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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stormlier (暴风中的潜伏者), 信区: Fantasy
标  题: 求凤录 五十一至一零三章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hu Feb  3 13:30:18 2005), 转信

 第五十一章 天意

  要知佘天珏一个人生活在这后山之上十多年,每日所思的都是剑术上的变化,这
攻剑之式可说是倾注了他毕生的心血,如果没有顶尖的高手来对招,这些苦苦钻研的
剑式去哪里寻觅知音,必将成为他最大的遗憾.谁知道天上掉下个石二郎,而且这小子
竟然还会守剑之式,自己这攻剑之式的最终对手本来就是这防守之式,教他心里如何
不高兴.

  佘天珏将八十一式变化演到最后,石二郎已经差不多是绞尽了脑汁,佘天珏连呼
痛快,终于停下手来,拉着浑身被汗湿透的石二郎坐在草地上,道:“好小子,老夫有多
少年没这么痛快过了,以后你每天上午来陪老夫练剑!”石二郎心中叫苦不迭,他倒不
是不愿意陪佘天珏练剑,刚才攻守之间,他对这攻剑之式的千变万化亦产生了浓厚的
兴趣,只是要自己每天上午陪他练习,未免也太枯燥,正想和他说说能不能改成二天一
次或三天一次,就听佘天珏对着竹林说道:“水姑娘,今天怎么扭扭捏捏的,既然来了
,何不一起坐下来聊,躲在那里害什么羞?!”

  林中走出水月姬,她不好意思地瞟了一眼石二郎,道:“哪里,我刚才看见你们在
比剑,怕你们分了神,正要出来,却被佘伯伯您看破了.”

  佘天珏哈哈一笑,道:“老夫还以为你们两个吵架了.”在他心中,这石二郎必是
暗恋水月姬的,不然凭什么舍身来救她.

  石二郎忙道:“前辈误会了,水姑娘把我当哥哥来看,哥哥又怎会和妹妹吵架呢.
”佘天珏哈哈一笑,道:“臭小子,你若是敢欺负她,我抽了你的筋炒笋子吃!”水月姬
脸腾地便红了,石二郎张了张口,却无法解释.

  佘天珏道:“愿赌服输,你刚才比剑输给老夫,可有什么话说?”石二郎摇摇头道
:“前辈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来就是,二郎只要能做得到,一定尽力来做.”徐天珏道:“
好,我且先问你,你这守剑之式是如何学来,你和那镜明大师又是什么关系?”石二郎
沉思片刻,才缓缓道:“这件事本来打死二郎也是不能说的,因为晚辈曾在镜明大师面
前立过誓,绝不将此秘密告诉外人,但是前辈一语叫破二郎的剑式,又是镜明大师的旧
识,当不算外人,水姑娘把二郎当作哥哥,自然更不是外人,只要二位向在下保证不告
诉第三人,二郎才敢把这件事说出来.”佘天珏皱了皱眉头,道:“不就是镜明大师传
个剑给你,搞得这么神秘兮兮的干嘛?”他见石二郎一脸坚定的神色,水月姬先点了头
,只好也点头道:“好罢,老夫答应你就是了.”

  石二郎低头沉思良久,道:“这事还得从二郎我七岁那年说起,那时二郎家贫,长
沙府又闹饥荒,家里没法,便将我送到开福寺出家做了一个小和尚,好歹庙里有碗粥喝
,不会被饿死,他们给我起了个法名叫作能静.”水月姬低低的啊了一声,心道:原来这
石二郎小时候还做过和尚。佘天珏道:“镜明大师云游四海,据说后来在开福寺安了
身,原来是真的.”

  石二郎接着道:“刚开始,二郎特别害怕和生人打交道,胆子又小,那些和尚人都
挺好的,他们就叫我管后园的菜地,每天除了给菜地浇水施粪,空闲时间就是听听方丈
大师他们讲经传学。过了不久,有一天,方丈大师亲自把我唤了过去,赞了我一通,说
我小小年纪做事认真,忽又问我吃得苦不,我当然说吃得,于是方丈大师便带了我七拐
八拐到了一间禅房去,我知道那禅房里住着一个瘫了的老和尚,可是一直没有见过,我
正在奇怪到底是要交待我做什么事情,方丈大师带我进了去,指着床上的一人说:‘能
静,以后你就照看这位大师的起居生活罢。’”

  佘天珏和水月姬听到这里对望一眼,心中已猜测到什么。

  石二郎顿了顿,道:“这位大师便是镜明了,他那时除了嘴巴能说说话外,全身俱
都瘫痪了。”佘天珏听到此处心中一痛,暗想:难怪大师他廿年前的麓山之会没有赴
约,原是有此缘故,想不到他晚景如此凄凉,自己何尝又不是?一个人关在这地方,与外
界完全隔绝。

  石二郎接着道:“开始几天我有些害怕,那镜明大师浑身上下没几两肉,瘦得跟骷
髅似的,他和我说话我也不敢回答,后来,直到渐渐熟了我才不怕他,我见他样子实在
非常的虚弱,想他可能是吃得不好,就想办法到外面搞了些鸡汤什么的来喂他。”石
二郎说得很是轻巧,佘天珏却知道,他那时一个小和尚,寺里又不沾廿荤腥之物,要弄
鸡汤来必是极难,镜明必是被这小子感动了。

  果然,石二郎道:“镜明大师喝了几回鸡汤,慢慢的脸色转好了,看得出,他满喜欢
二郎我的。相处久了,镜明大师便教了我一些打坐吐纳的法门,说可以强身健体,我练
了几天,实在是觉得没多大意思,暗想,他自己都这个样子,我练了又有什么用,就懒得
去练,镜明大师也不逼我,只是常常叹气说可惜,后来我忍不住问他可惜什么,他就说
可惜他的剑术还没有找到传人,我说没关系,大师想找什么样的传人,要是寺里那么多
小和尚没有一个中意的话,二郎就帮他去外面找。”

  佘天珏啊了一声,问道:“后来,镜明大师就传了你守剑之式?”石二郎点点头,其
实他当时看到镜明大师的模样实在是不忍心让他失望,才学了守剑之式,好在他天
性聪慧,镜明大师一点就透,他为了让镜明大师高兴,学得也还刻苦,所以一年不
到,架势和变化也学了个八九成。

  石二郎道:“不错,但是大师要二郎起誓,不许我告诉别人。”佘天珏恩了一声,
问道:“那个开福寺的方丈也不知道镜明大师的身份来历吗?”石二郎道:“应该不知
,听方丈提起,镜明大师本是个云游僧客,几年前来开福寺挂单时忽然病了,于是寺里
才收留了他,可是大师竟然重病至瘫,方丈他们心好,一直派人照顾他。”佘天珏道:
“镜明大师除传你剑决剑式外,可还和你说起什么没有?”石二郎摇摇头,道:“实在
过去得太久,晚辈没什么印象了。”他见佘天珏一脸失望,抱歉地笑笑,又道:“可能
大师说了,晚辈没有记下来,不过后来大师临终前抓住二郎的手说,本来守剑之式是想
让它随他一起湮灭掉的,但是大师说之所以传了给我,是因为他的一位朋友嘱咐他找
个传人,可是大师找了我,却并不是对二郎有什么期望,也许只是对大师的这位朋友践
约罢。”

  佘天珏心情激荡,愣了半晌,喃喃道:“朋友,朋友?那位朋友该当是老夫啊,当年
和镜明大师在麓山比剑之后,老夫曾劝他找个传人传剑下去的,他传了你,又教你在
这个荒岛上遇见老夫,天意啊,真是天意!”

   

 

 第五十二章 三年

  石二郎并不知道佘天珏和镜明大师的过去,佘天珏将镜明大师当作剑术上的对
手,却始终无法超越,好不容易搜集天下剑术之精华,潜心悟出这攻剑之式,对手
却早已作古。石二郎见佘天珏一时感慨,心中不免有些茫然。 

  水月姬问道:“后来呢?”石二郎道:“镜明大师圆寂后,方丈就收我在身畔
,他见我还识些字,没事的时候便教二郎写字画画,过了二年,家里开了豆腐店,
生意红火起来,有了钱,于是爹爹就想法让我还俗了,还送我上私孰。”水月姬道
:“这也算是奇遇了。” 

  两人闲聊片刻,石二郎对佘天珏道:“佘老前辈,您问的问题晚辈已经据实说
了,不知还要依你一件事是什么事?”余天珏一笑,道:“臭小子,这么急干什么
?”石二郎道:“晚辈不是急,只是想快些知道。”余天珏道:“好,告诉你也无
妨,老夫要你做的这件事,便是拜老夫为师!”此言一出,石二郎顿时惊得啊出声
来。 

  佘天珏道:“怎么,臭小子不愿意想反悔了?”石二郎道:“不是反悔,佘老
前辈抬爱,二郎铭感五内,只是二郎根基太过浅薄,于武学一道知之甚少,怕学些
皮毛坏了您老人家名声。再说,二郎身中奇异果之毒,此生长短尚未可知,只怕到
时辜负了前辈的栽培。”佘天珏眉头一皱道:“倘若你知道过几天会死,是不是从
现在开始不吃饭?”石二郎闻言陡然一震,自省道:古人云,朝闻道,夕死足矣,
我却这般看不破生死,纵使明天便死了,今天还是要笑着多活一天,怎能坐在那里
等死?!况且,佘前辈一身功夫,若真能学个一二成,也不枉此生了。当下跪在佘
天珏面前,叩了三个响头,道:“师傅在上,受徒弟石二郎一拜。” 

  佘天珏笑道:“好,小子,你即拜老夫为师,总得有什么见面礼才是吧?”石
二郎一怔,问道:“前辈要什么样的见面礼?”佘天珏道:“你去山里打几只野兔
来烤了,等下我们好好地大快朵颐一番!”石二郎站起来摸摸脑袋道:“好,徒弟
这就去!”水月姬正想起身和他一齐去,佘天珏道:“水姑娘若是一起去了,只怕
老夫等到天黑连兔毛都等不到一根。”水月姬脸上微微一红,只得坐下道:“佘伯
伯又开月姬玩笑。” 

  待石二郎身形没入林中,佘天珏忽然长叹了口气道:“唉,这孩子,真是可惜
了。”水月姬一呆,问:“可惜什么?”佘天珏注视着水月姬缓缓道:“不妨实话
告诉你,二郎这孩子只剩下三年可活!”水月姬面色大变,娇躯一颤,道:“佘伯
伯不是说教他神解大法么,难道神解大法也没用?”佘天珏道:“练神解大法谈何
容易,江湖上知道这神解大法秘决的不在少数,可是近百年来有几个练成了?而且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机缘凑巧他能练成,那神解大法能转化真力,却不见得能化
解他身体中的那些奇异果的怪力。” 

  水月姬花容失声,颤声道:“那佘伯伯您是在骗石二郎,收他为徒也只是不想
令太他绝望?”佘天珏摇摇头道:“老夫是真心收他为徒,奈何奇异果在人的身上
与那猿猴身上的作用竟全然不同。”水月姬不知怎么流下泪来,道:“不是说最坏
的结果是三年以后二郎经脉爆裂变成废人么,佘伯伯怎么说他会死呢?”水月姬心
中暗想只要石二郎不死,哪怕手脚都不能动了,只要每天能见到他和他说说话也是
好的。 

  佘天珏道:“经脉爆裂而不死,百里无一,傻姑娘,佘伯伯也不希望这臭小子
死掉,伯伯还想要传他攻剑之式啊。”他拍拍水月姬肩膀道,有些伤感却又意味深
长地道:“不用太难过,佘伯伯我还不知活得过今年冬天不,三年时间不算太长也
不算太短,可以在这个地方做很多事情了!” 

  水月姬心碎欲裂,她和石二郎相处时间并不长,却觉得自己每天都想见到他,
每次和他说话,心里就有说不出的快乐,从来没有一个男人给自己这样的感觉,到
底是什么也说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喜欢他还是爱他还是真的把他当哥哥来看?现在
听说石二郎只剩下三年的生命,如何不悲伤。 

  回味着佘天珏刚才那句话,水月姬忍痛问道:“佘伯伯您刚才说,可以在这个
地方做很多事,是指什么?”佘天珏转过身子,背对水月姬沉默了片刻,仿佛自言
自语道:“三年时间,可以考虑为崔族留个后代了。”水月姬“啊”了一声,明白
过佘天珏的意思,一颗心怦怦乱跳,不知该说什么。佘天珏又道:“依我看,这个
岛上的瘴气每年都在减少,也许过不了多少年,你们就都可以出去了。” 

  两人没有再说话,只听见微风穿林而过的声音,水月姬心中想着石二郎,他那
无邪的笑容会永远消失成为回忆吗? 

  石二郎提着兔子回来,见水月姬眼睛红红的样子,吓了一跳,问道:“水姑娘
你怎么了,什么事情不高兴了?”水月姬怕石二郎看出什么来,低声道:“没啥,
刚才和佘伯伯说起崔族的往事来,说到痛处,忍不住伤心罢了。”佘天珏也忙道:
“是啊,是我不该逗水姑娘哭的。”石二郎举着手中的两只野兔道:“就是,都过
去了,来,为我们的食物高兴罢!” 

  水月姬忽然站起来道:“对不住,我今天有点不舒服,现在没了胃口,你们做
了吃罢。”说完也不看石二郎一眼,转身走了。石二郎心中奇怪,暗道:她这是怎
么了? 

  一连二天,水月姬几乎全天把自己关在洞里,很少出来。不过这二天里石二郎
倒是忙得够呛,佘天珏将神解大法的起式教了他,又拉他去练剑,好象恨不得把自
己所学一下子全都灌输给他一样。每次石二郎好不容易得空跑去山洞看水月姬,水
月姬却蒙头而睡,也不搭理他,弄得石二郎有些莫名惊诧,以为水月姬病了。他哪
里知道水月姬是哭肿了眼晴怕他瞧见。

   

 

 第五十三章 求欢

  神解大法的起式十分怪异,一般练气从气聚丹田开始,它却从气海开始聚气,
佘天珏自己没练过,所以也不可能给石二郎什么指导,好在石二郎经脉已通,真气
顺行逆行倒也圆转如意,佘天珏对他的进展虽吃惊不小,但还是觉得离练成太遥遥
无期。 

  这奇异果的异痛几乎每晚准时发作,石二郎内力提升以后也丝毫不能用来减缓
这份痛楚,那股怪力膨胀起来叫他想拿把刀来在身上戳几个洞就好,连肌肤也颤动
不已,似乎每个毛孔都在牵扯着往外扩张,偏生表面上没有任何异样。 

  这天夜里忽然下起雨来,淅淅沥沥,夹着寒风袭来,石二郎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他身上异痛刚刚发作完,心神疲倦,浑身摇摇摆摆,迷迷糊糊地准备吹灯睡觉,
忽然听得洞口有人“阿欠!阿欠!”连打几个喷嚏,吓了一跳,忙问:“是谁?”
那人却不做声,石二郎来到洞口,只见水月姬一身透湿地站在洞口,不由得大吃一
惊,一把将她拉进洞中道:“你疯了么,这么晚了站在外面淋雨干吗?”昏黄的灯
光摇曳,水月姬紧咬着双唇低头不语。身上衣衫被雨水打湿了,紧紧地贴着身体,
里面肌肤清晰凸现。石二郎只望了一眼便满脸通红,双目不敢直视,忙生了一堆火
,低着头道:“水姑娘你快烤干了衣裳,不然病了怎么办,是不是有心事?等下衣
服烤干了和二郎哥好好聊聊。”不侍水月姬回答,他走到洞口朝外坐下。 

  洞外风雨交加,洞内却悄然无声,过了片刻,石二郎只听得背后水月姬急促呼
吸起伏的声息,再无动静,他有些奇怪,出声道:“咳咳,二郎还是先到外面去回
避一下罢,水姑娘你再不将湿衣服换了烤干,明日必然会发烧。”正要站起来,背
后传来水月姬幽幽的声音道:“外面这么大雨,别出去,我信你。”接着背后传来
悉悉索索的声音,石二郎忍不住去想水月姬此刻的模样,一时心中绮念丛生,忽又
想起君子怎可乘人之危,忙端起心神来,默背唐诗分散自己心神。 

  过了良久,背后又是一阵寂然,石二郎打了个喷嚏,心道:这洞口还真有点凉
意,她衣物应该烤得差不多了罢,问道:“水姑娘衣服可曾烤干了?”背后水月姬
“嗯”了一声,石二郎这才转过身来,一抬眼,蓦地惊呆了! 

  只见水月姬站在火堆边上,全身赤裸不着寸缕,她本就美绝,这时更是说不出
的诱惑,火光下,一身肌肤透着缎子般的光彩,和那日在水塘边沐浴远远去看要不
同得多。石二郎闻到她身上幽幽的女人体香,一颗心咚咚直跳,结结巴巴道:“水
,水姑娘,你,你这是干什么?” 

  水月姬一下扑到他怀中,道:“二郎哥,你要了月姬罢!”石二郎只觉身体被
火烧了一般,身心激荡,一阵晕迷,水月姬双手箍住石二郎脖子,闭上眼仰起头来
一脸期待,石二郎瞧见她樱唇半张,红红的色泽就象熟透的苹果般鲜艳欲滴,脸庞
更是娇艳不可方物,一颗心剧烈燃烧起来。水月姬闭着眼,感受着他的心跳,绯红
了脸问道:“二郎,你喜欢月姬么,月姬做你妻子好么?”石二郎只想马上应她数
遍喜欢,一双手正要搂上水月姬的香肩,忽然想到她才说的妻子二字,心底蓦地一
痛,暗道:石二郎啊石二郎,枉你还自认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之书,怎可干出这种有
违道德人伦的事情来?你若是喜欢她就应该离开她,你只有三年的日子好过,怎可
害了人家这么好的姑娘!难道教她年纪轻轻痛苦一辈子不成? 

  石二郎强自克制住自己的冲动,轻轻推开水月姬。水月姬花容失色,流下泪道
:“二郎哥,你是嫌弃月姬么?” 石二郎低下头转过身去,道:“怎会,姑娘天仙
般人,是二郎配不上姑娘。” 水月姬从背后又抱住石二郎,把脸贴在他背上道:“
二郎哥,只要你喜欢月姬,月姬为你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 石二郎心中难过,一
阵冲动,差点心软,他先前病痛发作过,暗想,如果让水月姬每天看到自己的那般
模样,更会替自己难过,而且三年之后到底是什么样子还不得而知,当下硬起心肠
道:“水姑娘是有身份来历的人,可以说公主之后,二郎不过是一介豆腐郎,能认
识水姑娘已是二郎的福气,怎敢再有非份之想。” 水月姬伤心道:“你骗我,二郎
,你心里不是这么想的!如果在这山上永远都出不去了,二郎哥也不要月姬么?”
 石二郎道:“不会的,我们肯定能出去。”他说完,拉开水月姬的胳膊,径自走出
洞去,身后传来水月姬呜呜哭泣的声音,他硬起心肠头也不回地走入黑暗之中。 

  冷雨落在石二郎身上,他却全无感觉,心也变得冰凉,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爱
着水月姬,但是他却知道自己是那么渴望得到她和拥有她。他现在只想强迫自己忘
记一切,至于真正想爱的是什么,能不能去爱,已经变得遥远和不重要了。此刻,
对于石二郎而言,爱如果不是一种伤害,那就是一种自伤。 

  第二日雨停,石二郎和水月姬两人均发起烧来,石二郎烧得犹重,浑身滚烫,
水米不进,水月姬亦是病得不轻,卧床不起,佘天珏心中奇怪,怎么发烧也会传染
的么?石二郎烧得虽厉害,好得却比水月姬快得多,过二天便没事了,水月姬却持
继了数十天才好.两人再见面,谁也不提那天晚上的事情,只是石二郎觉得水月姬眼
中总有一丝淡淡的哀怨,心中歉疚,却也不后悔。 

  这些日子,石二郎练了那神解大法后,觉得自己性情似乎变得有些暴躁,他并
不知道这神解大法乃是邪派心法,对人心性有极大改观,幸好他本质淳良,又以孔
孟之道要求自己,才使自己没有被邪念、贪念、欲念牵引而走火入魔,练神解大法
入门的第一关竟让他轻松过了。

   

 

 第五十四章 喜脉

  水月姬病热刚好,忽然又不舒服起来,时不时的恶心作呕,佘天珏替她把了回
脉,对着石二郎呵呵一笑,道:“恭喜了!”石二郎奇道:“水姑娘身子不舒服,
何喜之有?”佘天珏道:“臭小子,你还装傻,水姑娘有身孕了!”石二郎和水月
姬均是大吃一惊,俩人对望一眼,石二郎道:“师傅您是不是弄错了?”佘天珏道
:“老夫虽不是郎中,这脉象之学还是会一点,是否喜脉还是分辨得清!” 

  水月姬低下头去,只有她自己知道,祭猿神的前夜,她和甘大伟有了最后一次
温存,没想到就有了他的血脉。心中愤恨后悔都有,象打翻了五味瓶。 

  石二郎一脸茫然道:“怎么可能?”佘天珏道:“你这臭小子怎么那么害羞,
男子汉大丈夫敢做敢当,你即然做了还怕担担子不成?”石二郎正要辩解,瞧见水月
姬脸上有凄楚之色,心中一痛,暗想:何必再去揭水姑娘的伤口,她这一生也端的是可
怜,好不容在这里有了安静的时刻,却又发生这等事情。他当然也猜测到了她腹中的
珠胎与那甘大伟必有关联。当下道:“师傅您放心,二郎我敢做敢当,只要有一口气在
,一定好生照顾水姑娘,不叫她受一点委屈!”水月姬感激地望了一眼石二郎,心中难
过,他只剩下三年的光阴,老天爷安排真是不公!

  此后一段时间,石二郎除了学剑练功外,对水月姬照顾得更是无微不至。佘天
珏心中叹息:这小子真的不错,可惜命短。 

  这天,石二郎怕水月姬一个人在洞里闷得慌,用竹子编了些蚱蜢之类的小虫子
送了过去,水月姬甚是喜欢,忽然忍不住悄悄问石二郎道:“二郎,你那天为什么
不在佘伯伯面前坚持下去说孩子不是你的?”石二郎浅浅一笑,道:“水姑娘你即
然不愿意提,自是有自己的道理。”水月姬低声道:“谢谢。”石二郎道:“这有
什么好谢的,水姑娘把二郎当哥哥来看,哥哥照顾妹妹本是应该。” 

  水月姬呆了片刻,又问道:“那我该不该要这孩子呢?”石二郎吓了一跳,道
:“你想干什么,难道想打了这孩子不成?”水月姬有些游疑地点点头,道:“一
想到是他的孩子我就——”石二郎忙道:“怀壁其罪,孩子总是无辜的,何况他已
经是一条生命了。” 

  怔怔地望着石二郎, 水月姬似乎自言自语地道:“月姬现在已是残破之身,为
什么当初不是先遇到二郎而是他呢?”那个他自然指的是甘大伟。 

  石二郎有心安慰却不知说什么好,隔了片刻才道:“二郎一直把姑娘当作天人
来看,能每天这样陪着姑娘已是奢望了。”水月姬神色有些黯然,道:“月姬知道
,二郎哥是一个好人,不想去伤害任何人,可是,你若不是在伤害自己,便是心里
根本就没有喜欢过月姬。”这话是她的心里话,不知怎么就脱口而出,连她自己都
吓了一跳,石二郎心中一痛,只想哄她高兴,忽地道:“不是这么回事,二郎三年
以后若是没事,便娶了水姑娘!”水月姬一脸欣喜,道:“此话当真,可不许抵赖
!”石二郎点点头,水月姬神色忽地一暗,两人各怀心事,不知说什么才好。 

  天气慢慢转冷,石二郎跟着佘天珏学剑进步奇快,他内力增长之后,对原来的
剑式有了不少的新认识,和佘天珏的对练也渐渐占到了上风,毕竟佘天珏失了腿脚
大大影响了剑式的施展,即使石二郎同样使用竹枝,他若不用到七成以上的内力,
已不是石二郎的对手,佘天珏一脸赞赏道:“臭小子,你现在若是踏入江湖,保证
会引起武林中不小的震撼。” 石二郎道:“为什么?”佘天珏道:“单论剑式的精
妙,守剑之式和攻剑之式已经罕有匹敌,何况你两者都已学会,惟一不足的地方是
你的修为太浅,内力基础太差,虽然奇异果帮你增加了二十年功力,但只是追上普
通人的修炼,出剑之时也不够凌厉,碰到刀族朴成义那样的顶尖高手,还是尽量跑
得远远一点为妙。” 石二郎呵呵一笑道:“只求自保,二郎可不想招惹那些江湖是
非。” 佘天珏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有这份心固然可喜,不过有的时候杀
人也是为了救人!” 石二郎心中一凛,暗想:救人就一定要杀人么,我可不想去杀
人。 

  佘天珏挥动手中竹枝,道:“当年镜明大师对曾我说过,守剑之式本无招,攻
剑之式应无形,所以我从无形出发,自创了这些剑式,这八十一式变化说是有形,
其实无形,你要好生体会!”石二郎点点头,道:“弟子记住了。”佘天珏仰天长
叹一声,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为师该教的也都教了你,以后的路要靠
你自己去走啦。”石二郎惊异道:“师傅何出此言?”佘天珏有些感触道:“没什
么,人老了,去日苦多,一时伤怀罢了。” 

  白驹过隙,时间流转,倏忽间已过了数月。天空忽然飘起鹅毛大雪,整个后山
一夜间变得银妆素裹起来,早上爬起,石二郎见得外面的景象,忍不住赞了一声,
来这后山这么久,他竟很少注意到这山林的景致,原是极幽极美。他有些担心水月
姬,天气如此寒冷,她是否会冻着?要知道水月姬肚子在一天天隆起,她是不能再
有什么闪失的。 

  石二郎每日身受奇异果之怪力折磨,每到夜里,心情特别郁闷,神解大法愈练
到后面进展也愈慢,几乎令他失去了信心,但是又不能不练,因为佘天珏再三关照
,这神解大法一旦开始便不能终止,否则便有极大的危险。好在他心胸开阔,诸多
痛苦,醒来时便抛诸脑后,只要每天都能过得这般充实,开心一天便算一天。

   

 

 第五十五章 揭密

  石二郎走到外面,深吸一口冷气,只觉胸臆间舒畅无比,忽见一条人影从雪地
那端急急走来,正是水月姬。天寒地冻,她在雪地上拖出一串长长的脚印,一见石
二郎竟加快速度奔了过来。石二郎吃了一惊,忙迎上去道:“你怎么了,一点都不
注意爱惜自己,这么冷的天气出来乱跑,小心别冻出病来!” 水月姬鼻子冻得红彤
彤的,煞是可爱,她无比兴奋地对着石二郎轻声叫道:“我知道《上玄》的秘密了
!” 石二郎不敢相信,道:“什么?《上玄》的秘密?!” 水月姬加重语气重复
道:“不错,我终于知道《上玄》的秘密啦!佘伯伯说得没错,那秘密便是种在月
姬身上了!” 

  石二郎忙拉了水月姬进洞,生起堆火来,对她道:“恭喜你了。” 水月姬奇道
:“二郎,难道你不想知道这秘密么?” 石二郎道:“不是不想,只是二郎始终是
局外人。” 水月姬道:“人家一知道这秘密,第一个便想到跑来找你,还说把我当
妹妹,答应陪我一起找到《上玄》的秘密,原来全部都是在骗月姬!” 

  石二郎道:“水姑娘多心了,你如此信任二郎,叫二郎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何
况我们还有三年之约呢。”水月姬脸色转变过来,心道:有时候真的不知道他肚子
里在想什么,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从来就闷在心里,莫非他是知道自己只有三
年之期了才这么说的么? 

  停了一停,石二郎忍不住问道:“姑娘是如何发现这《上玄》的秘密的?”水
月姬脸上飞过一抹红,道:“我们崔族隐居到中原以后,多少年来有一个这样的规
矩:凡生笫一个女孩,必须随崔姓,月姬其实姓崔而不姓水,姓水只是为了躲避追
杀掩人耳目所用。”石二郎道:“只是二郎叫惯了水姑娘,怕一时改不过口来。”
水月姬道:“不用改啊,改了我怕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石二郎第一次听她
开口说笑,心中很是高兴,道:“那要是生下是个男丁是不是可以不姓崔,不如跟
我姓石了罢,哈哈!”水月姬道:“好啊,说定了,就让他姓石!”她心里还是渴
望奇迹发生的,若是三年后二郎不死娶了自己多好。 

  石二郎道:“姓石也好,姓崔也罢,但这和《上玄》的秘密有什么关联?”水
月姬低下头去,摸着隆起的肚子道:“秘密就在这里!”石二郎吃了一惊,道:“
什么?”水月姬道:“上次佘伯伯说这秘密种在月姬的身上是一点也没错!” 

  石二郎有些糊涂,水月姬接着道:“因为崔族有一门独特的技艺,可以在人身
上写字!”石二郎道:“在人身上写字很稀奇吗,和纹身有多大区别?”水月姬道
:“一般的写字纹身自然不稀奇,可是这字写在人身上须等上个廿年左右,而且要
等到女子怀孕肚子胀起时才显现出来,这算不算稀奇?”石二郎恍然大悟,一拍大
腿道:“绝,真绝!” 

  水月姬又红了脸,低声道:“可是画在我身上的是一幅地图和一些标注的文字
,我想那必是埋藏《上玄》的地方,却要怎么取下来才好?”石二郎虽然写字画画
都在行,可是一想到要对着水月姬的肌肤去临摹,却又犯愁了,问道:“你自己能
照着样子画下来么?”水月姬点点头,道:“月姬试试,只是没有纸笔记录,好不
方便。”石二郎道:“这个容易,我做几支兔毛笔来,兔血可做墨水用,你先画在
兽皮上,等下我再用火把剑烧热烙上去便成!”水月姬点点头表示应允。石二郎道
:“要不要把这个秘密告诉师傅去?”水月姬道:“不若暂时保密,须得找个机会
让他惊喜一下才好。” 

  过了两天,水月姬将地图一点点描了下来,石二郎将它烙在兽皮上,两人仔细
看了半天,根据标注,这地图上有一大一小二处位置,大图标注的是长白山脉的某
一处,另一处竟是在长沙岳麓山的禹王碑附近,石二郎道:“奇怪,怎么会有二处
地方?”水月姬想了想,道:“会不会是我的先人中已经有人去找过这个秘密,并
且转移了一部分来湖广地区,所以在这图边上又加了一个小图?”石二郎道:“有
这个可能,你看岳麓山的这个图画得十分简单,而这个长白山的地图却标注得很规
范,我以前见过一张行军图,也是非常的工整,你的先祖即然是个行伍出身的将军
,身边的人画这样的地图自不在话下。”水月姬道:“那照你的推算是岳麓山那边
藏的会是什么?” 

  略一思索,石二郎道:“麓山那边估计藏匿不了什么大的物事,可能是一把钥
匙或一本书之类的小东西。” 

  水月姬点点头,道:“我现在只想马上出去找出这秘密就好,看看到底是什么
!”石二郎道:“你现在须好好休养,等孩子生出来以后再说。而且,我觉得就算
找到《上玄》,也不一定能解开里面的秘密,如果姑娘前面推算得没有错的话,你
先人中已有人去找过这个秘密了,可是并未解开它来。” 

  水月姬想了想,道:“嗯,月姬以为有了这图便可以解开一切,听你这么一说
,又教我全失了信心。”石二郎道:“我也只是胡乱推测,说不定远没二郎讲的那
么复杂。”水月姬道:“那也难说,说不定更复杂,要不这么多年下来,先人为什
么不解了这秘密,须知时间过得愈久,这秘密也可能愈没有价值!”两人说了半天
,还是得不出什么结论。 

  天气寒冷,两人说话不断哈出一层层的白气来,石二郎道:“这山里条件太差
,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水月姬望定石二郎道:“我忽然觉得住在
这里也没什么不好,又安静,又自在,要是没有《上玄》这回事,在这里住一辈子
我也愿意。”石二郎闻言不知为何,心中竟是一动。 

  寒冷的季节持续了几个月,天气渐渐转暖,水月姬的肚子也越来越大,连走路
都要撑着腰走。石二郎的内力提升颇快,他经脉开通,练起气来,竟事半功倍,叫
佘天珏大跌了眼镜。只是他练那神解大法仍没有什么进展,似乎停在某个位置不再
前进一般。 

  这天正午,阳光甚好,三人没事坐在洞口闲聊,忽听得远处传来轰轰轰数声巨
响,三人吓了一跳,石二郎忙站了起来手搭凉篷眺望,那巨响声是从前山崖壁那里
传来,才静得片刻,又是数声巨响,那二只巨猿显得焦躁不安起来,喉咙中发出低
低的嘶吼,似乎想去看个究竟,佘天珏面色凝重,对巨猿一挥手,道:“你们到山
坳里去呆着!” 待那二只巨猿摇摇摆摆起身去了,才对石二郎和水月姬道:“有人
在外面炸山,似乎冲后山而来。”话音未落,那边又是几声巨响传来,只见那边崖
壁似乎松动起来,有石块在往下滚落。 

  石二郎喜道:“那感情好!我们有希望出去了,只是不知道谁在炸山?”佘天
珏和水月姬对望一眼,水月姬面带惊恐,不知怎么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脱口道:“
鬼剑龙族?”她这一生中几乎有一半的时间都在鬼剑龙族的追杀中度过,鬼剑龙族
四个字是她最大的梦靥。

   

 

 第五十六章 剑士

  石二郎皱了眉头道:“哪个鬼剑龙族,就是一直追杀你的那个组织么?”水月
姬点点头道:“不错!”她心中一直觉得除非找到自己的尸体,否则,龙族的人是
绝对不会善罢干休的。只听那边又是几声轰响,有巨石滚落崩裂的声音,佘天珏道
:“咱们先躲起来看看是些什么人炸山进来。”三人找了个地势较高的地方藏了起
来,石二郎手持宝剑,紧张得有些发抖,他这口宝剑进山以后倒是被他充分利用,
削竹劈柴练剑都是用它。 

  过了片刻,远处竟有人语传来,只是距离尚远,石二郎听不清楚,佘天珏皱了
眉头,他功力深厚,听风辨形,已听出对方的一些讯息,他低声道:“这些人一共
有十五六人左右,都带了家伙,在朝这边搜索过来。”石二郎和水月姬各自担心住
的山洞会否被发现,发现以后该当如何,佘天珏低低道:“如果真是龙族的剑士,
他们中有一人可能是一级剑士,其余顶多为三级剑士,二郎,等下要看你的表现了
。”石二郎问道:“我什么表现?”佘天珏道:“如果真是龙族的剑士,我们一个
也不能放他们走!”石二郎一怔,见佘天珏目露凶光,暗道:不放他们走,难道是
杀了他们么? 

  过了片刻,那些人搜索到了附近,石二郎胸口咚咚直跳,只听有人语声传来,
“都说这后山乃死亡之地,我看不象,倒象是个幽静的所在。”另一人道:“最近
常有人在白天看见这边有烟升起,晚上又隐约有火光点燃,所以估计这后山可能有
人在居住。你说那水月姬是不是真还活着?” 

  听他们竟然提到了水月姬的名字,三人脸色均是一变,这些人果然是冲着水月
姬而来。 

  那些人越走越近,石二郎瞧见他们身着紧身玄色衣裤,个个手中提着宝剑,呈
扇形朝这边包抄过来,已清晰可见他们的容貌。水月姬朝佘天珏点点头,意思是这
些人正是龙族的剑士,她经历过太多这样的追杀,此刻反倒不如石二郎紧张。 

  只听不远处有人一声轻呼,正是发自水月姬住的山洞那边,接着有人上来道:
“启禀都爷,属下几人发现那边有一个山洞,里面有不少女人用的物事,洞口还刻
了三个字叫作临仙居!”石二郎心头一跳,心想:终于被他们发现了。佘天珏贴到
他耳边轻轻道:“这些人都是龙族的剑士,等下你在前面吸引他们的注意力,若是
交手,出剑决不可容情,一定要狠,我从后面悄悄杀过去,一个都不能让他们跑掉
!”说罢,身形悄然无声飘了出去。 

  石二郎从未经历过这种阵仗,脸色有些苍白,忽觉左手一片温热,转头一看,
水月姬一双秀目望着自己,她握住石二郎的手,朝他点点头,石二郎血往上涌,只
要保护得她的周全,自己再豁一次出去便又怎样! 

  那些人中为首一人年纪稍大,只听他冷哼一声,道:“看来龙爷分析得没错,
水月姬果然还没死,只是不知给她陪葬进来的那个臭小子死了没有?”石二郎知道
他所提的那人是自己,听他也叫自己臭小子,心中蓦地来气,提口真气,从上面一
跃而下,一下落在那人面前,道:“臭小子命大,还想多活几年!” 

  那些人俱都大吃一惊,只觉眼前一花,面前忽然就多了个人,为首那人虽然吃
惊,却并不意外,只听他道:“好,活着就好,你就是那个不知死活敢挡甘大伟马
车的臭小子?快说,水月姬在什么地方!”石二郎心想,佘天珏要自己吸引他们的
注意力,须得拖延一些时间,当下道:“说了又怎样,不说又怎样?”那人冷然道
:“说了,给你一个痛快,不说,要你慢慢的死!反正这地方不大,我们迟早能找
到她!”石二郎哈哈一笑,他见佘天珏悄悄出现在那些人的身后,凌空虚点点倒一
人,其余人注意力都在石二郎身上,竟没发现有同伴软倒,口中道:“这么说我正
反都得死?”那人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石二郎道:“你们还算不算是人,还有没有
一点人性?”那人哼了一声,一挥手,他身后立刻窜出二人,也不打招呼,一剑径
往石二郎胸口刺去,石二郎虽然心有准备,但没想到他们一上来出手就是这么绝的
杀招,连点盘旋的余地都没有,忙出剑相迎,幸亏他在后山这七八个月里剑术武功
上已经脱胎换骨,不然就这一下,只怕不死也已重伤。 

  石二郎心中有气,这些人怎么出手连招呼都不打,简直卑鄙,当下一剑挥出化
解了这招,同时攻剑之式展开,剑花一颤,往两人肩头刺去,那两人浑然不惧,竟
丝毫不惧自身死活,又是一剑往石二郎胸口刺去。石二郎毕竟宅心仁厚,他出剑只
是想伤对方,所以出手部位并非要害,但是那两人全不领情,似乎只想一剑杀了他
。石二郎只得闪避,那两人随身跟上,剑尖又毒蛇般刺向了他的咽喉。攻剑之式和
守剑之式的要诀都是不能失势,石二郎一念之差,顿时将自己陷入到苦境中,加上
他还没有一对二的经验,石二郎只得身形暴退,堪堪避过他们这第二剑,那两人第
三剑又已攻到! 

  为首那人看得眉头微皱,暗道:听说这个挡马车的小子不懂武功,怎么身手这
么不凡,两人夹攻之下居然还能避开去。当下再一挥手,又有两人夹攻上去。 

  石二郎退到一堵石壁前,才将将接住他们攻来的第三剑,正待喘口气反击,哪
知又有两人挥剑而上,这下左右受敌,情势岌岌可危,他后悔没有听佘天珏的话,
出剑决不可容情,因为对方人多,你不出奇不意先放倒几个,局面就会非常被动,
更何况,这些人出手歹毒,只想置他于死地。石二郎勉强接了三剑,只觉喉头一凉
,第四剑已触及咽喉,心念电闪道:难道自己就这样死了么? 

