部下们的许多功劳。
“我非常清楚,那个无能、白痴的法恩纳利令你们产生好感,因为他可以当着众人的
面告诉别人,他在军事方面完全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白痴,显然在你们眼里,他并不会成
为你们的威胁。
“噢——还有什么比一个不会抢夺功劳,而在国王陛下面前非常得宠的人,更容易受
到欢迎的呢?”
克曼狄的这番莫名指控,令葛勒特将军勃然大怒。
他愤然地从椅子上站立起来说道:“既然阁下这样认为,我只能够承认自己的失败,
我就此告辞,相信再也不会令阁下受到骚扰了。”
说着,这位北方军团的统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座位于平民区的宅邸。
第四章 郁闷工作
长长的车队一直伸展到很远的距离外。
因为城里那些密密麻麻的防御工事,因此车队只能够在郊外展开。
送行的人并不是很多,不过却全都是勃尔日城里的名流。
两队骑兵站立在不远处的前方,这并非是一支作为仪仗的队列,所有的骑兵全都配备
两匹坐骑,其中的一匹战马驮着全副重型镗甲。
除此之外,还有一支特殊的队列随行,那是由六辆轻便军用马车组成的队伍,那些军
用马车后面的挂斗里面,放置着那致命的炸雷。
不过,真正令所有人感到安全的,是随行护卫在马车旁边的,那些身穿银色长袍的身
影,这些腰际佩带着狭长弯刀的圣堂武士,永远都能够令人感到安心。
虽然是早晨,不过那炎热的天气,仍旧令在场的所有人感到难以忍受。
甚至连那位道格侯爵,也忍不住找了个借口,从马车上面下来。此刻的马车在太阳的
照晒之下,里面热得就像是一口大锅一般,难以忍受。
所有人彷佛郊游一般,围拢在路旁的树荫底下,毡毯和大桌布早已经从马车上面卸了
下来。
此刻众人之所以还无法上路,是因为此行的主角——那位即将离开勃尔日城、前往京
城拜尔克的钦差大臣,还没有到来。
在大教堂那道阴暗而又狭窄的走廊之上,法恩纳利伯爵正焦急地等候在其中的一个门
口后面。
昨天晚上,他在离开勃尔日的前一天,例行公事一般地向陛下发了一份报告,原本这
种近似于述职报告的东西,根本就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但是这位钦差大臣丝毫没有想到,今天清晨,他原本打算在临出发之前,稍梢睡一个
懒觉,却被教会的信使从床上拉了起来。
国王陛下居然一大清早便发来一封信。
信中的内容显示出,那位至尊的陛下非常关注他的报告上所提到的事情,此刻这位至
高无上的国王,正在千里迢迢之外的京城拜尔克思索着对策。
信的结尾轻描淡写了一句,让法恩纳利等候进一步的消息,正是这个原因,以至于早
已经准备妥当的远行的队伍,此刻不得不停留在烈日炎炎的勃尔日郊外。
而此时此刻心中最为焦急的,毫无疑问便是这位钦差大臣本人,他原本应该已然在路
上,京城之中正有那梦寐以求的侯爵的身分在等待着他。
法恩纳利伯爵非常不愿意在这个遥远的北方城市继续逗留,正如他的那位睿智的盟友
所说的那样,在他看来,这里已不再具有任何利益,剩下的只可能是无尽的麻烦。
事实上,最近这段日子以来,勃尔日城里冲突不断,紧急军事法庭接二连三地召开,
但是给予克曼狄兵团的闹事士兵的惩罚,却迟迟难以做出。
此刻军队监狱里面,已然关满了克曼狄兵团的士兵,无论是葛勒特将军,还是他本人
,都越来越感觉到,这是一种潜在的威胁。
突然间,那紧闭的幽暗的门打了开来,那位身穿长袍的祭司从里面走了出来,在他的
手里捏着一封被封闭起来的书信,书信的边沿用火漆紧紧封住。
法恩纳利伯爵连忙迎了上去,但是令他感到惊诧的是,那位祭司并没有将手中的书信
交给这位钦差大人。
“对不起,这并非是国王陛下给予您的消息,国王陛下给予您的只是一个口信,他让
我转告您,您此刻可以出发前往京城了。”
那个祭司淡然地说道。
等候了半天的法恩纳利伯爵,显然有些发愣,不过深知那位至尊的陛下的性情的他,
自然不敢发出任何抱怨。
“我是否能够知道,这封密函是给予谁的。”
恭顺和谨慎并没有彻底战胜好奇心,这位钦差大人小心翼翼地问道。
“系密特。塔特尼斯勋爵。”
那位神职人员直截了当地说道。
法恩纳利伯爵点了点头,他并没有试图继续询问陛下给予那个神秘小孩的指令。
从内心深处,这位受到国王陛下宠爱的亲信大臣,对于他最为信赖的盟友的弟弟,始
终保持着某种敬畏。
事实上,这种敬畏的程度,甚至还超过对于这个小孩的哥哥——他的盟友和智囊财务
大臣塔特尼斯伯爵本人。
这个小孩的身分显然十分神秘,那位同样显得神秘莫测的道格侯爵,对于这个小孩的
态度,也毫无疑问地证实了他私下的猜想。
这位钦差大臣早就在猜测,虽然从来未曾在“国务咨询会”名单之中出现过塔特尼斯
家族幼子的名字,但是这个小孩十有八九,同样也是“国务咨讻会”之中的一个极为特殊
的存在。
在刚刚离开京城拜尔克的时候,这位钦差大臣始终怀疑,这个小孩和他的那位年长许
多的未婚妻一样,都是国王陛下的耳目。
不过,自从知道这个小孩居然深入山岭,几乎凭藉着个人的能力,摧毁了一座魔族基
地之后,一个他自己都感到心惊肉跳的念头,突然间从他的脑子里面跳了出来。
或许,这个小孩拥有着和他的形象截然相反的可怕身分,或许,他并非是那位至尊的
陛下的眼睛和耳朵,而是陛下那操纵着雷霆、施加痛苦和毁灭的铁腕。
只要一想到这些,法恩纳利伯爵不由自主地朝着旁边退缩了一步,他只希望能够尽可
能地,远离那彷佛封存着死亡和瘟疫的信封。
已变得受人尊敬的钦差大臣的离去,并没有给勃尔日城带来太大的冲击。
虽然众人在聚拢在餐桌前面的时候,多了一些话题,不过除了几句惋惜,人们谈论得
更多的,还是钦差大臣曾经许诺过的那些东西,在他离开之后是否仍旧有效。
偶尔也有人谈论起最近发生的那一连串冲突,不过和一个星期之前完全不同,此刻勃
尔日人彷佛已将那些冲突,看作是和他们完全没有关系的事情。
没有丝毫的同情,甚至因为打扰了自己,而对那些引起冲突的克曼狄兵团的士兵感到
微微的反感。
这些曾经的英雄,现在已然变成了令人讨厌又棘手的人物。
而此刻,在克曼狄伯爵那座和他的身分完全不相符合的宅邸之中,曾经发誓再也不登
门的葛勒特将军,又不得不来到这里。
和他同行的,还有另外四位北方军团之中级别最为高超的成员,他们足北方军团参谋
长洛喀什、北方军团副统帅安奥格隆、统帅部特别调查团团长舍维,以及军法司最高长宫
勒克斯。
不过这一次,那位克曼狄伯爵也并非孤身一人,在他的身边站立着他的弟弟,除此之
外,还有几位亲信的部下。
当钦差大臣仍旧停留在勃尔日的时候,葛勒特侯爵并非是最高长官,因此他发布任何
命令都没有丝毫作用。
但是此刻,随着法恩纳利伯爵的离开,北方领地的控制权,再一次回到了葛勒特将军
的手里。
毫无疑问,克曼狄伯爵和他的部下们,期望着葛勒特将军,能够将他们失去的一切都
还给他们。
这一次,再也没有丝毫的客套,而是直截了当地进入话题。
“现在碍眼的人终于离开了,此刻整个北方领地都在您的控制之下,我希望您能够给
予我和我的部下们,一个可以说得过去的交代。”
克曼狄伯爵淡然地说道。
“这同样也是我此次前来的原因,我相信我可以在职权范围之内,给予一些补偿,不
过你绝对不可以漫天要价。”
葛勒特将军这一次再也没有以往那拐弯抹角的兴趣,他同样直截了当地说道。
“如果您为我那些牺牲生命来维护这片土地的士兵们,争取他们原本应该享有的权利
,当作是漫天要价的话,那实在是太令我感到失望了。”
克曼狄伯爵缓缓地摇了摇头说道。
“用不着拿这些大义凛然的话来封我的口,你我都非常清楚,根本不可能给予每一个
士兵补偿,更别说令每一个人感到满意,这实在是一个无理取闹的极好借口,不是这样吗
?”
葛勒特将军冷冷地说道,从内心深处,他越来越讨厌眼前这个家伙。
“我们可以考虑给予原来的克曼狄兵团一定的补偿,事实上,我们的标准是让克曼狄
兵团和其他兵团享受一样的利益。”
旁边的那位参谋长连忙插嘴道。
“一样的利益?可是我们的兵团所付出的牺牲,绝对和其他兵团不一样。”旁边的一
位克曼狄兵团的军官,忿忿不平地说道。
“我知道,我们这里的每一个人都非常清楚这件事情,不过,这已是我们所能够做到
的极限了,即便这样,葛勒特将军也将承受巨大的压力,这已是在公然违抗陛下的命令。
”参谋长乎静地说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无法令我的士兵们真正平静下来,不公正引起了不满。”克曼
狄伯爵说道。
“那又是什么造成了这不公正?难道不是个人野心和贪婪,以及嫉妒的心理,令克曼
狄兵团彻底葬送?”