  石二郎正待闭上眼等死,只听“嗷”地一声,那出第四剑之人蓦地一声惨叫,
连人带剑被劈了出去!关键时刻,佘天珏顾不得再背后偷袭,一记劈空掌开出,先
救了石二郎。 

  佘天珏这一现身,其余剑士均骇了一跳,这才发现己方不知何时竟少了三人。
为首那人异常冷静,他虽奇怪这不知名的老者的来历,见他武功奇高,也不多话,
一挥手,剩下剑士俱都围上了佘天珏,手中宝剑全往他身上刺去,佘天珏先前已捡
了柄剑在手中,当下一声清啸,身形飘忽,高接低挡,那些剑士人数虽众,却一时
也奈他不何。但佘天珏却无闲瑕再顾及到石二郎这边的局势。 

  石二郎面对剩下三名剑士,他吃了一次亏,还窝了一肚子火,眼见佘天珏那边
陷入重围,觉得都是自己不好,他读过书,凡事恪守君子之道,总以为你不仁,我
却不能不义,但现在若和这些人讲道义,自己死了不打紧,到时教水月姬落入他们
手中,则不知要受多少非人的折磨。

   

 

 第五十七章 反击

  身子一动,石二郎默念守剑之式的剑诀,斜斜踏开二步,那三人提剑正想往石
二郎身上刺去,他这一动,位置选择恰到好处,居然让那三人排了个队,一时间变
作只能一个一个和他对剑而不再形成合围之势。石二郎口中叱道:“去死罢!”攻
剑一式朝最近一人胸口刺去,刚才这人一出手也是刺的自己胸口,他这是以彼之道
,还施其身。那人毫不惧死,竟不躲避,反手一剑直刺石二郎咽喉,大有同归于尽
的态势。石二郎手下再不容情,一剑刺入那人心口,那人才出剑出了一半,身子顿
时僵在那里,一脸痛苦愕然,石二郎第一次体会到将剑插入人身体的感觉,觉得那
一刻剑尖随对方心跳数下而静止。 

  容不得石二郎细想,那中剑剑士身后两人一左一右挺剑刺来,石二郎抽回剑,
斜侧踏开二步,将那两人又置于排队之势,他即巳开了杀戒,第二剑便不再犹豫,
“扑”地一剑将第二人喉头刺个对穿,口中还道:“对不住,是你想杀我在先,我
是不得已!”他顷刻间击杀二名剑士,为首那人本在旁观看,这时心中万分震撼,
须知龙族即使是三等剑士,也无人敢小觑,因为他们出手只顾杀敌,心中无我,象
现在这样一击被杀的情景他几乎不曾遇见。 

  第三名剑士丝毫不受同伴的影响,似乎死人的场合见得多了,仍旧扑上来一剑
照石二郎心口刺去,石二郎没想到自己霎间连杀二人,自信心大盛,守剑之势的反
击展开,只见他身形微动,对方一剑刺空,正要转身再攻,忽觉心窝一阵剧痛,全
身力气顿时消逝得无影无踪,垂头一看,石二郎的剑竟已刺穿自己的胸膛,石二郎
见他瞳孔乍一收缩,又慢慢放大,道:“对不住,我没想杀你啊,我只不过摆了个
剑式,谁叫你自己那么猛,硬要撞上来,不能怪我!”可惜那人已听不见他说什么
,石二郎剑一抽出,那人便如泄了气的皮囊,胸口鲜血狂喷,一头栽倒在地。 

  连击三人,石二郎这才感觉到后怕,心中喊了一声“妈呀!”连退三四步出去
,抬眼一看,佘天珏那边却是陷入了苦战,围攻他的共有九人,佘天珏攻剑之式虽
然厉害,却腾不出手来进行还击,石二郎冲上前来,叫道:“哎,你们分几个人出
来杀我吧!”他觉得即使杀人也要光明正大,不想背后偷袭。那些人一声呼哨,立
时分出三人合围过来,其实石二郎就算不出声打招呼,他们一样也会过来对付他。
 

  石二郎长剑一抖,跨开二步,又站到三人平行的位置,这次他出剑有把握多了
,攻剑之势展开,扑地一剑刺中最近一人胸口玄机穴,却并未一剑贯穿他,那人闷
哼一声倒地,石二郎如法炮制,接着二剑点倒其余二人。再看佘天珏那边,少了三
个对手围攻,顿时轻松了许多,掌劈剑刺,接连放倒四人。剩下二人兀自不知死活
,依旧抢上来攻击,佘天珏腾出手来,凌空虚指,顿时封了他们的穴道。 

  为首那剑士脸色大变,原本今天只是带着疑问奉命来察看一番这后山,来的并
非一流剑士,谁曾想遇到如此强敌,自己这边人数虽多,却是一败涂地,他想也未
想,几个起落朝炸开的崖壁处奔去。佘天珏忙道:“快拦住他,不能让他跑了!”
 

  石二郎提剑追去,那剑士轻功甚佳,身形极快,但对地形远不如石二郎熟悉,
才入林中窜得没多远,就见石二郎好整以暇地在前面拦住了去路,那剑士忙朝侧面
奔去,转了几个弯,每次都迎面撞上了石二郎,石二郎开口道:“你还是乖乖投降
罢。”正要逼上去,只听得外面佘天珏一声尖啸,接着有巨足声响起,原来那巨猿
呆在山坳中嫌闷,竟自跑了出来。 

  那剑士面色一变,他尚不知巨足声为何怪物,只是时间紧急,提起剑摆出个拼
命的架式来,石二郎跨上一步,还未出剑,那剑士迎面忽地一剑刺来,他这一剑比
前面那些剑士强得太多,石二郎毕竟没有经验,先前见他绕开自己,以为他是怕了
自己,有些托大,哪知道这剑士刚才是故意示弱,目的就是要叫他猝不及防。 

  石二郎剑都没端起,那剑土的剑风就已临面而至,石二郎大惊,没想到对方出
剑竟是快捷如电,想都未想身子只有往下一矮,只听“夺”地一声,那剑士这一剑
贴着他头皮插在他身后一棵树上,心道:好玄!那剑士这一剑极少失手,想不到这
小子居然闪了过去,只是石二郎蹲得太过用力,竟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剑也脱手扔
到一边,那剑士冷笑了一声,道:“小子,到阎王那报到去罢!”拔出剑来,正要
往石二郎身上刺去,只见石二郎没有躲闪害怕的意思,反而惊异地看着自己背后,
他心中发毛,只听背后一声怪吼,蓦地转过身来,只见一左一右不知何时站了两只
巨猿,正鼓起眼晴敌视地望着自己,心中立刻惊骇到了极点。 

  石二郎道:“大黑二黑,抓住他,别叫他跑了!”石二郎这多半年以来和这巨
猿己厮混得极熟,他可不象佘天珏那般整天叫他们黑丑,那两只巨猿极通人性,早
已把石二郎当主人来看,适才见这剑士拿剑对着石二郎不利,已是暴怒,就算石二
郎不开口,也是不会放过他,那公猿怪吼一声,蓦地一巨灵掌横拍过来,这剑士惊
吓乍醒,忙提剑去拦,却哪里拦得住,他若是象石二郎笫一次那样去刺巨猿的掌心
或许还有点效果,此际,他只觉一股大力扫来,整个身子顿时横飞出去,也是他命
里该绝,侧面乃是一堵石壁,这巨猿何等力大,一巨灵掌将他拍到石壁上,顿时拍
成肉酱,变作一幅壁画!

   

 

 第五十八章 出山

  石二郎皱起了眉头不忍卒看,心道:真是报应,他开先想要自己的命,没想到
现在却死得这么惨。他站起身形和两只巨猿一起回到刚才激战的地方,佘天珏和水
月姬正在等他,一见他面便问:“那人呢,跑了?”石二郎摇摇头,道:“他已经
死了。”想起今天自己不得已杀了三人,心中自感罪孽不浅,心情显得十分沉重。
 

  佘天珏道:“刚才这些点倒的剑士,竟是十分的强硬,老夫想问他们几句,哪
知一个个都咬破口里的毒牙服毒死了!”石二郎想起那次救洞庭帮刘五爷时,那三
个剑客也是服毒自尽,暗道:我虽未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些杀手固然可恨
,他们背后指使的主谋才是真正的罪魁祸手。 

  佘天珏望了望天色,对石二郎道:“你赶快去检查下一下地上的那些尸首,记
住,每人补上一剑,千万别漏了活口,不然,他记下了我们的容貌回去就麻烦大了
。对了,你看看那些尸体上有没有银两什么的,我们出去后用得着,月姬和我去山
洞收拾一下,这里不是久留之处,我们须得马上离开,越快越好!”他们以前在追
杀中度日,这种事情十分平常,石二郎点点头,他来到地上那些尸体旁,只觉一阵
晕眩作呕,闭上眼睛胡乱搜了几下,先是摸出些鹘子之类的赌具,又摸出些银两银
票来,加起来倒也不少,至于佘天珏说的给每人补上一剑,他却是忘记得一干二净
。 

  石二郎回到洞中发了片刻呆,想想这半年多来的经历,恍如一场梦,除了那本
《史记》他也没什么物事可拿,出洞来到塘边,佘天珏早已在那里等得不耐烦,劈
头就问:“水姑娘呢,怎么这么慢,难道是属蜗牛的不成?”正说话间,只见水月
姬提了一大包东西出来,佘天珏皱眉问道:“拿这么多东西,都是啥玩意?”伸手
一抖,掉出几样竹子编的小虫小动物来,石二郎一见,都是些自己平常没事给她编
的小玩意,道:“拿这些干吗,你若喜欢,出去我再给你编就是了。”水月姬低低
道:“我喜欢这些,舍不得扔在这里。”佘天珏叹口气,道:“还不赶快走,等龙
族的那些人卷土重来,谁都走不了!” 

  三人向炸开的崖壁处行去,那二只巨猿似乎知道他们即将离去,口中呜呜嘶吼
,象人一样流下泪来,佘天珏和它们相处十多年,虽然平常对它们呼来喝去,那份
感情几乎是相依为命,此刻即将离去,心中无限伤感,一挺身飘回去一个身上拍了
一掌,道:“你们两个黑丑别难过,老夫有空便会回来看你们,这些年你们也受了
我不少坏脾气,你们,原谅老夫了罢!”他说到这里但觉喉咙里似有东西堵着一般
,不敢再说下去,生怕控制不住情绪而流下老泪来。石二郎也走上去贴着那巨猿身
子道:“二黑,你还怪不怪二郎将你的手刺伤,等二郎外面事了,再来这里陪你们
好不好?”水月姬更是忍不住掉下泪来,那二只巨猿难过地呜呜了几声,蓦地发足
朝林中奔去,三人呆了片刻,才默默地朝崖壁缺口处走去,石二郎走在最后,踏上
缺口的瞬间,他忍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却见那二只巨猿并未跑远,兀自在林间探
出头来向他们张望。 

  出了缺口来到前山岸边,望着滔滔湖水,几人好象隔世为人一般。前山坟墓颇
多,石二郎等了半天,才等到一条载人来扫墓的船,他背着佘天珏先踏上去安置好
,回头又去扶水月姬上船,船夫一脸奇怪的眼神望着他们,心想:这三个人打扮真
怪,不知是从哪个乡里赶来的,一见到水月姬绝美的脸庞,顿时被她的秀美惊得呆
了,竟半天没合上下巴。水月姬忙低下头去,心道:等下上了对岸先要买条围巾将
脸包起来才好。 

  进了岳阳,几人各自买了套衣服换了,佘天珏道:“岳卅府这地界不宜久留,
咱们须得尽快离开才好,说不定龙族在这里也有根基。”水月姬想起这里是甘大伟
的巢穴,到处是他的势力,万一被他查到就麻烦了,当下点头同意,石二郎见水月
姬肚子老大,一副困倦的模样,心中暗忖:若是带着水月姬到处奔波,对她身子只
怕不利,当下道:“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月姬有孕在身,师傅
腿脚不便,我们走得再快,也不会有他们追得快。不若找个地方住下来,这岳州府
人口众多,龙族在势力再大,也不是地头蛇,要在岳州府二十多万人中找到我们,
等于大海捞针,不如先静观其变再说。”佘天珏想了想表示同意。石二郎道:“我
这里有个朋友叫李同淼,家境颇好,在衙门谋个文差,清闲时刻喜欢喝酒吟诗作画
,以前来长沙时都住在我家里,他几次邀我来岳阳小住,我生意忙没走得开,不如
去找他帮忙找罢,这人很豪爽,而且十分够朋友。”石二郎喜欢结交各种朋友,要
不当年曾老夫子等人也不会把他当作忘年交,水月姬佘天珏自无异议。 

  那李同淼倒也好找,到衙门一打听,人人都知道,几人没费多大气力便找到了
他,李同淼见到石二郎,大喜过望,道:“石兄,怎么大半年没有音讯了?写了几
次信也不回!”一见水月姬,大吃了一惊,摸着脑袋道:“哈哈,我明白了,娶了
这么漂亮的妻子,心里哪还有我这个老朋友。” 

  石二郎一拱手,编了个慌道:“哪里,实在是不好意思,内人身子不便,想来
岳阳求医,想麻烦兄长帮忙找个住处。”李同淼一拳捶在石二郎肚子上,道:“到
了李某的地盘还要到外面找地方住,是不是瞧我不来啊?我家虽然不大,腾几间屋
子还是有的。要是觉得不便,我城郊还有一套老宅,你们图清静,住那亦可,反正
也是闲着。”石二郎道:“那就多谢李兄了,内人喜静,我们住到城郊去罢。” 

  水月姬听石二郎称她内人,心中欢喜,禁不住轻轻拉住他衣袖,将头枕在石二
郎肩上,石二郎脸上顿时发起烧来。

   

 

 第五十九章 遇盗

  三人在李同淼的老宅住下,石二郎对李同淼找个托辞要他替自己行踪保密,李
同淼心中虽有些奇怪,但还是一口答应了。住了几天,原以为外面会有所动静,哪
知并没有关于洞庭山上的谣言,石二郎几人心中颇为奇怪,难道后山炸开了口子竟
没有人发现么? 

  过了几日,水月姬悄悄拉过石二郎道:“二郎哥,有佘伯伯在这里保护我,我
想你回长沙府一趟!”石二郎道:“做什么?”水月姬掏出那张地图给石二郎道:
“这上面图有关于《上玄》的秘密,有一半在岳麓山上,我想你回去看看。”石二
郎把地图接过来仔细看了一遍,递回给水月姬道:“我记下了。”他牵挂自己的豆
腐店,大半年没回去,不知店里情况怎么样了,忽然想起夏婵儿,心中怦地一跳,
这么久了,也不知道夏家小姐嫁人没有?水月姬收好地图道:“那就辛苦你了。”
 

  石二郎点点头,道:“没什么,但是我走以后你们千万小心,没事别到出去露
面,搞不好外面现在是表面平静,万一我十五天之内回不来,你们须马上离开这里
!”水月姬道:“别乱讲,你肯定能回来,你答应和我一齐去找《上玄》的秘密的
,可不能反悔!”石二郎点点头道:“好,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当心为好
,万一我十五天内回不来也不代表我一定出事,到时我可以去长白山等你们,反正
你迟早会到那里去寻找地图标注的秘密的。”水月姬还待说什么,只见石二郎一本
正经的样子,只得点头应允。 

  第二天,李同淼知道石二郎要回去一趟,便让人找来一匹健马,递过缰绳道:
“石兄早去早回,有兄弟我在,这里的事你放心。”石二郎再三感谢,负剑上马,
水月姬望到他背影消失在路口,才怅然回身。 

  石二郎骑马走到正午,官道上行人却愈来愈稀少,正有些人困马乏,见到前面
有个山谷,心想到那边歇息片刻再走。打马过去,胯下坐骑忽然唏溜溜长嘶一声,
前足提起人立起来,差点把他摔下去,石二郎死死抓住缰绳,对那马道:“你干么
吓人!”话音未落,旁边树上忽然落下一人,这人轻轻巧巧落到石二郎身后马背上
,石二郎稍一犹豫,正要一肘击回去,身后那人也不知拿出什么东西来一下捂住他
口鼻,石二郎只觉一股冲鼻的味道吸进鼻中,身子一软,竟用不上半分力道,心道
:糟糕,碰到强盗了! 

  那人把石二郎丢下马去,呼哨一声,两边林子里跑出十几条汉子来,把石二郎
架起绑了,马上那人一个鹞子翻身落下,走到石二郎面前,笑眯眯的道:“小子莫
怕,爷们不是劫你的道,今天是爷们寨主的好日子,想请你去喝杯酒!” 石二郎见
那人年纪和自己相仿,脸型尖瘦,身材不高。他心中后悔,怎么自己这么不警醒,
若是碰到龙族的埋伏焉有命在?此刻,石二郎身子被绑有些惊疑不定,暗道:这些
强盗会请我去喝什么酒?那些人也不待他挣扎喊叫,拿个麻袋罩住他上身,象牵牛
一般牵了他往前便走。 

  深一脚浅一脚,石二郎跟着那伙强盗行去,因被麻袋罩着看不见路,几次绊倒
在石阶上,那伙强盗哈哈大笑,还故意带他往有大树的地方走去,石二郎注意了脚
下,却没有注意前面,“嘭”地撞上去,只撞得门牙松动,半天发不得声出。他心
里恨恨道:我若自由了,非要叫你们好看不可!只是刚才那尖瘦汉子不知道给他闻
了什么气味,身子软软的,竟用不上内力。上了一段山路,那些强盗拿他开心够了
,便互相间开起下作的玩笑来。石二郎听得恶心却又堵不住耳朵。 

  带着石二郎走了约莫一柱香的时间那伙强盗才停下来,就听有人对前面大声叫
道:“开门,是张六我。”接着是大门开启的声音,石二郎心中暗道:这里便是他
们的山寨了罢,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 

  入了山寨,有人替石二郎打开麻袋,那些人望着石二郎鼻青脸肿的模样又是一
阵哄笑。石二郎望了一眼四周,这寨子倒不大,对面有十几间石屋和竹棚,中间是
个练武坪,放了些刀枪剑戟石鼓之类的物事,眼前这些强盗人数不少,估计有百来
号人,要同时对付那么多人,石二郎没把握,心里改变了主意,暗中想着什么时候
力气恢复了就开溜。可是手脚绵软,丹田中没有一点真气。 

  擒石二郎的尖瘦汉子走上前来,道:“小子,今晚我们吴寨主大婚,抓你来是
要你小子作个公证,没办法,新娘子非说要有个寨外头的人来作个公证,否则死也
不从,你说你小子是不是命好啊?!对了,你小子倒是笑一个啊,咱吴寨主大喜的
日子,可不许挂这么个苦瓜脸!”石二郎只有苦笑,暗道:我命好,我命好就不会
是这个样子啦。那汉子捏住他下巴一脸奸笑道:“晚上好好听话,要你干嘛就干嘛
,寨主高兴了,兴许明天便将你放了。”那汉子说完,大摇大摆地走了,有人将石
二郎绑在练武坪的石柱上,便不再理他。石二郎出门到现在水米未进,一个人绑在
那里饿得咕咕直叫,他几次喊口渴,那些强盗却没一个理他。 

  石二郎绑在那里暗自聚气,聚了半天才聚了一点点,这样下去不知道要多长时
间才能解开,他不知道那些强盗给他闻的乃是一种苗药,唤作三日醉,常人须得三
天才能回复气力。他忽然想到神解大法乃是从气海开始聚气的,试了一试,没想到
竟然可以,石二郎站在那里聚气,突然发现前段时间几乎停滞不前的神解大法又进
入提升状态,心中惊疑起来,难道这神解大法练到后面应该站着提气么?思索片刻
,他突然醒悟过来,当神解大法进入一个新阶段以后,提气的姿势也是应该变换的
。如果一成不变坐着反而没有效果。他领悟到这一点,心中欢喜起来,用神解大法
将气灌回丹田,果然运气速度快多了。

   

 

 第六十章 新娘

  到了黄昏,整个山寨扬溢着喜气,也不知群盗哪里弄来些红绸和灯笼挂了,还
到处贴了大红喜字,那石屋前也摆上了桌椅,放上酒菜。 

  石二听得有人悄悄道:“平常抢个把女人,从没见咱寨主这么喜欢的,这回抢
的这妞好正点,瞧咱寨主动心的样子,简真是痴迷,非要正式娶了才罢休,我瞧着
她长得倒好,就是脾气好象忒火暴,只怕咱以后有得吃这未来寨主夫人苦头了!”
石二郎心中恍然大悟,原来这新娘也是抢来的,却要怎生解救她才好,开先他只想
自己溜走,现在听得他们这么一说侠心又起,决定救了这女子再走。另一人道:“
你小子敢打寨主夫人主意,咱寨主人再好也会打脱你小子两条腿。”前面那人吃吃
笑道:“咱说说罢了,要是真有那么漂亮的马子, 莫说两条腿,就是三条腿全断了
都心甘情愿!” 

  石二郎将气慢慢地回送丹田,觉得大概恢复了三四成的力道,用剑应该没什么
大问题。正在盘算下一步要如何做,有人过来替他松了绑,将他带到酒席的位置坐
下,那擒他的尖瘦汉子挨着他坐着,道:“你小子识趣些,等下出来时嘴巴要甜一
点!”他把该说的话教了石二郎一遍。   石二郎心想现在不妨先答应他,于是复
述了一遍,中间还加了些文诌诌言语进去。那尖瘦汉子瞪大眼睛望着他,道:“他
妈的,你小子还是个人才啊,老子在岳州府学了老半天才学会,你学一遍便会了,
好象比教老子的那家伙说得还地道!” 

  那些强盗也没什么规矩,新人还未出来,便已经行起酒令吃喝起来,石二郎饿
了一天,哪顾得许多,抓起馒头便啃。正在这时,有人叫道:“新郎到!”接着从
边上走出一人来,他走到前面一边抱拳一边大喊道:“兄弟们,今天是我吴海为大
喜的日子,都畅开了喝,哈哈!”石二郎见那人身高六七尺,膀大腰圆,一身新郎
装穿戴到他身上显得有点不伦不类,心中暗道:这人长得如此骠悍,天生是块做强
盗的料。下面群盗顿时吆喝起来,有人道:“新娘呢,怎么不见新娘,是不是寨主
把她吃了啊?”群盗一阵笑闹,那盗首吴海为忙摆手道:“兄弟们莫急,莫急,她
化妆完便马上就来。”有开玩笑的道:“还化什么妆咯,咱寨主恨不得马上就洞房
!” 吴海为的大黑脸居然一红,道:“马宝!你再乱说话,小心我揍你!” 

  过了片刻,有人请出新娘来,群盗顿时又一阵哄闹,石二郎见那新娘中等个子
,红巾遮面,也瞧不出什么模样来。她被人引着来到吴海为身边,吴海为谄媚地凑
到她跟前道:“你提的要求我可都办到了,可以开始了吧?”那新娘迟疑了一下才
点点头,吴海为大喜,吩咐下面道:“开始罢!”有人点上鞭炮奏起乐来,石二郎
边上的尖瘦汉子一把拉起石二郎道:“走,该你上场了,将我前面教你的说一遍便
成,若是砸锅了,你会死得很惨!”石二郎此刻手脚能动,心想:等下拿到兵器,
第一个便拿这家伙开刀! 

  鼓乐一停,石二郎被推到前面,那尖瘦汉子朝他点点头,石二郎清了清嗓子,
双手抱拳,说道:“各位英雄豪杰,各位武林好汉,今天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清龙
寨吴海为寨主和楚思羽小姐大喜的日子……”石二郎照先前教的说了一遍,他以前
常常文人聚会呤诗作文,说将起来自有一番抑扬顿挫的味道,吴寨主拍拍那尖瘦汉
子的肩膀,意为嘉许。 

  石二郎一番话说完,偷眼去瞧那新娘楚思羽,只见她身子微微发抖,不知是害
怕还是生气,有人大声道:“夫妻交拜!”吴海为正要拜下去,楚思羽低低问道:
“我都快是你的人了,你什么时候给我三日醉的解药?”吴海为一怔,笑道:“嘿
嘿,三日醉没有解药,过三日便自然好了,这三日醉只是教人有些用不上力罢了,
并无大碍。”楚思羽冷哼一声,忽然道:“好,我现在还有一个条件,最后一个。
”吴海为有些不悦,觉得她是在故意拖延时间,道:“什么条件,你快些说!”楚
思羽提高声音道:“你若真心,就把刚才那作公证的小子立马给我杀了!” 

  石二郎正盘算着要如何夺兵器救人,此言一出,骇了一跳。吴海为皱了皱眉道
:“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这个,杀人似乎说不过去罢?”新娘楚思羽道:“我
讨厌那个公证的家伙,满口酸不拉叽的,你杀他不杀?!”吴海为沉呤片刻,道:
“要不明天再杀他?”楚思羽声音尖厉,道:“我只问五个字——杀还是不杀?”
吴海为一咬牙道:“好,这可是你最后一个条件了!”说罢朝下面一挥手。 

  立刻上来几人反剪了石二郎双臂将他绑到石柱上,石二郎懵了,心中叫屈道:
她干么要杀我,我也是被逼无奈才作这劳什子公证的么! 

  这些强盗显是杀人杀惯了,有人撕开了石二郎胸口衣裳,喷了一口烧酒,石二
郎身子激凌凌地一抖,只觉胸口一凉却又立刻发起烧来,他暗自运气想要挣脱捆绑
,力道却还不够。那尖瘦汉子此际手里拿了柄牛角尖刀走上前道:“小子,别怪我
,要怪就怪你命不好,得罪了我们寨主夫人!”石二郎怒气怨气一起来,自己怎么
就这么倒霉,难道枉死在这些山贼手中?正待破口大骂,那新娘楚思羽忽然将盖在
头上的红巾往下一拉,道:“慢着,我要亲自动手!”

   

 

 第六十一章 杀贼

  新娘的这举动教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愣在当场。

  吴海为忽然鼓掌来,大笑道:“好,豪爽,不愧是我吴海为相中的女人,我喜欢!”
石二郎侧目瞧去,只见楚思羽一步一步走到自己面前,这时他才瞧清她的模样,暗道:
这姑娘虽没有水月姬那高贵脱俗气质,亦没有夏婵儿那张狂夺人的魄力,却自带了一
种特别的味道,只是眼前她一脸寒霜的表情,有股煞气掩盖了她一半的美丽。

  楚思羽走到石二郎面前停下,伸手向那尖瘦汉子道:“把刀给我!”尖瘦汉子有些
迟疑,向吴海为望去,吴海为点点头,意为应允,那尖瘦汉子这才将刀递给楚思羽。

  楚思羽接过刀,对着石二郎骂道:“我最恨你这种贪生怕死苟且做人的孬种!”说
罢举起刀来一刀朝他胸口扎去。石二郎没想到她说杀就杀,一点缓解的机会也没有,
他上身被绑,脚还能动,自习守剑之式以来,石二郎练得最多的一点便是计算对方出
手的方位和角度,他本能地要抬腿踢去,却见楚思羽表面是冲自己而来,实则力道有所
偏,腿刚一动便凝力不发。

  说时迟那时快,楚思羽一刀快到石二郎胸口,蓦地角度一变,竟奔右侧一盗贼胸口
扎去!

  那盗贼丝毫没有思想准备,只觉胸口一凉,接着一阵剧痛,他瞪大眼睛死都不信这
一刀会给了自己。楚思羽接着一把夺过那大汉怀中抱着的长刀,然后一脚蹬在他肚子
上,那盗贼“嘭”地一声栽倒在地。

  如此变故实在突兀,所有人都是惊得一呆,楚思羽挥动长刀,霎那间回身砍翻两人
在地,石二郎忙道:“姑娘快了放我罢。”他见那楚思羽出手干净利落,必非一般人物
,合上自己的力量应可杀出去,哪知楚思羽冷哼一声道:“你这种没出息的小人,救你
作甚!”

  这一刻,那盗首吴海为醒悟过来,又惊又怒,连忙叫道:“快抓住她!”群盗这才乱
纷纷地各找了兵器往前扑去。

  楚思羽嘴里那么说,心中虽讨厌石二郎刚才证婚说的那番话,但是想起他好歹也
是无辜,正要回身砍断绑石二郎身子的绳索,蓦地斜刺里有人一刀砍来,忙回刀去挡,
她气力没有完全恢复,不敢恋战,虚砍几刀,眼见得上来人越来越多,已顾不得石二郎
,趁群盗还没有包围之际,找个缺口冲了出去,来到石墙边,一纵身跃上墙头,回身望了
一眼下面群盗,道:“想娶姑奶奶,做你娘个清秋大梦去罢!”说完人影一晃,消失在墙
头。

  吴海为惊怒交加,他原以为抓来的是谁家的千金,没想到这个小妞身手极棒,显是
受过高人调教,她闻了三日醉之后,居然还能提气上墙,早知道昨日便将她霸王硬上弓
给办了。此时,他来不及后悔,忙挥手道:“还愣着干嘛,快去给老子抓回来!”群盗举
了火把,打开寨门冲了出去,吴海为双手负在背后,焦躁不堪,忽然想起什么,对身边的
一名贴身护卫道:“你跟上去交待,要抓活的,千万别伤了她!”

  石二郎见群盗去了一大半,寨门又大开,心中甚喜,心想: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一边提气,一边双手往外用力,悄悄挣脱了一股绑绳,刚刚一动,那吴海为忽然瞧
见了他,正没地方出气,当下把气全发到石二郎身上,大喊一声,道:“来人,将这小子
的心给老子挖出来下酒!”

  石二郎闻言心中圭怒,暗道:这些强盗端的是视人命如草芥,他生性虽然善良,但
忍耐总有个限度,此刻已动了真气,他悄悄将手臂抽了出来,却仍装作被绑的样子站在
那里,那抓他来的尖瘦汉子又拿了一柄尖刀走上前来,有人端了盆开水站在他边上,不
知是要用来干什么,那尖瘦汉子皮笑肉不笑地道:“你小子还有什么话要说?”石二郎
怒目相向,一言不发,那尖瘦汉子见他死到临头居然丝毫不惧,颇有些意外,举起刀来
道:“碰到爷是你小子的福气,谁不知爷我剜心只用一刀,保证你没有多少痛楚,清龙
一刀便是爷,大名乃是刘万宝,记住了,变作鬼魂可别找错人报仇,找爷就是,不过,也
不知道轮不轮得到你小子,死在爷这刀下的没有一百也有五十!”

  石二郎目光直逼过去,哼了一声,学着对方口气道:“爷叫石二郎,你也好生记住
了!”那刘万宝一愕,他从未见过如此不怕死之人,举起手中尖刀,狰狞道:“好,爷我
记下了!”正要一刀扎进石二郎心口,石二郎双手蓦地从背后展开,一记双风贯耳,拳
头“嘭”地一下砸在那刘万宝两边太阳穴上,要知道石二郎被奇异果打通经脉后练气
事半功倍,他心无旁鹜地在洞庭山修炼了半年多,最少也当得别人练上五六年,再加上
打通经脉本身的廿年功力,即使此刻只剩下四成左右力道,那刘万宝也是吃力不起,就
只觉眼前一黑,脑袋发炸,双耳顿时失去听觉,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日后他口水长流,
变作白痴,居然还能清楚地说出石二郎三个字来,也是难得。

  石二郎一招得手,一掌从下至上打在那开水的盆底,一盆开水反扣回去,那端水的
强盗立刻杀猪般嚎叫起来,双手捂住脸,疼得满地打滚。石二郎从地上拔起一面大旗
来,一把将旗杆放在腿上折断,他在洞庭山上和佘天珏也曾用竹枝代剑对练,这旗杆下
端削得颇尖,正好可以当剑用,群盗刚见跑了新娘,此刻见石二郎又发难,有了经验,不
待寨主发话,堵门的堵门,剩下的皆拿了刀剑恶狠狠地冲上来。

   

 

 第六十二章 醉盗

  石二郎不退反进,他手舞竹杆,攻剑之式最强的一招瞬间攻出,那冲在前面的
三人还未来得及作出反应便被刺中了穴道“咕咚”几声摔在地上,石二郎没想到攻
剑之式如此厉害,难怪佘天珏说自己若是踏上江湖必将引起震撼,他脚下兀自不停
,踏在前面摔倒地上几人的身子向盗首吴海为冲去, 迎面上来五人,石二郎怒喝一
声,又是一式攻出,竹杆过处,那五人竟连半招也捱不住,纷纷中剑摔倒在地,还
好石二郎用的不是真剑,要不他盛怒之下,这几人焉有命在! 

  那吴海为大吃了一惊,刚才跑了的新娘已是功夫高得出乎意外,眼前这看似文
弱的青年似乎更深不可测,是不是三日醉已经失效了,怎么今天诸事不利?不容他
细想,顷刻间,石二郎又刺翻了六、七人,转瞬来到眼前。吴海为一声怪叫,从腰
间抽出他的弯刀来,照定石二郎当头砍去,他人高臂长,这一刀过去他可以砍到对
方,而对方却刺不到他。石二郎脚下不停,竹杆往上一点,正点在大刀刀面力量最
弱处,吴海为这一刀用力太猛,石二郎只稍微把他往边上一拔,便引得他整个人失
去重心向边上冲去,吴海为心下大骇,他从来没碰到这样的剑法,正要回身,石二
郎抬脚踹在他屁股上,那吴海为再也收不住力,一个狗吃屎扑跌在地上,正要撑起
身子,只觉后心一痛,石二郎一剑刺中他的穴道,顿时叫他动殚不得。 

  石二郎抬起一只脚踏在吴海为头上,对冲上来的群盗喝道:“站住,谁都不许
乱动!”吴海为口中呜呜作响,想要说些什么,石二郎用力一踩,顿时叫他吃了一
大口泥土。 

  那剩下的二十几名强盗顿时呆若木鸡,眼见得寨主在他脚下,均不敢轻举妄动
,心中惦量,寨主连一个照面都挡他不住,这小子究竟是什么人?俱都愣在当场。
石二郎道:“快去把我的东西拿来。” 

  群盗面面相觑,石二郎不知他们是吓得傻了,把眼一瞪,从地上操起吴海为的
弯刀架在他脖子上,道:“还不快去,再不去就叫你们寨主身首异处!”有人醒悟
过来,忙去把石二郎的马匹拉了出来。 

  石二郎正在沉思要怎么逃出去,忽然间心头灵光一现,向脚下的吴海为问道:
“你们给人闻的那是甚么迷药?”吴海为呜呜作响却开不了口,石二郎对一名靠得
较近看上去也还老实的强盗说道:“你来答话!”那盗贼神情紧张,忙道:“是,
是,是三日醉!”石二郎道:“你去将那个三日醉全部拿到这里来!”那盗贼微微
犹豫,目光朝寨主瞟去,见吴海为被踩得脸朝下,自己若不去拿来,兴许他真的会
杀了寨主,心中暗道:我若只拿一半你如何知道。石二郎见他目光游离,心知他肚
子里有鬼,当下道:“你敢骗我试试,莫以为只拿一半来便可以骗过我!”那盗贼
吓得一哆嗦,怎么自己心里想什么他竟知道。石二郎一刀背拍在吴海为顶门上,道
:“还不快去,想害死你们寨主么!”那盗贼连滚带爬地去了,过了片刻,他抱了
一个木箱子出来放在石二郎面前。 

  石二郎探头一看,里面有不少小瓷瓶,他兜了二个放在怀里,问道:“解药呢
?”那盗贼哭丧着脸道:“谁都知道这三日醉没有解药,过三日自然便好。”石二
郎见他模样不似撒谎,道:“没有解药么,这也好!对了,这三日醉要怎么用啊?
”那盗贼回答道:“只消倒在布巾上叫人闻了即可。”石二郎见那木箱中有不少布
巾,哈哈一笑,道:“好,你拿这些布巾把三日醉全倒出来,每个人都闻一下!”
那盗贼这才明白先前石二郎说的这也好是什么意思,面色大变,所有在场群盗均是
惶惶然。 

  石二郎这半年多来的时刻活得郁闷,只想发泄一下,这些强盗自己送上门来,
他怎么还会客气。忽然觉得脚下盗首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当下脚上用力,将
吴海为整张脸踩到土里去,大声道:“去不去,不去我就杀了他!” 

  群盗无奈,只得排了队一个个照做。他们用这三日醉不知道害了多少人,哪知
道终于遭了报应,清龙寨自立寨以来,这算被人弄得最悲惨的一次,连打败仗都没
这么窝火过,况且对方还只是个没什么经验的后生小子。有个家伙将三日醉假装放
在鼻子上嗅一下,石二郎瞧得分明,喝道:“你站住!”那人心中有鬼,面色一变
,站在那里不敢动弹,石二郎从木箱中拿了一小瓷瓶抛了过去,那人下意识地伸手
接了,石二郎道:“拔开塞子,将它喝了。” 那人面色骤然变得象猪肝一般难看,
他知这三日醉的功效,一瓶喝下去不死也要昏睡个把月。石二郎一步跨过去,弯刀
倏地架在他脖子上,厉声道:“喝!”那人没办法只得闭上眼睛一咬牙往口里灌去
,才灌一下便裁倒地上。余人哪敢再耍花样,皆乖乖就范。 

  石二郎心中畅快无比,他不知道练神解大法之后,心中魔性的一面也开始暗暗
滋长起来。眼见群盗个个没精打采,疲软无力,石二郎想起另一半强盗去追新娘,
片刻之后只怕就回,自己还是快点跑路算了。当下把脚一松,提起那装三日醉的木
箱甩到石壁上,只听“砰”地一声,里面剩下的三日醉全部撞碎,那吴海为仰起头
来连吐数口泥沙,还觉吐不干净,他喘息了片刻这才缓过劲来,心想:自己几曾受
过这般大辱,在一众喽罗面前丢此颜面,以后还怎么做人?只是他穴道被点,身子
不能动弹,眼见石二郎拉了马要出去,口中骂道:“小杂种,有本事你杀了爷爷!
” 

  闻得此言,石二郎大怒,心道:你先前要剜我的心来下酒,我都没伤你一根汗
毛,居然还恶言伤人,这种人活在世上徒增祸患,不知要害死多少善良百姓,不如
断他手脚,叫他以后做不成坏事。想到这里他转回身来,拿起一把宝剑便要往吴海
为身上刺去,群盗一见,跪下一片,齐声道:“使不得。”石二郎道:“你们坏事
做尽,我废他手脚以施惩戒,有何使不得!”吴海为兀自强硬,道:“你们这干没
骨气的东西,求这小杂种做甚!”有人道:“我们寨主乃是吴黑苗的后人!” 

  石二郎心中一愣,吴黑苗这名字好象哪里听过,陡然间想起这吴黑苗好象是数
十年前一个苗人的英雄,怎么他后人竟如此不济。忽觉间丹田中一股热气窜起,石
二郎暗叫一声槽糕,知道那奇异果的异痛即将发作,再不走就只怕走不成了,当下
啐了那吴海为一口,道:“呸!你也配是吴黑苗的后人!看在你先人份上饶你一次
,下次再让我见到你做坏事,定然不放过你!”也不管那吴海为口中骂些什么,转
身上马而去。 

  出得寨门,石二郎哪辨得清东南西北,只捡密林处奔去,他浑身难受,热胀欲
裂,再也抵受不住煎熬,蓦地跳下马来,两下便将上衣除了甩在地上,抱住一棵树
干低低嘶吼起来。还好那帮强盗并未追来,石二郎异痛过后,调息了一阵,觉得三
日醉的药效已去了七成,心想月黑风高的,自己又找不到路,不如先歇息一晚,等
天亮再作打算,想罢跃上一棵老树,在枝桠间睡了。 

  第二日早上醒来,石二郎牵马出林,辨明了方向,仍往长沙府赶去。想起昨日
之事,惟觉遗憾的是没有灌那寨主一瓶三日醉。正往前行,听得前面有马铃响,他
往前一看,远处依稀有个女子正在赶路,石二郎心中奇怪,这么早怎么会有单身女
子在赶路?他打马赶上去,前面那女子骑的是一头毛驴,她听得背后马碲响,也回
过头来,两人目光甫一接触,均是“啊”了一声。这骑驴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昨夜
先跑出来的被抢新娘楚思羽!

   

 

 第六十三章 蛮女

  石二郎不知楚思羽哪里弄的毛驴来,想起她昨晚当着强盗的面骂自己孬种,还凶
巴巴的要杀自己,后又自顾逃生,心中有气,枉自己还想去救她,当下从鼻子里哼了一
声,自管催马过去。

  正要擦身而过,楚思羽瞧见石二郎这副神情,眉头微皱,她自小受人宠爱,几曾
受过冷落,这次落到强盗手里,正窝了一肚子火,冷哼一声,道:“这么快就被送出
来了,敢情有的人和山贼是一伙。”石二郎闻言极为不悦,心想:在山贼那里不管我
也还罢了,居然说这种话来诬陷自己,当下反讥道:“和山贼一伙也没什么,总比有
的人和山贼做过夫妻强!”

  闻听此言,楚思羽气得柳眉倒竖、杏眼圆睁,举起赶驴的鞭子道:“你说什么?你
敢再说一遍!”石二郎装作害怕的道:“啊,我不敢再说一遍有的人和山贼做过夫妻啦
,我要是再说一遍有的人和山贼做过夫妻,叫天上掉下一头驴来把有的人砸死!”

  忍无可忍,楚思羽“刷”地一鞭子抽来,石二郎哪料她是真抽,猝不及防,“啪”
地一声鞭子从他脸上扫过,落在他肩上,疼得“妈呀”一声喊出口来,楚思羽道:“只
会喊妈,没种!”石二郎火往上涌,怒道:“你这疯丫头有病啊,若不是看在你是个女流
之辈的份上,今天非打回来不可!”楚思羽寒着脸道:“你敢,姑奶奶我杀了你!”石二
郎想起她昨晚出手杀人的手段,心中对她所言并不怀疑,只是她要杀自己并不容易,当
下道:“好男不和女斗,好人不和宝搞!”他说的宝乃是长沙哩语中骂人的方言,还以
为楚思羽听不懂,哪知她反口骂道:“你才是宝咧,现世宝,宝里宝气,宝得一屋子哈是
宝!”她开口竟是一口地道的长沙方言。

  没想到两人竟是同乡,这下没有语言隔阂,一通乡音问候,只是这番问候中以对方
娘老子居多。

  两人对骂了片刻,石二郎觉得自己实是无聊,和一个小姑娘争什么劲,当下不再理
她,催马走了,楚思羽赶着驴子追骂了一阵,渐渐落到后面。

  石二郎一阵急驰,见前面不远处有个路边小店,心想正好吃点东西休息片刻再走


  那小店摆在路边其实也就是个摊子,石二郎朝怀中一摸,还好昨天那些强盗未曾
搜身,银两什么还在,当下坐在那里要了一碗热汤和八个馒头吃了起来,正吃着,听得
道上铃声响起,只见楚思羽骑着毛驴从后面行来,石二郎侧过身去只当没瞧见。楚思
羽也瞧见了石二郎,哼了一声,她身上没带钱,惟一值钱的两个镯子早上和一个送柴的
老农换了这担柴的驴子,见得石二郎一副冰冷的神情,心中怒道:有得吃不得了么,你
不理我,我却偏生要理你。

  楚思羽肚子也委实饿了,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屁股坐在石二郎对面,拿起他面前一
个馒头便吃,石二郎惊怒道:“你怎么回事,我又不认识你,想吃自己买去!”楚思羽道
:“我昨天没骂错你一点,你不但是孬种,而且还小气,长沙府里怎么会有你这种男人
!不吃就不吃,这个不好吃!”她将先前咬了几口的馒头扔到碗中,换了一个又咬几口
,道:“这个也一样不好吃!”顷刻间,剩下几个馒头每个都被她咬了几口。

  石二郎本打算将这些馒头留一半在路上吃,哪知道她全部给自己啃了,叫自己还
怎么吃,一时气结,道:“你!你!你!”你了半天,竟说不出别的话来,石二郎长这么大
,从没碰到过这样刁蛮任性的女子,气得满脸通红。楚思羽不理他,对老板道:“有什
么热汤没有,来一碗。”石二郎不再说话,站起身来要走,楚思羽道:“有的人不但孬
种、小气,而且还胆小,没道理了就想跑!”石二郎闻言气极反笑,回转过来稳稳坐下
道:“我石二郎什么都小,就是胆大,还怕你一个黄毛丫头,笑话!”