旁边那位来自京城的团长大人,用极为严厉的言辞说道。
一直以来,这位团长大人都希望作为一个旁观者来看待问题,但是此刻克曼狄伯爵的
态度,显然令他都为之震怒。
“我承认这是我个人的失误,正因为如此,我愿意放弃对于我本人的一切补偿,不过
我的工兵们却应该得到足够的补偿,在这一点上我非常坚持。”克曼狄伯爵不以为然地说
道。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只不过是一个托辞,葛勒特将军越发感觉到眼前这个家伙非
常讨厌。
毫无疑问,这是根本就做不到的事情。
事实上,在座的每一个人非常清楚地知道,即便给予克曼狄兵团与众不同的待遇,他
们仍旧会因为他们的长官受到的不公正待遇,而感到不满。
这些将领们始终在怀疑,所有这一切,最近所发生的一连串冲突,都是眼前这个贪婪
而又无赖的家伙,为了争取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而一手策画的闹剧。
那位来自京城的军官,此刻对这位曾经的英雄彻底感到失望,他正有心发作,旁边的
那位参谋长已然开口。
“说说看,你打算要些什么。”参谋长淡淡地说道。
或许是在场唯一还能够冷静思考的人,这位参谋长打定主意,和眼前这个无赖讨价还
价一番,他虽然并不企望,能够从这样家伙身上取得突破,不过或许互相能够做出一些妥
协。
“首先,关押在监狱里面等待审判的我们的士兵,必须立刻被释放。”旁边的一位军
官立刻说道。
这句话首先令这边的将领们个个皱紧了眉头,显然这绝对是无法允许的要求。
如果闹事的士兵不接受惩罚的话,毫无疑问,北方军团将再也不会存在遵守军纪的士
兵。
“我们希望重新恢复克曼狄兵团的建制,希望按照其他兵团的标准,安置克曼狄兵团
在战役之中牺牲的士兵的家属,希望给予那些受伤残疾的士兵双份的津贴。”
旁边始终没有太多开口的那位前克曼狄兵团的参谋长,打断了部下的发言说道。
正当葛勒特将军和他同来的几位高级军官,感到这番要求还算合理的时候,旁边另一
位克曼狄兵团的军官跳出来说道:“必须恢复我们原本的军职和等级。”
“至少恢复受伤军官和一线指挥宫的军职等级,他们或许并非功勋极大,不过在战役
之中,他们的付出毫无疑问是最为巨大的。”
那位克曼狄兵团的参谋长再一次插嘴道。
对方阵营之中那显得微微有些不太和谐的声音,立刻引起了葛勒特将军和他的同行者
的注意。
那位参谋所提出的要求显然要合理许多,这令他们感到眼前存在着一丝光明。
“单单恢复军职还不够,我们会拟定一个名单,名单上的人必须获得晋升,因为他们
在战役之中付出了许多。”又有一个人跳了出来说道。
这一次几乎每一个人都皱起了眉头,显然这是根本无法考虑的要求。
此刻,这些登门拜访的北方军团最为显赫的将领们感到,或许克曼狄本人还不是最会
无理取闹的人物,毕竟他不得不考虑一下自己的地位相得失,但是他的那些部下,显然根
本用不着考虑这些。
所有人之中,葛勒特将军的感觉最为奇怪,他突然间感觉到此刻的克曼狄,好像就是
当初的自己,而那些信口开河漫天要价的军官们,就像是以往的克曼狄。
这位北方军团的统帅很想看看,克曼狄伯爵是如何对待这一切的。
葛勒特将军朝着他曾经的部下望了一眼,他看到克曼狄伯爵微微皱了皱眉头,不过紧
接着便又显得泰然起来,他的嘴角甚至挂着一丝冷笑。
克曼狄的反应令他彻底为之失望,显然这个短视的家伙,并没有当初的他看得那样遥
远。
所有这一切,同样也被那位参谋长洛喀什看在眼里,他稍稍思索了一下说道::晅些
要求我们必须好好考虑一下,同样我相信,你们也应该好好商量一下,或许明天我们能够
得出统一的意见。“
这位参谋长真正的意图是,打算私底下先和克曼狄伯爵,以及那位比较切合实际的参
谋达成谅解。
因为他同样清楚地看到,此刻那些失去理智的军官,已变成了真正的麻烦。
“别的我并不在意,不过第一条首先难以做到,那些被关押的士兵违反了军纪,不管
是什么样的理由,他们都应该接受处罚。
“更何况,他们之中的一些拘捕、伤人,甚至有几个已然能够套用叛国罪的条例,这
样的人如果随意释放,军事法庭就再也用不着存在。”那位军法司的最高长官,用异常冰
冷的语调说道。
这下子,原本还算温和的气氛一下变成了火热。
无论是克曼狄,还是他的军官们,显然无法接受自己的部下被关押在监狱里面,即将
接受审判的事实。
而那位军中的法官,同样也不像是一个圆滑、善于通融的人物。
谈判一下子陷入了僵局,葛勒特将军和他的参谋长无奈地对望了一眼。
“或许我们应该告辞了。”
那位参谋长洛喀什缓缓说道,他知道继续争吵下去,绝对不会对解决事情有任何好处
,他决定暂时离开。
突然间他的身体变得僵直,眼睛直愣愣地朝着前方。
所有人对此都感到不可思议,众人纷纷朝着这位参谋长大人瞪视的方向,将头转了过
去。
同样的反应出现在众人的身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充满了神秘色彩的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出现在了这座原本应
该是彻底封闭的书房之中。
这座幽暗的书房没有一扇窗户,唯一的出入通道,便是旁边的那扇门。
在所有人的记忆之中,都不曾有过书房的房门被打开的印象。
特别是克曼狄伯爵本人,更感到莫名恐慌,因为他非常清楚地记得,将所有人请进书
房之后,他特意将书房的房门反锁了起来,这原本是为了不让仆人们打扰他们的谈话。
几乎在一瞬之间,书房里面的每一个人都猜测到了塔特尼斯家族幼子的来意。
如此无声无息地突然间出现在别人的家里,如果说这是友善的表现,想必绝对不会有
人相信。
而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早已经将这个小孩,看作是那位至尊的陛下直属部下。
在那场令特立威悔恨不已的对决之中,曾经看到过这个小孩惊人表现的在座的这些人
,甚至在猜测,这个小孩,或许是那支国王陛下派遣的特别调查团中,最后也是最为强硬
的一张王牌。
此刻,这个小孩那显得异常诡异的出场方式,毫无疑问地令那使人毛骨悚然的猜测,
又增添了几分可能。
“各位,我为我的突然到来向各位道歉,国王陛下刚刚赋予了我一个令人郁闷的使命
。”
说到这里,系密特从左侧的口袋里面,取出了那封从遥远的京城拜尔克,所传递来的
密函。
轻轻地曲起食指,猛地一弹,那卷成一团的密函,如同一片落叶一般旋转着,朝葛勒
特将军飘飞了过去。
用不着阅读那封密函,这位北方军团的统帅已经能够猜到,这封密函之中,到底会写
些什么。
在场的人之中,他可以算是对眼前这个小孩最为了解的一个,他甚至知道系密特那个
不愿意为人所知的秘密。
无精打采地展开那封密函,上面只有非常简单的一行字。
这既不是一张判决书,也不是一封控诉信,上面只是直截了当地指示,杀掉克曼狄和
任何阻止执行的人。
这封密函是如此简单,反倒是下方的署名,和那个代表王权裁决的印章,占据了更多
空间。
那位参谋长探头张望了一眼,他的神情立刻变得严峻起来。
突然问,他看到葛勒特侯爵显然打算开口,他非常清楚自己的老朋友此刻会说些什么
,这位反应敏捷的参谋长大人,一把紧紧抓住老朋友的手臂,他有意无意地,用食指按住
了那封密函中间的几个字。
“任何阻止执行的人”这几个字令葛勒特将军猛然一惊,他立刻意识到,那位至尊的
陛下此刻的做法,显然和以往有着天壤之别。
一向以来,这位北方军团的统帅葛勒特将军都以为,对犯人进行秘密处决,和暗杀几
乎没有什么两样,而采用这种手段的人物,绝对和光明正大有着极大距离。
毫无疑问,国王陛下既然开始采用这种阴森隐晦的手段,足以证明陛下越来越急着,
将所有的一切牢牢地控制在自己的手中,甚至不惜采用恐怖政治的手法。
从历史记载和许多书籍里面,这位北方军团的统帅,早已经熟知恐怖政治到底是什么
样的东西,同样他也非常清楚,在那样一位君王底下做出什么样的行为,将令自己置于灭
顶之灾的境地。
此刻他已能够看到,烈焰熊熊的地狱深渊之中,克曼狄正站立在里面。
同样他也意识到,他也已踏在了这万丈深渊的边缘,事实上就在片刻之前,他刚刚差
一点向前跨出一步。
犹豫了好一会儿,这位北方军团的统帅,缓缓地将那封密函卷了起来。
虽然其他人对于密函里面的内容始终不得而知,不过从葛勒特将军那显得无比失落的
神情之中,多多少少能够猜到些什么。
同样失落的神情出现在了克曼狄伯爵的脸上,他朝着四周张望了两眼。
此刻那严严实实封闭着的书房,在他眼中已变成了关押死囚的牢笼。
突然间一股豪情从他的心底涌了出来,以往的记忆如同流水一般,在他的脑海之中滑
过。
仿佛在片刻之间,他又回到了那奋勇厮杀的战场,成片的魔族士兵就在他眼前整整齐
齐地倒了下来。
仿佛能够闻到满鼻子的血腥味道,这令他浑身热血沸腾。
突然间一切消失地无影无踪,克曼狄伯爵又回到了他那狭小拥挤的书房,在他的四周
坐满了他所认识和熟悉的人。
他朝着身旁扫视了两眼,从部下们的眼神之中,他看到了决然的神情。
克曼狄伯爵非常的清楚,自己的部下打算干些什么,这些人都是和他出生入死的奸伙
伴。
他们早已经对这个不公正的世界,和他们所遭受的不公正的待遇感到不满,此刻还能
够克制住情感的,就只有他最亲密和信任、同样也最能够信赖,并且拥有智慧的朋友。
克曼狄伯爵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了自己弟弟特立威的身上。
他同样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弟弟眼神之中的那丝冲动。
此刻,这位曾经的英雄脑子异常冷静了下来,他非常清楚这样的冲动有可能引来的后
果。
那在教堂举行的授勋典礼,至今就如同是眼前刚刚发生一样,那闪电般的一击,以及
那一地的碎裂的剑刀,仍旧停留在眼前。
缓缓地转过身去,这位曾经的兵团统帅从书架上,将那柄伴随了他大半生的长剑,轻
轻地摘了下来。
他如同一位斗士一般,将长剑从剑鞘之中抽了出来。
“我至今还记得阁下在授勋典礼上,击败我的弟弟特立威的那一幕,特立威的剑术是
我训练出来的,他的失败毫无疑义是对于我的讽刺。
“我一直在寻找一个机会,以便印证我在剑术方面的缺失,现在正好是一个绝好的机
会,我在此向阁下发起挑战。”
克曼狄伯爵神情凝重地说道。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一番托辞。
不过几乎每一个人都认为,或许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毫无疑问,此刻的对决,可以看作是当初在大教堂之中的那场对决的延续。
同样,也可以看作是克曼狄家族和塔特尼斯家族最后的清算,虽然几乎所有人都已能
猜到那必然的结局。
如果说,当初在场的这些人之中除了葛勒特将军,没有一个人认为年幼的塔特尼斯家
族的幼子,有可能获得胜利的话,那么此刻在众人眼里必然的失败者,已然变成了克曼狄
伯爵。
“葛勒特将军,一向以来承蒙您的关照,在这最后的时刻,我希望你能够作为我的决
斗见证人。”
克曼狄伯爵缓缓说道。
系密特朝着四周看了一眼,他同样不喜欢这项令人郁闷的工作,此刻的结局显然是他
最能够接受的。
所有在场的人对于他来说,都显得那样陌生,最熟悉的就只有葛勒特将军。
“葛勒特将军,同样也请你担当我的见证人。”系密特淡淡地说道:“哪一位能够借
给我一柄长剑?”