  “原来你叫石二郎!” 楚思羽忽地又省起什么,凝目问道:“你就是去年八月十
五在岳麓山上和诸于两位少侠文武比斗的豆腐石二郎?”石二郎一愣,见她神情有异
,暗道:她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看来岳麓山一场比试叫自己成了长沙府的名声哥了。
当下不无得意地道:“不错,正是在下。”楚思羽打了个哈哈,道:“我当遇见谁了,原
来是那个用卑鄙下流手段赢了比试的豆腐郎,怪不得见了山贼就变软了!”

  石二郎怒道:“我用什么卑鄙下流手段了,你亲眼瞧见了么?”楚思羽道:“还用
亲眼见么,就凭你这样子,不用卑鄙下流的手段,能赢诸于两位少侠,我呸!”石二郎气
得发抖,道:“姓楚的丫头,你一会说我是山贼同伙,一会儿又说我用卑鄙下流的手段
,若再信口雌黄、胡说八道,当心我不客气!”

  楚思羽仰起脸道:“你想怎么个不客气法,杀了我?谅你没有那个胆,再说了,我
根本不姓楚,那个名字不过是用来骗骗那些笨贼的。”石二郎道:“我管你是谁。”
心想:我也不用杀了你,只要把你送回给清龙寨的吴海为即可。楚思羽道:“我告诉
你名字,谅你也不敢来找我!”石二郎道:“你敢说我就敢去!”楚思羽双手叉腰,道:
“好,我说出来你别吓趴下!本姑娘姓诸名诗羽,玉箫诸诗梦便是我哥哥!”石二郎恍
然大悟,怪不得这丫头对诸于两位败在自己手里忿忿不平,原是诸诗梦的妹妹,当下道
:“南门诸家的小姐,又有什么了不起。”诸诗羽恨恨道:“南门诸家没什么了不起,
这话可是你说的!”言毕起身而去,石二郎心想:我还怕你什么南门诸家不成?只听一
声马嘶,那诸诗羽竟跨上了石二郎的马匹,他忙追过去,却哪里来得及,只听诸诗羽的
声音远远传来:“毛驴送你了,慢慢骑罢!”

  石二郎连呼晦气,心想:这丫头若不好好惩治一下,还真以为自己好欺负了!一时
没法,只得骑了她的毛驴慢慢往前赶去。心中正想着要用什么手段才好,忽听得一阵
急促的马铃声响,抬头一看,只见有三匹骏马迎面急驰而来,忙闪到路边。

  那三骑来到眼前,马上骑客蓦地一拉缰绳,骏马长嘶一声,急停下来,为首一人约
莫四十几许的样子,他高大威猛,气度极为不凡,冲着石二郎问道:“这位小兄弟,此处
离岳州府还有多远的行程?”石二郎听他口音生硬,看衣着更是有些怪异,似乎不象中
土人士,而且他们每人腰间挎一柄大刀,那刀鞘的花纹甚是奇怪,似乎从未见过,石二
郎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忽然想起这花纹好象与佘天珏脖子上的金花有些相似,他并未
仔细见过那纹身,所以无法拿来对比,心中奇怪这三人到底是干什么的,口中却道:“
你们这般速度跑的话,估摸着黄昏就能到岳州府了。”那人点点头道:“多谢了。”
三人催马又急驰而去。石二郎觉得那问话之人倒是非常亲和有礼,他背后二人却是居
傲之极,那眼神完全是目中无人。

  石二郎边走边想:这几人看上去都是武林中人,他们往岳州而去,会不会是冲水月
姬她们而来?要知道洞庭山后山的秘密迟早会天下皆知,那些武林中人不可能无动于
衷,不由心中暗自替水月姬她们担心。

  一直走到黄昏,石二郎来到一个小镇,随便找了家店子投宿,一进店门,就见自己
的马匹拴在边上的马厩中,心中甚喜,暗道:诸家的臭丫头,老天安排教我撞见你,非叫
你知道二郎我的厉害不可!

   

 

 第六十四章 生事

  石二郎安顿好住处,心里想着要如何报复诸诗羽,却一时没想到什么好招,忽
觉肚子有些饿,便跑到旁边的酒楼要了饭菜吃将起来,他坐在那里扒了几口饭,这
才注意到这酒楼今晚的生意特别好,居然差不多全部坐满,石二郎心中奇怪,这里
的饭菜味道实在一般,怎么这么好生意。他扫视了一下在座的食客,忽然吓了一跳
,这些人个个带了家伙,一副江湖豪客的打扮。心中暗忖:这些人是干什么的,怎
么一下都来到了这无名小镇? 

  只听边上一桌有人道:“听说那洞庭山后山之上并没有什么猿神,你说水月姬
到底死了没?”石二郎心陡地一跳,暗道:这些人果然是冲着水月姬而去,看来后
山被炸开的事情已经传开。另一人道:“不知道,反正是看热闹去,只是听说当年
被江河帮帮主甘大伟打死的那个小子也没死。他还在山洞上刻了什么临仙居三个字
。”前面那人道:“那小子是谁?真是笨得可以,竟自不量力去挡甘大伟的车子。
”另一人道:“那小子好象叫什么石二郎,据说还救过江河帮的刘五爷。”石二郎
心中奇怪,这他也知道?瞟了那人一眼,那人酒喝了不少,见众人都望着自己,不
无得意地接着又道:“现在岳州府那边,江河帮正暗地里紧锣密鼓地追查那小子和
水月姬下落呢!我有个兄弟在江河帮听差,我都知道。”石二郎心中一紧,暗中牵
挂水月姬,心道:但愿他们没出事就好,要想个什么办法才能让别人认为水月姬不
在岳州呢? 

  石二郎听了片刻,发现今天在这里吃饭喝酒的江湖豪客说的都是水月姬和自己
的事。他暗暗留心,这些人说了半天,也说不出什么新的东西来,有人开始往邪处
想,道:“这水月姬乃是潇湘第一美女,你说那个石二郎和她孤男寡女呆在一起,
嘿嘿,岂不是享尽人间艳福?!”另有人道:“唉,笨人有笨福,水月姬被这小子
上了,真是不值!”石二郎心中怒火中烧,这些人内心如此不堪,自己和水月姬清
清白白,绝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龌龊。 

  这些江湖豪客大多彼此熟识,聊着聊着便聚拢在一起,石二郎一个都不认得,
只是他感觉这些人都不象什么良善之辈。 

  这些人说得起劲,水月姬说够了,有人忽然一拍桌子道:“你们知道那个和水
月姬一起进在山上的石二郎原来是干嘛的?”众人摇摇头,那人道:“告诉你们,
哈哈,他是个卖豆腐的。”众人都大笑起来,有人道:“这小子真是命好,武大郎
卖炊饼得个潘金莲,这小子吃豆腐吃个水月姬。” 

  石二郎听到这里再也忍耐不住,蓦地一拍桌子,众人一楞,这才注意到坐角落
里的石二郎,正要说话,忽然间,酒楼竹帘一挑,从外面进来一人,这人一进来,
除了石二郎紧锁眉头外,所有人眼前均是一亮。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诸诗羽。 

  诸诗羽此时完全改了一副行头,一身侠女装扮,腰间还挎了柄剑,不知哪里弄
来一身紧身的绿绸衣服穿了,她本就甚是漂亮,现精心打扮一番,益发显得明艳夺
人,英姿飒爽。 

  众豪客本是注意力集中到石二郎身上,诸诗羽一进来,再也没人去瞧他,眼睛
全盯上诸诗羽,竟都舍不得放开。 

  诸诗羽目光扫过全场,她对自己成为众人注目焦点浑不在意,瞧见石二郎一个
人坐在那里,心中生气,一点也没有因为早上骑了他马匹而不好意思,反而径直走
到石二郎面前坐下。 

  全场目光又照到石二郎身上,嫉妒者有之,艳羡者有之,怀恨亦者有之。石二
郎哼了一声,板起脸不去看诸诗羽。 

  诸诗羽解下腰间佩剑“啪”地往桌上一拍,道:“你这人真讨厌,人家走到哪
里,你便在哪里出现。”石二郎心想这话该当我说才是,她竟倒打一耙。他知道一
旦接上口又会争个没完,当下自顾吃钣,不去理她。诸诗羽只知道这石二郎就是那
个在岳麓山上赢过她哥哥的书生,别的还一无所知,心里想着要怎么替哥哥挣回些
面子来。见石二郎并不理她,道:“有的人只会做缩头乌龟,总是这么没出息!”
 

  面色一变, 石二郎强自忍住怒火,一转头,瞥见整个酒楼的人都望着自己,旁
边一桌有一人长得甚丑,更是一脸嘲弄地望着自己,就凭这些人也配去打水月姬的
主意,忽然心中微微一动,想出个主意,当下怒道:“瞧什么瞧,没见过世面么?
” 

  那丑汉闻言顿时大怒,戟指骂道:“你个臭小子讲谁呢,找死,知道爷爷是哪
个么!”石二郎斜了眼看他,道:“管你是谁,反正不是什么好货色!”那丑汉一
张脸再也挂不住,他也算一方人物,这种气如何受得,当下跳将起来,几步冲到石
二郎面前,吼道:“今天不将你拆了,爷就跟你姓!”说罢伸出一只手照石二郎胸
口抓来,石二郎抓起诸诗羽放在桌上的佩剑,用剑鞘朝那丑汉腹部一点,那丑汉登
时抵受不住,“噔噔”倒退数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众人都在看好戏,见石二郎一出手便击退对方,都“咦”了一声,没想到这个
状似文弱的青年出手如此迅捷。 

  有人挑起事端,幸灾乐祸的道:“暮云五虎一世英名,不能这么栽了啊。”那
丑汉名叫洪平,乃是暮云五虎的老幺,闻言腾地从地上站起,他并不知道石二郎刚
才手下留情,脸色铁青道:“臭小子,跟爷动家伙是罢!”回到自己桌上抽出一柄
鬼头大刀便要动手,其余四虎忙拦住他道:“老五,今晚这么多人在,修理这小子
一下便可,莫闹出人命来!” 

  洪平面色极为难看,道:“我晓得。”话是这么说,谁都看出他动了真怒,盛
怒之下是否会控制得住自己只怕难说。诸诗羽心中却想:这小子虽然讨厌,还不至
于要死,等下若是遇难,自己要不要出手助他?

   

 

 第六十五章 挟持

  只听石二郎哈哈一笑,轻狂道:“什么暮云五虎,不如一起上罢,省得二爷我一个
个解决!”他昨夜将清龙寨闹个底朝天,此刻三日醉的药效已过,他刚刚又见识了洪平
的出手,对自己甚有信心。

  那其余四虎本来还想劝住自己的兄弟,听石二郎如此出言看轻自己,均是大怒,洪
平几步跨过去,“呼”地一刀向石二郎劈来。

  石二郎见他出手狠辣,显是要卸下自己一条臂膀再说,心想这人出手如此歹毒,必
不是什么善类,剑鞘一伸,啪地击在对方刀面上,守剑之式的角度计算相当精准,石二
郎和佘天珏对剑时,连他的竹枝都可以刺断,这洪平和佘天珏相较不晓得差了十万八
千里,加上石二郎此时功力远在他之上,洪平只觉似有一股大力将自己手中鬼头大刀
强行推开,他把持不住,手一松刀落地,身子也不自主地朝石二郎栽去,石二郎坐在那
里一抬脚,洪平整张丑脸便贴了上去,石二郎嘿嘿一笑道:“又不是过年,不用这么客
气!”脚下一用力,洪平顿时被蹬了个四脚朝天。

  全场惊起,包括诸诗羽在内,一时整个酒楼鸦雀无声,洪平被蹬倒在地四肢不停地
抽搐,不知哪里岔了气,竟起不了身。石二郎道:“我还以为暮云五虎是什么角色,原
来是练的龟派神功,四脚朝天便没用了。”

  诸诗羽心中甚是奇怪,暗忖:这石二郎似乎在故意挑起事端,难道仅仅是因为和自
己呕气?她对石二郎一招败敌反倒并不吃惊,只是觉得有些出乎意料,也许哥哥去年太
轻敌了,这个石二郎还真有些本事。

  暮云五虎中剩下的四虎听得石二郎如此挑衅,哪里受得了,各拿刀剑围了上来,石
二郎站起身来,佯狂道:“早要你们一起上,偏不听。”他手中连剑带鞘,攻剑之式再
次出手,这酒楼上地方狭小不便腾挪,是以石二郎一出手便毫不容情,剩下的暮云四虎
虽然凶悍,却几曾见过这筹玄妙的剑式,石二郎一式四剑,顷刻将四人刺翻在地。

  这暮云五虎虽非一流高手,但在座诸人无一敢说自己在一招之中能将他们全部击
倒,不由得对石二郎的来历纷纷揣度起来。

  石二郎意态悠闲地把剑放回诸诗羽面前,故意大声说了声:“多谢!”

  酒楼上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石二郎身上,心中均在想:这个奇怪的青年到底是什
么来头,看他武功路数也不知道是何门何派,为何这么厉害?

  暮云五虎哼哼叽叽爬将起来,知道碰到了高手,互相对望一眼,正要转身而走,只
听身后石二郎的声音道:“打坏了人家桌椅就这么想走?”五人没法,只得掏出一锭银
子放下,石二郎哈哈一笑道:“这还差不多,但是不想知道我的名字再走么?看你们是
不服气,就这么走了,以后怎么报仇啊!”  暮云五虎也算是狠角色,平常和人打架
拼命很少落下风,没想到这次一出家门便栽了个大跟斗,而且还栽得这么惨,哪还敢问
他姓名,被石二郎这么一说,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只得道:“请教阁下大名,我兄弟日后
若有长进,一定登门求教!”

  石二郎哈哈一笑,道:“告诉你们,我就是你们刚才说的那个卖豆腐的石二郎!”
此言一出,在座人中除了诸诗羽外全都惊得站了起来!暮云五虎本是要走的,听得他便
是石二郎,顿时呆了。

  要知道石二郎甘冒奇险,公开挑起事端,就是要让别人知道自己已经离开了岳州
府,这样,水月姬她们才可能会变得安全一些,只要过了十五天,她便会离开岳州府


  有人忽然指着诸诗羽惊呼道:“这小子若是石二郎,那这女娃子岂不是水月姬?”
诸诗羽听过一些水月姬的传闻,却并不知道石二郎和整件事的关联,况且石二郎不过
是个小人物,很快便被人淡忘了。

  诸诗羽有些莫名其妙,道:“我怎么是水月姬了?”石二郎忽然心中一动,没有人
知道水月姬有孕在身,若是诸诗羽再来冒充水月姬,岂不是让自己先前的计划变得天
衣无缝?这消息传将出去,岳州那边就安全了。

  诸诗羽正要再问,忽觉石二郎目光有异,正在奇怪,就觉得身上穴道一麻,登时半
身动弹不得,只有腿脚可以动弹,石二郎声音低低传来:“不许乱动乱说话,不然我对
你不客气!” 诸诗羽面色骤变,道:“快放了我,你想干吗?” 石二郎没法,只得
又封了她哑穴。

  拉起诸诗羽,石二郎故意大声道:“我们走罢。”诸诗羽神色难看,偏偏无法抗拒
,刚起身来要走,眼前倏地多了三人。这三人黑衣黑裤,本来甚不打眼,可是往眼前一
站,偏偏一股杀气迎面逼来。

  石二郎心中提防,他仔细打量这三人,只见这几人三四十岁模样,个个鹰目瘦长,
两边太阳穴鼓起老高,石二郎听佘天珏说过,这种样子的人乃是内家修为颇高的高手
,与那暮云五虎不可同等比较,当下一手握剑道:“三位拦住石某去路,有何用意?”

  那三人中为首一人阴测测地问道:“你果然是去年在洞庭山拦车的那个小子?”
石二郎眼睛一翻,道:“我干么要告诉你!”那人嘿嘿冷笑道:“我们兄弟想和两位交
个朋友,请两位到敝处盘恒些时日。”石二郎道:“你们是谁啊,恕在下眼生不认识,
不能随几位去。”那人显是不愿暴露身份,这身份一旦暴露,只怕再也无法用原来名
号在江湖上立足了,当下道:“去了便知!”石二郎道:“我没兴趣,你们自己请便罢!


  那三人对望一眼,石二郎刚才出手不凡,均不敢掉以轻心,各从怀中抽出两柄短刀
来,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们兄弟得罪了!”说罢欺身便上。

   

 

 第六十六章 夜遁

  石二郎经过前面几次阵仗,早已警醒不小,这几人身子一动,他便已看准了位置,
当下斜跨一步,一剑朝那为首之人劈去,石二郎这一招并非用的是攻剑之式,他想试试
自己的功力,是不是真如师傅所言已有廿十多年的功力,那人见石二郎剑仍未出鞘,显
是并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心中暗怒,运足内力一招举火撩天向上撩去,刀剑相交,嘭地
一声,两人都是一震,那人双手发麻,心道:谁说这小子不懂武功,看这一招用上的劲力
须有廿十年以上的精纯修为才是。

  呵呵一笑,石二郎道:“有点意思!”他嘴里说着,身子斜退一步,正好避开另二人
攻来的一刀,手中宝剑顺式推出,这一招攻剑之式的变式看起来平淡无奇,却暗含七般
变化,那人大吃一惊,觉得怎么防都无法防住,只得暴退,可惜他背后无眼,这一暴退顿
时撞翻一片桌椅,他自己也踏上一把翘起的椅子,重心立时不稳,跌坐到地上。

  石二郎一剑迫退一人,转身化解开另外两刀,心道:这几人功力虽强些,单论威胁
,却还不如那些在洞庭山遇到的剑士。他不愿再恋战,这座中坐着这么多江湖豪客,武
林高手,不快些解决这几人,只怕麻烦大了。

  当下石二郎斜剑朝为首那人攻去,他这一式也是攻剑之式的一个变招,那人见他
斜鞘闪动,不知道要刺哪里,心中大骇,哪有这么用剑的,手中短刀慌忙去拦,只觉膻中
穴一痛,顿时中剑倒地,石二郎击倒这人,手却不停,回身一剑将另一人也刺倒,剩下一
人刚刚从地上爬起,见得面前景象顿时呆了,不知该不该出手。石二郎环顾四周,朗声
道:“还有人想留下石某么?”

  周围一阵骚动,座中人几乎全都站了起来,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只要一人带
头便会一涌而上,石二郎见势不对,拉起诸诗羽,道:“我们走罢。”诸诗羽心中将石
二郎祖宗十八代都骂了无数遍,她不知道这个石二郎到底卷入一个什么漩涡中,奈何
上身穴道被点,只得听他摆布。两人走到门口,忽听得背后有暗器破空而来,石二郎拉
住诸诗羽往旁一闪,只听得扑扑二声,有二支透骨钉钉在竹帘之上。石二郎霍地转过
身来,只见座中二三十人各拿兵器逼了上来,这些人大多是黑道上混的,有人道:“大
伙一齐上,抓了他们两个,若是有什么秘密,今天在这里的朋友见者有份,就算没有秘
密,把他们卖给江河帮起码也能卖个十万八万两!”众人竟齐声应和。

  石二郎大怒,只见刚才被自己击败的那三人和暮云五虎都又拿了兵器出来站在人
群中,一脸贪婪之色,心中骂了一声:无耻!当下舌绽春雷,口中暴喝一声:“照打!”冲
上去二剑将逼在最前二人刺成重伤,余人吓了一跳,忙退后几步,石二郎生怕这些人一
涌而上,自己就会应付不来,趁众人退后之际,忙拖了诸诗羽冲出门去。

  一出大门,正有一人骑了匹马进来,石二郎顾不得太多,一把将那人拉下马来,飞
身跃上马背,单臂用力,将诸诗羽提上马,横架在马鞍上,双腿一夹跨下座骑,那马一声
长嘶,顿时冲了出去,待众人追出来时,两人俱已去得远了。

  夜色凝重,石二郎借着冷月星辉纵马急驰一阵,回头望去,远处有一线火把绵延追
来,他心中暗想:若走大路,自己这马驮了两人,终会被他们追上。当下奔入岔道,专捡
山路奔去,这可苦了诸诗羽,不但横架在马鞍上难受得紧,而且还被小道上伸出的树枝
划破了衣服和脸蛋。她气得双脚乱踢,石二郎却始终没注意到。

  一直奔到无路可走,石二郎这才想起诸诗羽来,忙下了马将诸诗羽放下,才解开她
穴道,诸诗羽气得眼泪都出来了,“啪啪”便是两个巴掌抽在石二郎脸上,石二郎咬咬
牙忍了,只见周围荒郊野岭,也不知是什么地方。

  诸诗羽恨声道:“遇见你这人倒楣不说,还把人家拉进这种不相干的事中,我恨不
得一剑杀了你!”

  石二郎本想和她解释一下事情原委,见她不通情理又不可理喻,当下也懒得和她
说,找个空地盘膝打坐起来。诸诗羽见他不理会自己,火气更大,冲到石二郎面前大声
道:“我在和你说话呢,你听见没有,把本姑娘弄成这样,总要给个说法才是!”石二郎
被她吵得心烦,一转身背对着诸诗羽,又自管自的打坐。

  诸诗羽蓦地伸出手去,点了石二郎的灵台穴,石二郎没想到她来这手,想要抗拒已
是不及,诸诗羽转到石二郎前面,道:“你不说话也没关系,你刚才怎样对我,本姑娘现
在就还回来,将你丢到马背上去,叫你也受受罪!”石二郎知她说得出做得出,气道:“
你要我说什么?”一边暗暗运气去冲穴道。诸诗羽双手叉腰,道:“我还以为你今天对
我装哑巴装到底了,好,我来问你,那个水月姬是怎么回事?”她若是先前这么问,石二
郎也许会告诉她一些,现在她这么盛气凌人的来逼迫,石二郎反倒不愿说了,只冷冷道
:“你爱怎样便怎样罢。”言毕,闭上眼不再看诸诗羽。

  要知道,诸诗羽身边的男人从来没有一个象石二郎这般对她冷漠无视的,哪一个
不是想尽办法来讨好于她,连那个清龙寨的寨主都对她提的条件尽量满足,这个石二
郎算什么。

  石二郎哪知道诸诗羽心里气什么,他正运气冲穴,忽觉腹部一股热气上涌,算算时
间,心道:要槽!奇异果的异痛只怕马上发作,这可怎么办才好?

   

 

 第六十七章 怨结

  诸诗羽瞧见石二郎面色忽变,额头青筋隐现且涔涔流出汗来,顷刻间象换了一
个人,道:“你莫装出这种样子来,本姑娘才不怕!” 

  话音未落,石二郎蓦地站起身来,骈指一点封了诸诗羽的穴道,原来急切间他
已冲破了被封的穴道。 

  诸诗羽没想到石二郎这么快就打通了经脉,反而自己又为他所控,一时懊恼,
眼见得石二郎此时双目赤红,呼吸急促,诸诗羽胆子再大也怕他做出什么不轨的举
动来,只是她口中却仍硬道:“姓石的,你敢碰我一根汗毛,我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 

  只见石二郎跌跌撞撞向后面奔去,诸诗羽微觉奇怪,暗道:他这是怎么了,似
乎哪里有点不对劲。过了片刻,远处隐隐传来阵阵低吼之声,如野兽的喘息,她害
怕起来,不知道附近有狼没有。 

  诸诗羽运气冲穴,冲了数次终于解开,原来石二郎刚才出手太过勿忙,位置也
有所偏差,是以她没花什么大气力便自解开了穴道,站起身来,没看见石二郎人影
, 诸诗羽暗想:这小子急急忙忙干什么去了?瞧见地上扔了柄剑,是石二郎刚才在
酒楼用来对敌的,只是剑鞘已掉,她过去捡了,有剑在手,胆子壮了些,寻着后面
的低吼之声摸了过去。 

  转过一棵老树,月影疏落间,石二郎赤了上身抱住一棵大树喘息不已,他奇异
果的异痛刚刚发作完,此刻十分的疲惫,竟不知道诸诗羽已来到身后。 

  石二郎刚刚恢复了些气力,身子一动,蓦觉后心一凉,有人用兵器抵住他,只
听诸诗羽的声音道:“别动!”石二郎只得定住了身子,他不愿被人看到这般窘态
,连水月姬都不愿意,何况这人是他现在最讨厌的诸诗羽,僵直地问道:“你,你
想干嘛?”诸诗羽道:“你还好意思问我,我正要问你在干嘛?”石二郎哼了一声
,道:“我干嘛要告诉你。”他可不想要人可怜自己,对她说自己受病痛折磨。 

  诸诗羽眼珠一转,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在练一种邪派武功。”说到邪派
武功,她心中忽然生出一种厌恶感来。石二郎心想:你知道什么,瞎猜。但他又不
愿意对诸诗羽解释,只道:“你即然说认识我倒霉,何必管我那么多事。”诸诗羽
怒道:“谁希罕管你,姓石的,你要清楚,是你把我挟持到这种鬼地方来的,你不
给我一个交待,本姑娘绝对不会善罢干休!” 

  石二郎冷冷道:“我要给你什么交待,你有狠就在我身上刺二个洞!”他可不
知道诸诗羽比她哥哥蛮横多了,在清龙寨杀人也不是她笫一次杀人,诸诗梦的外号
因兵器而得名,她的外号叫玉椒,却是因个性而得名,玉是说她长得漂亮,椒是说
她性格火辣,如辣椒。闻听石二郎此言,诸诗羽打个哈哈道:“好啊,我正有此意
,你可别喊娘!”石二郎正要说话,就觉左肩一阵刺痛,诸诗羽竟一剑刺入了他的
身体!石二郎没想到她出手总是这么突然,紧咬牙关才没呼出声来。 

  诸诗羽一剑刺入石二郎身体几分,道:“你求饶啊,求饶我便放了你。”她刺
得并不深,只是为了出口恶气,石二郎双手死死抱住树干,道:“做梦!”诸诗羽
本想教训他一下罢了,这时骑虎难下,一发狠,手中剑又送入几分还用力一绞,石
二郎顿时鲜血直流,疼得几乎晕过去,诸诗羽道:“看你装英雄能装多久!”石二
郎咬紧牙关道:“除非你杀了我,要我向你求饶,休想!”诸诗羽道:“别以为本
姑娘不敢杀你,你练邪派武功,已是不该,刚才还没来由的挟持我,将本姑娘的脸
都弄伤了,这一剑是你罪有应得。”说罢手中剑再一用力,又深入几分。石二郎连
抽几口冷气,居然还是挺住了。诸诗羽原以为他有些贪生怕死,谁知他和那天在清
龙寨被困时完全不同,此刻她颇有些悔意,一时激愤伤了石二郎,没想到他这么倔
,竟不肯求饶。 

  石二郎强忍住疼痛,道:“石某铭记诸姑娘的恩典,有朝一日必当奉还!”诸
诗羽刚生悔意,听得石二郎如此说,顿时又恼怒起来,手中剑一运力,立刻将石二
郎左肩刺穿!石二郎疼得冷汗直冒,全身发颤,却兀自一声不吭。诸诗羽抽出剑来
傲然道:“这是给你一个教训,你要有种就来诸家找本姑娘,就怕你没胆来!”撂
下这句话,诸诗羽猛一跺脚,转身便走。 

  石二郎伏在那里稍一动弹,就觉伤口牵扯得全身疼痛,他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子
,伸出右手封了左肩的穴道止住流血,听得马碲声响,那诸诗羽竟骑马走了,石二
郎心中咒骂:诸诗羽呀诸诗羽,你等着,我若不整得你这臭丫头哭脸求饶,我就不
姓石! 

  强捱了一晚,第二天一早石二郎摸回大路,走到一个集市,弄了些刀伤药来敷
了伤口,草草包扎了一下仍往长沙府赶去。这一路,果然有不少江湖人士从岳州方
向又往回赶,显是石二郎昨天的行踪暴露起到了作用。 

  停停走走行了将近一天,石二郎忽然发起烧来,只得找了家客栈住下,要知他
有伤在身又没休息好,此时困乏已极,一躺下便昏昏睡去。昏睡中,奇异果怪痛又
再发作,忽见诸诗羽一脸寒霜地提剑而来,一声雷响,她蓦地一剑插入自己胸口!
石二郎吓得坐起身来,才发现外面雷电交加,噼噼啪啪下起了大雨。 

  早上醒来,石二郎一摸额头,烧倒是退了,身子一动,这才发现有些酸软无力
。外面雨还是未停,想起这样的天气不适合赶路,干脆躲在屋中练起神解大法来,
练了半天,不知怎么忽然想到了诸诗羽,心底竟生出一股怪异的念头来。

   

 

 第六十八章 闲友

  石二郎秉性平和,原也没有什么杂念,而现在诸诗羽却让石二郎生出了恨念,
他并不知道神解大法会对人心性有所改变,一旦有了恨,便愈演愈烈,甚至不可收
拾。 

  连下了三天大雨,好不容易老天收脸放睛,路却泥泞不堪,石二郎呆在客栈里
甚是无聊,一个人正站在门口瞎望,边上忽然有人道:“这位老弟,可是要去长沙
府?”石二郎转头一瞧,说话这人年纪和自己相若,个头稍高,颇有豪侠些风范,
顿时生出些好感来,前几天他不是碰强盗便是遇到黑道之徒,最可气的是碰到那个
诸家的蛮丫头,莫名其妙被她刺了一剑。 

  石二郎原来甚喜结交朋友,当下道:“这位仁兄也是往长沙府而去?”那人道
:“不是,我往岳州去找些事做。”石二郎噢了一声,道:“敢问兄台做什么营生
的?”那人哈哈一笑,道:“鄙人没什么本事,就靠帮人打架赚点饭吃。”石二郎
吓了一跳,心道:帮人打架那不是打手了?心中对他有了些距离,脸色微微冷了下
来。那人并未觉察,问道:“老兄你是干什么营生呢?”石二郎道:“开个豆腐店
,小本生意。”那人道:“呵呵,老弟你相貌不凡,开个豆腐店只怕是屈才了。”
石二郎淡淡道:“过奖了。” 

  那人感受到石二郎的些许冷漠,心想:他是不是有些瞧不上自己,也不怪他,
大概帮人打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自嘲道:“我这人没甚出息,只混口饭吃罢了
,哈哈,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倒也逍遥自在。”石二郎见他乐观,反正闲着无事
,便道:“这口饭可不好吃,万一帮人打架输了岂不又受伤又饿肚子?”那人哈哈
大笑,道:“正是,正是,不过明知道打不过就不要去打了。”石二郎道:“也是
,就象我做豆腐一样,明知道每天只能卖一百板,偏做了二百板去卖,岂不笨死。
” 

  那人点头笑道:“不过,笨死总比饿死好。我叫蒋小勤,大小的小,勤奋的勤
,嘿嘿,名字叫小勤,其实却是一点也不勤,请问老弟你如何称呼?”石二郎道:
“我叫石雨。”他并未说假名,但石二郎这个名字可不能随便说出来,忽然想到诸
诗羽那丫头,便问:“干你们这行出一次手要多少钱?”那蒋小勤道:“看情况来
,少的十几两多的几百两,怎么有人欺负老弟你么?”石二郎吓了一跳,道:“干
这行这么来钱?!”蒋小勤笑笑,又道:“不全是,有些是虚的,譬如有人说好出
五十两,结果你上去三二下摆平,他就只出五两了事,碰到有些主,赖着不给你也
没辄。”石二郎噢了一声,蒋小勤忽又笑道:“石老弟有什么架要打,千万记得照
顾在下的生意啊。” 

  石二郎道:“目下倒是有一桩,不知蒋兄敢不敢接?”蒋小勤道:“有什么不
敢,我这人是有名的蒋大胆,一般是有生意先接了再说,不管做不做得,唉,这年
头,找事做不容易啊,说,你想对付谁?”石二郎道:“南门的诸家你敢对付么?
”蒋小勤一脸怪异地道:“有什么不敢的,不过这南门的诸家是干吗的,也是开豆
腐店的么?” 

  石二郎闻言差点跌倒,心道:到了湖广地区连南门的诸家都不知道,也太孤陋
寡闻了,还帮人打架为生,只怕是混得最惨的那种,不知轻重死了都不知道自己怎
么死的。当下道:“不是,他们家在长沙府可谓势力最大的一家,你帮人打架为生
难道没听说?” 蒋小勤哼了一声,道:“我真的不知道,我爹爹从来没说过长沙的
猪家牛家。” 

  呵呵笑了笑,石二郎心想:这人看样子也不象是糊涂的人,实在可爱的紧。 

  正聊着,蒋小勤忽然皱起眉道:“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石二郎正奇怪他
怎么这么问,一转头,只见那日在酒楼被自己打败过的暮云五虎各执了刀剑,不知
什么时候悄悄围住了自己。石二郎大吃一惊,他肩伤刚愈,手中又没有任何武器,
这下处镜十分被动。 

  暮云五虎围上来,那洪平道:“姓石的小子,这下你可跑不了啦,乖乖跟爷们
走吧!”石二郎和蒋小勤被围在中间,只听蒋小勤笑道:“哈哈,没想到生意这么
快来了,石老弟你肯出五两银子的话,这场架我帮你接了!” 

  石二郎见他自信满满的样子,道:“好啊,这么大便宜我占了!不过你是空手
,他们有刀剑,太危险了。”蒋小勤道:“谁说我空手?”话音刚落,手中变戏法
一样多了条软鞭出来。 

  暮云五虎对石二郎还有几分惧怕,对蒋小勤却并不介意,那丑汉洪平道:“小
子,招子放亮些,莫多管闲事,小心爷废了你!”他大刀一扬便要攻上来,蒋小勤
嘿嘿一声,软鞭一展道:“我这人不管闲事,只管赚钱。” 

  蒋小勤的临敌经验显然十分丰富,他跨上一步,将石二郎掩在身后,不待对方
出手,便一鞭甩去,要知道软鞭攻击范围大,一旦让敌人近身了便发挥不出它的威
力来,暮云五虎落了先机,被蒋小勤逼到圈外,蒋小勤鞭子轮圆了,一时鞭风赫赫
,石二郎虽在他身后,也须半蹲下来才能避开被鞭风波及。 

  暮云五虎虽人多,一时也没甚么办法可近身,试探了数招,那五虎先耐不住性
子,相互之间使了个眼色,一声呐喊,刀剑齐出同时抢进圈子。 

  石二郎眉头微皱,就算那蒋小勤软鞭抽到其中一人,其余四人也必可攻到圈内
,他正担心,蒋小勤一声大笑,软鞭抽中最近一人,他用力一拉,软鞭竟将那人身
子牢牢缠住,眼见其余四人刀剑攻到,蒋小勤昂然不惧,暴喝一声,软鞭卷住先前
那人向余下四人撞去!

   

 

 第六十九章 酒醉

  石二郎吃惊不小,要知道蒋小勤软鞭上卷住的那人足有一百多斤,他提着鞭子竟
如玩耍一般,这份劲力端的是非同小可!

  暮云五虎中的剩下的四虎本来举了刀剑冲到圈里,哪料到他会拿了自己兄弟作挡
箭牌,连忙撤手,刀剑倒是撤了,人却来不及退,蒋小勤软鞭一松,乒乒乓乓五个人顿时
撞在一团,个个眉目青肿,换了妆容。

  石二郎钦佩不已,这蒋小勤绝不是一般人物,待要喝采,忽听得有人鼓掌,抬头一
瞧,旁边屋顶上不知何时竟坐着一人,这人十八九岁模样,长得十分清秀,一身书生的
打扮,正讶异间,只见蒋小勤忽然脸色怪异,他拉了拉石二郎衣袖,悄声道:“老弟你帮
我拦一下那人,这个,我有事先走,等下我去找你。”石二郎想起答应他的五两银子还
未兑现,待要喊他,蒋小勤话音甫落,人已溜走。

  那人一纵身跃下屋来,几步来到石二郎面前,劈头问道:“我师兄哪去了?”石二
郎心道:原来这人是蒋小勤的师弟,却不知他们师兄弟在闹什么别扭,竟要故意躲他,
想起那蒋小勤交待自己要拦一下他,当下问道:“这位兄台找他有什么事?”

  那人哼了一声道:“谁找他了?臭美!他不愿见我拉倒,你告诉他,我一个人到岳阳
查那个姓甘的去!”他一脸愠色,言毕竟转身走了。

  石二郎有些出乎意料,原来他还担心拦不住他,谁知他并不是来追蒋小勤的,只觉
这少年说话有些怪怪的,怎么和那诸诗羽的腔调有些相象。忽然想到自己行踪已露,
此处不宜久留,当下回房收拾一下东西结帐出门。

  才一出门,角落里忽然闪出一人拦住去路,石二郎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正是那蒋
小勤。他脸上笑容甚是奇怪,拉住石二郎衣袖道:“我那个师弟没有为难你么?” 
石二郎道:“没有。”正要再说他一个人到岳阳查那个什么姓甘的事,蒋小勤却道
:“走,我们喝酒去!”石二郎待要婉拒,身子不由分说被他拖住上了一家酒楼。

  一上楼,石二郎吓了一跳,这楼上有不少那日见过面的江湖豪客,这些人也立刻认
出石二郎来,都是一呆,蒋小勤却不知道,仍拉了石二郎坐下,道:“酒逢知己千杯少,
来来来,今天我要与老弟一醉方休!”

  石二郎见那些江湖豪客交头接耳,大概在告之后来的同道自己的身份,商量怎么
对付自己,心中着急起来,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道:“对不住,蒋兄,我真的有事要
先走。”

  蒋小勤面色一变道:“怎么,看我不来?”石二郎眼见那众江湖豪客握紧兵器一副
蠢蠢欲动的样子,心中焦急,他怕连累了蒋小勤,当下道:“不是,小弟真的有事在身。
”蒋小勤面色不悦道:“什么事情?不说出来不准走!”石二郎只得悄声道:“实不相
瞒,这地方我有不少仇家,再不走,只怕小命不保!”

  蒋小勤环顾一下周遭,果然有不少不怀好意的目光向他俩投来,他有些奇怪这石
二郎不是说他是开豆腐店的么,怎么竟有这么多仇家,是不是那个猪家牛家派来的,他
倒不是不知道南门诸家,只是江湖上并不是用石二郎这样本地的称呼,倘若说出诸
诗梦的名字来他就知道了。蒋小勤认定石二郎不似坏人,当下哈哈一笑,一把将石二
郎按在椅子上坐下,故意大声道:“所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有酒喝,有架打,这
样的日子过得才叫痛快!今天这顿酒我是请定了,哪个杂种敢来坏了我们的兴致,蒋某
人叫他站着进来爬着出去!”石二郎为他豪兴所感染,也不再拒绝,索性大马金刀地坐
了下来,两人要了二坛子谷酒,旁若无人喝将起来。

  才喝几杯,菜还未上,座中的有些群豪瞧见石二郎与蒋小勤皆是空手,便有几人按
捺不住,一声吆喝,提了刀剑扑了上来,这几人并未见过石二郎出手,乃是后来往岳阳
赶去的,听得前面人说这人便是石二郎,禁不住先冲了过来。

  蒋小勤道声“来得好!”摸出软鞭来一抖,竟伸得笔直,只一下便搠翻一人,有几
人冲到近前,软鞭不能使了,蒋小勤操起一把椅子横扫过去,他力大劲沉,那几人刀剑
砍在椅子上还来不及抽回,被他没收。蒋小勤将椅子一丢,冲入人丛,一通拳打脚踢,
顷刻间又放倒四人。余人顿时愣住,不知哪里又冒出个武功高强的年轻人来。

  拍拍衣服上的灰, 蒋小勤也不去管那些愣住的人,大步走回酒桌。石二郎喝了一
声采,酌满一杯酒递去,蒋小勤接过一饮而尽,犹嫌不过瘾,端起酒坛咕咚咕咚一气喝
了大半坛。石二郎豪兴上涌,道:“想不到蒋兄出手不凡,这些江湖宵小根本不是对手
!我若是有兵器在手就好了!”

  蒋小勤问道:“石老弟用什么兵器称手?”石二郎道:“用剑。”蒋小勤笑道:“
这个容易得紧。”他起身举起软鞭朝座中一人抽去,那人忙举剑相迎,只听啪地一声
,软鞭顿时绕上那人剑支,蒋小勤喊声:“拿剑来!”用力往回拉,那人剑握得颇紧,死
活不松手,但他气力与蒋小勤比起来实在太弱,竟连剑带人被拖上半空,慌忙松手,落
下时砸中一桌酒席,弄得一身酱汤,狼狈不堪。

  卷来宝剑递给石二郎面前, 蒋小勤道:“这个可行?”石二郎喜道:“自然可以!
”两人相对而笑,声震屋宇。忽听得有人一拍桌子,怒道:“两个无知的小儿,仗着学
了些功夫,竟敢如此狂妄!”

  此刻石二郎已有三方醉意,他见蒋小勤先前酣畅淋漓放倒数人,镇住全场,自己手
中此刻有剑,正想表现一番,听得有人如此说话,心道:明明不是我们先挑起的事端。
当下连拍两下桌子,笑道:“阁下眼神不好就别出来说三道四,狂妄不狂妄轮不到阁下
来教训,我是无知的小儿不打紧,阁下若是无知的老儿就蒙羞啦!”

   

 

 第七十章 高手

  那人本仗着年纪一大把,想教训一下两个晚辈,哪知石二郎口舌功夫也不逊色
。他一张老脸顿时挂不住,腾地一下站了起来,道:“小子,你是什么人,师傅是
谁,这么欠管教!”

  抬眼一瞧,石二郎见这人五十多岁模样,须发半白,一身道装倒也有些英武,
只是一副倚老卖老的样子,他并不知道这老者是谁,见他旁边还坐了两人,也是道
士装束,都有些年纪,心想:这老者大概不是和那些江湖人一路,似乎并不知道自
己的来历,可笑的是还问自己的师傅是谁,当下道:“我又不认识你,干么要告诉
你我师傅是谁?要不你师傅是谁你先告诉我听听。”

  那老道听他满口你啊我啊,一副没大没小的样子,顿时勃然大怒,道:“无量
佛,贫道今日倒要替你师傅教你一些做人的礼节,不然,我鬼锏黄铮以后也不用在
江湖上混了!”说罢越众而出。

  座中黑白二道的听到鬼锏黄铮四个字,莫不吓了一跳,连蒋小勤也心中一动,
他见石二郎毫无感觉,悄悄拉了拉他衣角,轻声道:“这鬼锏黄铮乃是点苍三子之
一,非同小可,这一仗还是由我来接罢!”石二郎摇了摇头,道:“蒋兄刚才连挑
数人,小弟现在手痒,要斗胆一试,若是不成,再请老兄出马。”只是他心中有些
奇怪,这蒋小勤他既然知道什么点苍三子,应该是武林中人,为何反不知南门的诸
家?

  石二郎不知晓鬼锏黄铮是什么人物,见他说要教训自己,心中有气,明明是自
己被人追杀,好象还有错一样,仗着三分酒意道:“老爷子您这么大年纪了,是非
都不分清楚,该回家抱孙子啦!”

  那黄铮几曾这样被一个后生晚辈当众奚落,气得老脸发红,他奔向石二郎,隔
了尚有数步,凌空便一掌攻来,石二郎只觉一股劲风扑面而至,心头不由得一凛,
暗道:这老道口气虽大,却不是一般人物。他幸亏在洞庭山接过佘天珏的劈空掌,
对于劈空掌力道的方向亦有算度,这黄铮的掌力霸道有余,后劲却还不足,石二郎
错开半步避过掌风,剑尖斜斜一指,正是那黄铮的空门所在。黄铮咦了一声,心道
:这小子竟可以避开自己的掌力,难怪那么的狂妄。

  其实石二郎完全可以趁黄铮提气出第二掌的间隙反守为攻,只是他对黄铮第一
掌的声势有些悚然,打定主意先稳守再伺机反击。黄铮一掌走空,第二掌力道更猛
,一招倒海翻江竟横扫而至,心道:这下看你怎么躲。只见石二郎身子一转,在黄
铮巨大的掌力中竟如坨螺般地旋了三四个圈,将对手掌力化解为无形。黄铮自成名
以来,从未有人如此来接自己劈空掌的,心中轻视之心尽去,暗一凝神,第三掌蓄
劲待发,石二郎转了数圈,只觉左肩伤口蓦地疼痛起来,不敢再取守势,借着旋转
之力一剑朝黄铮当心刺去。这一剑又快又急,本身又借了对方的掌力,黄铮面色陡
变,第三掌哪里还发得出来,急切间,身形猛退。

  蒋小勤初时为石二郎捏了把冷汗,要知道这黄铮不是一般人物,谁知他第三招
便反守为攻,将黄铮逼退,大大出乎意料,蒋小勤紧握在手中的软鞭这才松开。刚
开始只觉石二郎很对自己味,没想到他表面温文谦和,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黄铮性格火爆,出手极少防守和退让,居然石二郎只出一招便将他置于防守不
能的境地。与他同座的二道彼此对望了一眼,双方都是极度讶异之色,先前那蒋小
勤的出手已教他们吃惊不小,而眼前这青年出剑招式精辟奇异,另有章法,两人从
未见过这种剑法,对石二郎的来历均是充满疑问。

  被石二郎一剑迫退,黄铮又羞又恼,虽然只交手三招,他也知道空手怕难以取
胜,一抬手从背后拨下他赖以成名的熟铜锏来,喝道:“无知小儿,看打!”一招
凤舞九天横扫过去。黄铮在这铜锏之上浸淫三十余载,因其锏法犀利诡异,故而有
鬼锏之称。

  石二郎哼了一声,不退反进,迎着黄铮的铜锏就是一剑,黄铮心中大怒,这小
子竟敢和自己拼气力,真是不知死活,况且剑轻锏重,两件兵器撞在一起,剑非折
断不可。哪知石二郎剑到面前忽然一拐,仿佛凭空搭了座轿,黄铮的铜锏顺着石二
郎的剑面所牵引,力道一失,顿时向一旁歪去,他闯荡江湖数十年,可以说身经百
战,遇高手无数,可是从来没有遇见石二郎这么出招的对手,待要变招,已是不及
,侧面的空门大开, 黄铮对别人用这种大开大阖的招式或许有用,对石二郎却一点
用处也没有,心道一声:要槽!

  换作别人,石二郎早引剑回攻,或干脆一脚将他蹬到地上去了,毕竟黄铮年纪
大,怎么说也是前辈,不能做得太过,石二郎顺手拉了把椅了从边上塞过去,黄铮
为他牵引,竟不由自主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之上,力犹未尽,连人带椅滑开数尺。只
听石二郎道:“前辈,还是回去消消气罢!”

  蒋小勤鼓起掌来,道:“精彩,这番出来真是大开眼界,石老弟乃是深藏不露
啊!”石二郎微微一笑,道:“彼此,彼此!”两人心照不宣,又是会心一笑。各
抱起一坛酒来咕咚咕咚豪饮起来。

  黄铮一张老脸又羞又红,自己成名数十年,从未败得如此之惨,最最不能接受
的是居然败在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后生小子手里,他坐在那里竟忘了起来,与他一
起来的两道士忙过来道:“师兄,你没事吧?”黄铮叹口气道:“点苍三子的威名
,今日断在我手,惭愧啊!唉,老啦,不中用了,还赶去武昌干嘛,那熊家嫁女,
与我们何干?”另一道士道:“师兄何出此言,胜败乃常事,今日不过是输了一招
半式而已,论功力,师兄还是胜他数筹的!”黄铮摇摇头,道:“你没和他面对面
过招,那种感觉,不是言语可以形容得来。”先前那道士道:“师兄不是要去武昌
见识一下朝鲜国刀尊朴成义的刀法么,这么远的路都赶了,难道就此半途而废?”
黄铮道:“去了只怕也是丢人现眼,也许以前我们自视过高了。”他说罢竟不顾二
个师弟,起身出门而去,那两个道士回望了石二郎一眼,亦紧随而去。

  石二郎并未听到黄铮他们的对话,一气喝了大半坛,心中畅快无比,蒋小勤忽
然惊问道:“啊,石老弟你受伤了?”石二郎低头一瞧,只见左边肩之上渗出一大
片血渍来,原来他刚才用力,诸诗羽那一剑的伤口又再崩裂。石二郎点点头,道:
“些许小伤,何足挂齿!”蒋小勤道:“老弟真是豪气之人,来,让为兄替你看看
。”石二郎道:“不用了罢?”蒋小勤从怀中掏出一个盒子来,道:“我这里有最
好的治伤药,若是刀剑创伤,包管你三天之内痊愈!”石二郎不再拒绝,褪下左肩
衣服来,蒋小勤凑上前一看,微微一惊道:“这是剑伤,是什么人这么厉害,竟能
将石老弟刺成这样?”石二郎恨恨道:“一个女人,好没来由的从背后刺我一剑。


  蒋小勤呵呵一声,道:“天下最麻烦的就是女人了,你永远不知道她心里在想
什么!”他边说边打开手中小盒,又道:“我这些药粉刚洒上去会有些刺痛,你且
忍一下。”石二郎点点头,只觉伤口一痛,蒋小勤已替他抹上了药粉。这药粉果然
神奇,石二郎初时还觉得有些刺痛,片刻之后却感受十分的清凉,大大减轻了痛苦
。蒋小勤手法纯熟,从怀中拿出些纱布之物替他包扎好。石二郎喝了大半坛酒,酒
意上涌,但心中还是清楚,这蒋小勤不但是个武林高手,而且还象个郎中,常人身
上哪会带纱布这类什物。

  两人旁若无人喝酒疗伤,只听得外面一阵纷乱,显是酒楼又有客来,石二郎瞥
了一眼,只见进来一群人中,为首之人面色阴冷,矮壮结实,似在哪里见过,细一
凝神,吓了一跳,这不是去年九月初七在洞庭山上和有难上人交手的一指王邵永玄
么!他是江河帮的六大护法之一,他如何来到了此处?邵永玄边上一人个子瘦高,
相貌颇丑,浑身上下都沾满了烂泥巴,这人一进酒搂便对身旁的邵永玄道:“奶奶
的,那个不男不女的小子给老子逮到非剥了他皮不可!”石二郎朝说话之人仔细瞧
去,又是一惊,这人不是江河帮的另一大护法骆天禾么!

   

 

 第七十一章 断指

  邵永玄一进酒楼,阴冷的目光扫到石二郎便定在他身上,骆天禾这时也瞧见了石
二郎,问邵永玄道:“是不是这小子?”邵永玄点点头,道:“不错,我只要见过的人,便
不会忘记!”骆天禾哈哈一笑,道:“想不到咱们一路赶来也没走错路,真是踏破铁鞋
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蒋小勤见石二郎神色骤变,问道:“这些是什么人,老弟你认识么?”石二郎低低
道:“为首二人是江河帮的两大护法,一个叫什么一指王邵永玄,另一个叫什么骆天禾
,都是了不得的人物!”蒋小勤哼了一声,道:“来得正好,我正要去找江河帮,他却送
上门来,怎么,老弟你和他们也结了梁子么?”石二郎摇摇头,恨声道:“说起来该是他
们欠我的。”他没想到自己故意暴露行踪才几天,江河帮会这么快派人来追自己,看
来水月姬他们暂时应该安全。石二郎见过这二人的出手,都是阴狠狡诈类的,心中有
些担心该要如何应对。

  邵永玄和骆天禾径直走到石二郎桌前,邵永玄皮笑肉不笑地道:“想不到石公子
还活在人世,当真可喜可贺!”石二郎一边暗暗防他突然出手,一边淡淡道:“托你们
甘大帮主福,小子侥幸不死,哪天必定登门重谢!”邵永玄道:“何必哪天,我们帮主现
在就想见你,水姑娘呢,怎么没和你一起?”石二郎冷冷道:“我干么要告诉你!”邵永
玄翻了翻眼皮,道:“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念在你救过刘五爷的份上,我们江河帮不
但不会为难石公子,而且还会有重谢!”石二郎道:“不必,本人清贫惯了,对这些不感
兴趣。” 骆天禾听得不耐烦,他刚才被一个不知名的少年书生整过,正没好心情,一
拍桌子吼道:“跟这小子罗嗦个什么劲啊,抓了他再说!”

  座中黑白二道见江河帮的人已出马,均知不能与他们争,反而心平气和看起热闹
来。

  蒋小勤蓦地站了起来,对着骆天禾怒道:“你个瘦竹杆,吼什么吼,江河帮了不起
啊,别人怕你,爷我偏生不怕!”骆天禾上下打量一下蒋小勤,他最忌别人骂他瘦,恨恨
道:“谁他妈的裤裆破了,把你小子给露出来!你算是个什么玩意,老子先收拾你再说
!”说罢一把抓了过去,他的擒拿手相当厉害,去年与宝大师几乎战成平手。蒋小勤异
常灵活,迎面便是一拳击去,要知道骆天禾就算抓住蒋小勤,来不及发力便会先吃一拳
,他只得先行抬手招架。

  两人拳掌相交对了一招,均是心中一怔,蒋小勤心道:甘大伟手下便有如此身手,
他本人不知更厉害到什么程度。骆天禾却想:怎么这小子出招和先前碰到的那个不男
不女的小子路数是如此相同,难道他们是一路的么?两人接上手,倏忽间交换了七八招
,骆天禾的擒拿功夫十分了得,但是每次将将抓住对方关节,蒋小勤却如游鱼般滑开,
仿佛周身涂了油一般,骆天禾心中惊奇,这年轻人功力竟丝毫不弱于自己,而且招术变
化精巧,对自己的贴身紧逼应付得十分从容,正暗忖该如何变招,蒋小勤一拳击来,道
:“和你打真的吃亏。”骆天禾一愣,以为他怕了自己,道:“为甚么?”蒋小勤道:“
你这瘦竹杆是不是刚刚跌进粪坑了,一身的臭得要死,碰又不能碰,怕脏了手,你说岂
不是我吃亏!”骆天禾大怒,他手下不停,口中道:“我操他十八代祖宗,你以为老子喜
欢,还不是刚才有个不男不女的家伙害我!”他话音未落,忽听得背后有人嗤地一笑,
道:“谁不男不女了,哪个叫你自吹是什么江河帮甘大伟的走狗,走狗都该打!”

  众人都是一惊,石二郎正全神贯注邵永玄的一举一动,闻声侧目瞧去,只见门口斜
靠着一个少年书生,正是刚才见过的那蒋小勤的师弟。蒋小勤面色一变,只有他知道
这扮男装的人乃是他的亲妹妹,名叫蒋小虹,也不知道他怎么捉弄了骆天禾,骆天禾回
头一见,立刻火冒三丈,喝道:“你这臭小子,有胆别跑!”回头对蒋小勤恶道:“老子
先收拾了你!”他嘴里说话,手下连出狠招,蒋小勤不敢托大,忙凝神化解。

  邵永玄瞧了半天,看不出蒋小勤的路数,见他们两人一时难分胜负,心道:我还是
办正事要紧,蓦地一指朝石二郎点去。邵永玄号称一指王,这弹指的功夫也甚是了得
,石二郎时刻提防着他偷袭,见他身子一动,就知他要发难,手中剑一提封住他指点的
方向,只听叮的一声,邵永玄的指力击在剑面上似硬物相撞一般发出响来,石二郎只觉
握剑之手一震,暗自吃惊。

  邵永玄偷袭不成,对着石二郎嘿嘿一笑,他没料到对方居然封堵住了自己的指力
,道:“呵,小子你原来还有奇遇啊!”言下之意是说石二郎不光有艳遇。

  石二郎知道邵永玄指力的厉害,对他刚才的偷袭极为不齿,亏他还是成名人物,不
待对方换招,口中喝道:“卑鄙小人,看剑!”攻剑之式立刻向对方攻去,邵永玄只觉这
一剑似有似无,不知他要攻自己哪边,心中大骇,暗道:这是什么怪招?!除了急退,更无
它法。

  邵永玄向后跃去,哪知石二郎如影随形,丝亳不给他喘息余地,身子一纵,又是一
剑跟上。邵永玄一退再退,连换了七八种姿势,撞开了数张桌椅,仍不能摆脱石二郎的
追击,对方之剑有如附骨之蛆般死死叮在他身上。只听“嘭”地一下,邵永玄终于无
路可退,后背撞上了墙壁,他情急之下一声怪叫,双手急出,竟一把抓住了石二郎攻来
的宝剑,石二郎恨他刚才偷袭,手下不容情,用力一绞,只听“咔嚓、咔嚓”几下,邵
永玄双手连心剧痛,低头一看,大叫一声昏死过去,他那苦修多年赖以成名的十根手指
一片血肉模糊,也不知道断了多少根。冥冥中自有天意,他这十根手指头杀人无数,今
日被废,也是报应。

   

 

 第七十二章 毒妹

  骆天禾听得邵永玄那边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稍一分神,被蒋小勤迎面一拳打个
正着,这一拳力道极重,他脑袋嗡地一声,身子后飞出数尺这才软软摔落在地上,他脸
形本已颇丑,这一拳打得他鼻骨断裂、牙齿脱落,教他雪上加霜变得更丑。

  酒楼上所有人一时都屏住了呼吸,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赫赫有名的江河帮二
大护法居然被这两个毛头小伙轻易打败,而且还败得这么惨,这时再也无人敢动石二
郎的念头。

  邵永玄和骆天禾带来的十几个江河帮帮众顿时傻眼,他们想都没想过二大护法顷
刻间受此重伤,愣了片刻才醒悟过来,手忙脚乱地扶起他们。邵永玄悠悠醒转,牙缝中
崩出一个“走”字,又再晕去,他十指连心加上惊厥,近乎崩溃。

  江河帮帮众悻悻地望了一眼石二郎和蒋小勤,抬了二大护法而去。

  蒋小虹飘飘然走了过来,蒋小勤却是避无可避,只好尴尬地站在那里,她故意不拿
眼瞧她哥哥,对着石二郎道:“喂,你叫什么名字,剑术不错嘛!”石二郎并不知道她是
女扮男装,觉得他有些少不更事的样子,碍着蒋小勤的面子,拱手道:“过奖了,在下名
叫石雨,朋友都唤我作石二郎。”蒋小虹歪着脑袋想了一下,道:“原来你叫石二郎,
我好象在哪里听见过一样。”她凑上前轻声道:“对了,我师兄没和你说我什么?”石
二郎一怔,道:“没有什么,我和你师兄一见如故,却是刚刚结识。”蒋小虹道:“看来
你觉得我师兄很不错是罢,想和他交朋友了?”石二郎点点头。

  蒋小虹哈哈一笑,道:“那你还不知道我们是蓬莱蒋家的人吧?”蒋小勤面色大变
,想要阻拦,已是不及。

  石二郎一怔,挠挠脑袋道:“我这人孤陋寡闻得紧,不知道蓬莱蒋家大名,真是不
好意思。”他见蒋小虹一脸不可置信的神色,再看在座的黑白两道的人物,一个个半
张着口,似乎都惊得呆了,暗忖:难道这蓬莱蒋家很有名么?

  蒋小虹妙目一转,忽然走到离她最近的一个汉子身边,那人面色大变,身子剧烈抖
动起来,蒋小虹一把抓了他心口衣服,就象老鹰抓小鸡一般丢到石二郎面前,对那人
道:“你告诉这位石大哥,蓬莱蒋家是干什么的!”那人吓得筛糠似的,一下跪在石二
郎面前连连磕头,道:“这个,这个,蓬莱蒋家,悬壶济世,当今武林,医术第一!”蒋小
虹一脚将那人蹬出去好远,骂道:“谁希罕你拍马屁,蜀中唐门暗器第一,我蓬莱蒋家
可是毒术第一,和我师兄交朋友你可得提防着点,他可是毒王啊!”说罢,对着石二郎
哈哈一笑,丢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也不管蒋小勤,自管转身走了。

  先前被蒋小虹踢出去那汉子一头冷汗地站起来,刚站稳,忽然身子一个趔趄,几乎
跌倒,他怪怪地一笑,向前走去,迈的竟是鸭步,几个同伴大惊,抢到蒋小勤面前“扑通
”一下跪倒,磕头如捣蒜,因为着急,额头都磕出血来,哀求道:“我们兄弟该死,该死
,不知道石公子是您老朋友,以后打死都不敢冒犯了,求求您大人大量,发发善心,放过
我兄弟一马罢!”蒋小勤头痛不已,他这个宝贝妹妹又存心给自己出难题,也不知她下
的什么毒,若是不给人家治,无端结下仇家,若是轻易治好了,妹妹又会不高兴。正在
左右为难,见石二郎望着自己,心道:莫被外人小瞧了。当下道:“别急、别急,我来看
看。”他走过去翻开那汉子眼皮看了看,又把了下脉,心中已有了一个大概,却不敢立
刻开方子给他,装作愁眉苦脸的样子,道:“这个,这个我要回去好好想想,等下你们来
如意客栈找我罢。”那些人还待要求,却又生怕他心情不好而变卦,只好讪讪而退。


  蒋小勤对石二郎道:“在下的确是蓬莱蒋家的人,毒王乃是我大哥,我行二,家门
擅用毒,却也并非只会用毒。”石二郎对这些江湖之事知晓得并不多,对蒋家并无成
见,当下道:“我不管你是蒋家刘家,在一起喝酒的就是朋友,况且兄弟你帮我干了二
场大架,用的可都是真功夫,赢得堂堂正正,二郎我感激不尽,来,我们干了这坛酒罢!
”说罢抱起剩下的半坛酒咕咚咕咚一气喝尽,蒋小勤一竖大姆指,道:“好,石老弟这
个朋友我蒋小勤是交定了!”捧起酒坛也是豪饮而尽。石二郎酒量实在一般,若不是
他现在内力深厚,换作一年之前早已烂醉如泥,饶是如此,亦是舌头打结,醉态可掬。
 

  两人尽兴而出,石二郎回望座中之人,只见他们个个噤若寒蝉,有想走的,却又不
敢乱动。

  来到街口,蒋小勤道:“实不相瞒,我去岳州不为别的,正是要找江河帮的甘大伟
帮主问些事情。这里面牵扯到一些旧事,家祖三十年前莫名去世,死时胸口被人印了
一个紫手印,听说这种功夫和那甘大伟所练的西灵神功有些相象,所以家父派我和师
…那个弟来调查一番。”他可不敢轻易将妹妹的身份揭穿,还是由她自己高兴,不然
,不知道又会变出什么花样来嗔怪自己。

  石二郎挨过甘大伟一掌,还是隔空受的,都差点死掉,闻言点头道:“那甘大伟
只怕深不可测多了,千万小心。”蒋小勤道:“好,老弟什么时候有空,一定去蓬莱作
客,让兄弟好好见识见识你的高超剑术!” 

  两人双掌一握,石二郎道:“好,二郎我诸事一了,定登门拜访。”蒋小勤忽然省
起什么,从怀中摸出二个小盒给石二郎道:“你肩膀上伤口未愈,不可再乱使力,这二
盒药粉止血疗伤最好,你放在身上用罢。”石二郎道:“这怎么好意思。”见蒋小勤
一番好意,当下谢领了,两人又说了一番话这才告别。

   

 

 第七十三章 欲魔

  石二郎虽然喝得头重脚轻,心情却是不坏,今日他先胜鬼锏黄铮,之后居然一招便
重伤了江河帮的邵永玄,实在出乎自己意料,忽然间涌起一股冲动,全忘了佘天珏的告
诫,什么刀尊剑神,有机会定要当面对上几招。正瞎寻思着,忽听得前面传来一阵鞭炮
声响,接着隐约有哭声传来,不知谁家死了人。

  迎面走来两个本地汉子,只听一人道:“真是可怜,年纪轻轻便死了,听说他本来
上月初八便要成亲的,因为有事推到了下月初八,结果你看,谁能想到竟会变成这样。
”另一人道:“谁说不是啊,那新娘姓朱,还是咱们镇上最漂亮的姑娘哪!”前面那人
道:“本来人人都羡慕他,这下好,一场急病便死了,所以说,行乐须及时,莫到死了还
没享受过。”石二郎与两人擦肩而过,听得他们对话,心情忽然郁闷起来,奇异果之毒
若不能解,自己顶多只剩下二年半可活,想到刚才两人说的成亲的事,心中更是一痛,
忽然眼前浮现出水月姬的影子来,他使劲甩甩脑袋,只觉脑子异常沉重,腹中有火在燃
烧,该是酒喝多了。

  石二郎一个人在大路上走去,两边田野远山虽然安静宽阔,却觉得没甚生趣,哼了
几句小调,又忘了词,想起自己在岳麓山上写的一句诗,喃喃自呤道:“弯弓射雕风流
事,不作周郎也爱乔。”他半醉半醒又暗忖:天下间真正爱那小乔,能对她好,给她幸
福的,未必能娶到她!而娶到她的周郎若却是个气量狭小之人,偏要和诸葛亮斗气,结
果气死了自己,什么既生瑜,何生亮,其实诸葛亮哪有他这般风流倜傥,能娶大乔小乔
这般美好的妻子,他还不知足!我若是得妻若乔,就算每天什么事都不做的看着她,也
会幸福死,人生若此,还有什么可以遗憾的!心中一动,想起了当时初见夏婵儿的情景
来,白鹤泉边那一遇,她的巧笑嫣然,这大半年以来,竟始终不曾忘掉,如果心底没有她
,也许那时他不会拒绝拥水月姬入怀抱。

  正走着,天阴沉下来,一道闪电掠过,接着一声闷雷响起,接着噼噼啪啪下起大雨
来,石二郎瞧见前面有一片树林,忙奔过去躲雨。雨似一时不得停,这段路上本来就人
迹稀少,此时大雨,更是无人。

  闲来无事,石二郎摆个架式练起神解大法来,他酒意愈来愈浓,竟沉不下心来,练
得片刻,只觉心浮气躁,恶念丛生,禁不住吓了一跳,问自己道:我这是怎么了? 

  忽听得一阵急促的马铃声,只见大路上奔来一骑马女子,她瞧见了树林便策马直
奔过来,进了树林,石二郎心中奇怪这么大的雨竟然还有人在赶路,收了架式抬起头
来,两人打个照面,俱都啊出声来。

  石二郎一见她,顿时火往上冒,所谓不是冤家不碰头,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那诸家
的大小姐诸诗羽。原来她那晚跑错了方向,兜了一个大圈,反而落到石二郎后面去了
。石二郎刚才在酒楼上没收了一柄剑,这时抽出剑来,道:“臭丫头,来得正好!”

  诸诗羽那日刺了石二郎一剑,本来对他是有一丝歉疚的,但要她低头认错却根本
不可能,此时见石二郎双目赤红,一副凶相,冷哼一声,刷地一鞭朝他顶门抽去,石二郎
将剑一举,这一鞭便卷在他宝剑之上,两人各自用力往回夺,诸诗羽哪里有石二郎气力
大,身子一晃便从马背上被扯了下来。  石二郎冲了过去,连点她几处穴道,再将她
重重摔在树下的草地上,诸诗羽这一下摔得不轻,怒道:“你找死!”石二郎闻言大怒
,他本已醉了,这时忽然起了狂性,拿起宝剑在诸诗羽脸上比划了几下,道:“臭丫头,
求饶吧!”诸诗羽颤声道:“呸!休想!你敢动我一根毫毛,本小姐要你受尽折磨而死!
”她爱惜自己的容貌,见石二郎凶神恶煞的样子,虽怕他盛怒之下在脸上戳几个窟窿
,但是却仍不愿向他低头。石二郎哈哈狂笑道:“我说过你若不求饶,我就不姓石!”
诸诗羽仍是作出一副丝毫不惧的样子,道:“你有种就杀了我,杀了我也是休想!”石
二郎瞪着眼睛恶狠狠地望着诸诗羽道:“我不杀你,我要叫你向我求饶!”他看着诸诗
羽,忽然觉得她惊惶的模样另有一种味道,心底倏地生出一股邪念来,这邪念没有也还
罢了,一旦生出便愈演愈烈。

  石二郎一把抓住诸诗羽的衣领,蓦地往下一扯,只听“嘶”地一声,顿时露出她一
大段粉颈来。

  诸诗羽花容失色,惊道:“你敢!”

  石二郎酒意上头,瞧着诸诗羽的脖子,想起水月姬那晚抱住自己的感觉,双目喷出
火来,道:“有什么不敢!你不是说我没胆、孬种么?好,我没胆给你看!”他双手抓
住诸诗羽的胸衣用力一分,只一下,诸诗羽整个胸口顿时裸裎在石二郎面前!他定定地
瞧去,那诸诗羽娇躯发抖,一对椒乳乱颤,她眼泪顿时流了下来,在她意识里,长这么大
,这是第一次被一个男人瞧见自己身子,挣扎着哭道:“石二郎!我,我非杀了你!”石
二郎哼了几声,嗅到她身上那股淡淡的处女体香,只觉喉头发干,浑身发烫,他抱住诸
诗羽,抓住她衣服便往下撕,才撕两下,诸诗羽哭得更加难过,道:“求求你,你放过我
罢!我、我求饶了!”

  石二郎整个思维如断闸的洪水不受控制,情绪也不稳到顶点,他不知道神解大法
此时将他的邪念催生到了极致,想起中午碰到那户死者,年纪轻轻还未亨受人生却那
么的死了,自己何尝不是只剩下二年多的光阴!他喉头发出野兽般的声音,道:“这时
求饶已然晚了。”抓住诸诗羽的裙子便往下撕!

  一道剧烈的闪电划过天空,雷声滚滚而来,整个大地为之一颤。

  石二郎被雷声一震,忽地呆住,他猛然抛开嘤嘤哭泣的诸诗羽,发足狂奔入雨中,
直奔到精疲力竭摔倒在地,他撑起身仰天嘶吼道:“老天爷啊,你为何这般安排我石二
郎?!教我想爱的人无法去爱,不爱的人也不能去碰!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第七十四章 情仇

  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石二郎只觉心中无限气苦,他一身是泥地站了起来,漫无目
的向前走去。冷雨落在他伤口上一阵阵刺痛,却还不如心中的刺痛深刻。又是一道闪
电过去,石二郎瞿然一惊,问自己道:我刚才做了什么? 这时他身子被冷雨一浇,酒醒
了大半,先前之事,闪现在眼前。

  石二郎狠狠地抽了自己一记耳光,骂道:“石二郎,你不是人,你是畜牲,做出这等
事来,对得起谁!”想起诸诗羽刚才的样子来,又自责道:使用如此卑鄙手段向一个女
孩子报复,简直是小人行径,唉,错失在己,所谓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关系到人家女
孩子的名节,都是大事,须向她谢罪才是,要杀要剐怎么处置都任由她罢。主意一定,
心情才慢慢平复下来。

  这雨来得急去得也快,说停便停,石二郎认明了方向朝树林走去,他想立刻向诸诗
羽去请罪。

  来到林中,一片寂寂,哪里还有诸诗羽的影子,刚才躲雨的树下,还扔着他用过的
宝剑,缠在上面的马鞭却已不见。他怔了片刻,心想:我真笨,隔了这么久,她穴道早己
自解走了,哪会知道我回来寻她。

  石二郎怅然上路,心中奇怪为什么那一刻自己那么把持不住,在洞庭山和水月姬
已经如此接近,自己还能守之以礼,看来喝酒误事,以后须得少喝为妙,还好那一声响
雷,不然真铸成大错就百死莫辞!他并不知道自己练神解大法已有小成,他身上的另一
股力量在诱发他的魔性,包括中午绞断邵永玄的十指,换作半年前,石二郎顶多也就制
住他罢了,冤有头债有主,那邵永玄与他并无杀父之仇,出手完全不需要那么狠毒。

  回到长沙府是二天之后,大半年没有回来,听着满街的乡音,对着熟识的街巷,石
二郎近乡情怯,反而陌生起来,他找了个店铺将头发拾缀一番,又买了身新衣换上,自
觉恢复了以前的摸样,这才向家中行去。

  将近家门,远远瞧去,豆腐店门口一切依旧,只是门庭冷落,显得异常冷清,整条青
石街上空空荡荡几乎无一人。

  不知怎么,石二郎突然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杀气,心中生了警觉,暗想:最先将洞庭
山炸开的乃是鬼剑龙族,这一路赶来,连江河帮都自后追上了自己,为什么龙族的人却
反而消声匿迹了?他将胁下宝剑按了按,倒也并不惧怕。

  还未到门口,只听背后有女声叱道:“石二郎,我要杀了你!”石二郎甫一转身,就
觉一股剑风袭来,忙向旁一闪,那女子还会是谁,正是那诸家小姐诸诗羽,她柳眉倒竖
、杏眼怒睁,迎面照定石二郎右肩又是一剑,石二郎自觉理亏,不敢还手,向旁跨开一
步,道:“且慢动手,听我一言!”

  诸诗羽这二日恨他恨到牙根都痒了,想起石二郎前日在林中对自己的所为,只想
立刻杀了他,但是真见了面,不知为何,明明一剑该扎他心口的,临出手时却改刺他肩
膀。她一剑走空,又是一剑挥出,口中道:“你这淫贼,还有什么话好说!”石二郎退后
一步,哪知背后蓦地撞上墙壁,就觉胸前一凉,诸诗羽的长剑将他胸口衣服划开,并在
他胸膛上拖出一道半尺长的血槽来。

  诸诗羽用剑戟指着石二郎,恨声道:“卑鄙淫贼,你怎么不敢出剑!”石二郎道:“
过错在我,姑娘怎么处置石二郎都是毫无怨言!如果姑娘认为我是该死之徒,石二郎也
认了,只想求姑娘一件事。”诸诗羽一脸寒霜,道:“什么事?”

  石二郎道:“恳请姑娘宽限些时日,等我办完身上一件事情,到时听凭姑娘你怎么
处置都可以!”他心中寄挂水月姬托自己到岳麓山找东西的事还未达成。

  一声冷笑,诸诗羽道:“你想要我宽限多少时日?”石二郎想了想,自己还答应水
月姬帮她去找寻《上玄》的秘密,反正自己大概还剩二年半不到的光阴,于是道:“后
年的九月初七,我在洞庭山等候姑娘处置!”他算的是去年祭猿神的日子。诸诗羽连
连冷笑,对着石二郎举起剑来,道:“你怎么不说一百年以后在洞庭山上等我!”

  只见石二郎突然间面色剧变,望定诸诗羽身后,暴喝一声,蓦地出剑朝她颈边削来
!这一下变故实在突兀,诸诗羽一颗心一沉,道:“淫贼敢骗我!”石二郎出剑极快,诸
诗羽根本防不住,她下意识地一剑朝石二郎撩去。

  只听“叮”的一声,石二郎一剑停在诸诗羽颈边,正挡住一支背后袭来的暗器!她
明白过来已是不及,一剑正捅入石二郎胁下!

  石二郎闷哼一声,一把将诸诗羽拉在身后,宝剑二次挥出又击落一枚暗器,诸诗羽
这时才瞧见,背后不声不响忽然多了三个持剑的黑衣人,这三人一边施放暗器,一边朝
这边扑来。石二郎抽出诸诗羽插在他身上的宝剑,随手封了伤口处穴道,拉起呆住的
诸诗羽往外便冲,那三个黑衣人武功极高,出剑疾愈闪电,石二郎守剑之式的反击根本
使不出来,因为对方实在出手太快,剑式中的破绽几乎一闪而没,石二郎只得挥剑硬接
,“当”的一声,那人内力不如石二郎,退了一步,但石二郎吃亏更大,他剑伤在身,这
般与人拼力,伤口又再撕裂。

  石二郎一把将诸诗羽推出圈外,道:“你快走!”转身一声低吼,又架住敌人攻来
的一剑,那三人一对眼神,见石二郎伤得不轻,其中一人分身冲诸诗羽而来,诸诗羽在
酒楼见过那些湖豪客围攻石二郎,心中奇怪,怎么这么多人都要捉他,这淫贼身上到底
有什么东西?

  正暗忖间,那黑衣人已迎面冲诸诗羽一剑袭来,这一剑迅雷一般,诸诗羽竟呆在那
里不知躲避!

   

 

 第七十五章 婵儿

  石二郎虽身受一剑,步法却依然精妙,跨开几步,不但躲开了那二人包夹,还将诸
诗羽挡在身后,替她接了迎面一击。口中道:“还不快走!”

  诸诗羽见石二郎挡在自己身前左右支拙,险象环生,瞬间身上又多了几处大小伤
口,他竟半步不退,若不是那三人想要活捉于他,所出剑招并非致命,怕早已经死在那
几人剑下。诸诗羽猛一跺脚,喊道:“石二郎,不许你死在别人手里!我恨你!你可别那
么便宜的死了。”说罢,转身跑了出去,她心乱如麻,刚才石二郎那一剑本是救自己,
可是自己却误会了他,又伤了他一剑,忽然间心中一惊,暗道:为什么我会对这淫贼会
生出感激之意来?我该恨他,杀了他才是!

  诸诗羽一走,石二郎守剑之式的精妙步法才施展开来,只是他身上受伤极重,对手
比之当日炸山那些剑客实在强得太多,就算不受伤也未必能赢,若是以一对一他还有
取胜可能,如今在三人夹击之下,随时都有性命之忧。

  好在石二郎头脑尚清醒,一个侧步,身子跃上围墙向外急奔,那三人跟着跃上围墙
,石二郎回身一剑刺去,前面那人避无可避只得跳下墙去,这一来,那三人一时无法形
成夹攻之势,稍一停顿,石二郎几个起落,沿墙疾奔而去。

  那三人仍紧追不舍,眼见来到围墙尽头无路可退,当先一人阴测测笑道:“小子,
还是束手就擒罢!”石二郎猛提一口气,脚下丝毫不减速,嗖地一声跃到二丈开外对面
的屋顶,身子略顿,又急纵而去,那当先一人也想学石二郎的样子纵过去,但他用尽全
力却还差了半尺,扑通一下掉到地上,等再上到屋顶,石二郎竟已不知去向!

  石二郎跃下屋顶,一口气狂奔,这一带衔巷他原颇熟,转了几个弯,估计己将那三
个黑衣人甩开,忽见得前面有一处大宅,心道:不如先进去躲躲,喘口气再说。

  纵身入内, 石二郎见这大宅甚是气派,院里种了不少花草树木,假山水池一应俱
全,显是大户人家,只是空无一人,中间一棵大树下插着一炉香,正在冒烟,似乎有人刚
祭典过什么。

  石二郎朝里走去,正喘口气,忽听得人声传来,忙躲在假山角落里。

  刚闪进去,就听有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说道:“人死不能复生,小姐还是节哀顺变
罢!”石二郎心想,原来这家也死了人,怎么不见地上有鞭炮痕迹,也不见挂白花?他还
在奇怪,另一个女子的声音幽幽叹口气,道:“我知道,只是我总觉得象表哥那样好的
人不曾死,他还在什么地方看着我一样。”那男子声音道:“小姐不要太过伤心,杨公
子泉下有知,知道你这样挂念他,一定可以瞑目了。”

  石二郎觉得那女子的声音似曾相识,探头出来,只见庭院中站着一男一女二人,可
惜他们背对着自己,见不到面目,那女子身着素色服饰,身形姣好,举手投足间自有一
种少女特有的韵味。树影婆娑,那女子忽然张开了双臂,衣袂在风中飘散,直如凌波而
去的仙子,她微微仰起头,长长出了一口气,道:“表哥在世的时候,一直对我很好,可
是我从没对他假以颜色,也没好生说过一句话,不知他死了以后会不会怪我?”石二郎
虽然浑身是伤,见到这背影也是心中一动,暗想:这该是谁家的大小姐,看背影已是如
斯之美,转过来又该如何?不知为什么,石二郎凭直觉竟然觉得这女子可以和水月姬比
论。

  那男子点起一柱香冲西拜了拜,口中似在默默念道什么,石二郎这时瞧见他侧面
,惊得一呆,刚才见他背影,觉得他长得该当十分俊美才是,可是这下见了他半张脸,竟
一脸的坑痕,甚是吓人。隔了片刻,那女子黯然又问:“可我觉得表哥并没有死,你真
亲眼见了么?”那男子道:“不错,杨泉杨公子死的时候,我,我就在他边上。”

  石二郎听到杨泉杨公子几个字,脑袋嗡地一下,杨泉的表妹不就是她么?!惊呼一
声:“夏婵儿!”

  那两人正沉浸在悲伤之中,闻声陡然一震,霍地转过身来,石二郎正眼细看,这女
子眉毛眼晴鼻子无一不是自己熟识,无一不是自己曾经朝思暮想、暗中思念过千遍的
夏家大小姐夏婵儿!

  夏婵儿和岳麓山上初见时的模样没甚不同,还是那么干净明亮,只是显得成熟多
了,不再象一个少不更事的任性女孩,眉眼间稳重了许多,多了一分名门闺秀的气度


  骤见假山处拄剑走出一个血人, 夏婵儿先是吓了一跳,仔细一看,亦是呆了,掩口
惊呼道:“石二郎?!”两人四目相对,一瞬间,交换了无数眼神。有时一个简单眼神所
包容的含义,胜过千言万语。

  石二郎只觉夏婵儿比以前更美更教人心动,她的秋水黑瞳中有莹光在隐隐闪动。
夏婵儿忽然流下泪来,抓住石二郎的手道:“我一直不信你会死了,果然你还活着,可
是,可是你怎么伤成这样?”

  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石二郎刚张了张口,身子一晃便要栽倒,夏婵儿边上的
男子忙上来扶住石二郎,道:“这位朋友是小姐的旧识么?他伤势不轻,须马上止血包
扎才是。”石二郎这才看清那男子整个脸,只见他半边脸庞俊秀异常,另半边却全是
坑痕,有如夜叉,他只顾夏婵儿为他担心,强撑道:“我没事,我自己能走。”夏婵儿皱
眉道:“七哥,我们赶快扶石公子到房间内治伤,他,他伤得好重!” 

  两人扶着石二郎正要进屋,只听墙外有人语传来:“那小子定是躲在这个宅院了
,你看一路的血迹到这里便没了!”石二郎大吃一惊,身子一挺,推开两人,提剑对夏
婵儿和那男子道:“你们快躲起来,追我的杀手来了!”

  夏婵儿柳眉一竖, 恢复了她原来的秉性,双手叉腰道:“什么人敢到我夏家大院
来撒野,七哥,你去把他们全做了!”话音未落,只见墙头出现了三个黑衣人,正是先前
截杀石二郎的三个高手。

   

 

 第七十六章 倾心

  那唤作七哥的男子一把夺过石二郎手中的宝剑,迎着那三人而去,四人打个照
面,,那三个黑衣人蓦地身躯一震,为首一人惊道:“你,你不是龙爷手下的老七
!去年不是死在洞庭山了么?”唤作七哥的男子面色凝重,道:“我不是什么老七
,阁下认错人了!” 

  另二个黑衣人围了上来,一人道:“想不到我们今天奇功一件,老七你还是认
了吧,当日洞庭山抢水月姬的行动是龙爷干的,听说有一人重伤后失踪,原来是你
啊,老七你胆子不小,竟敢背叛本族!” 