话音刚落,那位军法司的军官立刻摘下了自己的佩剑,那是一柄装饰性显然远远大于
实用意义的武器。
系密特轻轻叩了叩那充满弹性的剑身。
剑身显得有些软,而且重心的位置也不太合适,那优雅美观的护手,或许作为艺术品
确实价值非凡,不过那纤细的、镀金的、编织成美妙图案的金属网格,显然并不具有多少
防护能力。
挥舞了两下这柄漂亮而又优雅的艺术品,系密特试图从中找到正确的感觉,他那力武
士的本能,此刻已开始发挥作用。
所有人紧靠着两旁的墙壁,将中间那有限的空间让了出来。
两位决斗者此刻已退到了书房的两个角落。
葛勒特将军将一枚金币横搁在右手拇指上面,他不时地朝着两位决斗者张望着。
以往作为见证人的他,现在应该再一次询问两个人进行决斗的原因和必要性,但是他
非常清楚,此刻已没有这样做的必要。
轻轻地弹出手指,金币高高地飞向天花板,然后笔直地掉落下来。
“叮”的一声,金币掉落在地上发出清悦的声响。
几乎在同一时刻,两道剑光如同闪电一般激射而起。
同样毫无花俏,同样的迅疾直接,无论是克曼狄伯爵,还是系密特,都丝毫没有意思
拖延时间。
长剑在空中交击在一起,发出“铮”的一声轻吟。
一溜火花飞窜而起,不过那闪亮的火花梢纵即逝。
剑尖带着血从后背冒了出来,甚至没有感觉到痛处,那位曾经的英雄,呆呆地望着自
己胸前的那段剑刀。
没有一丝声息,直到克曼狄伯爵轰然倒下。
身为见证人的葛勒特将军,走到失败者的身边。
他小心翼翼地将克曼狄伯爵扶了起来,用不着再一次检查伤口,这位北方军团的统帅
清楚地知道,塔特尼斯家族幼子的剑,已穿透了克曼狄伯爵左侧肺部的气管。
看了一眼此刻奄奄一息的部下,葛勒特将军感到无尽的悲哀,这就是曾经获得巨大功
勋的杰出将领的最终结局。
“我的朋友,你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关照?”葛勒特将军问道。
克曼狄伯爵那渐渐失去神采的目光,落在了他的弟弟特立威的身上。
“我已然知道你的想法,我会尽力去做,这是我的承诺。”葛勒特将军说道。
这番承诺显然令垂死的伯爵再也没有了心事,他终于闭上了眼睛。
将手按在克曼狄伯爵的脉搏之上,过了一会儿,葛勒特将军用带有一丝淡淡哀伤的语
调,宣布这位曾经闻名逦迩的英勇兵团长的死讯。
克曼狄伯爵的遗体,被平放在书房的沙发上面。
所有人都为这个在战场上从来没有被击败过,但是在另外一个地方却被永远地击倒在
地的、勇敢而又执拗的军人默哀。
“我非常希望,这能够成为一切的终结,我实在不想看到更多悲剧出现。”葛勒特将
军用极为低沉的语调说道。
克曼狄兵团的那些人木然而没有丝毫的反应,过了好一会儿,那位参谋才缓缓说道:
“团长大人是在一场光荣的决斗之中失去了生命,虽然这令人感到遗憾,不过没有人会对
此抱怨些什么。”
“我会设法将克曼狄兵团完整地保留下来。”葛勒特将军想了想说道。
“最好的办法,是将克曼狄兵团并入您的直属军团之中。”那位参谋缓缓说道。
这个提议显然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之外,甚至连那些原本隶属于克曼狄兵团的军官,也
感到极度震惊。
“我请求辞去军职。”那位参谋继续说道。
这再一次引起了所有人的震惊。
“我也请求辞去……”特立威立刻跟着说道,但是还没有等到他说完,那位参谋已然
打断了他的话。
“如果大家都不在了,克曼狄兵团就真的彻底消失了。”那位参谋淡然地说道。
克曼狄伯爵的死讯,并没有引起想像中的风暴。
这或许是因为葛勒特侯爵全面接管了这支兵团。
或许,也是因为那些为数众多的一线军官,全都被找了个借口,全部恢复了原本的等
级。
或许还是因为兵团之中的那些伤兵,以及牺牲者的家属,已然得到了抚恤金和战争津
贴,而他们原本是最感到冤屈,同样也是最充满怨恨的一群人。
盛夏的勃尔日,并没有因为一个人的死亡而引来大的动荡,而钦差大人的离去,同样
也令一切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勃尔日河边上的码头变得异常繁忙,靠近勃尔日河的街道两旁,堆满了从各地源源不
断运来的物资。
整座城市此刻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要塞,那连绵起伏的屋顶上,突然问出现了越来越多
的支架。
原本那些沉重的巨弩,仍旧守护在那里,而此刻更多稍微小一些的大弩,被见缝插针
般地装在了房顶之上。
这毫无疑问,又是那位比利马士伯爵的建议,他的建议显然相当受到欢迎。
制作这种大弩,用不着花费太多的材料,虽然它们发射出来的箭矢的威力,远远比不
上那些巨弩,不过在射程方面的差距并不是很大,而它们那快得多的发射速度,显然令它
们拥有着特别的优势。
这些难以计数的大弩,和威力强劲的巨弩,将勃尔日的天空整个笼罩了起来。
此刻这座城市上空的每一个角落,部保证至少有六根来自不同方向的箭矢,能够同时
命中一个目标。
同样固若金汤的,还有勃尔日城的街道,街道上的那些障碍物,足以令从天而降的魔
族士兵损失惨重,不过更为有效的武器,还是那些布置在开阔空地上的投石车。
那隆隆的轰鸣,已然成为了此刻最能够鼓舞人心的声音。
指挥这支兵团的军官正是赛汶,这一次的功勋令他获得了晋升,毫无疑问,这成为了
他的妻子有喜之外的另外一件大喜事。
原本的兵团指挥官伽马男爵,同样获得了晋升,此刻任命文书还停留在路途之中,统
帅部派遣的特使,仍旧在赶往这里的途中,不过众人已然开始改口,用新的爵位称呼这些
幸运的功臣。
获得晋升的伽马男爵,取代了刚刚死去的克曼狄伯爵的位置,此刻他正驻守在特赖维
恩要塞。
不过他所指挥的,却已然不是原来驻守在那里的克曼狄兵团,而是一支由他原本率领
的兵团抽掉出来的一部分,所扩充出来的全新兵团。
虽然明知道这是一个危险而又棘手的苦差,不过一下子越级被晋升到伯爵,伽马男爵
仍旧感到这样的辛苦完全值得。
自从法恩纳利伯爵离开之后,那支国王陛下亲自派遣的特别调查团的成员之中,就只
剩下系密特一个人还留在这里。
这无所事事的日子,对于系密特来说,却是自从顺利从奥尔麦森林里面逃出来之后,
最为安宁平和的一段时光。
每天早晨,他总是早早起床,然后便去拜访他的那位教父比利马士伯爵,过了中午,
敦父总是会到温波特伯爵家作客,不是打牌就是和夫人们闲聊,毫无疑问,他是个非常受
欢迎的人物。
此刻,系密特正在前往敦父家的半路上,突然间他感到耳边传来一阵嗡嗡声。
“系密特,你是否能够来一趟魔法协会?我有些事情想要和你商量一下。”
波索鲁大魔法师的声音,不可思议地从旁边传来,令系密特感到惊诧的是,他猛地转
过头去,却什么部没有看到。
“噢——用不着惊讶,这只是一个很小的魔法,只是简单地运用空气和声音的特性。
”那个声音解释道:“你快点来吧,有些非常有趣的东西,我想让你瞧瞧。”
系密特几乎连想都没有想,立刻撒开腿飞快地奔跑起来。
他的身形丝毫不亚于一匹狂奔的骏马,不过没有一匹马能够像他那样,灵活地飞纵跳
跃。
五分钟之后,系密特已站立在了那高耸、几乎望不到顶部的奇特建筑物的前面。
魔法协会的门前,竖立着一排形状奇特的金属雕塑。
系密特听波索鲁大魔法师说过,这些雕塑其实是能够活动的魔像,只不过驱动这些魔
像,需要极为庞大的魔力,因此显得并不实用。
不过这些魔像用来看门却非常不错,转动眼珠、活动臂膀倒是用不着花费太多魔力,
也没有多少人能够在这些魔像那狂风骤雨一般的攻击下支撑很久,当然这并不包括像系密
特这样的圣堂武士。
还没有等到系密特靠近,大门已自动打开。
魔法协会的大门并不是很宽,顶多能够让两个人并肩通过,不过这扇大门却显得很高
,圆弧形的顶端吊挂着一个精致的、如同灯盏一般的东西。
系密特非常清楚,这个看上去小巧玲珑的玩意儿是多么危险,任何一个侥幸从魔像的
攻击下逃脱的人,如果打算继续闯入的话,首先得冒着被那个小玩意儿喷射的火焰化为灰
烬的危险。
不过他并不担心受到攻击,虽然并非是真正的魔法师,但是系密特能够控制这种极为
危险的装置。
他所拥有的那独特的精神力,毫无疑问令他成为了运用那些魔法物品的专家,波索鲁
大魔法师甚至说,连他自己也未必能够比系密特做得更好。
走进那敞开的大门,魔法协会并没有像人们想像之中的那样奇特。
宽敞的椭圆形的大厅,正中央便是那最引人注目的塔楼,一道几乎看不见尽头的楼梯
通向塔顶,不过魔法师们真正用来上下的通道,是那被楼梯所围绕的空心圆柱。
大厅的四周是数十问密闭的房间,这些房间有些放置着珍贵的材料,有些装满了各种
各样的书籍,其中大部分和魔法以及这个世界构成的知识有关,还有一些则放置着进行实
验的器材,和用来当作实验室。
系密特之前曾经被邀请参观过这些房间,在他看来,那简直就是一座令人难以想像的
宝库。
正当系密特思索着,是否要拉开某扇紧闭的房门瞧瞧,或者进入上一次看到的那个房
间、拿两样上一次他不好意思拿走的有趣东西,突然间波索鲁大魔法师的声音,再一次在
耳边响起。
“系密特,很高兴你的行动非常迅速,到上面来好吗?我们在第三层。”
听到这番话,系密特连忙收拾起玩闹的心思,他朝着正中央那根圆柱走去。
虽然对于身为力武士的他来说,攀登那高耸的楼梯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不过系密
特仍旧选择和其他魔法师一样,通过那根圆柱上下高塔,毕竟这是在其他地方绝对难以看
到的东西。
圆柱的正中央地板上,镶嵌着一面刻有魔法阵的铜盘,铜盘已然有些锈蚀,显然并不
是经常有人站立在它的上面。
系密特小心翼翼地站了上去,他控制着铜盘升了起来,这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
悬浮着的铜盘承载着系密特的身体,朝着塔顶升去,速度并不是很快,不过对于系密
特来说,却是很少有机会体验到的感觉。
从小便对魔法拥有无限幢憬的他,即便对于再小的魔法,也拥有着浓厚的兴趣。
铜盘并没有带着他到达塔顶,而是停在了塔楼的中间,前方是一扇狭小的门,正好能
够让他通行。
突然间,从四周的墙壁延伸出纵横交错的金属支杆,这些金属支杆仿佛是地板一般铺
设在脚下。
此刻的系密特已然不再感到惊奇,不过当他第一次看到这番景象的时候,他的心中别
提多么兴奋了。
行走在这网格般的地板之上,系密特穿过了那道狭小的门。
门外简直就是另外一个世界。
这里的一切全都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朦胧光线之中,不过系密特很快便注意到,这是
一问完全封闭的房间,除了身后的这扇门,这里连一扇窗户都看不到。
因为这片笼罩一切的白光,以以致于系密特一时之间,未曾看到站立在远处的波索鲁
大魔法师,和这位大魔法师在一起的,还有另外三位魔法师。
对于系密特来说,那都已然是老相识了,其中的一位还曾经和他一起出生入死。
“亲爱的系密特,我必须非常遗憾地告诉你,你的假期已经结束了。”波索鲁大魔法
师冲着他,微笑着说道。
他从那宽大的袖子里面掏出了一枚水晶球,随着一阵光华流转,水晶球里面映照出一
幅幽暗的景象。
对于那幅景象,系密特感到既熟悉又有些陌生,毫无疑问,那显然是他曾经进入过的
山峰之中,最危险、同样也是最深邃的洞穴。
那如同心脏的东西看上去是如此熟悉,同样熟悉的,还有那些正围绕着心脏、不知道
在做些什么的魔族农民。
“没有想到吧,我们同样没有想到,那个显然是魔族基地之中最为重要,也是最为要
害的东西,居然已经被修复了。”
那位宫廷魔法大师用近乎于自言自语的声音说道。
“你是否注意到一些相当特别的事情?”
这位大魔法师问道。
从波索鲁大魔法师的口吻之中,系密特听到了一丝考问的味道。
他刚才就感到有些不对,水晶球上面的景象,令他感到有些陌生。
系密特非常清楚,波索鲁大魔法师想要考验他些什么,仔细观察,寻找那深深隐藏起
来的、细小又不容易被发现的真理,原本就是魔法师的工作。
仔细地在水晶球中映射出来的景象之上搜索了好一会儿,突然问灵光闪现,系密特终
于知道,到底是什么令他拥有着那陌生的感觉。
那个洞穴此刻已空空如也,魔族会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或许能够理解,但是此刻就连
那些被炸死的魔族的尸体,也全然看不见,就显得有些蹊跷起来。
在系密特的记忆之中,魔族并不会收拾同伴的尸体,腐烂发臭,最终变得一堆白骨,
是最有可能出现的结果。
但是,此刻那显得空空荡荡的洞穴之中,却看不到一具魔族的尸体。
“很高兴,你能够找寻到其中的关键。”
还没有等到系密特说出答案,波索鲁大魔法师已宣布道:“魔族正是用那些尸体来修
补那颗心脏,除此之外,因为材料不足,它们还杀死了许多活着的魔族。”
“亲爱的系密特,你是否还记得你给予我们的那份报告?”