  那七哥忽然回头对夏婵儿喊道:“这几人不好对付,我来抵挡一阵,你们先走
!”言毕,一剑朝当先那人刺去,那人举剑还击,顷刻间,院内剑气纵横。 

  石二郎抽了口冷气,那七哥出剑犀利异常,剑式与那三人如出一辙,只是攻守
之间更显老辣,想不到夏婵儿身边还有这样的高手。只是石二郎知道这七哥虽然厉
害,但他以一敌三,终不能持久。 

  夏婵儿瞧出不对来,道:“七哥,你多小心,我们先走一步!”扶着石二郎从
后门踉跄着跑了出去。 

  那三个黑衣人和七哥缠斗在一起,早已占尽上风,只数招,便在他身上划出一
道大口子来,鲜血浸透他的上衣,见石二郎他们走远,有二人正欲分身去追,那七
哥蓦地低吼一声:“站住!鬼剑令在此,谁都不许乱动!” 

  三个黑衣人闻言都是一震,只见那七哥从怀中缓缓掏出一块铜牌来,三人对望
一眼,一副惊惧之色。 

  那七哥边喘气边道:“连你们凤爷见了这面令牌都要叩头请安,你们几个无知
小辈胆敢不尊鬼剑令!” 

  那三人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下跪在地上,道:“属下万死不敢!” 

  七哥一脸冷峻,道:“你们回去罢,告诉凤爷,这件事不用他插手了,君上会
接管下面的事务!”那三人对望了一眼,口中答应,身子却不动,那七哥哼了一声
,道:“你们是怕凤爷责怪不好交待是不是,哼哼,叫他直接去问君上罢,对了,
关于我在此处的事情,凤爷应该是知道的,其他任何人都不能说起,否则以族规论
处!”那三人连连叩头道:“属下明白!”七哥转过身去,道:“你们还不走么?
” 

  那三人抹去一头冷汗,道:“属下告辞!”又叩了一个头,这才起身走了。 

  轻风吹起,大院内恢复了寂静,那七哥低下头去,望着炉中冒出的香烟呆呆出
神,烟雾袅袅,他神色有些凄凉,谁也不知他心中在想什么。 

  ※※※ 

  夏婵儿扶着石二郎从后门出来,七拐八拐来到一处小屋,推门进去,这小屋是
一处住家,夏婵儿扶了石二郎上床。 

  石二郎先前靠一口气撑着,这时再也撑不下去,往床上一倒便晕了过去。 

  晕迷中,石二郎只觉有不少人拿着刀剑来杀他,他大声喊着:水月姬别怕,我
来救你!接着是好一通乱杀,却又感觉有人在拿热水替他擦身子,包扎伤口。 

  待石二郎醒来,已是第二天早晨,他身子一动,觉得身上似绷了不少绷带之物
,周身伤口撕裂般作痛,暗想:自己昨日实在伤得不轻。正要挣扎着起身,只见夏
婵儿睡眼惺忪地抬起头来,问:“石公子,这么快便醒了,好些没?”原来她就趴
在床边睡了,石二郎虽然虚弱,精神还不错,当下点头道:“好多了。” 

  夏婵儿道:“昨日你出不少血,有几处伤口止都止不住,吓死我了,幸亏你身
上有二个小盒子的药粉满管用的,我撒了些试试,居然一下止了血!”石二郎面上
一红,心想:昨天原来是她帮我治伤,真是为难了她,只不知她一个女孩子怎么替
自己擦洗伤口的?又想起在洞庭山上水月姬照顾自己的情形来,只是水月姬的影子
一晃而没,眼里只剩下夏婵儿的笑靥,一时痴痴望着她竟是呆了。 

  见石二郎盯着自己看, 夏婵儿面上一红,道:“我去帮你找些吃的来。”石二
郎忙收起目光,他昨日失血过多,只觉嘴巴干燥得紧,忙道:“多谢,我想先喝些
水!”夏婵儿应了一声起身而去, 石二郎望着她袅娜的背影又是一阵迷糊。 

  不一会夏婵儿端了早点和水来,两人边吃边聊,彼此开始说话都有些小心冀冀
,夏婵儿道:“你是怎么去了岳阳的,那日祭神大会,我见你中了那甘大伟的一掌
,奔过去时却已晚了。” 

  石二郎粗略说起自己因救刘五爷到的岳阳,可不好意思说是找夏婵儿而去。想
起自己中掌后,似听到有个女孩唤自己的名字,便问:“想不到夏小姐那日也在洞
庭山上,我晕迷之时好象听见有人唤我,不知是谁?” 

  咯咯一笑,夏婵儿露出一口洁白牙齿,她指着自己鼻子笑道:“你以为是我?
自然不是!”她瞧见石二郎神情一呆,似有些失落,心中欢喜,才道:“不是我还
会是谁!” 

  石二郎被夏婵儿逗得一愣一愣,夏婵儿俏皮地皱皱鼻子,道:“当时以为你不
行了,所以非常伤心,就跑过去喊你,可惜没追上。人家还等着你教画习字,你忘
了?”她开心起来的神色,与半年前初见时一样,石二郎心中微动,暗想:不知夏
婵儿是否还是原来那个夏婵儿?忽又一痛,胡乱想到:纵使她还是原来的她,自己
已经不是原来的石二郎,也许,二年半以后,不是死掉就是变作废人,还有什么资
格去喜欢这么美好的女子? 

  两人话慢慢多了起来,石二郎放开心绪将自己的经历对夏婵儿讲了,这是他出
山以后第一次对别人述说。从进后山起,说到巨猿和佘天珏,夏婵儿不迭的啧啧称
奇,说到水月姬的身世,夏婵儿更是连声惊叹,只是说到奇异果处,石二郎跳了过
去,他可不愿夏婵儿为他难过,说到出山及至被人追杀,石二郎叹口气,道:“我
现在才知道被人追杀的滋味,那水姑娘真是命苦,从小就颠沛流离,亡命天涯,现
在不知道如何了?”。 

  石二郎讲罢自己经历,问夏婵儿道:“你呢,这半年多可好?” 

  夏婵儿面色肃然,一丝忧伤挂在她秀美的脸庞,道:“我一点都不好,这大半
年变故太多,表哥他竟然死了,再也没人能和我说开心的话,连吵架都没人和我吵
,以前那种安静简单的生活不知什么时候才会有?” 石二郎不知怎么安慰她,柔声
道:“会有的。” 

  两人靠得颇近,呼吸几可相闻,夏婵儿发觉过来,瞟了石二郎一眼,蓦地脸上
飞红,羞涩不已,正要离开远些,石二郎心神一荡,禁不住一下抓住夏婵儿放在床
边的柔荑,两人双手相握目光一碰,同时有如触电,身子一震,心跳剧烈加速起来


   

 

 第七十七章 七哥

  夏婵儿低下头去,心头如小鹿乱撞,重新见到石二郎的那一刻,她已是说不出
的欢喜,象是心底什么东西被唤醒了一样,这半年多来经历得太多,情感却仍是一
片空白,此刻感觉石二郎目光火热地照到自己身上,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各自无语,只想一直这样握下去,世间万物皆抛身外,能这般感受对方掌心的
温暖已是足矣,还复何求? 

  忽然屋顶上面格登一响,两人吓了一跳,石二郎急忙松手,只听喵喵几声,原
来是野猫踩到屋瓦。 

  两人颇有些尴尬, 夏婵儿脸红得什么似的,心中有话,却不知说什么好,石二
郎干咳了二声,道:“这个,这个今天外面的天气如何?” 

  夏婵儿低声道:“小雨!” 

  石二郎噢了一声,道:“不知明天天气如何?”两人对望一眼,觉得这话问得
实在太傻,忍不住俱都笑出声来。 

  回过神来, 石二郎问道:“那你又是如何去的祭神大会?”夏婵儿便将当日为
了避开诸家于两家的婚事,和表哥杨泉一起打算去岳阳游玩一番的事说了,她没有
说一切都是杨泉的安排,自己只是被动而为,因为杨泉既然已经死了,任何对他不
善的话语她都不想再讲出来。 

  夏婵儿从碰到刘五爷的弃船开始,说到船上那一惨不忍睹情景,还是教她不寒
而栗;说到自己充满豪气地踏入江湖,想做一个侠女叫大家瞧瞧,忍不住自己笑了
起来,道:“那时真的天真得很,不知道天高地厚,还以为江湖是一个讲公平讲道
理的地方。”讲到和楚不死四人在茶楼赌局时, 夏婵儿倒是眉飞色舞,石二郎却一
脸的担心。 

  夏婵儿一脸悠然道:“便是那时,七哥出来,他一出手便制住了那几个骗子!
”石二郎问:“就是昨天你旁边替我们抵挡那几个杀手的男人?” 

  点点头, 夏婵儿有些担心的道:“不知道七哥有事没有?” 

  石二郎安慰夏婵儿道:“以他的功夫,脱身应该问题不大。” 

  夏婵儿又点点头,接着说到自己孤身夜探龙族被发现之事,道:“我被剑架在
脖子上,当时吓得魂魄都没了,转过身去,哪知道那夜当值的正好是七哥!我们都
惊得一呆,那时七哥差点想杀我,可是他最终还是放过了我。” 

  石二郎面色凝重,道:“这么说来,那个七哥也是那个龙族的杀手了?”夏婵
儿点点头,道:“你还记得祭神大会那天出现的十个杀手么,其中有一人受伤跑了
?”石二郎道:“不错。” 

  夏婵儿道:“逃脱的那人便走七哥。那天表哥把我拖回来的时候,突然发现七
哥就潜在我们坐的那条船下,我瞧出他是谁来,惊诧不已,到了岳阳,我们悄悄想
法子救了他出来。” 夏婵儿当时心中痛苦,以为石二郎已死,杨泉几乎是架着她上
的船,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洞庭山,若不是突然遇见七哥教她分神,
她可能还会难过一些时候。 

  夏婵儿道:“七哥那时伤得好重,浑身插满了暗器,我们在岳阳足足陪他治了
二个多月伤,他才起始下床走路。” 

  石二郎问:“他好了之后就一直跟着你们,没回龙族?” 

  夏婵儿点点头,道:“七哥早已厌倦了那种杀人的生涯,正好借机脱离出来,
没有人知道他还活着。后来,我实在想爹娘,表哥见我执意要回家,他怕爹爹责罚
,和七哥一起送我到长沙后,便一个人去了铜官,说在那里避一段时间再说。到了
家里,爹爹对我发了好一通脾气,还将我关了起来。 

  过了些时日,爹爹专门请了一个看家护院的来管我,你猜爹爹请的人是谁?哈
,竟是七哥!原来七哥送我回长沙后,并未离开,他在附近想找份事做,碰巧我爹
爹招护院的人,七哥的本事自不必说,爹爹一见之下便认定了他,我装作和七哥不
认识,骗过了爹爹,嘻嘻,我救过七哥,他怎会真的来管我。七哥对我很好,我要
什么他便做什么,唉——”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暗想:七哥什么都好,就是对我
太好这一点不好,和他说话,永远也别想争得起来,他那么顺我、宠我,比表哥更
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是他的眼神总是那么陌生,把心事全部隐藏起来,教人不能接
近,永远也不知道他心中所想。 

  石二郎心中有一种感觉,却不知道那是什么,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夏婵儿秀眉微蹙,又道:“如果昨天追杀你的是龙族的杀手,那七哥的身份岂
不是冒露了?”石二郎道:“只怕是的。”陡地一惊,又道:“但是,现在龙族的
人可能正在全力追踪我,因为只有找到我才能找到水月姬。”他望了一眼夏婵儿,
道:“不行,你现在和我一起太危险,须得另找个地方躲一躲!”夏婵儿一笑,道
:“怕什么,这地方只有我知道,连爹爹都不晓得,肯定安全,等你养好伤再说。
” 

  两人目光再次一触,竟再也不舍分开,过了良久,反倒是石二郎先不好意思起
来,将头转向别处,夏婵儿火热的眼神烧得他心底发烫,教他一时欢喜一时忧愁。
 

  又闲扯了大半天, 两人竟一点都不觉得累,石二郎几次想问她表哥杨泉是如何
死的,又怕勾起她的伤心事来。他对杨泉一直心存芥蒂,但人死怨消,何况他与杨
泉并无积怨,只不过当时听到谣言说他与夏婵儿私奔,心中不舒服罢了。 

  夏婵儿肚子忽然咕咕叫了起来,这才想起聊过了头,才不好意思地起身去弄吃
食。 

  蒋小勤留下的药粉十分管用,才两天,石二郎就好了大半,可以慢慢下地走动
,他忽然记起水月姬,心道:“怎么这两天我全忘了她?我必须去岳麓山一趟,《
上玄》的图上标识的东西须得帮水月姬去瞧个明白才是!”

   

 

 第七十八章 宝盒

  石二郎对夏婵儿一说这事,夏婵儿顿时来了兴致,道:“《上玄》这个秘密我也非
常好奇,带我去看看成不?”石二郎道:“去岳麓山倒是不远,可是假如那里有什么东
西的话,须得赶回岳州去交给水姑娘才好,毕竟那是她家之物。”

  夏婵儿目光一暗,道:“你这就要走了么?”石二郎瞧见她的表情,心一软,几乎想
留下来陪她,但是想起水月姬对自己的期盼,他答应水月姬的话可不能不作数,况且她
身怀有孕,这个时候最需要人照顾,只好咬咬牙道:“我伤已好得差不多了。”他算了
算时间,离十五天的期限还剩五天,今天立刻动身的话应该还来得及。

  两人各自无语,隔了片刻,夏婵儿忽然道:“我想去岳州看看水月姬姐姐,不知当
面见了,又是什么模样?”石二郎心里一千万个愿意,却摇摇头道:“不行,太危险,你
爹爹也不会同意你出去的。”

  夏婵儿道:“我爹爹正好不在家,要不我们带上七哥一起去,他武功很高的。”夏
婵儿并未见过石二郎出手,在她心里,七哥是她见过的最厉害的高手。

  石二郎见夏婵儿说到七哥两个字的时候,眼睛有些发光,他心里有些怪异的,摇摇
头道:“不行啊,你不能去冒这个险。”夏婵儿闻言不悦道:“我又不是小孩,自己的
事情要别人作主,我只想去瞧瞧美女水月姬的风采,莫非你是怕我见她不成?”

  石二郎瞧见夏婵儿狐疑的眼神,急得连连摇头,道:“我不是这意思,到外面要吃
苦的,我,我不想你吃苦罢了。”夏婵儿见石二郎这般模样,知他心中己经应允了,笑
道:“你是不是怕操心照顾我?”石二郎在夏婵儿面前显得极是口拙舌笨,只嗫嚅道:
“怎会。”心中却道:纵使操心照顾她一辈子,亦是心甘情愿!

  夏婵儿笑道:“我昨天偷偷回家了一次,家里没事,七哥受了些小伤,但是叫他准
备些银两,一齐上路还是没问题的。”石二郎摇摇头,道:“你回去可以,但是千万不
可以对那个七哥说任何关于水月姬的事!”夏婵儿大眼扑闪扑闪问道:“那你为什么
全部告诉了我?”石二郎脸上一红,道:“你,你不一样。”夏婵儿瞧见他窘迫的样子
,心中甚乐,故意问道:“我哪里不一样了?”石二郎红了脸想了半天才道:“你心里不
一样。”

  夏婵儿掩口一笑,暗道:笨死了,心里不一样你也瞧得见?她不想太难为石二郎,回
到正题问道:“怎么,你信不过七哥?”

  石二郎道:“不错,我觉得他被他们组织的人发现以后,还敢呆在你家里,实在教
人生疑。”

  夏婵儿道:“七哥绝对靠得住,你不用怀疑,我昨天回去的时候,他就是为了等我
,他说要出去躲一些时日,不过,你既然有所怀疑,我不和他提起这事就是。”石二郎
点点头道:“那好,你回去小心点!”夏婵儿道:“我这段时间和七哥学了不少本事,可
莫小瞧我!”说罢留下一串笑声,转身走了。

  等夏婵儿回来,石二郎问道:“你见着七哥没,他可问起我?”夏婵儿道:“你放心
,我不说的,七哥绝对不会多问一个字,我只告诉他我要出去一段时间,连去哪里他都
没问。”石二郎放下心来想:也许真的是我多心了。

  两人边聊边往渡口而来,过了湘江,直接朝岳麓山上行去,山林寂静,除了鸟语,更
无声息。两人心情和去年略有不同,只是想不到隔了这么久,彼此感觉竟还如初。

  不多久,来到禹王碑前,石二郎按记忆量了位置,开始挖了起来,这地方土并不深
,没挖多久就挖到一块石板。

  石二郎心中奇怪,那地图上标注在这里的到底会是什么东西,不知道《上玄》的
秘密是否即将揭晓?夏婵儿一颗心也提到嗓子眼,石二郎用力揭开石板,石板下面是个
石坑,坑中填了不少石灰之类物事,有一个朱漆木盒放在中间,打开木盒,里面并无什
么物事,只有一个小铜盒在中间幽幽发光。这铜盒并不大,比寻常女子的化妆盒略大
一些,石二郎拿在手里掂了掂,颇有些份量,可能时日颇久,铜盒周遭起了不少绿斑,但
是上面有不少狩猎之类的纹样,依稀可辨。

  只见铜盒正中写了几个怪异的文字,石二郎虽然看不懂,却觉得似在哪里见过,正
在思索,夏婵儿呀地叫了一声,道:“我见过这种铜盒子!”

  石二郎惊讶地向她望去,夏婵儿道:“我爹爹的书房里有过一个这样的盒子!但是
要大得多!”石二郎心道:这纹样并不多见,你爹爹怎么会有? 但此时他只觉得这文字
依稀熟悉,而且看盒上的纹样似是塞外风光,蓦地一惊,低呼道:“我想起来了,这怪怪
的文字乃是蒙古文!”

  夏婵儿奇道:“怎么会是蒙古文,你没有记错罢?”石二郎道:“不会,我小时候在
开福寺出过家,那个老方丈喜欢收集古书典籍,禅房里有不少书,其中金文、蒙古文的
都有。”夏婵儿道:“可《上玄》不是说是高丽的秘密么,难道它并非高丽的秘密,而
是前朝的秘密?” 

  捧着铜盒,两人一时疑窦丛生,怎么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这铜盒甚是奇怪,周
遭似乎一点缝隙都没有,根本不能打开,两人琢磨了半天,始终无法开启。最后,石二
郎只得收起铜盒,将地面原样填上。

  夏婵儿道:“你干吗又花力气,让它开着就是了。”石二郎擦擦额头汗珠道:“不
行,不原样堵上,就会有人知道这里埋过什么东西,万一传出去,可能对我们不利。”
夏婵儿妙目一转,道:“想不到你蛮细心的。”

  做完一切,石二郎正要下山去,夏婵儿道:“我想瞧瞧白鹤泉去。”石二郎伤愈后
有些累,见她兴致勃勃俏生生的模样,浑忘了伤痛,道:“好!”两人转到白鹤泉,夏婵
儿拍着泉边栏杆郎声呤到:“清泉石径云中俏,夫子俗人等逍遥。”

  这是当日两人初见之时,石二郎和众书生一起随口作的一首歪诗,她念的是前二
句,石二郎接下来呤道:“白鹤泉边来洗澡,蓦然忘了带荚皂!”这是夏婵儿当日接的
二句,看来彼此都不曾忘记,两人相对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七十九章 冤家

  下到山脚,夏婵儿忽道:“我知道前面江边有个枫林饭庄,菜式做得不错,有一道
招牌菜叫作满姨肘子,味道极好,好多人专门渡江过来品尝,我们先去吃上一顿再上路
罢?”石二郎被她一说,食指大动,笑道:“要得,好久没吃地道的家乡菜啦,你一说,我
的馋虫全爬了出来!”

  这枫林饭庄倒也不远,片刻便到,从外头看倒也雅致,象个单独的大宅院,门口车
马停了不少,果然生意兴隆的样子。两人一进去,石二郎略吃一惊,这里面雕粱画柱,
显得极是气派豪华,每一张桌椅都甚为宽大,漆水上得颇讲究,象镜子般能照出人影来
,大是不凡,座中客人个个绸衣锦缎,都似有钱之人。

  石二郎皱了眉头,有些不太习惯,自觉一身布衣,与这地方有些格格不入。他平常
虽不算节俭,这种地方还是去得不多。

  夏婵儿丝毫没把这地方放在眼里,她找了个临窗的位置,两人坐罢,夏婵儿喊来店
小二,对石二郎道:“好久没吃家乡菜了,你来点菜罢。”石二郎点点头,他接过菜单
一看,吓了一跳,这上面菜价标得极贵,哪里点得下手去,道:“这里的满姨肘子好吃是
吧?来一份,再来个什么豆腐脑汤,一个炒白菜便可。”夏婵儿劈手将菜单夺了过去,
道:“你这个人一点都不会点菜,怎么能这么点呢,不晓得好好搭配,满姨肘子是走了
油的,肥而不腻,可以点一个炒菜来配,呐,就点一个特味肠头好了,你肯定爱吃,小菜
么,来一个粉丝芽白,多放蒜茸,要用鸡汁来炖!汤嘛,唔,这个这一品菌王汤不错,我
们两个人,少点一些,再要个清蒸鳜鱼就可以了。”石二郎微微有些发愁,心想:点这
么多怎么吃得完?

  夏婵儿见石二郎低头不语,道:“你回来以后好象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是不是心
里还有什么事?今天是我们第一次一起吃饭,来点酒如何?”石二郎忙抬头道:“好啊
,你想喝什么酒?”夏婵儿道:“来点胡子酒好了,别的酒容易醉。”

  上了菜,两人边喝边吃,酒过三巡,夏婵儿脸色绯红起来,眼睛却是越喝亮,石二郎
见到她娇艳的模样,想起那日酒后对诸诗羽无理的事来,不敢多喝,夏婵儿以为石二郎
怕了自己的酒量,微微一笑,道:“我这个人有酒胆,却是没酒量的,你莫被我样子吓了
。”

  石二郎正要说话,只听外面一阵马嘶,柜台有人迎出门去,一个的声音道:“哟!贵
客到了,什么风把公子您吹来了,教小店立刻生色不少!”就听一个年轻的声音回道:
“莫老板客气了!”莫老板的声音又道:“听说公子下月大婚,新娘家里是了不得的人
物,可是真的?”只听一个女声回道:“当然是真的,新娘就是武昌熊家的掌上明珠!喂
,老板,你听说过武昌熊家没?”莫老板嘿嘿笑道:“别的我老莫不晓得,这武昌熊家天
下谁人不知啊,玉刀门门主熊铁忠呗!”

  夏婵儿微微动容,道:“咱长沙府什么人这么有本事,能娶到武昌熊家的女儿?这
玉刀门的熊铁忠现在可是号称天下第一刀呢!”她瞧见石二郎忽然呆住的模样,奇道
:“咦,你这是怎么了?”

  正说着,那群人进了饭庄,当先一人贵公子打扮,夏婵儿一眼瞧去,微微一怔,这人
不是别人,乃是向爹爹来提过亲的南门诸家大少爷玉箫诸诗梦!诸诗梦身后还跟着几
人,中间一人正是石二郎听到声音便头疼的诸家大小姐诸诗羽!

  诸诗梦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他进门之后眼角扫了一圈周围,突然瞧见窗口坐的
夏婵儿,暗吃了一惊,他平生最引以为憾的事情便是未能娶到夏婵儿,诸诗梦始终不明
白,自己有才有貌家境又好,夏婵儿为什么偏偏不喜欢他!转目一看,瞧见夏婵儿边上
坐着一人,竟是那个在岳麓山上叫自己和于可飞出了大丑的书生石二郎,这一下,他心
中百般滋味说不出来,一时愣在那里,表情古怪至极。

  诸诗羽这时也瞧见了石二郎和夏婵儿,心情大坏,她使劲地咬了咬牙,才没有当场
发作,这几天来她还是恨石二郎恨得痒痒的,却不知为何又担心他的伤势,担心他有没
有被那三人抓了,哪想到他此刻居然悠哉游哉地坐在这里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喝酒,而
且,这女人还是她一直最不服气的夏家小姐夏婵儿。

  那莫老板道:“诸公子楼上请,楼上雅座今日好象特意是为公子而留着呢!”诸诗
羽忽道:“我们今日想换换口味,就坐这里罢!”也不待哥哥同意,大马金刀地一屁股
坐在石二郎边上一桌,诸诗梦万分尴尬,只得朝夏婵儿点点头,他此刻瞧见了夏婵儿的
模样,竟有些魂不守舍起来。

  诸诗羽对莫老板吩咐道:“每人先上一只甲鱼,一坛女儿红!”诸诗梦忙拉她衣袖
低声道:“你今天疯了啊,每人一只甲鱼吃得完么?”诸诗羽道:“我乐意!”转头对莫
老板道:“什么贵的捡什么上!”莫老板应了一声朝诸诗梦望去,诸诗梦点点头,他心
里也不痛快,道:“站着干吗,我妹子的话就是我的话!”说完朝石二郎投去一个怨毒
的目光。 

  夏婵儿见石二郎低着头,道:“你干嘛这副模样,来,喝酒!”石二郎偷偷看了一眼
诸诗羽,只见她正拿余光来斜自己,又慌忙将目光避了开去。 

  只听诸诗梦端起杯来对诸诗羽道:“妹子,这趟去武昌你辛苦了,来,哥哥我敬你
一杯。”诸诗羽也不答话,端起杯来一饮而尽。诸诗梦当下也干了,又道:“为何你不
和舅舅他们一起回,偏要一个人先回来,万一路上出了什么事可不好。”诸诗羽道:“
要我跟两个又丑又老的男人一路回,又没话说,闷也闷死了,没意思,我才不怕出事呢
,出了事有哥哥你帮我顶着,怕什么!”说完又瞟了一眼石二郎。

  石二郎目光望着桌子,只顾吃菜喝酒,却好象没有看见诸诗梦兄妹一般。

   

 

 第八十章 凤枝

  诸诗梦一行人落座,所有人目光便齐射过来,夏婵儿最看不得这种视人无物的嚣
张态度,她举起杯来对石二郎道:“来,这一杯酒有的人应该要敬你才是。”

  石二郎一愕道:“谁,敬我,敬我什么?”夏婵儿道:“若不是去年八月十五,你跑
到岳麓山上胡闹一气,有的人今日还不一定能攀上高亲呢,岂不是应该感谢你才是!”


  诸诗羽霍地站了起来,便要发作,却被哥哥一把按下,诸诗梦朝她使个眼色,装作
哈哈一笑,捧起一坛酒来到石二郎面前,道:“说的正是,来来来,石老板,我该敬你三
杯,听说你这大半年在外风流快活,好不惬意,我可是羡慕得紧啊!什么时候豆腐店重
新开张,告诉我一声,在下一定派人恭贺去!”他叫石二郎为石老板,又点出他以前的
营生,讽刺挖苦带贬低,诸诗梦斜眼朝夏婵儿瞧去,想看看她生气的表情,哪知夏婵儿
一点也不生气,她两眼望着石二郎满是柔情,似乎诸诗梦说的话她一个字也没听见。


  石二郎忙站了起来,道:“风流快活,从何说起?诸公子取笑了,至于说到小店开张
,不敢劳诸公子操心,您目下该忙着去武昌迎娶,哪有闲心在长沙吃豆腐!”

  诸诗梦闻言心肺气炸,他见夏婵儿“嗤”地一笑,正眼都不瞧自己一下,对石二郎
更是嫉恨交加,强忍了怒火,道:“石老板说话真是有趣,许久不见,来,先干了这第一
杯酒!”他运足了内力,拿杯子朝石二郎撞去,心想:这一下才叫你好看。

  石二郎见他目光闪烁,知他不怀好意,身子略一后仰,避开他的力道,这才拿杯子
在对方杯上一触,道:“多谢!”

  满座食客都觉出他们箭拔弩张的态势,俱都停下箸来朝这边张望。

  诸诗梦心中暗骂石二郎狡滑,一杯干了,将酒注满,道:“这第二杯酒么,该祝石老
板以后生意兴隆、财源茂盛。”他将翘起食指将内力凝成一股细线朝石二郎酒杯射
去,石二郎拱手道:“多谢吉言。”他双袖一笼,诸诗梦的阴力全落到他衣袖上,衣袖
绵软不着力,这一指又是落空,诸诗梦吃了一惊,没想到石二郎轻而易举化解了自己二
次暗算。他酌满第三杯酒,酸溜溜地瞥了一眼夏婵儿,道:“这第三杯酒要祝石老板红
鸾星动,早日栖上凤枝才是。”

  石二郎谦逊道:“哪敢与诸公子比。”

  这一次,诸诗梦内力全凝聚在酒杯之上,只要石二郎敢和他碰杯,必定震翻酒水,
当场出丑。哪知石二郎先仰头一饮而尽,再拿空杯和诸诗梦一撞道:“栖上凤枝的该
是公子,石某有愧,先干为敬!”

  两人杯子一触,石二郎空杯一跳,谁也没瞧出来什么不对来,倒是诸诗梦力道使了
个空,差点自己把持不住,将酒溅了一身。他并不知道石二郎现在内力高于他,若是硬
碰硬起来,吃亏的不是石二郎而是诸诗梦自己,他拱了拱手,一脸懊恼回到座位上,诸
诗羽不悦道:“哥,你真是气量大,什么人都给他面子!”

  夏婵儿嘻嘻一笑,朝诸诗梦遥举了杯子道:“我也该敬诸公子一杯,诸公子能栖上
高枝,是咱长沙府的光荣呢,只是我听说熊家的掌上明珠熊煜小姐不是个简单人物,她
心性高傲至极,不单武艺卓绝,还琴棋诗画无一不精,诸公子还是多作些准备应付吧。
” 

  诸诗梦心里老大不痛快,熊煜小姐开出的条件正是要他大婚之时解她三个难题。
他正担心解不出来会不会不能洞房。夏婵儿这么说,点到他的痛处,换作别人他可能
已经忍不住和他翻脸。

  石二郎悄悄问夏婵儿道:“这熊煜很有名么?”夏婵儿道:“你在山上呆得太久,
耳朵都呆老了,这熊煜号称湖广第一才女,文采武功都是一流,只是不知她长得如何?
”忽然面色一变,瞪着石二郎道:“你为什么对人家女孩子这么关心,是不是也想去瞧
瞧?”石二郎不知为什么竟有些怕她,只低声道:“好奇一下罢了!”夏婵儿哼了一声
,装作生起气来。

  正在这时,只听门咣地一响,进来十几条大汉,这些人怀抱刀枪,大概都是江湖中
人,当先一个绿衣大汉进门便操北方口音骂道:“我捅你屋里娘,饿死老子了!”他用
官话来学长沙府的骂人方言,听起来特别的古怪,另一人哈哈一笑,也用官话说长沙方
言道:“我丫你某某,老板死哪去了,有活的没有,出来吱一声啊!”看来这二人新学了
几句本地骂人的脏话,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卖弄。

  在这里吃饭的大都是雅客,闻言皆皱起了眉头,莫老板忙奔了过来,他见这群人
眉目凶恶不似善类,心中有些厌恶却又怕开罪他们,当下道:“几位爷楼上请,楼上有
雅座。”心里却想:快点将这些人隔开,免得坐在大厅里影响了生意。

  那当先的绿衣大汉忽然瞧见了诸诗羽和夏婵儿,眼光顿时色了起来,抽开椅子往
边上一桌坐了,道:“我捅你屋里娘,老子就喜欢人多热闹的地方,你是老板么,快拿些
酒来,什么酒最烈拿什么酒!”

  那些人坐在那里脏话痞话不断,尤其是那一句“我捅你屋里娘”,怎么听怎么不
舒服,夏婵儿直皱眉头。

  诸诗羽被那些汉子瞧得浑身不自在, 眼珠一转,忽然站了起来,诸诗梦以为她沉
不住气,一把拉住她道:“别急,先瞧瞧他们是什么来历。”诸诗羽脾气来了任谁也
休想拉得住,何况现在她心里有别的想法。

  只见诸诗羽将手一甩,起身竟走到石二郎面前,她含着舌头问石二郎道:“石公子
,北京鸭是怎么叫的?”

  石二郎一呆,除了石公子几个字外,其余的一个字都没听清,不由得“啊”了一声


  诸诗羽怪怪地一笑,道:“好,我知道了!”她一转身来到那些大汉面前,对当先一
人道:“那边公子说了,你们的本地方言说得不好,要小妹我来教你几句!”

  石二郎一头雾水,不知诸诗羽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第八十一章 害人

  那些大汉乐不可支,一人道:“都说湘女多情,没错一点儿,大哥,您瞅这小妞多辣
啊,八成是小白脸看腻了,喜欢咱上大哥的豪爽的男人味儿!”当先那汉子道:“我捅
你屋里娘,当心老子捏你!”一边笑着起身,一边对诸诗羽道:“嘿嘿,不知姑娘要教俺
些什么方言啊?”说罢,他竟伸出脏兮兮的毛手朝诸诗羽脸上摸去。

  诸诗羽蓦地大喝一声道:“我捅你屋里娘!”她抬起一腿踢在那汉子小腹上,只听
嘭地一声,那汉子措不及防,巨大的身形顿时飞了出去,越过三四张桌子这才落下,嗽
啦啦地压坏数张椅子。

  这一下变故实在突兀,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那群汉子一愣,拔刀举枪便要动手,
诸诗羽好整以瑕地走到石二郎边上,大声道:“石公子,我可是照你吩咐教他了。”说
完,回自己位置坐了。石二郎心道:我什么时候吩咐你了?正待解释,那群汉子己将目
光恶狠狠地移到石二郎身上来。

  那被踢中的汉子哼哼叽叽了爬了起来,喘气骂道:“捅你屋里娘,痛死老子了,知
道老子是谁么,彭将军的人你也敢惹,给老子操家伙,将这小子往死里扁!”

  眉头一皱,诸诗梦暗想:原来是军营里的人,平常到处乱跑,在地方上作威作福也
是常事,只是那彭翼南彭将军据说纪律森严、治军有方,怎么手底下这几个北方兵这
么蛮横无理?

  没想到诸诗羽这样作弄自己,石二郎出门时身上未带兵器,这一下被这些大汉围
着,顿时紧张起来,夏婵儿皱了眉头,道:“你是不是得罪诸家那丫头了?她要这么对你
!”石二郎只好苦笑,自己对她岂止是得罪而己。

  眼见那些个大汉靠到近前要向石二郎攻去,石二郎暗暗运气抓住椅子靠手,只待
对方动手便拆下来当剑使。诸诗羽忽然解下腰间佩剑朝石二郎抛了过来,道:“石公
子,上次借我的剑退了暮云五虎,这是你第二次欠我人情!”石二郎道:“多谢”心中
却甚是疑惑,这丫头既然要作弄自己又为何要帮自己?他来不及细想,接过诸诗羽抛来
的宝剑用剑鞘顺势一扫,顿时将前面三人扫倒在地。石二郎伤势并未完全痊愈,他不
愿拖泥带水,只求速战速决,不待剩下几人发难,冲入人丛,口中骂道:“捅你屋里娘!
”指东打西,每说一次脏话便放倒一人,只几个照面便将剩下几人放倒在地,剩下那个
老大站在那里发呆,石二郎心想,即然黑锅背了,干脆背到底,反正这些人也不知道去
哪里找自己,活该教训一下,他走到为首那大汉面前,道:“刚才教了你们十七八遍,可
都记住了?”

  那大汉二只眼睛直瞪瞪望定石二郎,依然硬气道:“我捅——”后面四字尚未出
口,石二郎一剑刺去,封了他膻中穴,那汉子身子一软顿时晕了过去。

  座中除了诸诗羽外,无人见过石二郎出手,俱都惊呆了,最吃惊的是诸诗梦,这几
个兵痞固然不强,但他自忖要这么快放倒这些人未必做得到。只是他心中另有心事,
这份惊诧一闪而没。

  其实这些当兵的并不太弱,只不过攻剑之式实在太过精妙,就算早有防备也招架
不住。

  夏婵儿笑逐颜开,石二郎和她说过他在洞庭山上学剑的事,只是没想到他出手这
么厉害,见他回到桌前,道:“你出剑的速度比七哥好象都不慢,不错不错,敬你一杯
!”两人一饮而尽,石二郎来到对诸诗羽面前双手托剑,道:“多谢姑娘借剑。”诸诗
羽哼了一声,接过剑去,低低道:“你前二天也算救过我一次,就答应你的条件罢,后年
九月初七,我会在洞庭山上等你,你可别失约!”石二郎想起那天答应她任她处置的事
,点点头道:“这个自然!”

  回到座位, 石二郎瞧见夏婵儿脸色不悦,她道:“你和诸家那丫头很熟么?”石
二郎摇摇头,道:“我和她之间有些梁子,慢慢再和你细说。”夏婵儿想问,但她咬了
咬嘴唇,当着周围人多,终于还是没问出来。

  地上那些兵丁互相搀扶着爬了起来,对石二郎道:“阁下什么人物,敢留下万儿来
么?”石二郎呵呵一笑,他瞥了一眼诸诗羽,道:“你们面前坐的,乃是南门诸家的公子
和千金!”石二郎这么说也不算错,因为诸诗梦兄妹的确就坐在他们面前,那些人大吃
了一惊,问道:“你就是玉箫诸诗梦?”石二郎不置可否,反问道:“这个名字很响么?
”那众兵丁丢下几句场面话,抬了为首那人出了饭庄而去。

  适才诸诗羽整石二郎,他没作声,现在石二郎还了回去,诸家兄妹脸色发青,亦是
作不得声。石二郎朝诸诗梦望去,只见他正投眼过来,那一刻,心中禁不住打了个颤,
暗想:奇怪,他目中有杀气一闪而现,不至于这么恨我罢?就算惹些麻烦,诸家有的是钱
,这些当兵的都贪财,回头大不了破费些银子再去摆平罢了。他无意识地避开诸诗梦
的眼神,瞟了一眼他旁边,只见刚才站在诸诗梦边上的几个随从,有二人一时不知哪里
去了,心中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却又说不上什么原因。 

  夏婵儿心中大乐,石二郎这种行事风格为她所喜。她端起杯来正要说话,只听莫
老板的声音道:“这位公子真是了得啊!”转头一看,只见那饭庄莫老板亲自端了一盆
热气腾腾的汤圆站在他们面前。夏婵儿问道:“老板,我们没点过这玩艺啊?”莫老板
呵呵道:“不是,这份汤圆只是敝庄送的点心,算是一点小心意!”夏婵儿嘻嘻一笑,道
:“原来是送的,好,多谢了。”莫老板放下汤圆转身走了,石二郎见他抬手似乎擦了
擦额头,心中蓦地警醒了几分,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自己还是当心
为妙,他边喝汤圆边提神戒备。

  酒足饭饱出了饭庄,来到渡口,渡船刚走,渡口空无一人。有轻风徐来,两人心情
放宽,夏婵儿想起那日在江边分别,未曾想再次聚首会隔这么久,一时感触良多。她正
在回忆当时麓山之会,石二郎却对夏婵儿道:“我瞧那诸诗梦刚才神色极不自然,似乎
心中有事,倒要小心了。”夏婵儿转过身来,一双美目含情脉脉望定他,道:“暂时别
提那个死猪好不好?”忽觉脑子一阵晕眩,身子发软,惊问道:“石郎,我这是怎么了?
”话音未落,身子向后仆地倒去。石二郎跨上一步,搂住夏婵儿纤腰,道:“你是不是
酒喝多了?”蓦地身子一晃,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心中闪念:糟糕,饭菜中被人作了手脚
!眼前一片模糊,抱着夏婵儿软跌在地。

   

 

 第八十二章 囹圄

  迷迷糊糊中,石二郎似觉被人架上了车,晃晃悠悠不晓得往哪里行去。不知过了
多久,他悠悠醒来,只见眼前一片漆黑,他蓦地一惊,坐起身来伸手一摸,摸到墙壁,只
觉触手冰冷还有些潮湿,心道:这大概是个地下室,不知道是在哪里。再一摸,摸到一
张女子的脸,知是夏婵儿,心中略宽,他摇了摇她胳膊,夏婵儿没甚内力,是以石二郎清
醒得快,她犹在熟睡中。石二郎蓦地探手入怀,那帮水月姬挖出来的铜盒早己不翼而
飞!

  这一惊非同小可,石二郎急得冷汗刷地流了下来,水月姬对自己如此信任,而自己
却又一次不警醒,怎么也不应该同意和夏婵儿到那枫林饭庄去吃饭,那种地方江湖人
物众多,鱼龙混杂,自己回来的一路上闹了不少事,认得自己的人只怕不在少数,如今
丢失了那铜盒,百死也不足以抵罪,若不能想办法夺回那东西,自己还有何面目去见水
月姬!

  心里七上八下合计着,石二郎仔细回忆刚才在饭庄里的那些人物,座中并没有什
么面熟之人,那个莫老板有些可疑,他平白无故地送甚么汤圆,但看样子不是很象;那
几个当兵的也不可能,他们都是穿的便衣,大概是溜号出来,不似那种暗中下毒之人;
思来想去,觉得诸家兄妹的可能性最大,尤其是诸诗羽故意挑起事端,让自己分散了精
力。只是诸诗羽虽然刁蛮不讲理,却并不象那种暗中使坏的人,会不会是她哥哥诸诗
梦搞的鬼?

  想了片刻, 石二郎心中又再合计道:现在知道水月姬下落的只有自己一人,那抓
我之人必想从自己身上探知水月姬的下落,若是折磨于我倒也不怕,反正打死我也是
休想!石二郎哼了一声,立定决心,他身子一动,触到夏婵儿的手,心中陡然一惊,暗道
:他们若是用婵儿来要胁我,这可如何是好?他扶起夏婵儿,双掌按在她背上的灵台穴
,一股真气输了过去,过了片刻,夏婵儿微微一动,却还是未醒。

  只听密室顶上砰地一声,大概有人进来,接着头上忽然开了个光洞,一道烛光罩了
下来,石二郎闭上眼装作未醒,那灯光一闪而没,显是小窗又再合上,只听一个声音问
道:“老王,那死小子醒了没有?”这声音极是熟悉,果然是那玉箫诸诗梦!石二郎心中
咒骂,只听那老王回道:“启禀少爷,还没呢,先前在饭庄我怕他们不喜欢吃汤圆,所以
下了猛料,估计最快也要明天早上才能醒来,要不要泼他们一桶冷水试试?”诸诗梦声
音怪怪地道:“不必,你先将那女的带上来,我有事先问她。”老王道:“是,少爷!带
她到哪里?”诸诗梦低低道:“带她到我房间来,注意别叫其它人知道了!”石二郎闻
言心中暗骂,这姓诸的小子看来是不怀好意,幸亏自己清醒过来,只是自己没有兵器在
手,等下却要如何阻止才好?