旁边的亚理大魔法师插嘴说道:“我们对于你在报告上所提到的一切,都非常的感兴
趣,而其中最令我们感兴趣的,无疑便是你在那个孵化器里面,感觉到的魔族的思想和记
忆。
“显然魔族同样拥有着某种社会构成,它们拥有着明确的等级和分工,它们拥有着智
慧,迄今为止,所知道的最高等级的魔族,毫无疑问,便是那些能够飞翔在空中的魔族飞
船。
“事实上,在这之后,我们还曾经两次进入过那座山峰,这一方面是为了收集有关魔
族的情况,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将那些洞穴进一步炸塌。
“不过那纵横交错的洞穴,无疑并不适合作战,我们没有进入太深,不过大致搜索了
一下能够看到的范围。
“现在有一件事情完全可以得到证实,那便是,整座魔族基地就是一个巨大的生物,
而你此刻所看到的既可能是心脏,同时也可能是大脑。
“你所看到的魔族的记忆,或许原本就来自那里,我甚至猜想正是它,令那些魔族一
旦从睡眠中苏醒,便成为了最可怕的战士。
“我和波索鲁大魔法师商量了一下,如果我们能够将那颗已然修复的魔族基地的心脏
,成功搬回来的话,或许我们可以从中,得到许多以往并不曾知道的秘密。
“即便无法将这颗魔族心脏搬回,我们也希望你能够再一次前往那里,因为你是唯一
一个能够读取那些记忆的人。”
系密特稍微思索了一下,令他感到犹豫的是,他并不清楚,他将会在那座洞穴之中看
到些什么。
或许魔族会增派援兵,或许进入洞穴的他们将会被彻底围困。
“万一我们的行动,令魔族那深藏在奥尔麦森林里面的主基地有所反应,怎么办?毫
无疑问,我们会遭受最为猛烈的袭击。”系密特问道。
“这件事情,你用不着担心,我们早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波索鲁大魔法师肯定地说道:“那座山峰四周百里之内,全都在我们的严密监视之下
,靠近山峰的所在,已布满了致命的陷阱和炸雷。
“除此之外,我们还重新修整了克曼狄伯爵留在山上的那些防御工事,这一次绝对能
够保证,魔族无法攻破这重重设防的要塞。”
对于波索鲁大魔法师那无比肯定的言辞,系密特倒是多多少少能够相信。
迄今为止的无数次战役,足以证明,那些强悍的魔族并非是不可战胜的,它们虽然拥
有着恐怖的战斗力,和令人毛骨悚然的对于死亡的冷漠,不过它们的进攻,在人类所建造
和发明的各种防御方式面前,显得不太有效。
想到这些,系密特轻轻地点了点头,答应了魔法师们的请求。
“非常高兴你能够答应进行这场冒险,我要送你一件有趣的礼物,作为你答应我们的
酬劳。”
波索鲁大魔法师立刻说道。
他拉着系密特来到了房间的一角。
只见他挥了挥手臂,那浓密如同雾气的蒙蒙白光竟然消散了开来,显露出一张宽敞的
桌子,桌子上放置着一件模样奇特的东西。
那东西就像是一副奇特的骨骸,又有点像是晒干的海马,一根根肋骨般的东西依稀围
拢成一个人的模样。
“这东西,是我从历年魔法协会的研究记载之中找寻到的,一件并不成功的作品,魔
法师一向被认为是体弱力衰的人,虽然这并不完全符合事实,不过,和真实情况也差不了
多少。
“正因为如此,曾经有人打算用魔法的力量,来增强身体的力量,最终的结果并不理
想,人类的这副身躯,毫无疑问是最为复杂和精密的东西。
“虽然进行这项实验的魔法师,用魔法制造出了令力量和速度得到加强的装置,不过
他们很快便发现,突然间增加的力量和速度,如果没有令身体得到协调的办法,或许并非
是一件好事。
“而魔法师比常人差的,并不仅仅只有力量和速度,还有反应能力、身体的协调能力
方面同样也有些缺失,正因如此,突然间增强的力量和速度,反倒令拥有它们的魔法师吃
尽了苦头。
“除了魔法师之外,又没有别人能够用得了这件东西,正因为如此,这件东西便随着
那彻底中止的研究而被封存了起来。
“不过我想,这或许会对你有些用处。我记得大长老曾经说过,对于力武士来说,强
大的力量或许并没有太大的用处,不过拥有着更为迅疾的速度,总是能够在对决之中占点
便宜。
“我想,这早已经被封存许久的东西,或许对你能够起到一些作用,至少它会在你需
要逃跑的时候,帮上你的忙。”
波索鲁大魔法师说道。
系密特立刻对那奇怪无比的东西戚兴趣起来,因为他非常清楚,自己的实力已到达了
一个瓶颈。
事实上,每一个圣堂武士当修炼到一定的时候,都会达到某种瓶颈状态。
对于力武士来说,第一道瓶颈便是力量和速度,无法在这方面继续寻求突破的力武士
,只有将修炼方向转向对技巧和战斗意识的增强,能够突破这道瓶颈的力武士,便被公认
为大师。
不过,大师同样也意味着遇到了第二道瓶颈,对于技巧和意识的追求,同样是有其极
限。
那位长老正是突破了瓶颈,转而追求精神深处的力量,这已然是力武士所能够挖掘的
最后力量。
系密特亲眼见识过那些突破了瓶颈的力武士的区别,一位深谙战斗艺术的大师,和普
通力武士之间的差距,绝对不是用数量能够弥补的。
而这位大师面对一位长老的时候,或许战斗还未曾开始,便已然分出了胜负。
更何况,在那位大长老面前,任何一个圣堂武士,无论是长老,还是大师,根本就连
自由行动的能力都彻底丧失。
事实上,系密特已尝过突破瓶颈的甜头。
现在的他,能够和那位巨人般的大师勉强打成平手,这不能不说是大长老指点他的那
种奇特修炼方式的结果。
或许拥有了这件奇怪的魔法物品,自己能够再一次突破眼前的瓶颈。
系密特不禁这样想着,他从桌子上拿起了那副样子古怪的骨架。
第五章 再入山峰
面对着那巍峨挺立的群山,系密特从来没有想到过会再一次回到这里,回到这座令他
感到恐惧的山峰。
那原本崩塌下来、填满了整座山谷的厚厚冰雪,此刻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令系密特感
到惊诧的是,这座山谷已成了一片紫色。
那种被魔族当作食物的紫色奇特植物,覆盖了整片大地,只有山峰上的那片雪白,仍
旧保持着原来的颜色。
这些紫色的植物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张绵软的天鹅绒地毯。
不过,在这张巨大的地毯下面,系密特清清楚楚地看到倒塌的树木,毫无疑问,这是
那场惊天动地的雪崩的杰作。
突然问,一片浓烟升起,浓烟下依稀可以看到点点火光。
火光变得越来越多,最终连成了一片,那熊熊燃烧的火海,将那片显得高贵典雅的紫
色天鹅绒地毯彻底吞没。
那蒸腾而起的热浪,将眼前的景物变得扭曲晃动起来,系密特甚至已然感觉到热浪正
扑面而来。
显然,在这炎热的夏季,进行这种烧毁山岭的工作,并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系密特看到身边的那些士兵们正在渐渐后退,显然身为普通人的他们,已经开始感到
有些吃不消了。
一阵急促的军号声响起,士兵们立刻欢天喜地排成队列,朝着后方退却下去。
突然间一阵马蹄声响起,远处几辆轻便马车,驮着巨大的“酒桶”,朝着这里缓缓而
来。
那排着整整齐齐的队列的士兵们,立刻退却得更为迅速起来。
系密特同样也跟着一起撤退,他非常清楚,过一会儿,这里将变得如同火山口一般炎
热。
那几辆马车,小心翼翼地,行驶在刚才士兵们开掘出来的、防止火焰蔓延的隔离带的
中央。
就像是展开的扇子一般,这些马车渐渐停了下来。
原本驾车的士兵,此刻已爬上了那巨大的“酒桶”,他们抓住酒桶上的杠杆,用力的
按压起来。
突然间几道长长的火龙,从酒桶的一端喷射而出,这些火龙瞬息问便将前方的大片紫
色地毯,化为了熊熊燃烧的火堆。
又是一片火海出现在眼前,此刻靠得如此接近,系密特总算感受到森林大火是何等壮
观。
空气中布满了焦灼的味道,以及一股淡淡的松香的气味。
浓烟在狂风的席卷之下,朝着上空飘去,随着浓烟一起飞舞的,还有星星点点的火光
,那漫天火星的景象,确实令人感到叹为观止。
一声军号声响起,数十个巨大的、熊熊燃烧着的火球,朝着那被火海圈拢的一片紫色
的所在飞去。
火光进现,那些火球落地便化作一堆直径数米的火堆。
越来越多的火球,被抛射了进去,那些投石车的攻击频率,令系密特感到有些惊讶。
一堆火焰突然问被一个巨大的火球所砸中,立刻化作无数火星飞散开来,那些飞散的
火星一旦落地,立刻将四周全部引燃。
更多的火球,更多的火堆,眼前的火海几乎已然蔓延在一起。
空气中那烧灼的气味更加浓重起来,兵团不得不再一次向后撤退。
飞身跳上山崖,看着那壮观的火势,系密特同样也注意着远方,他可不希望在此时此
刻看到魔族飞船的踪影,那是最令人感到担忧的事情。
当黎明的曙光将夜色彻底驱散,清晨巡逻的军号已然吹响。
几支骑兵队离开了营地。
被军号声惊醒的系密特,从帐篷里面钻了出来,他飞快地掠到一棵树上,朝着远方极
力远眺。
此刻已看不到那漫天的火光。
原本静悄悄的营地开始变得喧闹起来,不过此刻还不是真正一天的开始。
炊事兵开始在营房的空地之中,支起了大锅,还有那劈柴的声音,同样证明他们正在
忙碌着自己的工作。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一阵悠长的军号声,将所有的士兵从睡梦中惊醒。
随着那起床的军号响起,军营真正变得热闹起来。
一阵烧肉的清香,向四面八方弥漫开去,最早起床的那些士兵,已围拢在锅子旁边。
系密特从树上跳了下来,朝着自己的营帐走去。
在这支兵团之中,他和他的那些同伴们,显然属于非常特殊的一个群体。
这一次,波索鲁大魔法师和他一起同行,除此之外,还有那位合作已久的光头法师。
波索鲁大魔法师从来不会浪费时间,系密特看到他正靠在一棵树的旁边,盘腿进行着
冥想修炼,而那个光头法师显然受到了触动,也跟着在远处冥想。
一阵纯正的牛排香,随着清风荡漾过来,不远处专门派来伺候他们的侍从,正小心翼
翼地翻着那几块搁在炉上面的肉排。
那滋滋作响的声音表明,此刻的牛排火候正合适。
看到波索鲁大魔法师仍旧在冥想之中,系密特也不好意思独自用餐。
过了好一会儿,那位宫廷魔法大师从漫长的冥想修炼中醒来。
“火灭得差不多了,不过那些魔族好像已发现外面有所变化。”波索鲁大魔法师淡然
地说道:“或许我们的行动应该更加快速一些。”
匆匆享用完早餐,一支由十五个人组成的小队,悄悄地朝着那个洞穴进发。
踏在漆黑的、到处冒着轻烟的大地上,系密特感觉到自己的脚底灼热火烫,他不由自
主地加快了脚步。
昨天这里还是一望无际的紫色海洋,此刻已变成了一片焦灼的黑十。
背后远处的天空之中,扬起了阵阵浓黑的烟尘,系密特知道,那是伽马团长指挥着他
的兵团,正在清理这片土地。
这里很有可能成为激烈厮杀的战场,但是此刻这片坑洼不平的土地,显然对魔族而并
非人类更加有利。
全力飞奔之下,那座洞穴转眼便在眼前,系密特抬头张望,那些负责修筑防线的兵团
,早已经在雪峰之上构筑起了三道围墙。
系密特甚至看到,一队人马已然开始安装绞盘和滑轮,准备搬运那些沉重的巨弩和投
石车。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那位实力最为强劲的大师,已然赶到了他的身后。
此刻实力的差距显露无遗,在这位大师身后十几米的地方,紧跟着五个力武七,而更
多人则被远远地甩在了几十米外的地方。
“你好像又变强了,现在就连我都有些羡慕你的境遇,你恐怕想像不到,想要突破自
我达到更高的境界,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那位巨人般的大师,重重
叹息了一声说道。
“并不是像你想像的那样,波索鲁大魔法师送给我一件礼物,能够用魔法令身体的某
些方面得到稍许的增强,而我选择了令速度上面得到增强,不过能够提高的程度极为有限
,并且,想要令那件东西和我的行动完全协调,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无法用它做出迅疾的反应和动作,至少到目前为止,我只知道它唯一的用途,便
是令我能够更加快速地逃跑。
“不过,看到你的速度,我又高兴不起来了,即便用上那东西,我的速度也仅仅只是
比你快一点点而已。”
说到最后这句话,系密特显得微微有些失落,他非常清楚自己欠缺些什么,拥有着强
大的精神力的他,却并不拥有和精神力一致的强大魔力。
“噢——普通人将这叫做什么?对了,叫‘富有人的遗憾’,力量、速度、技巧、意
识之中,最难以得到提高和突破的,便是速度。
“当初我听说,大长老指点你在速度方面寻求突破,已令许多人感到意外,现在你甚
至能够用魔法,来使得速度得到进一步增强,你还有什么可以不满的?”那位巨人般的大
师说道。
旁边那些围拢过来的力武士们,也不禁默默点头。
将队伍重新整理了一下,因为这一次,谁都不知道会在洞穴之中遇到些什么,因此,
组成这支队伍的成员,包括系密特在内,全都是圣堂之中的佼佼者。
在这漆黑一片的洞穴之中,只有系密特一个人能够看见四周的情况,正因为如此,最
为危险、充满了无数未知的探路工作,理所当然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那些力武士们点燃起手中的火把,远远地跟随在系密特的身后。
紧靠着四周的岩石,系密特就像是一块向前不停滚动着的石块一般前进着。
头顶上那不停滴落下来的水珠,以往并不曾见过。
地上有的地方流淌著积水,积水中隐隐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臭味。
系密特将那棉质的口罩轻轻戴了起来,这令他稍微好受一些。
那腐臭的味道,变得越来越浓重起来,即便隔着口罩,系密特仍旧感到臭味冲鼻。
除了那腐臭的味道之外,更令人感到讨厌的,无疑便是那满地的蛆虫,和如同迷雾一
般的苍蝇。
看到这副景象,系密特同样感到毛骨悚然。
唯一值得庆车的是,此刻他的身体被紧紧包裹在那奇特的铠甲之中,那件稀泥一般的
钟甲,根本就不会露出一丝缝隙。
不过尽管明知道这件事情,系密特仍旧感到浑身难受,特别是当他看到那些蛆虫,开
始顺着他的脚往上爬行时。
突然间前方的道路,被坍塌的岩石彻底堵塞了起来。
系密特无从得知,这是他创造的杰作,还是克曼狄兵团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成果。
他唯一知道的便是,这里是岩石坍塌最为薄弱的所在,从这里可以进入到更深的洞穴
。
这是波索鲁大师告诉他的事情。
系密特如同闪电般拔出弯刀,刀光交织成密集的网格,只见一串串火星飞溅而起,火
星跳跃之间,那坍塌的岩石,已显露出一道道纵横交错的整齐印痕。
刀光翻卷,三块砖头大小的岩石,被轻轻削了下来。
几乎差不多大小的三个金属圆筒,被塞在了原来的地方,这些金属圆筒的表面,刻着
系密特从来不曾见过的魔法文字,而它的顶端更是被研磨、抛光得如同镜子的表面。
轻轻托拽着底部那三根纤细的金属丝线,系密特小心翼翼地,朝着远处的拐角走去。
虽然波索鲁大魔法师告诉过他,这些圆筒是经过改良的炸雷,爆炸的力量被约束到了
一个特定的方向,不过亲眼见识过炸雷威力的系密特,并不敢百分之百地相信这些魔法师
们的话。
躲在拐角,系密特看到自己笼罩在火把的光亮之中。
朝着身后打了个手势,系密特一边捂住耳朵,一边用手猛地一拽那三根金属细丝。
轰鸣声在这封闭的洞穴之中显得异常响亮,系密特即便用手紧紧捂住了耳朵,也感到
有些难以承受。
一蓬浓雾般的烟尘紧随其后,铺头盖脸而来,系密特此刻无比庆幸,他刚才并没有轻
信那些魔法师的话。
即便躲在拐角,系密特也感到那浓密的灰尘快要将他埋葬,那劈劈啪啪四处飞溅的石
块,更是如同暴雨一般击打在他的身上。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一切渐渐变得平静下来,系密特抬头朝着远处张望,那弥漫的
烟尘令他的视线彻底隔绝。
系密特原本打算等待灰尘消散,但是令他感到失望的是,那弥漫在整个洞穴的烟尘,
丝毫没有沉淀下去的迹象。
不得已之下,系密特只得摸索前行,他已将那对奇特的盾牌,从背后挪到了手臂之上
。
两柄弯刀也已出鞘,刀刃朝外倾斜着仲延而出,这是他的记忆之中,力武士在伸手不
见五指的黑暗之中,用来探路和戒备的办法。
与此同时,系密特也将听觉发挥到了极点,在这寂静而又空荡荡的洞穴里面,他甚至
能够清清楚楚地,听到自己和身后的力武士们的心跳声。
系密特清楚地知道,魔族同样拥有心跳声,而且它们的心跳比普通人更加强劲有力,
正因为如此,系密特完全可以肯定前方并没有魔族。
脚踏着散碎的石层,系密特不知道自己行走了多远,突然间,他的耳朵捕捉到一丝极
为微弱的心跳。
又是一声心脏的跳动,不过,这一次心跳声,来自于远处的另外一个地方。
心跳声接二连三地响起,从四面八方传来,这些心脏跳动的声音最初显得极为衰弱,
不过此刻却变得越来越强劲。
全都是心跳声,系密特感到茫然起来,突然间他想起魔族那和冬眠极为相似的特性。
猛地扯开口罩,系密特高喊起来:“小心,魔族从冬眠之中醒来了!”
给予身后的力武士们足够的警告,系密特将双刀飞旋舞动,朝前方杀去。
刚刚从冬眠中醒来的魔族,就彷佛是一根根木材般被轻轻削断,甚至连惨叫和哀鸣也
根本未曾听到。
而对于系密特来说,这样的厮杀并没有令他感到兴奋和满足,此刻的他,已不再是当
初奥尔麦森林里的那个调皮小孩。
他非常清楚,杀死再多魔族都没有任何意义,这些魔族根本就不畏惧死亡。
除此之外,他更害怕这些苏醒过来的魔族之中,万一有诅咒法师存在,毫无疑问将是
最为致命的灾难。
那些诅咒法师,绝对不会因为这里是封闭的洞穴,而不喷发出那可怕的血雾。
听到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系密特知道自己的援军已到达,而此刻,他也已经从烟
尘之中冲杀出来,没有了那漫天的烟尘,便能够看清眼前的景象。
令系密特感到不寒而栗的是,在洞穴的顶部,他看到了无数蝙蝠般吊挂着的身影。
他一直没有注意到,最可怕的危机就潜伏在自己的头顶。
幸好从那些飞行恶鬼的样子看起来,它们还未曾从冬眠的状态之中苏醒。
“小心头顶,上面全都是‘飞行恶鬼’!”系密特再一次发出了警告。
“小家伙,快远远地找个地方躲起来,闪电风暴马上就要到了。”远远地传来那位巨
人般的大师那显得异常沉闷的吼声。
对于这样的警告,系密特绝对不敢置若罔闻。
如果说,魔族之中最可怕而又强悍的种类,是那些能够喷射血雾的诅咒法师的话,那
么对抗它们的,除了那些投掷炸雷的投石车,就得算圣堂武士之中,用闪电风暴将一切化
为灰烬的能武士,最为强大。
系密特的身形疾射而出,此刻的他根本就没有战斗的心思,他甚至将那有限的魔法,
全部输送到那些古怪的“肋骨”上面。
一阵剌耳的劈啪声从身后传来,系密特根本就不敢停下来朝后面观瞧,他甚至感觉到
自己汗毛全都竖立了起来,这并非是因为他的内心所感到的恐惧,而是因为四周的空气中
,充满了闪电风暴那强悍可怖的能量。
突然间,一道朦胧的蓝色光芒笼罩了过来,那一抹蓝色是如此美妙,但是在系密特眼
中,那却代表着死亡和毁灭。
系密特只希望自己能够尽快逃离,他多么渴望能够拥有真正超越闪电的速度。
就在这时,他愕然发现,自己的身体正急速地朝前飞掠而去,那迅疾的速度,甚至令
他的大腿以及蹬踏地面的脚,感到剧烈的疼痛。
还没有等到系密特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情,一片山岩已然出现在眼前。
这只是一道梢微弯曲的通道,就算是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婴儿,也可以轻而易举地通
过那里,但是此刻系密特却感到,自己怎么样都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行动。
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伴随着一溜耀眼的火星,系密特用右手的盾牌,在万分危急
的时刻,令自己避免和山岩相撞的结果。
此刻,他只感到自己浑身的骨骼,都仿佛快要散架了一般。
朝着身后张望了一眼,那致命的蓝光仍旧在那里闪烁着,甚至能够看到几束扭曲的、
灼眼的电芒,从那片蓝光之中伸缩喷吐着。
在洞穴之中施展闪电风暴,竟然拥有如此的威力,这显然大大出乎了系密特的预料之
外。
他估摸了一下刚才奔逃的距离,毫无疑问,被拘束在这狭小空间之中,闪电风暴所波
及的范围,比空地上要远得多。
小心翼翼地转动了一下身体,系密特感到浑身疼痛,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并没有挫伤
和骨折。
回想起刚才那一幕,以及那发疯似的奔跑速度,显然不是因为危机感而激发出生命的
潜力。