  忽听得上面又是砰的一响,有人踢开门进来,上面的人似是一愣,那老王低低唤了
一声:“小姐!”只听诸诗梦的声音道:“老王,你先出去罢,等下我再喊你。”那老王
应了一声只听门一响,大概是他出去了。诸诗梦问道:“你来干什么?”诸诗羽的声
音传来,“我为什么不能来,哼哼,你单独提夏婵儿想干甚么!”诸诗梦道:“我干什么
用不着你管。”诸诗羽道:“你想做坏事我就是要管!”

  闻言,诸诗梦有些发恼,道:“我做什么坏事,你瞧见了么?”诸诗羽道:“好,这
个我没证据可以先不管,我刚才在外面打听到一些这个石二郎的来历,你是不是也想
从他身上得到什么水月姬的秘密?”诸诗梦冷笑道:“水月姬有什么秘密?她知道个什
么,她只不过是携带那秘密而己!况且,天下人现在都想得到她,我就算那么做了又有
何不可,反正这小子笨手笨脚,迟早也会落在别人手上!”

  听诸诗梦的说自己笨手笨脚, 石二郎有些生气,忽然琢磨起来,心想:他刚才说水
月姬不过是携带那秘密而已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竟知道《上玄》是什么,甚至比水月
姬知道得还多?

  果然,只听诸诗羽问道:“你说水月姬知道个什么是啥意思?”诸诗梦大概知道自
己说漏了嘴,道:“女孩子家知道这些干嘛,你只管以后嫁个好人家就是!”诸诗羽不
依不饶,哼了一声,道:“我最讨厌人家说话说半截,你不说清楚,我就去问爹爹。”诸
诗梦道:“好啊,你去问好了,爹爹也绝对不会告诉你!”

  石二郎心咚地一跳,怎么,诸诗梦的爹爹也知道这事?诸诗羽道:“好,原来你们什
么事都瞒着我,将我当外人!”诸诗梦忽然语众心长道:“妹子,不是哥哥不告诉你,有
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要好!”诸诗羽似呆了一呆,道:“那些我可以不管,你打算把那
个石二郎怎么处置?”

  嘿嘿一声, 诸诗梦大概是做了个什么手势,只听诸诗羽大声道:“不行,绝对不可
以!”诸诗梦怒道:“有何不可,难道妹子你是看上了他不成?”诸诗羽呸了一声,道:
“我看上他?笑话,天下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看上他!”石二郎刚刚把诸诗羽朝好处
去想,听到最后一句大是生气,暗道:天下女人都死光了我都不会再碰你一下!

  正在这时,门又一响,只听得诸诗梦兄妹一齐低声唤道:“爹!”石二郎心中暗惊
,原来这诸家老爷也来了。

  诸老爷一进来,似有些惊奇,问道:“怎么你们两个都在这里?”诸诗羽忽道:“爹
爹,您是不是和哥哥有什么事情瞒着羽儿?”诸老爷道:“怎会,诗梦,你刚才对妹妹说
了什么?”诸诗梦还未开口,诸诗羽抢着道:“原来那个什么水月姬的事情你们早知道
了,就是不告诉羽儿。”诸诗梦道:“没有,爹,您别听她瞎说。”

  诸老爷忽然叹了口气,道:“诗梦,你今天擅作主张,抓了这石公子回来,只怕从此
以后会给我们诸家惹来无尽的祸端。”诸诗梦道:“会有什么祸端?我抓他们的时候
,周围并无人瞧见。”诸老爷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况且,老王他们也是知道的
。”诸诗梦道:“老王他们是诸府的人,要他不说也不难,况且,《上玄》的宝藏本也
不是什么崔氏一族的,那石二郎是自己送上门来,这么好的机会,怎可以放过?”石二
郎闻言,彷如晴天听见一个响雷,心中震惊得无以复加,知道《上玄》之事的人是少之
又少,这诸诗梦怎么这么了解,而且他还说《上玄》的秘密是个宝藏,这诸家人到底是
什么背景?诸老爷有些激动,道:“住口!”诸诗羽听到这里,难过道:“爹爹,您还说没
事瞒着女儿,爹爹心里哪里有女儿的位置?”

  又一声长叹,诸老爷道:“羽儿,爹不是不疼你,只是有些事情本不该女孩儿家知
道的。”诸诗羽道:“不,如果是我诸家之事,羽儿一定要知道!”诸老爷一咬牙,道:
“羽儿,不是爹不告诉你,只是爹若告诉你,便可能会害了我们大家!”,不知诸老爷做
了什么,只听诸诗羽啊地叫了一声爹,便没了声息,石二郎估计可能是被他爹爹点了穴
道之类。

  只听诸诗梦道:“妹妹她太过任性,爹您别生气。”诸老爷闷哼一声,道:“我不
生她的气,我却生你的气!你马上将那石公子和那女娃子给我悄悄放了,趁他们还未醒
!”诸诗梦诧道:“爹,您疯了么?”诸老爷低低道:“我没疯,我们诸家在这里好不容
易扎了根,难道你想让我们象崔族一样到处被追杀么?”诸诗梦道:“爹,您是不是年
纪大了,在这里越住越胆小了罢?小时候您不是常常告诉孩儿,我们骨头里流的是蒙古
人的血么!”

  石二郎心中狂跳,原来这诸家竟是蒙古人后裔,他隐约感到那铜盒之上写的蒙古
文和眼前这诸家必有极大关联!

  似有些感伤, 诸老爷道:“我如何忘记得了,只是前朝气数太短,你看他朱家天下
太平了这么些年,蒙古人再不可能有所作为,爹现在只希望你们兄妹能有个好归宿,那
爹死了也就放心了,爹苦心帮你结了熊家的这门亲,你一定要好好珍惜,那女娃子爹见
过,无论长相文才和武功,哪方面都比你喜欢的那个夏家小姐强太多!”

  石二郎心中呸了一声,他悄悄抓住夏婵儿的手,暗道:那熊家小姐长得还不知道是
一副什么熊样,他竟这样没来由贬低婵儿,这世上怎可能有谁比得上婵儿呢?忽觉手上
一紧,原来夏婵儿刚才被他推血过宫,也已醒转,却一直在装睡,两人手掌相握,心意相
通,一时浑忘了身处险地。

   

 

 第八十三章 情意

  只听诸诗梦道:“爹爹放心,孩儿自有分寸,这姓石的小子之事,您就交给我办吧
。保证处理得神不知鬼不觉!对了,那小子身上的铜盒子,爹爹您解开没有,是否和《
上玄》有关?”

  诸老爷道:“不错,而且它上面刻的都是先祖的蒙古文,我已将它解开翻译了!”
诸诗梦喜道:“果然如此,爹爹不是说这《上玄》是一笔我们蒙古人的宝藏么?怎么那
时会流落到高丽国去,这盒子装的到底是什么?”诸老爷将声音压得极低说了几声,石
二郎未曾听清,就听诸诗梦道:“原来如此,怎么会这样,但是现在看来关键还是要找
到那水月姬才是啊!”

  忽听得诸老爷暴喝一声道:“屋顶有人!”接着有人破顶而出,石二郎隐约听到几
声兵器撞击声,接着有呼喝声响起。

  上面静了下来。

  石二郎悄声问道:“你怕不怕?”夏婵儿道:“你不怕,我也不怕。”两人双手越
握越紧,石二郎心中一荡,只想将她拥入怀中,只是此处险地,他必须冷静下来图谋对
策。石二郎道:“你说那在屋顶偷听之人是什么人?”夏婵儿道:“凭感觉好象是冲我
们而来,会不会是有人来救我们?”石二郎苦笑道:“谁会来救我们,只怕是不怀好意
的江湖中人!”他摇摇头,忽然两人身子同时一颤,异口同声道:“鬼剑龙族?!”

  黑暗中,两人瞧不到对方面色变换,只感觉握在一起的双掌已满是汗水。石二郎
心头甚是沉重,道:“我们须得赶快想办法离开这里才是,假若屋顶那人真是鬼剑龙族
的人,诸家只怕也对付不了,我们在这里无异于等死!”他站了起来,猛一提气纵身上
去,只觉头顶一痛,撞到上面不知哪里又落了下来,石二郎连撞数回,均是碰壁,找不到
出口所在,也抓不到把手之物,他有些沮丧,夏婵儿安慰他道:“别急,我们另外再想办
法。”

  过了片刻,上面有响声传来,石二郎和夏婵儿均是反应飞快,各自照先前的姿势躺
下,只听砰地一声,顶上的射下一道烛光,诸诗梦的声音道:“还真的能睡。”接着关
上了窗口,石二郎默默记住了那窗口的位置,又过片刻,上面又是一响,传来诸老爷的
声音,道:“真是可惜,让那小子跑了!”诸诗梦道:“这小子是什么人,竟能从爹爹手
下溜走?”诸老爷的声音道:“这人剑术太过高超,我和他对了三招,剑术上我一点便
宜都占不到,若不是他年轻功力浅,要胜他只怕很难!”

  诸诗梦惊道:“那他岂不是厉害之极,与孩儿比如何?”诸老爷沉呤道:“你刚才
连我们的衣角都未沾上,轻功相差就已太远,只怕在他手上难走十招,你想胜他,只能
用你那箫中的暗器!估计你几个舅舅和他不相伯仲。”诸诗梦道:“这人武功如此之
高,依爹爹看,是什么来头?”

  沉默片刻, 诸老爷道:“看剑路,他走的是凶悍一路,很象某些杀手组织训练的杀
手!啊呀,糟了!”诸诗梦忙问:“什么糟了?”诸老爷道:“你快去将舅舅他们全部叫
到议事厅去,我怀疑你这次抓这石二郎闯下大祸,刚才那人只怕是追杀崔氏一族的那
些杀手,如果是他们,我们诸家的大祸就要临头啦!”诸诗梦的声音慌张起来,道:“不
可能呀,我抓这小子的时候,渡口一个人也没有!”诸老爷的声音道:“现在不是讨论
有没有人看见的问题,而是要商议怎么应付的问题,敌在暗我在明,而且他知道了我们
家族的秘密,长沙府肯定是呆不去的,你赶快去,将所有家将护院叫起来在周围警戒,
我把你妹妹安顿好就来!”诸诗梦应了一声,不敢再说什么,忙出门而去。

  就听上面扑地一声响,大概是诸老爷解开了诸诗羽的穴道,就听诸诗羽幽幽的道
:“啊,我怎么忽然睡着了?”诸老爷沉声道:“羽儿,你现在只管听着,一个字也不许
多问!爹爹告诉你,家里出了件大事,你马上到城南的客栈去避一避,明天一早就赶到
武昌府去找你熊伯伯,不论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在外面听到什么谣言,都不要相信,也
不要回来,爹爹和你哥哥处理完这里的事后,会去武昌府与你会合,这个铜盒你拿好了
,千万别弄丢了!”诸诗羽还是忍不住惊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个盒子不是那个
石二郎身上之物么?”诸老爷道:“羽儿,你别问那么多,到武昌府以后,爹爹一定将所
有事情一一告诉你,你现在就走罢,一刻都不许耽搁!”

  心中千般疑问,但诸诗羽从小到大从未见爹爹这么面色凝重过,知道事关重大不
敢多问,道:“爹爹多保重,那羽儿就在武昌府等候爹爹!”

  石二郎焦虑起来,隔了片刻,上面已没了动静,大概人都出去了,他站起身子,提气
朝刚才光亮处跃去,哪知上面似是一块结实的木板,他一下撞在上面,木板纹丝不动,
他人又跌落下来。夏婵儿靠到他身边,道:“你别急,我们再想想办法罢。”石二郎道
:“还能有什么办法好想?”夏婵儿道:“那就暂时什么都不想吧,我们这样在一起,不
也满好的么?”石二郎心头一痛,道:“我不该答应带你一起,这下可连累了你!”夏婵
儿伸过手来,柔声道:“我自己愿意,不怪你!”

  第一次听到夏婵儿用这么轻柔的声音对他说话, 石二郎心中无限激动,他抓住夏
婵儿的手,两人又紧握在一起。

  片刻,夏婵儿低低道:“石郎,我问你一个问题好么?”石二郎道:“什么?”夏婵
儿手心发烧,吹气如兰,道:“你,你有喜欢过的女孩么?”

  石二郎面上发烧,迟疑了半天,道:“有,半年多前有过一个。”夏婵儿一惊,蓦地
抽回手来,道:“是谁?”石二郎故意叹口气,道:“我一见着她,便心里只有她了。”
夏婵儿问:“她,她是谁,是水月姬姑娘么?”

  两人距离如此之近,石二郎再也抵受不住,一把将夏婵儿拉在怀中,道:“去年的
八月十五,我在白鹤泉边见着一个女子,那女子只说了二句诗,便走入到我心中,过了
这么许久,一直不能忘怀!”夏婵儿开始待要挣扎,听到他后面的说话,知他说的那女
子便是自己,心中一阵甜蜜,只是石二郎没说出她名字来,她也不愿点破,轻轻道:“那
就不要忘了她,好好的珍惜,别让她从心里丢了。”两人紧紧相拥,只觉自己是此刻天
底下最幸福的人,什么江湖,什么恩怨,俱都忘了。

   

 

 第八十四章 灭门

  上面传来车马运动的声音,有些混乱,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大概诸家全体出动
,在仓促安排着什么,却并没有人说话的声音,石二郎心道:这诸家处事还没有完
全乱套,那诸老爷不知是个什么样人物?

  正忙碌间,忽听得外面远远传来一声尖锐的啸叫,石二郎和夏婵儿只觉耳膜同
时一震,心中暗自骇然,这啸声距离虽然还远,却能有如此威力,这发出啸声之人
功力必高深之极,不知是什么人。那啸声一落,周围立刻一阵啸声呼应,此起彼伏
,声势甚是惊人,石二郎暗暗心惊,诸府竟已被包围,听那啸声回应,围住诸府的
人数约在三四十人左右,才二柱香的时刻,就集结了这许多人,实在可怕,不知道
这些人会对诸家采取什么行动?

  只听诸老爷的声音从院中响起:“大家抄家伙,小心不要落了单,都退到后院
去!”他话音未落,就有一声惨叫传来,显是外围有人遭了毒手,石二郎心中奇怪
,暗道:敌人攻来,他退到后院去干吗,难道想死守不成?这些敌人若真是鬼剑龙
族的杀手,守根本是守不住的,应该趁敌人未摸清己方实力之前,想法突围才是上
策!

  只一瞬,四处便传来兵器碰撞声、惨呼声,上面立刻一阵混乱,同时还夹着有
女人小孩的哭声喊声奔跑声,只是那哭声一起,不消一刻便嘎然而止,大概已中剑
身亡。石二郎牙关紧咬,抓紧拳头,心道:再如何,小孩和女人总是无辜!他侧耳
倾听,只闻那兵器碰撞声一般只响一下,接着便是一声惨叫,显然双方交手一个照
面便胜负立判!上面的战况肯定无比惨烈,诸老爷的喝声又远远传来道:“大家不
要乱,快用暗器,别教他们近身,给我死守住后院大门!”石二郎心惊不已,刚才
听上面动静,诸家应在百人以上,人数上尚处于优势,但听现在的状况,显然完全
落了下风,是什么敌人这么大能耐,能顷刻间将号称长沙府第一的武林世家诸家杀
得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忽然间轰隆一声巨响,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外面惨呼声更是剧烈,但没过多久
,慢慢平息下来,间或有一二声惨叫响起,大慨是有个别躲在角落或床下的漏网之
人也被找出来杀了,又过片刻,一切重归于寂静。忽然顶上响起脚步声,有人走进
了这间屋子,石二郎与夏婵儿拥在一起,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听见几下翻动东西的
声音,一人道:“这是个空屋子,一看就知道藏不下什么。”另一人低低道:“龙
爷的规矩你不是不知道,凡事出不得半点疏漏的!”前一人道:“还不出疏漏,这
次疏漏大啦,没想到那诸家后院还有个秘密地道,他们一进去便将地道口炸塌,不
知跑了多少人,你说龙爷会怎么责罚?”夏婵儿心头一跳,这些围攻诸家的人果然
是鬼剑龙族的人,她刚去岳州那晚探密,正是撞上龙爷和下属开会,而且七哥原也
是这龙爷的手下。石二郎却想:原来诸家有密道,怪不得先前没有直接突围,只是
不知跑了多少人出去。

  上面的人才翻得几下,忽然停下了动作,石二郎正在奇怪,就听上面二人齐声
道:“龙爷!”石二郎和夏婵儿同时身子一颤,龙爷竟亲自到了,就站在两人头上


  那龙爷哼了一声算是作答,似乎心情坏透,要知道今日虽是临时行动,但他手
下已是倾巢而出,却还让诸家关键人物给跑了,教他如何不生气。

  有人进来,道:“启禀龙爷,诸家上下连佣人一起一百四十七人,此次行动,
共斩杀一百三十二人,诸怀玉、诸诗梦兄妹等一十五人受伤从地道中逃脱!我方损
失三人,皆死在对方暗器之下。” 诸怀玉是诸老爷的名字,石二郎皱起眉来,心中
暗忖:看来这鬼剑龙族对诸家底细十分的清楚,连他家佣人人数都知道。

  龙爷冷冷道:“你一五一十的数了么?”那人紧张起来,道:“是,属下亲自
数的!”就听“啪!”地一记响亮的耳光声,接着是龙爷的声音:“你亲眼数了有
十五个人进了地道么,他们就那么巧全部待在家里?哼哼,诸家上下连佣人一起一
百四十七人,那被他们抓来的石二郎和那丫头你算了没有?”那人颤声道:“属下
知错,请龙爷责罚!”只是他说话比先前有些含糊,大概是那一巴掌打得不轻。龙
爷不去理会先前那人,自语道:“这个,诸家剩下那些人若去武昌投靠熊铁忠,可
就麻烦了!”先前那人急于表功,道:“龙爷,那属下们就赶到武昌去将熊家也一
起灭了!”

  “啪!”又一记耳光响起,比之先前更为响亮清脆,那人语音含糊连道:“属
下该死!属下该死!属下该死!”龙爷道:“熊家在武昌的势力强过这诸家数十倍
,几可与江河帮抗衡,正面交锋必会引起大乱,我们必须在路上将诸家跑出去的那
些人全部截杀了,一个都不能留!哼哼,若有一个活着到武昌,你们知道后果!”
石二郎听得心里发毛,暗道:这诸家只不过俘了自己而已,何至于一定要将他灭门
,鬼剑龙族到底是什么目的,他们背后到底是什么样的背景?

  龙爷接着道:“剩下的事情你知道该如何处理了?”那挨打之人道:“属下明
白!”龙爷哼了一声,大概转身走了。隔了一刻,刚才那挨打之人没好气地道:“
还不去通知大家,将这里一把火烧了!”那二人回神过来,齐声应了出门而去。

  轻轻站起身来,石二郎轻声道:“真险,所幸他们还没有发现这地下室,不过
,等下他们放起火来,我们会不会闷死在这里?”夏婵儿咬牙道:“闷死也比出去
强,落在这些人手里,不知会是什么样!”

  两人侧耳倾听,过不多久,只听外面噼噼啪啪着起火来,那火势不小,片刻之
后便听见房梁烧断屋子倒塌之声,火势极旺,倏忽间便烧到他们头上的屋子,石二
郎几次想跃起破顶而出,奈何脚下绵软不着力,跃到上面已是力竭,还是打不开窗
口。

  石二郎与夏婵儿在下面只觉得呼吸愈来愈短,慢慢咳喘起来,夏婵儿道:“石
郎,我,我好闷,我不想死…”石二郎安慰她道:“怎会,我们不会死的,过一下
就会好了。”他哼起曲子来, 哼的是一曲《寒食》“涌金门外小瀛洲,寒食更风流
。红船满湖歌吹,花外有高楼。睛日暖,淡烟浮,恣嬉游。三千粉黛,十二阑干,
一片云头。”

  似听得痴了, 夏婵儿道:“红船满湖歌吹,花外有高楼,仲殊把西湖写得好美
!呀,西湖我还未去过,真想去瞧瞧, 石郎,你陪我一起去好么?”石二郎迷迷糊
糊的道:“好,我陪你,我们去断桥,你扮白娘子,我扮许仙……”他声音渐渐微
弱下去,只听得头上轰隆一声,似是屋子烧垮倒下,远远听得有人喊火之声,两人
迷迷糊糊支撑不住,同时晕去。 

 

 第八十五章 脱困

  不知道过了多久,石二郎被一阵喧闹声吵醒,他睁开眼来,只觉胸口异常难过
,连咳数下,扭头吐了几口浓痰,这才舒服一些,他往上看去,只见顶上透出一圈
光亮来,仔细一瞧,原来屋梁烧断倒塌时,正砸在那地下室天窗处,将窗口砸开,
加上这间屋子并无什么杂物,所以烧得并不厉害,火势一刻便熄了,这才让他死里
逃生。外面传来扒砖之声,显然是有人在废墟中搜找。 

  正待坐起身子, 石二郎发现夏婵儿死死抱住他的腰身,双目紧闭,犹未醒来。
望着她俏丽的面庞,千般滋味涌上心头,他轻轻拍拍夏婵儿的后背,她这才慢慢醒
来,觉得喉咙不舒服,连咳数下,觉得呼吸通畅了些,发现自己竟抱着石二郎,想
起昨天之事,面上绯红,急忙松手,道:“咳咳,原来我们还活着。” 

  轻笑了一声,石二郎道:“是啊,还有不少事没做,怎能就这么死了?”他心
里想的是要如何追回诸诗羽身上那个盒子,夏婵儿却误会了,羞道:“你坏死了,
你还想做什么?”石二郎有些奇怪,他一时没明白夏婵儿话里的意思,站起身来,
朝光亮处纵身而上,只一下便攀住了窗边,上面有些砖瓦,石二郎腾出一只手在上
面乱扒,那砖瓦压得并不太紧,只几下,呼啦掉下一些便跨出一个缺口来,石二郎
爬了出去,只见周围站了几个乡亲打扮的人正不停扒着地面,找寻什么,他突然从
地下冒出来,竟没人注意到。石二郎不管那多,从边上一个乡亲手中抢过一把锄头
,那乡亲待要多言,石二郎一下封了他的晕眩穴,再倒转锄柄,探身回窗对夏婵儿
道:“你过来,我拉你出来。”夏婵儿过来抓住锄柄,石二郎提口气将她拉了上来
。 

  上到地面,石二郎展目一望,这昔日豪华气派的诸家大院现在只剩一片残椽断
壁,有些地方还在冒着青烟,虽然诸家抓了他,但自己却弄成这样,此刻两人再大
的怨气也消了大半,反倒可怜起诸家来。 

  想起这废墟之下埋着一百多条人命,以前崔氏一族大概亦是这么的惨烈,石二
郎悲愤起来,道:“鬼剑龙族,我会叫你血债血还!”他心中想着那个铜盒子还在
诸诗羽身上,昨天听他父女对话说要她去什么城南客栈先避一晚,当下拉着夏婵儿
往城南客栈赶去。 

  到了城南客栈,找了半天没找到诸诗羽,估计她可能单独上路了。两人小心冀
冀转了一圈,发现无人跟踪,这才回到治伤的小屋, 石二郎忽然问:“上次你说这
地方除了你之外你爹爹也不知道,那个七哥知道么?” 夏婵儿道:“你还是怀疑七
哥,不过,我没告诉他,他不可能知道的,这里是玉珠姨妈的家,前些日子她们全
家回乡下去了,所以我知道这里安全。”石二郎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不
是怀疑七哥,只是现在实在是非常时刻,那诸家丫头身上的东西很重要,决计不能
落入鬼剑龙族的手里!”夏婵儿皱眉道:“诸家那丫头只怕已在路上,不知会不会
遇到危险.我们是立刻去追吗?这里去武昌水陆都可以走,谁知她走的哪条路,退一
万步讲,追上又如何,难道我们有办法阻止鬼剑龙族么?” 

  石二郎陷入沉思,隔了一会,道:“你讲得很对,即使我们追上了诸诗羽,拿
回盒子,也还要对付龙族的追杀,如果诸家那丫头暂时不管,我们或许可以想办法
化被动为主动,因为一对一或一对二我还有把握胜龙族那些杀手,一对三就难说了
,可是怎样才能了解龙族的行踪呢?”夏婵儿皱皱眉,道:“我觉得没甚么机会,
而且主动去找龙族的人太过冒险。” 忽然灵光一现, 石二郎道:“没有机会难道
不可以创造么?”夏婵儿“哦”了一声,石二郎道:“第一,我觉得诸家的人并没
有出城,因为逃出去的人可能都受了伤,此时出城上路,目标太过明显,等于找死
,所以鬼剑龙族的人也必会留一部分在城内搜索,不会全部追去武昌;第二,鬼剑
龙族的人以为我还落在诸家手上,所以不会提防我,他们现在全力搜索诸家的人,
这反而是我的机会…” 

  双掌一合,夏婵儿道:“我明白了,你想制造一个假象,让那些杀手认为诸家
的人在某个地方藏匿,然后反跟踪去击杀他们?” 

  眉毛一扬, 石二郎道:“不错,你说到我心里去了,但不是反跟踪去击杀他们
,而是直接击杀他们!你还记得去年祭猿神时甘大伟做的那个陷井么?如果做得让
他们以为这是诸家的人干的就更加完美,始终不暴露自己就始终有机会。” 

  夏婵儿问:“你想怎么办?”石二郎道:“出城北没多远有一片竹林是不是?
”夏婵儿点点头,石二郎道:“我记得那里有座破庙,不知道还在不?”夏婵儿道
:“还在,只是好象住着些流浪汉。”石二郎道:“这就好办了,我们可以准备一
下,等下先去找几个猎户,再把那些流浪汉打发掉。”夏婵儿问“找猎户干吗?”
 

  当下石二郎把自己想法说了,夏婵儿嘻嘻一笑,道:“妙!不过,妙是妙,鬼
剑龙族的人会那么容易上当么?”石二郎自信满满的道:“肯定会,因为这么多年
以来,只有他们追杀别人,还很少被别人图谋过,况且他们认为诸家已是鱼肉,却
想不到我石二郎在这里要狠狠搞它一下!”夏婵儿调皮一笑,道:“看来你把脑子
用在读书以外的地方也满厉害的嘛!”

   

 

 第八十六章 陷井

  是日下午,还未到黄昏,天却阴了下来,城西的药王街此刻显得有些冷清,这条街
之所以名叫药王街,乃是因为整条街所有店铺都是做的药材生意。

  百味堂在这街面比较出名,倒不是它特别货正价平,而是这老板特别有名,老板姓
蔡名敏,外号蔡多嘴,早年生意一般,有一年闹瘟疫,碰巧他刚屯了一批金银花,一下发
得不得了,这几年虽再没那样的运气,但是整条街生意好,它也就一直过得有滋有味,
蔡老板好个酒,没事喜欢泡酒楼,传消息,多嘴的外号因此而来。

  今天蔡老板心中开心,虽然生意冷清,假装咒骂了几句,想到他晚上包了春香楼的
仙玉姑娘戏耍,高兴起来,眼前立刻出现了仙玉姑娘的媚态,心头奇痒,暗道:这小妮子
还假装清高,老子包了她几次都没包成,妈的,还不是要钱,昨天老子拿出一百两银子
下订金,她那眼色立马就变了,当即松了口,左一个蔡大爷右一个蔡老板,答应今晚陪
自己过夜,嘿嘿,今晚老子三鞭齐炖,非叫她乖乖求饶不可!

  蔡老板正准备吩咐伙计关门,忽然药铺进来二个黑衣人,这两人衣领竖起老高,几
乎遮了半张脸,头上也戴了顶大帽子。蔡老板忙亲迎上去,满脸横肉笑成一堆,道:“
两位爷,要进点什么货?”那两人一进门,四处张望了一下,前面那人脱下帽子很神秘
地道:“不进货,我们抓些药!” 声音清脆,显得颇为年轻,蔡老板不甚高兴,心道:
又是小主顾!正待出言拒绝,哪知对方掏出几片金叶子塞在他手中,道:“我们要最好
的药材”蔡老板掂了掂份量,大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两人出手如此阔绰,忙点头哈腰招
呼他们坐下,又吩咐伙计上茶送点心,一边道:“我们这里都是最好的药材,爷您来这
里算来对了,那些小药号的药材哪有我们的地道!”

  那人哼了一声,递来一付方子,然后伸出五个手指头道:“依方子给我抓五十副来
!”蔡老板接过一瞧,吓了一跳,道:“连带这些膏药纱布,全部是刀剑创伤的药,你们
抓那么多干嘛?”那黑衣人将手按在桌台上,道:“你问本公子那么多废话做什么,照
方子抓就是了!”蔡老板听得桌台“嘭”地一响,偷眼看去,只见那黑衣人袖内露出半
支玉箫来,不由得愣了一愣,忙道:“是是。”转身吩咐伙计抓药。

  只听另一黑衣人道:“哥哥,五十副只怕还少了,舅舅他们伤势不轻呢!”这人声
音尖亮,是个女子的声音,蔡老板留神一瞧,这女子竟十分漂亮,只是背后插了柄宝剑
,显得有些惹眼。她在店中乱转乱摸的,一副不安心的模样,前面那人低低道:“应该
够了,不够再来买就是了。”那女子道:“好罢,我们要抓紧时间,等下北门关了可就
出不去了。”蔡老板今早听说长沙府发生的一件大事,南门诸家起了场大火,据说没
逃出一人,全部被烧死了,只是眼前这两人怎么有些像诸家的公子和小姐?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石二郎与夏婵儿,两人故意装作诸诗梦和诸诗羽的样子,目
的就是要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动向,以鬼剑龙族的嗅觉,当年水月姬隐藏得那么深,依然
被他们捕捉到端倪,眼下所做,不可能不会感知。他们白天请了猎户教了些如何制造
陷井的法子,早在破庙周围早做好了机关,现在钩子撒出去,正是放讯息的时候。

  蔡老板心中狂喜,这两个年轻人真笨,这么多钱抓五百副药都绰绰有余,今晚包春
香楼仙玉姑娘的钱一下赚回来还有多。他笑逐颜开吩咐伙计包好药,还亲自送出门
外。

  从百味堂出来,石二郎与夏婵儿相对一笑,石二郎问:“你说那蔡多嘴会不会将消
息放出去?”夏婵儿嘻嘻一笑,道:“他若不放出去,他就不是蔡多嘴!”石二郎见她笑
得有些怪,问道:“你笑什么?”夏婵儿又是一笑,道:“我瞧那蔡多嘴模样教人生厌,
白花了我的金子,很是不平,正巧刚才他炉子上不知炖的是什么,伙计说什么老板晚
上亲自要用,我偷偷在他那些药中抓了些药粉撒进去,也不知是什么。”她可不知自
己随手这一抓,教蔡多嘴一晚绵软无力,从此又落下个蔡棉花的外号。

  抓完药两人又买了些什物回到破庙,将白天做好机关一一打开,弩箭也上到弦上
,又在外面埋了一口大锅,还故意煮了些药出来,弄得庙里到处是药味,忙完一切,两人
躲到不远处一个土丘上,心里即紧张又兴奋,这是两人第一次布置陷井对敌,不知道敌
人会不会上当受骗?这每一个陷井两人都仔细的推算了时间、推敲了位置,应该不会
有差错,上午请那几个猎户教了他们一些基本的陷井制作方法,石二郎举一反三,连那
些猎户都认为他天生是一块打猎的材料,殊不知石二郎在洞庭山后山抓兔子之时已有
一些经验,此刻不过加深体会罢了。

  两人守到玉兔东升,龙族的人却一直没有出现,夏婵儿打个哈欠道:“困死了,我
看今天他们不会来了。”石二郎还依旧冷静,道:“我看未必,在你最没防备的时候,
敌人越可能出来。”又等了一会,竹林四周依旧一片静默,夏婵儿靠在土丘上打起盹
来。石二郎却瞪大眼睛,注意着破庙周围每一处细微变化。他正在全神贯注,忽觉丹
田中一股热气升起,心中暗叫一声糟糕,在这关键时刻,奇异果的病痛又要发作!

  石二郎焦急起来,昨夜他在地下室里昏迷过去,并未感受到奇异果之痛,现在依时
发作,这可怎么是好?他摇了摇了夏婵儿道:“你醒醒,快醒醒!”夏婵儿吓了一跳,道
:“敌人来了?”石二郎摇摇头,道:“不是,我要离开片刻,你帮我看着这里的变化,等
下龙族的人若是来了,你千万不要一个人冒险做什么,哪怕敌人跑了,也要等我回来再
说!”夏婵儿点点头,她见石二郎一头急汗,以为他忽然肚子不舒服,当下道:“好,你
快去快回,我知道处理!”石二郎在她手上轻轻一握,道:“千万记住!”夏婵儿嗔道:
“好落,我知道了。”

  见石二郎转身而去,夏婵儿一个人在那里瞪大眼睛张望,可是整个竹林只听见风
吹叶响,哪里有半个人影?她犯了片刻困,忽然一阵轻风吹来,蓦地一醒,刚想起身伸个
懒腰,忽听前面草丛中悉索一响,有一个极低的声音道:“怎么诸家这么老江湖,竟不
派一个人在外面巡视,难道全躲在庙里不成?”

  闻言,夏婵儿一颗心几乎从嗓子眼里跳了出来,龙族的杀手果然来了,可是他们怎
么来的,什么时候来的,自己竟一点都不知道!

   

 

 第八十七章 设局

  趴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夏婵儿心中万分担心,一方面担心石二郎此刻回来可怎
么办;一方面听刚才那两人的对话,觉得自己低估了龙族那些杀手的头脑,早知道做
个稻草人什么的放在门边就好了。这个小小的疏忽可能会让他们精心准备了一天的
陷井化为泡影!

  隔了片刻,前面草丛中人语声又起,一人道:“要不我们冲进去算了,反正他们受
了伤,没什么战斗力,一下就解决了!”夏婵儿心中连道:好啊,好啊!另一人道:“不行
,诸怀玉也是个老江湖了,昨天他是措手不及,没想到我们那么快杀进他府中,你看,现
在他岗哨都没设一个,必然有所恃!”夏婵儿暗骂那人狡滑,心中却是万分焦急。只听
前面那人又道:“况且,上头再三关照,姓石的那小子和夏家的小姐绝对不可以有半点
损伤,我们这么冒然杀进去,什么都看不见,万一误杀了怎么办?”

  夏婵儿心里砰砰直跳,原来龙族的人果然认为石二郎和自己落在诸家手里,石二
郎的分柝并没有错,只是她心中奇怪,若说龙族的人不能伤石二郎也还说得过去,因为
只有从他身上才能得到水月姬的下落,为什么不能伤害自己呢?转念一想,忽然明白,
他们大概是要用自己来逼问石二郎,让他就范,不禁遍体生寒,对龙族这些人到底会用
什么手段对付自己感到害怕。

  又过了片刻,前面一人大概性子稍急,道:“我派个人过去试探试探如何?”另一
人道:“也好。”夏婵儿心中暗骂那人道:你爹爹妈妈都是猪,你为什么不是个猪!前
面一人正要动,他那同伙忽然拉住他道:“不若我们投石问路吧,看看他们有什么反应
,如果没反应,肯定是有准备,我们不妨等到黎明再动手,天亮了,看他们还有什么地方
可以遁形!”前面一人应了声好! 

  接着,只听得啪地一声响,显然他们投出了石子,夏婵儿忘了石二郎的告诫,心道
:你们不是要听反应吗,那我就反应给你们看!她从怀中摸出个馒头来,这本来是她淮
备夜里肚子饿的时候吃的,现在顾不得了,记得破庙门口有一个草堆,便朝那草堆扔去
,她练过暗器,准头不差运气也不错,扑地一下,那草堆悉索一响,倒真象有人在边上放
哨一样。

  前面两人对望一眼,一人道:“动手吧,他们不是没有放哨的,只是那人躲在暗处
,没教我们发现,现在即然知道他们在里面,还等什么?”另一人沉默了半天,终于道:
“好罢,叫大家从各方冲进去,注意,看清楚再动手,若是杀了石二郎和夏小姐,咱们谁
也别活了,另外,前门别进,肯定有陷井!”夏婵儿闻言心中狂喜,她和石二郎四处都布
了陷井,即使从屋顶进去,下面也有一个大大的陷马坑在等着他。

  前面那人猫着腰起身去了,不多久,只听一声尖锐的哨响,从破庙周围突然冒出二
十几人来,朝破庙攻了过去!

  也不知是哪个倒楣鬼先从窗户中杀进去,窗棂一动,触动里面一排弩箭,那人挂在
窗棂上无处可退,便有九条命也一刻射死了。他后面二人愣了一愣,听得周围惨呼连
连,哪知道别人也是中了陷井,还以为其他同伙已和敌人接上手,暗道:这弩箭该不会
有第二排吧,稍一犹豫,仍从窗棂上往里杀去,两人一推窗棂,第二排弩箭如雨飞来,两
人一声惨叫,将窗户填满,顿时黄泉路上追同伴而去。

  夏婵儿借着月色瞧得清楚,心中直呼痛快,心道:这连环弩的威力岂容小觑,若有
人还敢第三次推窗,一样照死不误!

  从后门进去的几人也惨,刚一进门,不知踩了么,只听忽地一声,有一物朝脚下横
扫过来,急忙跳起闪避,哪知两边弯了二片扳弯的宽竹,宽竹之上都是二寸长的竹钉,
此时狂弹下来,那二人身在空中,哪里去躲,生生被拍死在竹板之上。

  有数人踏着同伴尸体进到里面,只听见机关发动声响,还未见着敌人,有人就慌张
地一脚踏空,只觉脚上一紧,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一股大力倒吊起来向后弹去,待
明白过来要挥剑去割断绳索,不知哪个同伴手快先一剑先刺穿他的心窝!

  其余从屋顶墙边缝隙进去的,不是落到陷马坑被里面的尖竹扎死,就是踏中捕狼
夹,被铁齿夹成重伤,一时惨叫不断,有人觉察到不对想掉头出来,也不知碰到什么,忽
然从哪里砸下一块巨石,立时将他砸得脑浆迸裂,死于非命。

  倾刻间杀进破庙的这些龙族的高手或死或重伤,竟无一人能完整活着。他们平常
仗着功高手辣,无数次暗算伏击别人,今日让石二郎夏婵儿两人伏击了一回,还了他们
个天理报应。

  夏婵儿心中兴奋,差点乐出声来,要知道这些杀手昨天才三四十人便几乎灭了诸
家,现在在她和石二郎的陷井面前,还不是一下就全军尽墨,心道:什么鬼剑龙族,亦不
过如此。

  忽然听得背后有人低声呼唤道:“婵儿,婵儿,你在哪里?”原来石二郎此时才回
来,他刚刚异痛发作完,还不知破庙中的情况,夏婵儿大惊,前面草丛中尚有一个龙族
的杀手伏在那里未动,而且还是这伙杀手的头目,石二郎此刻什么都不知道,岂不危险
?

  石二郎愈走愈近,夏婵儿听得下面草丛中微微一响,拿眼瞧去,只见一条人影一闪
,贴在一颗树旁,而石二郎却正朝这边摸来,眼见石二郎走近,夏婵儿再也顾不得许多
,一下站了起来,叫道:“小心!树后有人!”

  话音未落,一道寒光电闪而出,却不是奔石二郎,而是奔夏婵儿而来,夏婵儿忙拔
剑想去招架,但她功夫与那人差得太远,身子一动,那人已用剑将她心口抵住,道:“不
许动!”石二郎警醒过来已迟,夏婵儿完全落在对方控制之下。 

 

 第八十八章 反击

  那人制住夏婵儿,一下点了她的穴道,闪在她身后,对石二郎阴测测笑道:“嘿嘿
,我道是谁,原来是姓石的小子和夏家小姐,今日栽在你们手里,真是意想不到!”夏婵
儿身子不能动弹,心中却奇怪,怎么他一眼便知道自己和石二郎不是诸家兄妹? 

  朦朦月光下,石二郎握剑在手,他瞟了一眼下面的破庙,听得隐约有呻呤之声传来
,已知对方着了道,眼前只剩下一个敌人,心中略宽,只是夏婵儿在对方手中,他不敢轻
举忘动,道:“你放开她,我饶你不死!”那人长得一副尖嘴猴腮的样子,闻言冷笑连连
,道:“这丫头在我手里,你再敢靠近,我就杀了她!”说罢举剑横在夏婵儿脖子之上,
石二郎面色一变,不敢再靠他们太近,退后一步,道:“你待怎样?”那人哼了一声,道
:“臭小子,放下手里的剑!”石二郎稍一犹豫,那人将剑往上提了几分,厉声道:“还
不照做!”夏婵儿呼道:“石郎,不要听他!”她知道两人若是落到龙族手中,肯定生不
如死。

  那人恼怒起来,骂了一声:“死丫头!”左手又封了夏婵儿哑穴。石二郎忙道:“
你别伤她!”他目光朝周围一扫,心中有了主意,他将手中宝剑朝边上一棵枯竹上甩去
,“咔嚓”一下,宝剑嵌在竹竿上晃悠不止,道:“这总可以了罢?”那人戒心极重,喝
道:“不行,不能这么近,你把剑踢到下面去!”石二郎一脸无奈,走过去抬起一脚将插
在竹竿上的宝剑踢下坡去。那人脸色放宽,嘿嘿一笑,道:“本来,中了你们的暗算,损
失这么大,追究起来,我一个人回去是必死无疑,但现在不同了,能抓着你们两个回去
,正好将功补过!”他一把将夏婵儿推开,拿着剑一步步朝石二郎逼近,双目杀气陡盛
,道:“我先废了你一条胳膊罢,你喜欢我废你那一条?”