那么,就只有一种解释,便是闪电风暴的强悍能量,令波索鲁大魔法师送给他的那件
奇特的礼物,发挥了意想不到的用处。
系密特打定主意,回去之后,一定要缠住波索鲁大魔法师,千方百计让他帮助自己,
找寻出问题的答案。
只要一想到刚才那发疯似的速度,系密特甚至有一种心驰神往的感觉。
自从成为力武士以来,他并不缺乏对于速度的体验。
在此之前,全力驾驭那四匹国王陛下赐予他的纯种马,坐在那辆纯粹为了追求速度而
建造的轻便旅行马车上面,所感受到的刺激,或许是他能够想到最快速的感觉。
但是就在片刻之前,系密特所得到的,显然远远超越了那时候的感觉。
如果说驾驭着那辆轻便马车全力疾驰的时候,仿佛是一只雨燕急速滑过水面,那么刚
才的他,毫无疑问已化身为雷电,在霹雳声中,随着一道闪烁的电芒消逝在远方。
让自己化身为雷电,自从在意外中成为了力武士之后,系密特还是第一次如此渴望一
件事情。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渴望着能够抓住刚才那难以驾驭的强悍力量。
左臂那布满了凹坑,甚至还有两道可怕裂痕的钢盾,毫无疑问是那股力量多么难以驾
驭的证明。
一阵“吱吱”声响,将系密特从沉思之中惊醒,他在一片漆黑之中看到数十只飞行恶
鬼,正不停地在洞穴顶部晃动着。
令系密特感到奇怪的是,这些飞行恶鬼始终没有飞起来。
从腰际抽出钢钉,一排钢钉飞射而去,将那些飞行恶鬼尽数杀死。
系密特这才想起,自己仍旧肩负着使命,他小心翼翼地用那奇特的铠甲,将自己覆盖
起来,然后往里面摸去。
突然间一阵脚步声传来,系密特连忙躲到旁边的岩壁之上。
只见远处一支浩浩荡荡的魔族兵团,正跌跌撞撞地拥挤着朝着这边而来,而洞穴顶部
,那些飞行恶鬼也倒吊着缓缓而行。
看到它们那笨拙的行动,系密特终于明白,刚刚那个令他感到无比困惑的问题。
这些魔族根本无法看清前方的道路。
“小心——这里有一队魔族。”系密特用足力气朝身后高声吼道,他丝毫不敢停留,
身形立刻朝前方疾射而去。
耳边只听到一连串“沙沙”如同雨点击打芭蕉叶的声音响起,除此之外,还隐隐约约
传来了那位力武士大师的呼唤声。
继续往前方摸索前进,系密特在那迷宫般的洞穴里面绕行着,身后时而响起一连串劈
啪霹雳轰鸣之声。
不知道走了多少时间,系密特清楚地注意到,这一路之上,他并没有看到有魔族的尸
体躺倒在地面上。
波索鲁大魔法师那个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猜想,得到了间接的证实,魔族是用同类的
尸体,来修补那个他即将直接接触的可怕东西。
只要一想到这些,系密特便禁不住一阵恶寒。
越接近那记忆中的山峰的中心,系密特便感到这里越发空荡荡。
这里几乎没有一个魔族的踪迹,当初那无数魔族拥挤在一起的景象,此刻成为了过往
的记忆。
转过一道曲折的通道,前面是当初最为危险和恐怖的路程。
系密特至今还记得,在那天然的岩洞之中,只有一条狭窄的岩脊,能够通行到对面,
但是两旁偏偏飘浮着五六只魔族飞船,这些魔族之中唯一能够看透他的隐形的眼睛,即便
在沉睡之中,也总是会突然间苏醒,并且朝着四周扫视一圈。
系密特清清楚楚地记得当初这条通道,他几乎是一步一步紧贴着地面,慢慢磨蹭过去
的。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朝外面张望了一眼。
那些魔族飞船居然仍旧在那里,当系密特看到它们的时候,它们同样也注意到了这个
不速之客。
几乎是下意识地,系密特转身就想逃跑,但是他立刻醒悟过来,四周除了这些魔族飞
船,并没有其他魔族士兵。
而这些魔族飞船,仅仅只有它们本身的时候,根本就一点都不可怕,它们甚至不曾拥
有能够用来防御的武器。
偏偏系密特对于这些魔族飞船,拥有着绝对的优势,当初他变成力武七的时候,所选
择的力量,正是为了对付这些飞翔在高高蓝天之上的可怕眼睛,以及那些擦掠过树梢、伺
机偷袭的飞行恶鬼。
一蓬钢钉朝着四面八方飞射而去,那些钢钉之上,无不蕴藏着系密特的愤怒和仇恨。
如果说那些魔族士兵,只不过是在人世间制造灾难和恐惧的工具的话,那么这些魔族
的眼睛,则毫无疑问,便是直接使用那些工具展开屠杀的家伙。
钢针无情地穿透了那些魔族飞船,随着几声闷响,大部分的魔族飞船爆裂开来。
突然问,从身后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那显然不是力武士们的步伐。
系密特闪身躲到了洞穴的顶部。
只见远处一队魔族士兵晃悠着,朝着这里走来。
这一次,魔族士兵的数量显得异常稀少,系密特非常怀疑,或许洞穴里面再也找不到
魔族的踪影,或许它们便是最后一批魔族的残余。
正当他这样想着的时候,又从其他地方传来沉闷的脚步声。
脚步声渐渐汇成了一片,这是系密特自从进入洞穴以来,所看到的最大的一群众拢在
一起的魔族。
毫无疑问,这些魔族全都是被那几个眼睛召唤到这里来的,或许这一次能够称得上是
倾巢出动。
系密特静静地等候着,他相信,那位巨人般的大师,肯定能够听得到这里的动静。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系密特仍旧朝着洞穴的边缘挪动过去,他躲藏在一片突兀的岩石
的后面,这里就像是一处天然的保护所。
过了好一会儿,正如系密特猜想的那样,远处传来了那位大师沉闷的声音。
“系密特,你在那里吗?给你三分钟时间,你尽可能的离开那里远一些。”
系密特探出头去,朝着底下张望了一眼,只见原本空荡荡的、极为宽敞的洞穴,此刻
已然塞满了各色各样的魔族。
最令系密特感到不寒而栗的,便是那些诅咒法师。
此刻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令他根本就用不着在意原本最为致命的飞行恶鬼。
系密特此刻唯一担心的,就只有这些诅咒法师,如果它们不顾一切,用那致命的血雾
布满这里,虽然这样一来,就用不着圣堂武士发射那同样致命的闪电风暴,不过自己或许
就会丧生在这里。
突然间一道朦胧的蓝光映照过来,系密特连忙将身体蜷缩到那块岩石的后面。
此刻他清楚地领略到了,身处在闪电风暴之中那异样的感觉。
被那道不知名的蓝光映照之后,空气之中散发着某种奇怪的味道,除此之外,系密特
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毛发,好像一下子分张开来一样。
就在这个时候,那原本紧紧箍住他的波索鲁大魔法师送给他的礼物,突然间不受控制
地颤动起来。
系密特差一点受到影响,从那块岩石后面跳出来。
幸好他一开始便已然做好了准备,他所拥有的、强悍如同劲弩一般的力量,终于成功
地克制住了那想要令他失去控制的力量。
突然间一阵震耳欲聋的轰响,在耳边炸裂开来,系密特只感到自己是风中的一片落叶
,又仿佛是大海之中的孤舟,丝毫没有凭籍。
原本朦胧的蓝光,此刻化为了灼眼亮丽的白色电芒。
不过那灼眼的电芒稍纵即逝,转眼问,洞穴重新恢复到了原来空荡荡、静悄悄的模样
。
系密特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朝着四周张望。
原本拥挤在一起的那些魔族,此刻全都已然化为了黑漆漆竖立着的焦炭,空气中弥漫
着一股焦臭的味道。
通过那条长廊,魔族基地最为隐秘、曾经令他感到迷惘的所在,此刻就在眼前。
这一次,系密特几乎大摇大摆地来到这里。
空荡荡的洞穴之中,只有几个魔族农民站立在那里,那颗巨大的心脏仍旧一跳一跳发
出阵阵脉动。
但是除此之外,便什么都没有剩下。
一阵整齐有力的脚步声传来,毫无疑问,那是圣堂武士们正朝着这里赶来。
那闪烁的火炬的光芒,立刻将那几个魔族农民惊醒,这些魔族农民立刻朝着火光的方
向冲了过来。
早已经等候在旁边的系密特,掏出了事先准备好的绳索。
力武士那快如闪电般的身手,用来对付魔族士兵已然绰绰有余,更何况是这些魔族之
中并不具有战斗力的种类。
那几个魔族农民在瞬息之间,便被彻底制服,魔族的身体构造和人类有极为相似的特
性,那些用来捆绑人类的方法,对于它们同样非常有效。
“看样子用不着我们帮忙。”火光摇曳,将那位力武士大师巨人般的身影,映照得更
为魁伟高大。
“麻烦的是,怎么将这个东西运送出去?”系密特指了指远处那颗跳动着的巨大心脏
。
走到近前,这才发现这颗心脏竟然如此巨大,它的高度几乎和岩洞平齐,如果算上那
些盘根错节、朝着四面八方延伸的根系一般的东西,这颗巨大的心脏,几乎占据了这个极
为宽敞的洞穴的六分之一。
“除非那些魔法师能够将这东西变得小一些,要不然我绝对不认为,我们能够搬动它
。”那位巨人般的力武士大师说道。
“还有一个办法,或许同样能够做到,那就是将它切成小块。”系密特耸了耸肩膀说
道。
每一个人都知道,这只是开个玩笑,因此那位力武士大师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或许,我们可以开辟出一条新的通道。”旁边的一位力武士建议道。
“这间石室,几乎在整座山峰的正中央。”系密特用充满遗憾的语调说道。
“为什么我们要在这里为了这件事情犯愁?这东西或许难以被搬出去,难道那些魔法
师们也那么难以进到这里来吗?”力武士大师直接说道。
系密特几乎下意识想到,来的路上所看到的那爬满蛆虫的景象,他皱了皱眉头说道:
“或许在此之前,应该先将这里稍微清理一下,没有人会对一座巨大的坟场感兴趣,而我
们可能不得不在这里逗留不少时间。”
系密特从来未曾想到过,他的建议最终换来的结果。
近千名士兵被驱赶进了这座阴森可怖的洞穴,他们的工作并非是战斗,而是充当清道
夫的职责。
值得庆幸的是,士兵们显然早已惯于在战斗结束之后清理战场的工作,正因为如此,
他们对于那些尸体和蛆虫,显得并没有像系密特那样反感和厌恶。
力武士们始终守卫在最为边缘的地方,为了以防万一,许多通道重新用数量惊人的炸
雷,令其彻底坍塌。
而此刻,那两位魔法师早已经站立在那颗巨大的心脏旁边。
光头魔法师卡休斯不知道从哪个角落,挖来了一个巨大的孵化器,从它的体积可以看
得出来,这座孵化器原本是用来孵化那庞大无比的魔族的眼睛。
“有必要用这样巨大的东西吗?”系密特看着他即将进入的巨大球体,疑惑不解地问
道。
“谁知道魔族在孵化的时候是如何进行选择,将什么样的知识,灌输到哪一种魔族的
脑子里面?
“我相信,这些魔族飞船能够得到的知识,毫无疑问是最多的,毕竟迄今为止,我们
所发现的魔族种类之中,就以这些魔族飞船最为高级,同样也拥有着最为高超的指挥能力
。”卡休斯一边摸着他的光头,一边说道。
对于卡休斯的这番言辞,系密特不置可否。
在他记忆中,当初他进入那个孵化器的时候,奸像孵化器并没有将什么东西灌输进他
的脑子,而当他搜寻到那些魔族的记忆的时候,他也并没有发现那座孵化器有什么级别的
限制。
系密特注意到远处那个正在忙着将孵化器和魔族心脏连接在一起的魔族农民。看到此
情此景,系密特对于波索鲁大魔法师感到无比钦佩。
这位睿智而又高超的宫廷法师,显然又创造出了一件强悍而又伟大的武器。
系密特只要一想到,那些最为危险的诅咒法师,如果能够受到操纵,毫无疑问,它们
将成为人类手里最为强悍有力的武器。
“你在想些什么?”突然间,旁边传来波索鲁大魔法师那微微有些沙哑的嗓音,显然
此刻他已太过劳累。
系密特将自己心中的想法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没有想到,波索鲁大魔法师的脸上显
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
缓缓地在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这位宫廷魔法大师轻轻用手指点了两下,熄灭
了两根最为靠近的火把。
他悠闲地将双手埋在脑袋后面,仰躺着伸展开身体,并且用懒洋洋的声音说道:“亲
爱的系密特,我多么希望,你能够为我带来我最为渴望的东西。
“虽然无数谜团仍旧等待着我们去揭开,不过此刻,我最想要知道的,就只有一件事
情。这件事情牵涉到有关魔族繁衍的所有关键,事实上,此刻我们手里已然掌握了不少线
索,但是所有的线索一旦牵涉到那唯一的源头,便消失不见了。
“当初我发现这座基地的时候,曾经以为这里能够找到我们极力寻求的答案,你绝对
无法想像,当我在你传送过来的景象之中,看到那些孵化器的时候,有多么兴奋。
“但是兴奋过后,我仍旧感到深深的失落,因为那并非是问题的真正答案,那些孵化
器的功用,只是让魔族的胚胎迅速成熟,但依旧无法给予我所希望知道的答案。
“一直以来,我和我的老师菲廖靳大魔法师,都渴望着能够知道,魔族到底来自何方
?它们如何出生?为什么能够拥有如此惊人的数量?
“另一件我们极其渴望知道的事情,就是这些魔族,是如何创造出新的种类?
“有一件事情说出来的话,或许很多人会吓一大跳。我和我的老师,甚至包括以往的
许多魔法师,并不希望彻底消灭魔族。
“几千年来,在魔法师的世界中,都存在着某种想法,魔族看上去和我们是如此相似
,至少最初出现的魔族士兵确实如此。
“而它们那千变万化的能力,更是令我们感到惊诧,同时也令我们联想起圣堂武士。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圣堂武士正是模仿魔族而出现的、从普通的人类之中分化出来的,一
支特殊的种类。
“不过,那并非是人类自己的成就,创造出这样的奇迹的,是传说中的诸神使者。
“几千年来,人类魔法师无不渴望着,能够接近,并且超越这些传说中最接近神灵的
生命形式。
“但是,可惜这些传说中的诸神使者,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们无法从这些诸神
使者的身上,学习到所需要的东西,就只能够将目光转向我们的敌人。
“毫无疑问,我和我的老师非常幸运,因为你突然间出现在我们眼前。
“你是否还记得,当初你和我的第一次见面,那个时候我只是感觉到你有些奇怪,不
过当时的我并没有意识到,你正是我们这些渴望寻求真知的魔法师们,等候了几千年时间
的答案。
“当然,和真正的答案还有些距离,毕竟你成为现在这个模样,除了那个垂死的魔族
的贡献之外,基本上仍旧是圣堂武士所传承的。
“我们希望得到进一步的突破,而这个突破,或许便隐藏在那颗巨大的心脏里面。我
非常希望能够知道,魔族是如何出生,那些胚胎到底来自何方?
“我并不奢望能够马上得到最终的答案,不过这毫无疑问,能够令我将目光收拢到一
个较小的范围。”
波索鲁大魔法师缓缓地说道,他的神情看上去是如此悠然神往。
“万一那个最终的秘密,就隐藏在奥尔麦森林深处的话,怎么办?”系密特突然间问
道。
波索鲁大魔法师朝着系密特看了一眼,他露出了一丝苦笑说道:“这或许是最为糟糕
的情况,不过我早已经考虑过这个可能。”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只能够到那里去寻找答案。我唯一的希望便是,你能够帮助我
。”
说到这里,这位大魔法师看了一眼远处的那个巨大的心脏。
“请你答应我,尽可能地对那个东西仔细搜寻,或许一个不起眼的小东西,便是那个
我梦寐以求的答案的一部分,只须知道那个答案,我们人类毫无疑问,便能够在和魔族的
对抗之中,获得最后的胜利。
“我们已能控制住魔族的个体,一旦能够找寻到答案,我们便可以同样制造出一支魔
族大军。
“让魔族去和魔族互相厮杀,我们所需要做的,就只是从旁配合,并且制订作战计画
而已。
“除此之外,以人类的智慧和经验,或许还能够创造出比圣堂武士更为强大的种类。
”
听到这番话,系密特确实有些愕然,他刚刚只是想到能够控制魔族的魔法,控制住晓
族之中最强大、最有控制价值的种类,没有想到波索鲁大魔法师的计画竟然如此庞大。
想像一下两支魔族大军激烈厮杀的景象,系密特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赢得胜利的绝
好办法。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那个魔族农民已停下手中的工作,而那个光头魔法师也正朝着这
里定来。
“总算重新连接好了,接下来就看你的了。”卡休斯朝着系密特说道。
不过,此刻系密特注意到的,却是波索鲁大魔法师那充满期盼的眼神。
重新进入那充满了粘稠液体的感觉,确实糟糕透顶,透过那些液体,系密特看着孵化
器外面正忙碌着的两位魔法师。
两道魔法阵,将这座巨大的孵化器笼罩在了里面,由波索鲁大魔法师亲自守护这两座
魔法阵。
看他那神情专注的模样,毫无疑问,他对于这一次的成败是何等看重。
大魔法师那专注的神情,仿佛也感染了系密特,他渐渐将感知沉入了意识深处。
系密特竭尽全力在意识深处搜索着,但是这一次他只感到空荡荡的一片,根本就没有
一个意识体能够被他所感知到。
这一次,就连那虚无飘渺、无所不在、仿佛能够将他一眼看透的神秘的眼睛,也没有
出现。
系密特渐渐猜想到为什么会这样。
此刻和这颗巨大的心脏联系在一起的,就只有他一个而已,和这颗心脏相连的,或许
还有一些孵化器,但是那些孵化器里面,毫无疑问已然没有魔族存在。
系密特开始感到有些怀疑,或许那颗魔族的心脏,并非是拥有意识的个体。
或许有其他的途径,将知识和意识传递给那些魔族。
正当他感到焦躁不安的时候,正当他打算结束这一次的搜索,突然间他感觉到一丝微
弱的脉动。
感受着那心跳般的脉动,系密特再一次凝聚起他的意识。
上一次是因为进入冥想状态,令他意外地发现能够和魔族沟通。
此刻系密特自然再一次冥想起来。
但是,他并没有感觉到丝毫能够沟通的迹象,那微弱的脉动,只是一股纯粹的能量而
已。
系密特感到,这股脉动的能量是如此熟悉,突然间,他想起了上一次,他躲在另外一
个孵化器里面时的情景。
那时候,他同样曾经有过这样的感觉,只不过那时所感受到的能量要强得多。
突然间,一个灵感从系密特的脑子里面跳了出来,既然那些魔族会因为缺乏食物而进
入冬眠,或许这颗巨大的心脏,同样也会用冬眠来减少消耗。
只要一想到这些,系密特立刻感到头痛起来,因为这显然意味着,不仅仅要修复魔族
基地的心脏,还要将嘴巴、胃和肠子修复好。
不过更加麻烦的是,魔族用来制造食物的原料,那些紫色的植物,此刻已在熊熊烈火
之中化为了一片焦炭。
系密特感到深深的无奈,他绝对没有想到,结果竟然会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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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世间的七种痛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离别、求不得,我要一一尝尽。
因为人来到世界上,就是要承担痛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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