  那人走到石二郎身前五尺距离举起剑来,石二郎心头有不少疑问,道:“慢着!”
那人道:“怎么,害怕了?”石二郎:“不是,反正我落在你手上,也没什么话好说了,只
是奇怪,你刚才怎么知道我是石二郎她是夏家小姐?”

  那人冷冷一笑,道:“等下跟我回去你就知道了。”石二郎道:“我就不明白了,
你们昨夜为什么非要那么残忍地灭了诸家,连小孩都不放过,仅仅是为了抓我,和我背
后的水姑娘?你们也太没有人性了!”那人哼了一声道:“抓你是抓你,灭他是灭他,凭
你也配?”石二郎心中惊奇,道:“那为什么你们要灭掉整个诸家?你们鬼剑不是朝鲜
国的一族么,竟敢到我国来杀人放火?!”那人怒道:“他妈的,你凭什么问这些,我是
哪里人管你屁事!”

  知道从他口里不会再套出什么来, 石二郎道:“那好,你昨夜杀了多少人?”那人
随口道:“不多,八人。”石二郎目光一凛,道:“那我杀你也就不冤了!”那人一怔,
还未明白石二郎话里的意思过来,只见石二郎陡地抓住刚才插剑的那截竹竿往外一拗
,那竹竿刚才被剑削得将断未断,只听啪地一下断为二截,石二郎握着半截竹枝闪电般
朝那人胸口疾刺而去!他在洞庭山上与佘天珏常常以竹枝代剑,这竹竿的特性掌握得
清清楚楚,刚才那一剑正砍在竹节处,这一拗之下丝毫没有半点粘连阻滞,那人明白过
来边退边挥剑去格,“嚓”地一下,石二郎竹竿虽短去一截,顶端却更为尖锐,他剑意
未尽,仍向他胸口插去,那人大惊,再退,石二郎焉能让他逃脱,足尖一点,如影跟上,他
速度比对方快捷得多,又是正面追击,那人只退后三尺不到,石二郎竹枝已贯胸而入,
那人“啊”了一声,一脸的痛楚,他怎么都不相信对方剑势如此的凌厉,自己会一招之
下送命。

  石二郎一竹竿捅入那人胸口,手一松,那人仰天轰然倒下,他转身来到夏婵儿身边
,拍开了她穴道将她扶起,夏婵儿道:“担心死我了,不过你刚才那一招真厉害,我看
七哥大概也不是你对手呢!”石二郎呵呵一笑,故作轻松道:“我说过一对一,这些杀
手我根本不怕。”夏婵儿缓过劲来,将刚才发生的事讲了一遍,石二郎道:“你真冒
险,要是我在这里都未必敢拿馒头去扔草堆。”

  嘻嘻一笑,夏婵儿又娇又嗔望着石二郎,伸出手来做个击掌的姿势,道:“可是,我
们成功了,不该庆祝么?”月色柠黄,仿佛给她脸上涂上一层凝脂,如此美态,石二郎哪
里还舍得责怪她,伸出手来“啪”地和她击了一掌,一语双关道:“和你一起真是愉快
!”夏婵儿故意眨眨眼睛,问道:“是合作愉快还是别的?”石二郎胆子大了起来,道:
“都是。”

  两人边说话边点了烛火进了破庙,只见到处都是死尸,唯有捕狼夹上的一人被夹
了腰身,昏迷中兀自呻呤不止,石二郎做了好事,上前补上一剑,免得他多受痛苦,口中
对夏婵儿道:“你怕不怕?”夏婵儿摇摇头,道:“我早不是半年多前那个夏婵儿了,对
这些人,我都敢亲手杀了他!”石二郎从怀中掏出块白布来,蘸着血写了四个字:血债
血还!他要让鬼剑龙族认为这是诸家的所为,字写得颇为有力,笔锋却没有写出来,他
可不想让龙族认出自己的笔迹来,尽管龙族不见得知道他的笔迹,还是小心为妙,
写完之后挂在梁上,又将连环弩等卸下收好,这才和夏婵儿出了破庙而去。

   

 

 第八十九章 化装

  回到小屋,两人兴致颇高,不知道经此一战之后,龙族会有什么反应,石二郎道:“
龙族的人不知会有所收敛呢,还是加倍搜索诸家?我们休息一晚,不如去追追诸家的那
丫头试试,路上碰她不到,就去武昌截她,反正要往岳州府而去。”夏婵儿道:“好呀
,我不单想去瞧瞧水姑娘的风采,还想去看看那个武昌熊家的小姐,到底有啥不得了!
”石二郎笑道:“她再得了,也要嫁给那个你看不上的诸诗梦,有什么可以稀罕的。”
夏婵儿心里喜欢,嘴上却假装谦虚道:“我哪敢和她比,人家可是才女。”石二郎哈哈
一笑,想起那日麓山之事,道:“什么才女,只怕和我一样,是砍柴的柴。”两人不着边
际又闲聊了一会,快到天亮才各自睡去。

  两人晚上兴奋过度,加上忙了一整天,早已累极,这一觉都睡过了头,等醒来日头
早已偏西,已是末申时,夏婵儿起身挑开布帘出来,石二郎也刚睁眼从几张凳子拼凑的
床上起来,两人一对面,均是脸上微微一红。

  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石二郎拍了一下大腿,道:“糟糕,睡过头啦,这么晚了,还怎
么动身上路?”夏婵儿道:“那就明天再动身也不迟,我们还要做些准备才是。”石二
郎道:“做什么准备?”夏婵儿道:“昨天那个龙族的家伙一下便认出你来,我们这个
样子上路怎成,必须化下装教人家认不出才好!”石二郎点点头道:“对啊,但是我不
会化装,你会么,那你来帮我好不好?”夏婵儿嘻嘻一笑:“化装不难,难的是装成另一
个人,我学过一些,只是我自己也没底,不知会把你改成什么模样。”石二郎笑道:“
只要不是我原来的样子便成。”夏婵儿道:“这个容易得紧。”

  也不知夏婵儿哪里弄来些胶水之类东西,先在石二郎额头弄了些皱纹出来,又帮
他唇上粘了撮胡子,三下二下搞完,拍拍手道:“好了,你自己去照镜子罢,保证不象你
。”石二郎拿了镜子一照,果然自己都快认不出自己来,仿佛一下老了二十几岁,当下
大着胆子对着夏婵儿调笑道:“来,乖侄女,让叔叔抱抱!”夏婵儿啐了一口,在他脑门
一点,道:“一直以为你是个君子,哪知道你一点都不正经。”石二郎仍笑道:“书上
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君子也可以好逑啊。”夏婵儿故意扳起脸,道:“你哪里
学的油嘴滑舌,再开这样的玩笑我不理你了!”石二郎见她假装生气咬嘴唇的模样实
在可爱,一时忍俊不禁,道:“你不理我不要紧,我理你就成了!”他一边玩笑,一边穿
上自己喜欢的衣服,还是将自己打扮成一个书生的模样,夏婵儿皱了眉道:“你就不能
扮作别的样子?”石二郎笑道:“别的我可扮不象,还是这个自然。”

  两人说笑着,夏婵儿也化了装,既然石二郎扮作一个老书生,她就扮作他的书童
模样,倒也显得煞是可爱,两人出了门,石二郎道:“我们去哪里瞎转?”夏婵儿道:“
我们去北门转一圈不,看看那破庙边上有什么反应,哈,一定很有趣。”石二郎摇摇头
,道:“不行,龙族的人肯定就混在人群里,等我们回去瞧热闹,反而是城里他们防范较
弱,说不定另有发现和突破呢,对了,回来之后,我还没回我的豆腐店去瞧过,今天化
了装,怎么也要去看看。”

  两人散步一般散到石二郎的豆腐店附近,那豆腐店门虽然开着,招牌也还在,但门
可罗雀,显得极为清淡,石二郎悄悄对夏婵儿道:“两个人目标大,你在这里等我片刻
,我去瞧瞧,要是没什么意外,我再招手叫你过去。”夏婵儿不依,道:“不行,你这个
人笨得要死,还不如我帮你去,我比你聪明些,万一有什么,比你要应付得来。况且,你
衣服里还藏着一口剑,多少看上去有些不自然。”石二郎想想也有道理,点点头道:“
那你小心了!”

  夏婵儿一个人慢慢走了过去,来到豆腐店门口,她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怎么这豆
腐店门口,一点豆腥味都没有,她脑子转得快,忽然哎哟一声,装作被石子绊了一跤,一
下跌坐在豆腐店门口,豆腐店中有一人探出身来,冷冷瞧了夏婵儿一眼,一言不发又缩
了进去,夏婵儿见他目光中精光一现,心头顿时一凛,假装嘀咕了一句道:“看到人家
摔倒了也不出来扶一把,真是的。”她斜了一眼豆腐店,只见柜台里黑漆漆一片,不知
还有没有人,哪里象做生意的样子,她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走了,只觉豆腐店中那人
目光始终在背后注视着自己。

  石二郎在远处瞧得分明,知道店中必然有事,忙绕个弯跑到前面,一见夏婵儿便问
道:“怎么了?”夏婵儿一脸忧色道:“我怀疑你的豆腐店现在成了龙族的地盘。”石
二郎吃了一惊,道:“此话怎讲?”夏婵儿道:“我假装摔倒的时候,你店中那人探身出
来,那眼神好阴冷,没有丝亳人味,我觉得,只有龙族那些杀手们才有那样的眼神。”
石二郎愤愤道:“岂有此理,他们竟呆在我家里,我要回去瞧瞧!”夏婵儿问:“你怎么
瞧啊,不怕龙族发现你的踪迹?”石二郎道:“不怕,我化装成这样,他知道我是谁啊!


  说罢,石二郎拉着夏婵儿转过一条街,来到一户人家门口,道:“这户人家姓曾,
他家后院可是挨着我家后院的,我想从这边悄悄翻过去,若真是龙族的人,只要一个二
个不多,我就灭了他!”夏婵儿道:“危险啊,他们要是人多怎么办?”石二郎道:“不
会,现在他们估计都在外头寻找诸家人的踪迹,假如他们真把我家当作他们的落脚地
,那就是天赐良机,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自己的家,我要再布置一些机关陷井,叫他们全
军覆没!”

   

 

 第九十章 获密

  夏婵儿笑道:“你做机关做上瘾了是么,都想在自己家里做?”石二郎点点头,心
情并不轻松,道:“现在有机会你不下手,等到他们躲到暗处时再想下手就晚了!”夏
婵儿道:“那这次你还想借诸家的名义么?”石二郎点头道:“不错!你先回小屋去把
连环弩那些东西拿来,我从后院摸过去先看看,那边原先是个磨房,用来堆放一些琐碎
的杂物,隐身非常的方便!我看准了位置等下出来到这里找你!”

  两人分头行动。石二郎趁人不注意跃入曾家的院子,正巧院内无人,石二郎蹑手
蹑脚来到后面,先贴在墙边听了听动静,没听见什么异样,便提口气一纵身,轻飘飘落
到自家院落中。

  只见后院中的摆设一切和以前大致相同,只是整个院中黑沉沉的,一片死寂。原
来用过的物事,都蒙上了一层灰尘,碾磨黄豆用的大磨还在老地方安安静静躺着,也不
知有多久没使用了,连木把也变得乌黑,石二郎站在那里发了一阵呆,心中有些莫名的
伤感,想起以前每日上午辛勤劳作下午读书写字,也过得充实和无虑,如今一切却都变
作了回忆,自己陷入了一个漩涡之中,不知什么时候才脱得了身。忽然,他心中警醒起
来,假如家里真变作了龙族的落脚地,他们在后院不可能连一点防范都没有,他朝四周
望了望,看看有什么机关和哨卫,这一望之下,果然发现地上和几个转角处都安着些细
铁丝,这些铁丝延到角落一端,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不由惊出一身冷汗,心道:“万
幸刚才跳下来的位置没有这些铁丝,不然只怕已暴露了。”石二郎吃了几次亏之后,
行事变得谨慎起来,要知道落到龙族的手里和落到清龙寨那些人手里完全不一样,只
怕再也没机会翻盘了。

  正沉思间,隐隐传来脚步声,石二郎忙闪在一口大缸后面,过了片刻,只听见楼梯
口“登登登”响起,石二郎听了听,那脚步声是往自己的房间而去,等脚步声消失,他
小心冀冀避开那些铁丝走进一间小屋,这屋子上面便是自己的房间,石二郎一纵身上
了梁,将耳朵贴在上面的木地板上仔细倾听,听了片刻,上面竟没一点动静,刚才明明
听见有人进了自己的房间,怎么会这么安静?他凝目从地板缝中朝上瞧去,这一瞧,不
由得吃了一惊。只见床前有二个黑衣汉子一声不吭地跪在那里,床上大概有什么人坐
着,只看见二截腿脚。

  隔了半天,才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问道:“这次你们真的确定诸家的人躲在付家
洲上?”石二郎只觉这声音极是耳熟,蓦地想起,这不是龙爷的声音么,原来他竟躲在
自己家中,还坐在自己床上!龙族这些家伙真会选地方落脚,不知自己原来那些伙计是
不是都遭了殃?

  那左首跪着的一人道:“禀龙爷,这次绝对不会再有差错,我是亲眼瞧见了!”龙
爷哼了一声,冷冷道:“再有差错,你们提头来见我。”他声音不大,每个字都仿佛钻
进了石二郎的耳朵,那两人身子微微一颤,忙道:“是!”石二郎心中一震,这龙爷内力
十分精湛,看来比自己高出太多,倒是要小心应对的一个人物。

  龙爷忽然站了起来,踱了二步,正走到石二郎头顶,沉呤道:“我觉得昨夜的事情
有蹊翘,按常理,那诸家之人遭此大劫应该方寸大乱才是,避犹不及,哪能做出这么周
密的布置来,而且,这人对我们行事似乎颇有了解,知道我们擅长突然袭击,诸家则是
一无所知,他写下‘血债血还’四个字,太明显想告诉我们是诸家所为,却反而证明他
并非诸家之人。”

  那两人对望一眼,一人道:“那龙爷的意思是我们另有敌人?”龙爷道:“不错!而
且这人居然用一截竹竿便将胡子风穿胸杀死,试问诸家谁人可以做得到?”石二郎心
想:原来自己昨晚用竹竿杀的那人叫胡子风,只是想不到自己以为精密的布置,竟还有
这么多破绽,早知道把那个胡子风掩埋掉就好了,叫他们费些思量。龙爷又道:“我
怀疑这人就是那个石二郎!他可能早逃出了诸家,只有他才有这个动机,也只有他能一
剑击杀胡子风!”

  此言一出,石二郎在下面大吃一惊,他暗暗佩服龙爷的推断,只听左首长脸那人有
些不信,道:“那个石二郎有这么厉害?”龙爷恨声道:“我们来这之前,凤爷的手下
刚和这小子交过手,三个一等剑士都拿他不下,也不知他在洞庭山上有什么奇遇,变得
这么厉害,听说江河帮的一指王邵永玄已经废在他手上,不过,我们现在只能放过他。


  石二郎听他说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奇遇,看来他们并没抓到水月姬,她目前应该安
全才是,略宽了心,只是不明白龙爷所指的只能放过那小子是什么意思,难道龙族的
人会放过了自己?这几乎不可能,只要水月姬的秘密一天没有浮出水面,他们就一
天不会停止追杀,难道这里面还有更深刻的阴谋不成?他一时想不明白,只听上面一
人道:“那属下就眼睁睁瞧着那小子乱来不管?”龙爷用阴冷的声音道:“他不来惹我
便罢了,真犯到我手上,先捏他个半死!”顿了一下,龙爷又道:“对了,这里是那小
子的家,如果他不在诸家手上,就随时可能会回来看看,你们要多注意,万一他真
的来了就将他逼走,但是不要抓他,让他去找水月姬!”石二郎忽然有所悟,原来
他们不抓自己就是逼自己去找水月姬,想放长线吊大鱼,可是他们就那么有把握能
随时追踪到自己?听龙爷这话,似乎另有所恃,到底是什么? 

 

 第九十一章 援手

  那两人应了一声,龙爷道:“这里没事了,你们下去罢。”石二郎听到此处,心中
有了主意,趁那两人尚未下楼之际,轻轻溜下横梁,来到后院翻墙而出。

  来到街边,夏婵儿一脸焦急迎了上来,问道:“你没事吧,里面情况如何?”石二郎
拉了她衣袖便走,还故作神秘道:“走,我们换身渔民的衣服去付家洲钓鱼去。”夏婵
儿一愣,道:“钓鱼,钓什么鱼,你没有发烧吧,还跑到付家洲去钓鱼?”石二郎一笑,道
:“我没有发烧。”

  当下石二郎把刚才听到的事对夏婵儿说了,夏婵儿奇道:“你想去帮诸家还是去
通知他们,叫他们避开?”石二郎反问:“你以为呢?”夏婵儿道:“诸家虽然抓过我们
,如今被龙族几乎灭门,也蛮惨的,总不能见死不救。”

  石二郎道:“不错,但我不光是这么想的,我刚才生出一个朦胧的想法,不知对不
对,假如诸家不灭,龙族就要去分心去对付,虽然诸家现在力量太弱,还是有所牵制的
,昨天被我杀的那家伙死前似乎说他们灭诸家和我的关系并不大,而是另有隐情,奇怪
的是那个龙爷眼下也不急着抓我,江河帮的甘大伟不是也在追查水月姬和我的下落么
,如果把他们牵扯进来就好了。”

  夏婵儿朝石二郎看去,只见他眸子里发出光来,和以前的书生模样相比,多了一份
成熟和坚定,石二郎又道:“其实诸家背后可能会得到武昌熊家的支持,目前虽然危机
重重,一旦喘过气来必会找龙族报仇。我们尽量把水搅浑,才有机会去寻找脱困的方
法!”说到这里,只见夏婵儿含情脉脉地望着自己,不知在想什么,石二郎面上一红,低
声道:“我说错了么,你干么盯着人家看?”

  扑哧一笑, 夏婵儿道:“傻瓜,刚刚我还以为你变聪明了,哪知道还是这么笨!”
说完,转身紧走几步,石二郎摸摸后脑,心道:我哪里笨了,这想法有什么不对么?

  付家洲在湘江正中间,接邻水陆洲,名声却远不如水陆洲响亮,洲上住户也不多,
总共才十几户,都是渔民。石二郎和夏婵儿上洲之时,天已黑了下来,两人转了一圈,
并未发现诸家的藏身所在,心中奇怪,龙族的人难道搞错了,或者诸家的人已经感觉到
危险换地方跑了?要知道龙族的人随时会杀上洲来,时间越长,对他们会越危险。

  正在疑惑间,夏婵儿忽然一指洲边苇丛中一条乌蓬船,道:“你看那里,那船好象
很怪!”石二郎顺她手指方向望去,果然,那船靠在洲边,吃水不浅,似乎载了什么重物
,只是一片沉寂,似乎船上无人。两人靠了过去,还未走近,蓦地旁边草丛中闪出二人
来,这二人手拿兵器,一下挡在他们面前,喝道:“站住,干什么的?”

  石二郎吓了一跳,定眼一瞧,前面一人正是诸诗梦,他双目血红,全不复往日潇洒
形态,衣服又脏又乱,比一个要饭的花子也强不了多少,他玉箫正对着石二郎心口,只
要石二郎乱动,便发暗器去射他,夏婵儿七窍玲珑,立刻一屁股坐在地上,装道:“啊呀
,碰到强盗了!”诸诗梦见他们两个一个发呆,一个吓傻,这才定了定神,道:“我们不
是强盗,你们是谁,现在这个时刻来此作甚?”石二郎和夏婵儿化了装,他竟一点没认
出来。

  举起手中的鱼竿和大鱼篓,石二郎装作害怕的样子道:“这,这位爷,我们是来钓
鱼的。”诸诗梦面色一变,道:“胡说,这么晚了哪有鱼钓?”石二郎故意装作老人家
絮絮叨叨地道:“晚上钓的可是甲鱼啊,您瞧我这钩子,这猪肝,不都是钓这玩意的,每
年四到十月可最适宜啦。”诸诗梦对这些并不甚懂,听他一口本地话说得煞有介事,
不耐烦地挥手道:“这边没有鱼钓,你们去别处罢!”

  两人慌忙转身而去,却没走多远,在一棵歪脖大树旁坐了下来,石二郎故意大声道
:“这地方王八挺多的,都是到晚上才出来。”夏婵儿粗起喉咙应和道:“是呀,王八
都胆小,白天哪里钓得到。”石二郎道:“听说今晚有不少人带了家伙要来付家洲钓
王八,你说他们钓得到不?”夏婵儿道:“那王八要是机灵的话,就该早些开溜才是,免
得被人一网打尽。”

  只听草丛中一阵悉索,夏婵儿心中暗乐,不知诸诗梦听在耳中是什么感受。两人
边说边从鱼篓中拿出连环弩、铁钉等物事在周围安上,石二郎清楚地做了记号,又默
记了一遍,心想:等下打起来,自己要怎么把敌人引过来才好,单凭一己之力,对付龙族
那些人可够呛,不知道诸家逃出来的这些人功夫如何?忽然想到诸诗羽,不知她是否安
全,有没有落在龙族手里,关键是那个铜盒子,一旦落到敌人手中就麻烦了。

  两人布置停当,石二郎拉了夏婵儿纵身到树上坐下,展目往江面搜索,看看龙族会
不会乘黑过江,偏偏江面上安安静静,一片漆黑,连条小船都没有。夏婵儿低声问:“
你觉得今天龙族还会上当么?”石二郎道:“昨天那些全死了,他们要是能活过来也许
会长点记性,况且今天有诸家这个饵在,必能再狠揍他一次!”

  等了一个多时辰,大概到了戍时,江面上仍没有任何的动静,石二郎正在奇怪,只
见上游江面飘来一些黑黑的物事,不知是什么垃圾,远远看去有些象浮萍荷叶之类,他
眺目向对岸瞧去,也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夏婵儿打个哈欠,道:“照昨天的时
间来推断,他们只怕暂时还不会来。”  一阵江风吹过,石二郎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突然感觉到有一股杀气正在缓缓逼近,可是为什么周围一点异样的声音都没有? 


 

 第九十二章 再战

  第九十二章 再战 

  江中那些浮萍荷叶顺流向这边苇丛中荡来,轻波摇曳着芦苇林,发出单一的沙沙
声。石二郎倏地警觉起来,他拉拉夏婵儿的衣角,道:“你看那些荷叶是不是有些特别
?”夏婵儿悚然而惊,道:“不错,你不说我还没注意到,这大江里哪会有这些东西,那
些荷叶下面是不是藏着人?”石二郎道:“龙族的人会从水下开始袭击,糟糕,却要怎
么提醒诸家的人才好?”

  眼见那些荷叶慢慢地向那艘乌蓬船飘去,诸家的人仍没有警觉,石二郎急了起来
,对夏婵儿道:“你坐在这里千万别乱动,我去引他们过来。”夏婵儿一脸关切,道:“
小心点!”

  “嗯”了一声,石二郎跳到树下,忽地大声吆喝道:“甲鱼啊,好多甲鱼啊,都从
水里来了!”那乌篷船似是一震,在水中晃了一晃,大概惊醒了里面的人,只听那边诸
诗梦的声音骂道:“有病啊,半夜三更吵什么吵!”石二郎一边心中骂他笨,一边道:“
不是吵,是好多甲鱼朝你们那边去了,快看你们船边上!”

  话音未落,蓦听一声尖锐的啸声响起,从水中扑喇喇跃起十数条人影向那乌篷船
杀去!船上的人先前被石二郎一叫,早已醒了,此时感觉到不对忙向外冲,双方在船头
船尾短兵相接,只数个回合便听惨呼声响起,不知是哪方有人中剑栽入水中,诸家突围
出来的这些人都是高手,仍被逼在两头冲不出来,忽地船身一晃,似乎那船被人在水底
捅穿了,船身剧烈摇晃倾斜起来,这船若是下沉,里面的人就相当危险了。

  蓦地,一个苍老的声音叫道:“大伙跟我来!”只听“轰”地一下,那乌篷船的顶
篷陡然间破开一个大口,碎片激飞中,一条人影弹射而出,他在空中一剑将在岸边拦截
他的一个杀手震退,双脚甫一落地,便有三人挥剑朝他围杀过去。

  这破船而出之人正是诸老爷子诸怀玉,他功力高出对方一截,在空中发力,对方亦
是拦他不住,眼见对方三人攻到,诸怀玉兀自寸步不让,他暴喝一声,一招夜战八方,趁
那几人尚未形成合围之际,剑式如潮向那三人攻去,那几人身法奇快,身形一动便避了
过去,同时反手一剑闪电攻来,他们功力虽不如诸怀玉精湛,对起招来却并不落下风,
若是以一对一,诸怀玉取胜不难,此时以一敌三,他顿时险象环生,但就是诸老爷子这
下冲挡,留下一个间隙,余人皆从破口处跃出,那些杀手立刻从四方围杀上来,诸家之
人抵挡不住,一时只有防守之力,哪有还手之功,逐渐背靠背围成一圈,苦苦支撑。

  诸怀玉杀红了眼,却始终不能击杀到敌人,那些杀手之间的配合颇为精妙,攻守之
间极有层次,眼见诸家人被围,玩起猫抓耗子的游戏,反不急着宰杀对方,先将对方玩
弄一番再说,诸怀玉有些乱了方寸,忽然叫道:“梦儿,梦儿在哪里,谁瞧见我的梦儿了
?”他瞧见被围人中没有诸诗梦,爱儿心切,禁不住呼出声来。

  石二郎刚才还听见诸诗梦的声音,心中想道:他不是在岸上观风的么,怎么一下便
不见了?正在犯愁怎么引那些杀手到自己的机关中去,此时突地灵机一动,当下站了出
来开声叫道:“爹,我没事!您自己当心!”诸怀玉关心则乱,一时哪分辨得出石二郎和
儿子的声音,忙道:“梦儿快跑!”

  这一招果然奏效,立刻有四人从围攻圈中分出身来朝石二郎杀来,石二郎发一声
喊,拔足朝大树下奔去,那几人紧跟不舍,石二郎跑得颇快,那几人心中奇怪,怎么这小
子轻功会如此厉害?跑到树下,石二郎扑地绊跌在地,竟摔了一跤,那几人大喜,举剑冲
了过来,只见石二郎转过身子一脸的坏笑,那几人还未反应过来,只觉足底一阵刺痛,
顿时翻跌在地,才待挣扎着起身,不知碰到什么,数声弩响过后,只听几下惨呼,俱都去
阎王爷那里报了到。

  夏婵儿见这几人只一下便了帐,心里开心,口中却道:“不好玩,一下便死翘翘啦
!”

  听见江畔喊杀声犹烈,石二郎无心和她玩笑,提气向先前激战处奔去,来到近前,
只见地上又多了几条尸体,诸家只剩下七八人在那里负隅顽抗,那些杀手除了刚才被
自己干掉的那几人,还有十人左右,石二郎眉头紧皱,心想:此时自己出手也不见得能
占上风,须得再使一次同样的计谋才是。当下大声喊道:“哈哈,我诸诗梦又回来啦,
不怕我暗器利害的就来抓我吧!”

  那些杀手都是一怔,心想这怎么可能,这小子暗器再厉害,也不可能同时收拾得了
己方四人,只听一人道:“陈三你们四个跟我来,小心这小子暗器!”听口气这人似乎
是个头目,石二郎见他们几个朝自己追来,心中大喜,又朝大树下奔去,只听为首那人
声音道:“大伙包抄过去,小心别着了这小子道!”

  石二郎回过身来,只见那几人分散开,只有为首那人朝自己径直追来,心道:你落
了单我还怕你不成!他故意歪跑几步,装作跑得不快,那人追到背后,哼了一声道:“小
子,看你往哪里跑!”一剑朝石二郎背心刺去,石二郎听到剑风,往边上斜滑开一步,陡
然间反身一剑朝那人咽喉刺去,这一下动作干净利落之极,丝毫没有拖泥带水,那人没
想到对手从躲避到出招切换如此之快,眼见对方剑光闪动,变幻莫测,自己竟无从招
架,只得急退,石二郎如影随形,这一招追击他用了数次,若无人在边上干扰,还未曾失
手过,那人内力不如石二郎,一口气退出七八步终于力竭,石二郎从容一剑穿进他的咽
喉,那人神色极其古怪,目光一闪,嘴唇一动,似乎想说:你不是诸诗梦!

  咧嘴一笑, 石二郎认出这人便是下午跪在龙爷床头说石二郎有那么厉害的那个
长脸之人,当下低低道:“我就是那个不太厉害的石二郎!”那人嘴巴半张,却再也说
不出话来,石二郎长剑一抽,那人鲜血狂喷,尸体一下栽倒在地。 

 

 第九十三章 退敌

  只听得远处大树下面传来几声惨叫,估计包抄自己那几人也已着了道,石二郎担
心诸家那些人的安危,又往岸边赶去,来到岸边,诸家这边形势已变得岌岌可危,这些
人中,包括诸怀玉在内,个个都受了伤,久战之下,己到了强弩之未,龙族虽只剩下七人
围攻,但这些人年轻力壮后劲十足,加上同伴走了一半去对付石二郎还未回来,又加紧
了攻势。

  局面险峻,石二郎顾不得太多,大喝一声:“我来也!”举剑朝最近一人刺去,那人
正一剑攻出,眼见敌人无法抵挡,没想到石二郎斜刺杀到,急忙收剑去挡,石二郎攻剑
之式何等精妙,明明一剑刺对方胸口,到了眼前忽地往下一沉往他腹中插去,这下变化
之大,对方始料不及,竟呆得一呆,石二郎毫不客气一剑穿入他腹中,那人“呕”了一
声,身子软软地朝他弯了下去,石二郎抽出剑来,一脚将他踢飞,立刻朝右侧一人攻去
,那人见石二郎上来便一剑刺杀了己方一人,心头剧震,估计刚才追他的那些同伴可能
都遭了殃,大呼道:“大伙先将这个小老头杀了!”

  要知道石二郎扮成这副模样还无人认识,那人呼声未落,石二郎的宝剑已刺到眼
前,只见寒芒点点,那人避无可避,只有后退,石二郎又一次提气追去,眼看剑尖已沾上
对方咽喉,只听边上呼地一下,有人朝他侧面攻到,石二郎暗叫一声可惜,只好展开守
剑之式的步法,往边上滑开二步,这么一阻滞,立刻围上三人朝他攻来,石二郎轻喝一
声:“来得好!”仗着精妙剑法和步法,以一敌三,居然不落下风。上次他以一对三差
点被抓,主要原因是诸诗羽先重创了他一剑,不然也不至于那么被动,现在伤已好得差
不多,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石二郎边战边瞧诸家那边,那诸家少了三个敌人,压力大大减轻,但是与剩下那三
人还是打成平手,一时也看不出胜机来,不由暗暗着急起来,现在两边是均势,一旦诸
家的人撑不下去,自己同时对付六个敌人那是输多胜少。

  正在着急,只听得夏婵儿的声音忽然响起:“照打!”接着嗖嗖几下有弩箭之声朝
围攻石二郎那三人射去。

  原来刚才夏婵儿一个人坐在树上,那包抄过来的四人有三人中了机关,其中一人
却命大,居然没踏到陷井,他来到了树下,抬头看到树上坐着的夏婵儿,骂道:“原来是
你这杂种布置下陷井来害人!”夏婵手中握着连环弩倒也不怕他,道:“谁叫你笨!”
那人大怒,提剑纵起身来朝树上跃去,夏婵儿抬手三箭齐发,一箭取他咽喉,一箭取他
胸口,一箭取他小腹,那人身在空中,避无可避,只得挥剑去格,“啪啪”两下,他勉强
挡开咽喉和胸口的弩箭,小腹这一支却怎么也避不开,“扑”地射个正着,他顿时如泄
了气的皮囊一般摔落到地上,呻呤翻滚不已。

  夏婵儿上满了箭,跳到地上,道:“你满厉害的啊,我这里还有三箭,这次看你能
躲开几支!”说罢抬手照地上那人脸上射去,“扑扑扑”这次他一支都没躲开,全部射
在脑袋上,夏婵儿第一次亲手杀人,倒也不觉太害怕,也许这样血腥的场面她见得多了
的缘故。

  听见岸边喊杀声未绝,夏婵儿心焦起来,过了片刻,还没见到石二郎回来,又忘了
他的告诫,提了连环弩悄悄往岸边过来,瞧见石二郎陷入苦战,急忙出箭帮忙。

  那围攻石二郎的三人听到弩响,急忙侧身去躲,石二郎哪容错过这好机会,攻剑之
式立马朝最近一人刺去,那人刚避过暗器,才一抬头,发现石二郎剑已到咽喉,不由得
张大嘴巴“啊”地向后仰去,这一声啊嘴巴张得太大,石二郎一剑刺入他口中,叫他尝
到了宝剑的另一种滋味。

  待另外二人挺剑再攻过来,石二郎少了一个敌人,压力轻了许多,他攻守兼顾,逼
得那两人节节后退。

  夏婵儿帮石二郎杀了一敌,心中高兴,趁一时无人顾她,将弩箭又装满,再喝一声
:“照打!”朝剩下二人发去,这次那二人学乖了,不再原地躲避,而是急速向两侧躲闪
,可惜石二郎内劲悠长,他一纵身比对方远得多,右侧那人退开六七步,正以为避开了
这一击,陡地看见胸前冒出一段剑尖来,全身一下失去气力,他勉力扭过头去,只见石
二郎似笑非笑望了他一眼,抽出剑来转身朝另一人杀去。 这一下均势顿时被石二郎
打破,龙族剩下那四人在石二郎和诸家几人合围之下渐渐不支,才数招,石二郎又击杀
了一人,剩下三人看到情势不对,一声唿哨,向江中退去,石二郎待要逼上去,那三人忽
地沉入江中,一下不见了踪影。

  石二郎心中叫声可惜,只见诸怀玉和诸家几人来到面前,扑通一下竟跪在他面前
,诸怀玉虽然浑身是血,手足发颤,目光还未散乱,道:“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我诸
怀玉来生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恩公援手之恩!”石二郎见他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家跪
在自己面前,哪里受得了,急忙去搀他起来,正要说话,忽然边上草丛一动,从里面钻
出一人,众人一惊,只见他来到近前对诸怀玉道:“爹,您没事,没事就好!”

  这人一副惊魂甫定的样子,面上还涂了不少烂泥,教人认不出他本来模样,这时开
口,才知他是诸诗梦,诸怀玉抱住诸诗梦,老泪纵横,道:“想不到我们父子还能再见!


  哭了片刻, 诸怀玉忽地一把将诸诗推开,噼噼啪啪给了他几个耳光,诸诗梦懵了
,道:“爹,你——”诸怀玉道:“你为什么不死了,你这个样子,简直给祖宗丢脸!”他
心疼儿子,可是又怒其不争,大难临头竟只知道自己躲起来,想起救自己的恩人还没问
姓名,回头再找石二郎,石二郎已拉了夏婵儿不知走到哪里去了。 

 

 第九十四章 伤情

  石二郎虽救了诸家人,但对他们并无好感,更不愿意让他们承情,所以见诸诗梦一
出来,拉了夏婵儿便走。两人到了岸边,悄悄找了条渔民的小船解下向对岸划去。

  小船拖了一道浅浅的水辙滑向对岸,一时风月无边,刚才那一番激烈的杀伐似乎
全未发生过。

  船到江心,夏婵儿忽道:“他们前日那样对我们,你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说,让他们
知道是你救的他们?”原来她还是对前日之事耿耿于怀,石二郎淡淡笑道:“有什么好
说的,我还真指望他们对我感恩戴德,把我供起来么?”夏婵儿心存芥蒂,道:“可是他
们把我们关在地下不管,差点被烧死,怎么也要给我们个交待吧?”

  石二郎道:“诸家现在这么惨,这点过节暂时不和他们去计较。”夏婵儿撅起嘴
唇道:“我可没你那么气量大。”石二郎呵呵一笑,岔开话题,道:“我对诸家最感兴
趣的是,他们似乎很了解《上玄》的事情,而且和水月姬的祖先一样,知道一些其中奥
秘。”夏婵儿道:“难道你觉得诸家和水月姬的祖先有渊源么?”石二郎点点头道:“
即使没有渊源,也有关联。”夏婵儿道:“所以你怀疑他们被灭门和此有关?”石二郎
道:“不错,但我感觉诸家被灭门还有原因。”夏婵儿问:“你觉得是什么原因?”石
二郎道:“我估计可能和他们的身世有关,那天在地下室我们不是听到这诸家好象是
蒙古人的后裔么?”夏婵儿点点头。

  目光凝重起来, 石二郎道:“现在我们汉人和蒙古、契丹积怨极深,假如公开他
们这个身份,谁最想铲除他们?”夏婵儿惊道:“当然是朝庭!对朝庭来说,他们就是异
己,对了,你想说那些龙族的杀手背后就是朝庭?”石二郎缓缓道:“不错,我正是有这
个怀疑!”夏婵儿道:“我怎么没听七哥提过,这龙族似乎只负责追查崔氏一族,在江
湖上相当的神秘,很少象这次浮出水面来追杀诸家。”石二郎道:“这个只是我的推
断,还不确定。”

  江中浪大,小船起伏起来,夏婵儿使劲摇摇脑袋,忽然抓住石二郎抓桨的手,道:“
我们不说这个了,好不好,说得我头好大,你看,今晚的月色多美,整条江里,只有我们
两个。”石二郎被她抓住手,迎着夏婵清澈的目光,心情也清澈起来,道:“是啊,春花
春月正徘徊,一樽一弦当夜开!”他呤的是陈后主《独酌谣》的二句,正合此刻心情,
两人深情对望, 小船失了动力,在江中转了个圈向下游飘去。

  一时天地无物,夏婵儿感慨万分,柔声道:“石郎,你答应我,帮水月姬找回了她的
盒子交到她手中之后,从此不再管这些江湖之事,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起来,读
书著文章,可好?”石二郎心神一荡,脱口道:“好啊,那你愿意做我的邻居么?”夏婵
儿道:“呸,我才不要,除非…”她想说我才不要做你邻居,除非你娶了我,让我做你妻
子,但是这种话,叫她一个女孩子怎么说得出口。

  石二郎笨笨的问道:“除非什么?”夏婵儿怨嗔地瞟了他一眼,道:“你好蠢的!”
石二郎傻乎乎地笑笑,道:“是啊,我发现每次和你在一起,我的脑子就转不过弯来。
”他何尝不想说娶她,只是前途一片迷茫,只一个龙族就已对付不过来,何况还有刀族
和江河帮,还有那些觊觎《上玄》的不怀好意之人,他不知道明天倒底会怎样,如果不
能给夏婵儿一份完整的幸福,他情愿将这份爱埋藏起来,但眼前,他又不舍得和她分开
,只要能和她在一起说话,看到她开心快乐的样子,石二郎就会感到莫大的满足。

  隔了片刻,夏婵儿低下头去道:“你不是说你心中有一个女孩么,你,你今后想怎
样对她?”那日在地下室中,石二郎亲口说出他心中有爱,但他没有说出夏婵儿名字来
,此时夏婵儿再次提起,显然是想亲口听到石二郎表他的心意。

  石二郎心头剧烈挣扎起来,想起自己身中奇异果之毒,可能只剩下二年多的时间
,虽然见到夏婵儿之后他暂时放开了一切,可是当两人愈走愈近,他更不愿意伤害她,
教她为自己难过一辈子。

  轻轻拉开夏婵儿的手,石二郎叹了口气,终于下定决心道:“我心中爱她疼她,那
都是过去的事了,怕是今生已不能和她在一起!”夏婵儿陡地一震,惊讶万分,她万万
料不到石二郎突然会这么说,只见石二郎一脸痛苦之色,忙问:“为什么,你心里是不
是有什么事情没说出来?”

  石二郎心在滴血,咬牙道:“不错,我是有事没有告诉你,我在洞庭山上答应了水
月姬,二年以后,我,我要娶了她!”夏婵儿怔在当场,石二郎向她望去,只见夏婵儿并
没象他预料的那样表现痛苦,隔了半晌,只低低道:“我明白了,其实我早该明白了,
那天帮你治伤的时候,你在梦中就不停地唤她的名字!是婵儿自己笨。”她声音有些
沙,其实那天石二郎昏迷之中,唤夏婵儿的名字亦不少,只是此时,说什么都没有任何
意义了。

  石二郎默默拿桨划起船来,两人一句话也没说,夏婵儿背对着石二郎,她不相信这
是真的,前几日她分明感受到石二郎对她的情意,她想马上亲口去问问水月姬,如果石
二郎只是怕连累牵连到自己,她一定要叫石二郎知道,自己绝不是那种不能同甘苦的
女子。

  回到小屋,两人各自无语,夏婵儿躺在床上碾转反侧,她心中难受,原来石二郎回
长沙来只是为了水月姬,帮她找东西,他们在一起生活了大半年,水月姬那么美好,石
二郎喜欢她原也应该。朦胧间,觉得石二郎似是推门出去,也不知是干什么,夏婵儿想
起身去看看,手一伸,只觉枕巾竟湿了一片,心头陡地一惊:我难道哭了?

   

 

 第九十五章 相思

  石二郎每夜这个时候异痛发作,每次发作对他都是一种煎熬,尤其今晚,身心皆痛
。直到清醒过来,他只想手里有一坛酒,好教自己忘了痛苦的存在,可是夜这么深,到
哪里去买酒喝?他不知不觉走到夏府门口,想起那日自己逃避追杀与夏婵儿再次相遇
,忍不住对着夏府的大门怔怔发呆,这里才是夏婵儿的家,她应该在这里安安静静地生
活,安安静静地等着嫁人。

  呆了片刻,石二郎忽然纵身跃进院中,他想瞧瞧夏婵儿生活的地方。翻进院中,只
见西首一间屋子竟还亮着灯。二郎心中奇怪,这么夜了,怎么夏府还有人醒着!他轻手
轻脚走过去,来到窗前,用手指沾了口水将窗户捅开一个小洞,偷偷朝里看去,只见一
人正伏案而坐,似在写什么,这人正是七哥。石二郎心想:他怎么还在夏府,不怕龙族
的人找他么?只见七哥写了片刻,蓦地投笔长叹,道:“为什么我练字总是练不好,写出
来的字还是象蚯蚓一样?”石二郎暗道:原来他在练字,只是不知道他这么用功练字,
是为何来。

  七哥在屋中来回走了两圈,又回到桌前拿起笔来写将起来,写了几句,忽然发起脾
气道:“她心里从来就没有过你,你,你还为她练这字有何用!”蓦地将纸揉成一团,几
步来到窗前推开窗户朝池塘扔去,石二郎急忙缩头,那七哥手法极准,听得微微一声水
响,纸团已落在池塘里,他扔掉纸团啪地关上窗户,在屋中又转起圈来。

  石二郎奇怪,这七哥到底写的是什么,他说的为她练字,这个她又是谁?石二郎来
到塘边,只见水面飘浮着一个纸团,急忙捞起,小心地展开,这纸团入水不久,字迹虽新
却也尚未完全化掉,只见上面写道:“杨柳丝丝弄轻柔,烟缕织成愁。海棠未雨,梨花
先雪,一半春休。”这是一首宋无名氏所作的《眼儿媚》,七哥并未写完,石二郎是知
道这首词的,下厥该是:而今往事难重省,归梦绕秦楼。相思只在:丁香枝上,豆蔻梢头
。石二郎猛然醒悟道:这是一首写尽相思的词,七哥这半年多来身边的女子只有夏婵
儿,他心中定是喜欢了她,为了等她而一直留在这里。他又想起夏婵儿每次提到七哥
时的神态,她对他的信任是自心底发出的,也许夏婵儿本来也不属于自己。石二郎心
乱如麻,他出了夏府,回到小屋,天也开始蒙蒙发亮,他静坐了一会儿,走到隔段处,透
过布帘,看到夏婵儿正均匀地呼吸,胸口一起一伏,秀美的轮廓在晨色里显得格外动人
。石二郎呆看了半天,终于咬咬牙下定了决心,他走到桌前,写了四字留言,将东西收
拾一番,转身而去。

  来到城门口,石二郎回头又看了一眼这熟悉的街巷,不知道这一去何时能回来,何
时能再见到夏婵儿,其实见与不见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自己须离开她远远的,让她
幸福.他买了一壶烈酒挂在腰间,这才出了城,阳光懒懒地洒在他身上,周身好象提不
起精神来,直如大病一场,恹恹地向岳州府赶去,心中却只是想着这几日和夏婵儿一起
的时光。一口气行到午时,只觉十分困顿,毕竟一夜未睡,再也顶不住,便找了棵大树
跃上枝头打起盹来。 

  睡了不知多久,石二郎蓦地惊醒过来,他身上有二十多年功力,感觉本比常人灵敏
得多,经历过前面一些事情之后,已变得老练起来,这时他只觉周遭有什么不对劲的地
方,似有一股强烈的杀气,他心中暗忖:难道龙族的人又追上自己了?石二郎拔开枝叶
朝下面望去,这才注意到这段路极为幽静,正适合埋伏袭击。他搜索下面,并未发现什
么特别之处,只是路二边有些石头形状生得颇为怪异,颜色黑得与周围有些不协调,草
丛中几段大树桩也显得有点突兀,石二郎摇摇脑袋奇道:怎么来的时候一点也不记得
见没见过这些东西?他侧耳倾听片刻,更加惊奇,明明这股杀气愈来愈烈,偏生自己什
么都看不见,难道敌人是隐身的吗?

  一阵极强的山风忽然掠过,石二郎坐在树枝上一阵晃悠,有一个大树桩在风中似
是抖了一抖,他心中陡地一亮,忽然间明白过来,那么粗的树桩怎会被风吹动呢,动的
应是细小的枝叶才是,这么说这树桩必然有问题!石二郎朝那几个树桩仔细瞧去,越看
越疑问,难道这树桩是人装扮的不成?若是,这装成树桩之人的定力委实高得可怕,而
且这种伏击的风格不似龙族,这些人是谁呢,他们的目标又是什么人?

  石二郎此时心中郁闷无处发泄,忽然想:不管是什么人埋伏在这里,肯定不是好人
,即然教自己撞见,非要坏了他事不可。他仔细堪查了周围环境,只见这路旁树林颇密
,心想:等下打起来若是形势不对,自己可以纵身到树上,从树和树之间逃脱。

  想罢,石二郎一跃落到地上,伸个懒腰,周遭那些树桩竟一点反应也没有,他来到
那个先前抖了一抖的树桩前拍了拍,手感倒是象树皮,只是听扑扑声一点也不象木头
的声音,石二郎拉起裤子撒起尿来,一边撒边一边唱道:“老汉今年五十多,惹上闲事
好大撂。乾坤世界走一遭,看到恶狗偏不躲!他奶奶的,老子偏不躲!”他昨天化的装
一直未曾卸掉,其实现在的样子瞧上去也就四十出头。

  一泡尿过去,对方竟一点感觉也没有, 石二郎心中奇怪,难道自己瞧错了,这真是
一个木桩?他抽出剑来,对着木桩自言自语道:“好久没练老子的劈柴剑法了,他奶奶
的,看到这么好的柴不劈他几下,真的是手痒得很!”他拿起剑来嚓嚓乱劈几下,将树
桩上的枯枝削飞了几截,那树桩终于微微一颤,石二郎心道:你定力还是不够啊。

   

 

 第九十六章 装样

  石二郎哈哈一笑,忽然一屁股坐在路边的一块怪石之上,道:“累死老子了,到底
年纪来了,砍柴还是让给年轻人去砍罢!”他一坐下,便觉得不对劲,只觉那怪石一点
也不坚硬,不知是什么物事,心中明白,原来这怪石中也藏了人,不知是些什么人,这样
埋伏着到底想干什么?当下二只脚翘起坐在那怪石之上,掏出早上买的那壶烈酒来,边
喝边摇头晃脑信口道:“啊哈,老子忽然想到一副绝妙的好联,上联是--几根烂桩,是
人是鬼是土狗?下联是--一堆破石,象煤象炭象干屎!”念完之后,自觉不错,哈哈大笑
不已,二脚狂踩那怪否,奇怪的是这些石头和树桩都似没感觉。

  石二郎酒量本是一般,这时空腹喝了大半壶,已有一半醉意,他借酒装疯,索性靠
在怪石上大声唱起歌来:“涌金门外小瀛洲,寒食更风流。红船满湖歌吹,花外有高
楼…”唱了二句,忽然察觉到自己前二天和夏婵儿关在一处时,昏迷之前唱的正是此
曲,心头大痛,竟哽咽起来。

  正在此时,只听一阵马铃响,从长沙方向走来一队人马,约莫百把人,还打着旗号
,上书五个字:昭毅将军彭。原来是一队官兵,石二郎心中奇道:这些埋伏在这里的人
不会是冲这些官兵来的吧?突然间,他感觉到周围杀气澎湃,几乎一触即发,他伸个懒
腰,站起身来,口里道:“他奶奶的,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晦气!” 

  那队官兵越走越近,似乎一点也没觉察到危险的来临,前面几人骑在马上还不时
交头接耳说笑着,石二郎大摇大摆迎着那队官兵而去,走到路口站定,这路口有些险峻
,只容三四人同时过身,石二郎往中间一站,便将路给堵了。

  路中间突然出现了这么个人,那队官兵吃了一惊,队伍停了下来,前面二人似是当
官的模样,打马过来,一人道:“呔!你这老头是什么人,站在这里想做什么?还不让开
!”石二郎斜了他一眼,一时装傻道:“前面有恶狗,汪汪汪,会咬人!”那人向前张望
了一下,没发现什么异常,见他一身酒气,拿鞭戟指道:“你这老头是不是有病啊,敢挡
我们彭将军的路,快点让开,否则,休怪我不客气了!”石二郎听到彭将军三个字微微
一愣,前几日在枫林饭庄教训的那十几人不正是自称彭将军的手下么,当下哈哈道:“
原来是什么盆将军桶将军到了,那我得让开,免得吃饭的时候被人捅了屋里娘!”他说
的是那几个兵学本地方言的事。

  那人并不知道石二郎有所指,听得一头雾水,皱眉道:“倒楣,碰上个喝醉酒的神
经病!”说罢刷地一鞭抽来,他想将这老头赶到路边去得了,省得和他费唇舌,石二郎
啊哟一声,竟一把握住那人鞭梢,道:“我不是神经病,我是你石爷爷!”他好心提醒对
方,哪知对方用鞭来驱赶自己。

  那人没想到竟被一个疯老头随便抓住自己的鞭子,顿觉颜面无光,急忙用力回夺
,石二郎看似紧握住对方鞭子,实则根本没用力,那人运劲一夺,顿时夺了个空,向后一
仰,差点栽下马来。那人大怒,提起鞭子待要再抽,石二郎一溜烟跑进林中,在一棵树
后露出半张脸来,道:“石爷爷在这里,你来打我啊!”

  一脸怒容,那人骂了一声,回头招呼队伍继续前行,石二郎见他对自己不理会,心
想这可是你自找的,可怨不得我。

  那队官兵前进不多远,见两旁怪石林立,景象有些奇异,心里稍稍起了戒心,还未
防备过来,只听当的一声,两旁的树桩怪石突地电闪而动,刚才还是一片死物,此刻全
都变成了活人!这些突然冒出来的敌人全身伪装,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二只眼睛来,
手中兵器都是一把三四尺的长刀,刀身颇窄,却精光闪烁,这些人分成二部,一部杀向
路口,将官兵切为二段,这路口极窄,后面官兵虽然人多,却冲不过来,另外一部咿呀怪
叫着向队伍前面黄旗招展处杀去。旗下一个身披缎蓝色开擎的中年汉子一声呼哨,边
上一些亲兵已将他围住,虽是仓促之间应战,那些官兵并不怯战,危而不乱,有人惊呼
道:“是倭贼,快,保护将军要紧!”

  石二郎一怔,这倭贼他是知道的,早些年听说在江浙沿海一带闹得颇凶,后来据说
被朝庭派人平掉了,怎么可能现在跑到湖广来了?只听兵器相交之声传来,两边已经接
上了手,那冲在最前一人极是凶悍,他怪叫声中,身形一纵,跳起老高,双手握刀凌空向
旗下一亲兵劈去,那亲兵忙挥刀去格,只听咔嚓一下,连人带刀被劈成四截,血溅了一
地,那些官兵倒也不畏死,又有一人补上缺口挡在那蓝衫将军之前。 

  石二郎在林中看得分明,那些杀手下手极为残忍,仗着刀利,一出手不是削断对方
兵器便是砍断对方肢体,一时血流遍地,惨号不断。龙族的杀手是以杀为主,一剑穿透
对方心脏或咽喉是其特点,而眼前这伙杀手是残人肢体,教人痛苦挣扎而死。官兵虽
然人多,但大部份被阻隔在路口外面,旗下这边显得极为被动,,那几名亲兵拼死力敌
,依旧一个接一个倒在那些杀手刀下。

  顷刻间,那蓝衫将军身边数名亲兵全数被砍翻在地,有几人断了手足仍挣扎着企
图靠近他们的将军,为他阻挡片刻的敌人,那众杀手上前踩碎了阻挡之人的胸骨,一步
步将那将军逼到一侧崖边,那蓝衫将军约莫五十余岁,一脸英武,他手持佩剑,那七八
个杀手围住他,似乎并没有马上杀他的意思,当先一人徐徐除下面巾来,那蓝衫将军一
见之下,禁不住面色一变,道:“佐藤!你不是死了么?”那人操着生硬的汉话,冷冷道
:“彭翼南,很好,你还活着,不杀你,我的当然不会死!” 

 

 第九十七章 杀狗

  佐滕一挥手,边上那些杀手都退了下去,形成两人一对一的局面。

  彭翼南道:“沈家庄一别,二十余载,想不到阁下这条丧家之犬还苟延至今!


  佐滕挥动长刀狰狞道:“死老贼,来吧,我要用你的头颅为我死去的弟兄做祭
典!”彭翼南拿起佩剑仰天笑道:“我彭翼南杀贼无数,只恨当年没有杀尽你们这
些禽兽!”佐滕怪叫着扑了上去,长刀呼地一下朝彭翼南当头劈去,彭翼南双手握
剑节架相迎,只听铛地一声,两人都是一震,佐滕退开三步,彭翼南却一步未退,
似乎占了上风,其实彭翼南自己心里知道,刚才这一招吃亏的是自己,他虎口震裂
,双手流下血来,最主要的是,他佩剑虽然也是件利器,却还是不如对手的倭刀精
纯,刚才那一下大力碰撞,剑身之上崩开一个三分宽的大缺口,这第二招只怕难接
了。

  果然,佐滕怪叫一声,猱身再上,又是一刀大力劈去,彭翼南无处可退,再次
举剑相迎,当的一声,他只觉双臂一麻,手中宝剑立时只剩下半截。佐藤嘿嘿一声
冷笑,道:“姓彭的,你也有今天!我先将你手足断去,削成人棍,再拿你这颗人
头回去祭典亡灵!”

  彭翼南“呸”了一声,眼见对方逼了上来,手中断剑向对方掷去,佐藤一侧身
闪过,双手握刀举过头顶,二只眼睛血红,道:“我等这一刻等了二十一年,受死
吧!”长刀呼地向他左肩劈去。果然他是欲先断对方一臂再说,彭翼南只觉劲风扑
面,双目一闭,自忖无幸,说时迟那时快,眼看刀风触体,蓦地斜刺里一股大力推
来,他身子向旁被推开数步,佐滕这一刀便走空了。彭翼南睁眼一瞧,只见边上不
知何时站了一个三四十岁的小老头,这装扮成小老头之人正是石二郎,他早已在一
边看得义愤填膺,尽管他不喜欢和官兵打交道,可对方如此残忍,不管是不是倭贼
,他都不能不管!

  谁也没看清石二郎是如何来到场中,那众杀手只觉眼前一花,石二郎已跨到彭
翼南面前,他抽出剑来道:“世道不好,狂犬乱咬;有狗不杀,老天瞎掉!”刚才石
二郎对这些杀手撤尿胡闹,佐滕这些人忍他许久,这时见他又出来捣乱,怒不可遏
,找他都找不到,难得他自己送上门来,再也按捺不住,不待佐滕发话,两边各冲
出一人举刀朝石二郎劈去,石二郎知他们兵器锋利,不敢力敌,他一把推开彭翼南
,身子往边上滑二步,正好避开刀锋,倏地反手一剑朝前面那人胸口刺去,一边对
他道:“你是不是刚才被我坐过扮作石头的那只狗?”

  那人并未听懂石二郎的问话,眼见石二郎一剑反击,速度似乎并不快,口中怪
叫一声,长刀直切过来,他仗着刀长,竟不理会石二郎当胸一击,以为自己兵器占
了便宜,石二郎必会收剑去挡,他却不知道对方这攻剑之式的精妙,石二郎不但没
有收剑的意思反而冲了上来,“噗”地一下,他一剑刺入对方的心窝,那人的快刀
也从石二郎身上穿了过去!

  众杀手一呆,以为二人互相刺中了对方,同归于尽,哪知石二郎站在那里忽地
嘿嘿一笑,道:“狗儿眼力太差,只会给爷挠咯吱窝!”他张开手臂,对方的倭刀
铛地一声落在脚下,原来石二郎算准对方出手的角度位置,才故意大胆这么做,那
人脸上蒙了黑布,看不出表情来,眉毛眼睛却是露在外面,这时他双目凸起老高,
似乎不相信这是真的。石二郎抽出剑来,那人胸口鲜血狂喷身子瘫了下去,石二郎
哈哈一笑,道:“疯狗变死狗了!”

  另一人从背后闪出,大叫一声当头一刀劈来,石二郎一皱眉头,听叫声这杀手
似乎是个女人,他身形一侧,道:“还有女狗?”打眼瞧去,对方身段玲珑,二只
眼睛虽是煞气逼人,倒也柳眉凤目,好象还是个美女,石二郎这个时候可不敢怜香
惜玉,他一避开对方攻击,又是当胸一剑朝那杀手攻去,那人见石二郎剑光霍霍,
瞬间刺到胸前,大吃了一惊,来不及作出别的反应,足尖一点向后急纵,石二郎早
有准备,飞身追击,剑已入身,正要刺穿她心口,忽然一股劲风从后袭来,石二郎
暗叫一声可惜,只得收剑避开,饶是如此,对方也受了重伤,一下跌倒在地,胸口
出血不止。

  石二郎回头一看,偷袭之人正是佐滕,哼了一声,道:“原来喜欢从背后咬人
,这种蒙面狗最歹毒!”佐滕听得懂石二郎的话,闻言大怒,怪叫一声道:“死!
”用尽全力一刀劈来,石二郎瞧见周围杀手暂时还没有围攻他的意思,心想:叫你
也知道我的厉害。当下大喝一声,他不再退让,亦是双手握剑挥出,只不过他仍用
了巧,以剑的侧面去撞对方刀的侧面,而且他是朝对方发力最弱的刀头击去,只听
铛的一声,刀剑在空中相交,相互荡开,石二郎手臂一震,手中宝剑差点把持不住
脱手飞出,心中暗惊,这个杀手力量之大超乎自己预料。

  那佐滕退后了二步,口中不知骂了一句什么,又举刀劈来,石二郎眉头微皱,
心想他骂的必不是好话,不能吃亏,身形一闪,避开这一刀,口中道:“远看是条
狗,近看也是条狗,骂它它不动,踢它也不走,什么狗?死狗!”石二郎一边挖苦
对方,一边连闪佐滕数刀,他倒不是一昧逞口舌之利,而是知道眼前这人是对方的
之首,一旦杀了他,余人可能一拥而上,须得等这彭将军后面那些人马杀过来再说
,只是后面那些人被卡在路那边,想要杀过来,一时还有些困难。

   

 

 第九十八章 施救

  佐滕连出数刀,都被石二郎用守剑之式的步法避过,圭怒之下哇呀暴叫起来,石二
郎道:“叫得真难听,好象是太监狗叫。”其余人听不太懂,不知石二郎在说什么,那
佐滕却是听明白了,气得暴跳如雷,只是他一连几刀连石二郎衣角都没捞到,这是从未
有过之事,况且对方还未展开反击,石二郎明显是在故意拖延时间,等彭翼南的人冲破
路口过来,当下一声呼哨,余人挥刀冲了上。

  石二郎大呼一声:“槽糕,群狗乱咬!”不待对方围上,手中剑朝佐滕脸上掷去,趁
对方分神闪避之机,身子斜刺冲到彭翼南身边,一把挟起他纵身上了一棵大树,那群杀
手中有几个轻功好的上树追来,石二郎虽挟了一人依然灵活,他再一纵身上了另一棵
树巅,那几个杀手不知石二郎早有准备,他脚下用力,踩过的树枝已被他震得松裂,那
随后追来的几人一脚踏空,扑喇一下摔下树去,跌了一个狗吃屎。

  这时只听一阵梆子响,原来被堵在外面的官兵久攻不进,终于想到换弓箭手上来
,一阵弓弩之声过后,冲进了路口,官兵人多,一进来便将那些杀手包围住,这一来,形
势顿时逆转。石二郎挟着彭翼南跃下树来回到队中,那彭翼南见石二郎如此勇武,好
生佩服,当下双手抱拳深施一礼,道:“大恩不言谢,在下彭翼南,请教这位小英雄尊姓
大名?”

  石二郎面上一红,原来这彭将军早看出自己化了装,并非是小老头,要知道他刚才
说话不少,彭翼南听声音便知他年岁不大,他并不知道眼前这老者便是当年追随俞大
猷、胡宗宪在江泾等地大败倭贼的永顺土兵名将。石二郎道:“在下姓石名雨,都叫
我石二郎,英雄二字实在愧不敢当。”  这边刚顾说话,那边围住的那些杀手却杀
开一个口子窜入林中,彭翼南一边着人清点伤亡情况,一边调了一半兵力去追击那些
杀手,石二郎见他镇定异常,调兵遣将丝毫不乱,一点也没被刚才场面影响,心中也不
禁暗暗称赞,这人实有过人之处。

  彭翼南布置停当,部队又向前开进,有人牵了骑马过来,石二郎上马和彭翼南并肩
而行,两人聊了起来,石二郎道:“请问彭将军,这班杀手是些什么人,难道真的是倭贼
?”彭翼南点点头道:“不错,为首那人叫佐滕龙二,当年是倭贼中的一员猛将,杀人无
数,在浙江和彭某交手甚多,沈家庄一役,原以为他已战死,想不到他竟然逃脱活到如
今,还一直对彭某旧仇不忘。”

  石二郎皱眉道:“据说倭贼只敢在江浙沿海一带骚挠,为什么今天会出现连我们
湖广地区?”彭翼南沉呤道:“这个本将也不甚明白,据说倭贼惨败之后,自知不敌,近
年改攻朝鲜,我沿海地区反安定下来。刚才这批倭贼出现在我湖广地区非同小可,本
将须马上奏报朝庭知道。”

  朝鲜是水月姬的故乡,石二郎问道:“那朝鲜的战局如何?”彭翼南道:“这些倭
贼当真厉害,据报朝鲜国吃紧得很,朝庭很有可能会派兵入朝。”石二郎道:“刚才那
些杀手是与将军阁下有私人恩怨,专程而来?”彭翼南点点头,道:“这个是自然,佐滕
兄弟都死在本将手下,只是不知道引他们来的人是谁,须知如此深入我大明腹地,没有
水陆的内奸作掩护,不可能做得到!”石二郎点点头,道:“可惜刚才我没有捉到一二
个活口,不然可以问个所以然来。”

  摇摇头,彭翼南道:“我和这些倭贼打了多年的仗,刚才这些都是倭贼中的忍者
,很难生擒。”石二郎想起龙族的那些杀手口中含毒,一旦被抓便咬破毒囊服毒自尽
,恨道:“为什么这些人都不畏死?!”彭翼南道:“这些人从小便被洗脑了,不能将他
们当人看。”

  聊了一段,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两人相互道了来历,石二郎惊道:“原来彭将军
是当年俞大猷帐下听令,大败倭贼的永顺名将,失敬失敬!”彭翼南叹口气,想起当年
赴浙杀敌的状况,道:“好汉不提当年勇,廉颇老矣,尚能饭否?”顿了顿,又道:“石公
子一身惊人艺业,若是能随军待动,前途必不可限量,不知石公子可愿意暂时在我军中
委屈一下,待时机成熟,彭某一定向上大力举荐如何?”石二郎抬头看天,摇摇头道:“
教将军错爱了,在下身负一桩私人大事,要去岳州府和武昌一趟,前途未卜,也不知何
时才能了结?”他指的是水月姬的事,同时,石二郎觉得这彭翼南一身正气,手中又有
兵权,不知能不能拉来对付龙族,只是龙族的背后假若是朝庭,自己这么做只怕是搬起
石头砸自己的脚。

  彭翼南见他眉宇紧锁,闷闷不乐,想到了别处,问道:“这私人大事,可与情字有关
?”彭翼南这话无意碰到石二郎心底之痛,他顿时想到了夏婵儿,禁不住浑身一颤,说
不出话来。

  过了良久,石二郎才道:“私事是私事,与情无关。”彭翼南呵呵一笑,拍拍石二
郎的肩膀,充满豪气道:“不是就好!男子汉大丈夫,何患无妻?该是有所作为的时候,
不要教儿女之事搅乱了心绪!”石二郎面上一红,知他看到自己心底正乱,只是他不是
自己,怎知自己的感受。

  这时有人来报,道:“那些倭贼钻入林中被我们追上,围杀了三人,其余不知跑到
哪里去了!”彭翼南道:“传我将令,通知水陆各部关隘,严查通关的行人,凡有可疑,
一概押下!”那人应了一声:“是!”正要起身退下,石二郎忽然道:“怎么是你?”这
人正是那日在枫林饭庄中被自己教训的那些北方兵的老大。

   

 

 第九十九章 借宿

  那人一呆,石二郎化了装他没认出来,嗫嚅道:“您认识小人?”石二郎哈哈一笑
,学他那天的腔调道:“我捅你屋里娘!”那人陡地一震,石二郎那天说一句这脏话便
搠翻他们一人,对他的声音是记忆深刻,惊道:“诸公子?”石二郎道:“那天开玩笑,
我不是什么诸公子,我姓石。”彭翼南奇道:“怎么你们认识?”

  石二郎将那天的事简要说了,彭翼南面色忽然铁青,对那人道:“朱大展,你好大
的胆子,私自出营已违反军纪,还敢带人在地方上滋事生非,你知道触犯军规该如何处
理?!”

  朱大展面色惨白,汗如雨下,这时双膝一软,跪在地下不住磕头,道:“将军饶命,
将军饶命!”彭翼南哼了一声,道:“那天还有谁一同参加了,给我站出来!”他声音不
大,却极是威严,队中顿时跑出十几个人来,呼啦啦跪了一片。

  边上的参将等人面色均变,竟没一个敢作声,石二郎吓了一跳,问道:“彭将军难
道要杀了他?”彭翼南点点头道:“朱大展这厮私自带人出营不说,还寻衅滋事,最可
恶的是敢打本将的招牌败坏我军声誉,按本将军规当立斩!”石二郎没想到这彭翼南
治军如此之严,要不他当年所带的土兵也不会在江浙一带痛杀倭贼,屡战屡捷。

  石二郎心存仁厚,这时忍不住道:“将军刀下留情,这些人当日未铸成什么大错,
况且在下已施惩戒,还请将军网开一面。”彭翼南正容道:“军规岂容儿戏,令行不止
,以后怎么打仗!”

  朱大展闻言浑身筛糠起来,石二郎道:“有军规自须遵从,只是特殊情况特别对待
,军规是死的,人是活的,请将军念在他刚才杀贼有功的份上,还是给他次机会,教他带
罪立功罢?”

  极不情愿地点了头, 彭翼南道:“看在石公子面子上饶你一死,来人,给我重责朱
大展四十军棍!其余同犯,每人二十军棍!”朱大展感激涕零,连连谢恩,若不是石二郎
是彭翼南的救命恩人,任人如何求情他都不会答允。

  处置朱大展等人完毕,又再上路,石二郎不想随军同行,道:“在下须尽快赶往岳
州府,请容二郎我先行一步。”彭翼南极是不舍,再三挽留,石二郎只是不肯,彭翼南
无奈道:“石老弟以后有什么难处只管来找我彭翼南,只要彭某帮得上忙,赴汤蹈火在
所不辞!”石二郎忙道:“将军言重了,这个小弟如何敢当。”彭翼南扳起脸道:“你
和老哥见外是不是?”石二郎道:“不是,二郎身上诸事一了,定来唠叨将军!”彭翼南
这才回复了先前笑容,道:“愿老弟一路顺风!”又送了一程,石二郎这才扬鞭而去。


  催马奔了一程, 石二郎想起刚才所做的事情,有些好笑,他这装化了一天多,
在脸上绷得难受得紧,这时拿出剩下的半壶酒来洗了一把,只觉面上立时清爽了许
多,觉得还是本来面目自在,他却没有镜子,还不知道自己洗了个花脸出来。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已到酉时,却还没看到村店,石二郎早饿得肚皮贴脊背,这
前不挨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到哪里去弄些吃的才好,正在发愁,瞧见远处有炊烟在升起
,估算了一下位置,石二郎打马从路边一条小路行去,心想:有路的地方必有人,等下找
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下,昨晚一夜未睡,要补回来才是。

  这路越走越怪异,七绕八拐的,好象按八卦方位布的迷宫一般,幸亏两边还有些
标记,似乎在指明方向,石二郎按标记走去,走了一截路,瞧见山林斜坡上有个石头
围的院落,里面有数间草屋,心中高兴起来,不禁加快了步伐,那院落看起来不远,走起
来却颇费劲,若不是骑着马,他早从眼前这些乱石上跳过去了。

  好不容易来到院落门口, 石二郎找个地方将马拴了,喊了二声“有人没?”奇怪
的是里面没什么声息,刚才在远处还看到这边有炊烟升起,怎么一下子没人了?大门未
锁,他推门进去,转到屋子后面,又喊了几声,也是无人应答,难道这地方无人居住么。
一瞥眼看见墙角还晒着兽皮未收,那兽皮显是新剥不久,还在淌着血渍,另一角码着堆
木柴,堆上的时间也应该不长,一阵山风过去,木屑轻轻飞扬,石二郎留意了一下那劈
好的木柴,只见每一块几乎都一样大小,切口也极其平整,象计算过一般,心中暗暗称
奇,暗忖自己绝无可能做到。他感觉屋中明明有人,而且还在从哪里偷偷地看他,石
二郎提高声音又唤了几声。

  只听屋中终于“叭搭”响了一下,接着一个低沉而又沙哑的声音骂道:“你小子
是不是有病啊,时辰未到,这么早来干什么!”

  石二郎一愣,什么这么早来,心想这户主可能耳朵不好使,当下大声道:“我是过
路的,错过了宿头,又累又饿,能不能行个方便?”那沙哑的声音又骂道:“错过了宿
头管老子屁事,这里晚上还有的是事,你小子即不是来拜师的,那就快滚!”石二郎心
中大奇,暗道:拜什么师,难道这屋中的人在等他的徒弟么?当下道:“老人家,我饿坏
了,您就行行好,随便先弄点吃的,成不?”

  那沙哑的声音暴躁起来,道:“我叫你滚听见没有,老子这里又不是饭店,妈的,今
天真邪,刚赶走个女要饭的,是个哑巴,又来个男要饭的,还是个花脸,滚!”石二郎
心道:什么哑巴女要饭的,什么花脸,这屋主也忒脾气大了,怎么动不动就叫人滚?当
下大声道:“我不是要饭的,我给您钱!”  只听啪地窗户一响,从里面飞出二样黄
乎乎的东西来,石二郎伸手接住一瞧,发现是两个馒头,只听屋内声音道:“不要钱,妈
的,吃完快走!”石二郎哈哈一笑,道:“多谢!”他饿极了,坐在地上便吃了起来,嚼了
一半,那馒头又干又硬,噎在喉咙极不舒服,石二郎道:“老人家,您好人做到底,有没
有不要钱的水?”

   

 

 第一百章 蒙能

  

  屋中沙哑的声音怒极,道:“你小子什么人啊,水有,老子的尿你要不要?”石二郎
皱了眉头,道:“那还是算了,我这人最不喜欢喝别人喝剩的东西。”

  只听门嗒地一响,从里面走出一个老者来,这老者六七十岁的样子,一张阔脸,眼
睛挺大,穿了一身古怪的服饰,有些象僧袍,可是因为太臘遢又有油渍,看不出本来色
彩,奇怪的是他别的地方却干干净净,尤其是头发梳得十分整齐,脸上也十分光洁,
不象不讲干净之人。

  这老者手中竟真的提了个大水壶,走到石二郎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道:“臭小
子,你别以为画个花脸,做些个怪事就可以加深老子对你的印象,快给老子滚得远远的
,晚上也不用再来了,老子是决计不会收你为徒的!”说罢,突然揭开壶盖将里面的水
朝石二郎泼去,石二郎没提防这招,顿时被泼了个落汤鸡,这水一股的骚味,只怕真的
是这老头的尿。

  那老头一盆水泼完,对石二郎重重地呸了一声,道:“老子平生最不喜欢自以为
聪明的角色,给我滚!”说完进屋砰地关上了门。石二郎傻了,凭空惹了一身涝,还让
人家以为自己是搞阴谋诡计来拜师的,明白过来不由大怒,跳了起来骂道:“馊老头,
你收徒弟又有哪门子稀罕的,哪个混帐王八旦瞎了眼掉到沟里的才会拜你这种人为师
!”只听那老头沙哑的声音怒道:“臭小子,你敢再说一遍!”石二郎心想:我还怕你怎
地?当下打个哈哈,道:“您老人家今晚肯定能收到一个好徒弟,他又聋又瞎,还会横着
走同边步!”

  只听屋里“嗤”地一声,有个老太太的声音道:“我说老头子,你干么和个小辈生
气,我看这小子满象你年轻时候的样子,时辰不早了,也没看见其他人来,咱先考考他
根基如何?”那老头的声音道:“放屁,放屁,你瞧他画得那张花脸也配!”石二郎心想
:我什么时候成花脸了?他周围看了看,瞧见墙边有两个水桶,走了过去,那桶底还剩一
点水,石二郎喝了几口,凑合着将脸洗了一下。

  只听屋内那老太太的声音道:“这么晚了,也该来几个人才是,怎么就来了一个?
”那老头的声音道:“我萧岐定了初戌时,谁敢提前来?!”忽然想到门外就有一个提
前来的,又加了一句:“他妈的,该来的没来,又聋又瞎,还会横着走同边步的倒先来啦
!”石二郎可不知道这萧岐是什么人物,他饿得慌,这时瞧见外面架子挂着些串好的罗
卜,显然是主人打算用来晒干作罗卜干用的,他毫不客气取来吃了,心想:我嘴巴吃点
亏,只要肚子不吃亏便成。吃个半饱,他脱下淋得半湿的外衣串在晒罗卜的架子上,自
己抱了丛茅草在后屋角落里找个避风的地方躺下。

  那萧岐在屋内瞧见,大怒道:“这小子赖皮成这样,我怎么忍得了,别拦我,我去将
他赶走!”老太太的声音道:“我满喜欢这小子的,收徒弟又不是你一个人收,别忘了
我是师娘,也有份的!”

  两个老人争论起来,石二郎累了一天,听在耳里也不烦,靠在那里不消片刻便睡着
了。睡梦中,只见夏婵儿笑盈盈向他走来,道:“二郎,我们找个地方躲起来,生一大堆
孩子玩好不好?”石二郎狂喜,想伸手去抱夏婵儿,却怎么也抬不动手脚,他身子一动
,便即醒来,只见明当空,却哪里有夏婵儿的影子?正在难过,听得西北角方向远远传来
一声轻啸,石二郎暂时放下夏婵儿,心想:拜师的大概来了,只不知这自称萧岐的怪老
头是个什么人物。

  那啸声由远而近到了屋前,只听一个声音郎声道:“晚辈松滋铁笔庄蒙能,诚心前
来拜师,请萧前辈考较收纳!”只听屋中萧岐的声音道:“蒙能,你多大,有些什么本事
和技艺?”那蒙能道:“晚辈今年二十,说到技艺,乃是家传三十六路惊天笔法,晚辈十
七岁时,一人挑了黄石枪帮十一条枪;十八岁时,独骑射杀了祁连九鹰;十九岁时,武昌
玉刀门熊铁忠熊老爷子邀晚辈为上宾。”

  萧岐道:“原来还是个少年英雄。”蒙能假装谦虚道:“这些微未枝末节,不值一
提。”萧岐在屋内声音有些厌恶,道:“看来,江湖上是无人不知蒙公子英雄少年罗?
跑来找老朽拜师做甚,还是请回吧!”那蒙能道:“晚辈诚心前来拜师,一心只盼能成
为大散门惟一弟子!”萧岐冷冷道:“蒙公子日后前途无量,何必跟在老朽屁股后面多
吃苦,还是请回吧!”蒙能呵呵一笑,道:“晚辈明白,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师父今
日若不收晚辈为徙,晚辈就跪在此处不起来!”

  萧岐道:“蒙公子这是何苦,不过你即然愿意跪,就麻烦你跪到边上去,免得等下
影响老夫收别的徒儿。”蒙能道:“没关系,今晚大概不会有别人再前来拜师了!”萧
岐奇道:“蒙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蒙能道:“大散门萧老爷子的话从来都是作数的
,对不对?”萧岐哼了一声,道:“不错,那又如何?”蒙能淡淡道:“晚辈觉得今天赶来
拜师的那些人不配做大散门的惟一传人,所以已经安排他们回去了。”萧岐啊了一声
,道:“难怪到现在都无人前来,原来是你搞的鬼!”蒙能道:“江湖上都知道师父今天
收徒,若是弟子走了没有人来,师父收不到徒弟,岂不是说话不作数?” 

  只听屋门一响,萧岐从里面走了出来,走到蒙能面前道:“蒙公子真是煞费苦心,
老头子佩服得紧啊。” 蒙能拜道:“今日得见萧前辈风采,真是三生有幸,晚辈拜师
心切,所作之事,恳请前辈原宥一二。” 

   

 

 第一百零一章 怪师

  萧岐面色极不好看,他素不喜张狂之人,道:“蒙公子还是请回吧。”蒙能道:“
晚辈诚心来此,到底哪一项不符条件,前辈没有经过比试考较便将我赶走,怎教人心服
,晚辈若是通不过,自然无颜留下,难道大名鼎鼎大散门萧岐萧老爷子看人只凭好恶,
而不看真材实料么?” 萧岐生气道:“叫你走你就走,哪里这么多废话,老子就是凭好
恶又怎么样,难道要你滚才听得懂?”蒙能少年得志,从未有人如此对他说话,一时脸
上青一阵白一阵。

  石二郎睡在地上听得有趣,哈地笑出声来,原来这老头动不动就喜欢叫人滚。萧
岐对着石二郎这边怒道:“笑个屁啊,你也一起滚!”蒙能惊讶起来,这人是谁,自己明
明在路口安排了人手,将标记全毁了,他怎么进来的?他却不知道石二郎来得还早,已
经睡了半觉。石二郎道:“我又不是来拜你为师,那么凶干嘛,好象人人都欠了你钱似
的。”萧岐大怒,正要发作,屋里走出个老太太来,她一下挡在萧岐面前,道:“我觉得
这两个小伙子都蛮有意思的,正好让他们比一下。”

  萧岐还未作声,忽听得远处又有啸声传来,蒙能眉头一皱,暗想:怎么又有人来,自
己布置的那些人到底干吗去了?那人未到声却先到,他远远道:“关外宇文秀,专程来
向萧老前辈拜师求艺!”他在夜色山路中奔来,每一个字的吐字发声都清亮平和,显得
内力修为颇不一般,萧岐对那老太太呵呵一笑,道:“别以为少了张屠夫,就没猪肉吃
,瞧,又有人来了不是?”只是这宇文秀是什么人却从末听过,听他的啸声中的中气,
似比眼前这个蒙能更胜一筹!

  吵醒了梦,石二郎又睡不成觉,索性爬了起来,坐在后面瞧热闹。

  那自称宇文秀的年轻人来到小屋前面,萧岐老脸又沉了下来,只见他一袭皮裘,显
得极是雍容华贵,举手投足之间不经意地拿架作势,似每一处都要表现出他不同凡人
的优越来。

  萧岐道:“宇文秀,你回去罢了,他妈的,穿成这样,看着就来气!”那宇文秀呆在
当场,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家世袭王候,在关外有草场万顷,极是显赫,总以为没有
什么办不到的事情,哪知道今天才刚出场便遭人轰。

  石二郎道:“人家在关外不远万里前来拜师,就这样叫他回去,看来您老人家收徒
不但凭好恶,还以貌取人呀。”萧岐大怒,双目鼓起,象是要掉下来一般,道:“老子收
徒弟,喜欢收谁就收谁,不喜欢的统统给我滚!”

  只听得林外有人浅浅一笑,有个女子的声音道:“萧爷爷,您莫和他们几个计较,
收徒弟嘛,总要挑一个称心如意的对不对?就好象好人家的女子挑郎君一样,宁缺勿滥
,随便挑了可是会耽误终身的呀。”这女子从林中出来,双足不见如何动作,似飘一般
来到近前。

  这话说得萧岐心里舒服,问道:“还是女娃娃会说话,你叫什么名字,来这里干什
么?”那女子道:“我叫颜柳依,来这里自然是想拜您老人家为师呀,您老人家可没说
过不收女弟子的!”

  蒙能和宇文秀同时大吃一惊,异口同声道:“天山素手玉女颜柳依?”妙目一转,
吃吃笑道:“不错,小小薄名,想不到眼下名重江湖的蒙大公子和宇文候爷也听说过。
”石二郎见这颜柳依一身红妆,有些妖媚的感觉,虽然称得上是个美女,却远不如夏婵
儿可爱,别说水月姬,甚至比诸诗羽相貌还不如,他可不知道这颜柳依是黑道上新崛起
的一个女煞星,出手辛辣之极,心中一乐,道:“哟,连玉女也来了,看来少了张屠夫,肉
还是蛮多的!”他这话本是说给萧老头听的,却不知那素手玉女颜柳依听了心中怒极
,她平生自负美貌,几曾被人这般轻视过,强忍了怒火道:“这位公子是什么人物,怎么
喜欢躲在角落里说话,莫非是见不得人么?”

  哈哈嘻嘻石二郎从草堆中走了出来,他还不知道自己无意之中已得罪了这个女煞
星,道:“姑娘你莫怪,我不是说你,我只是奇怪,这老头脾气古怪,又不讲道理,你们几
个何苦要没来由的找罪受?”他这话两边全得罪了,颜柳依哼了一声,道:“原来是个
没见过世面的乡下野小子,连萧爷爷的大名都不知道,萧爷爷,我替您赶他走如何?”
萧岐不悦道:“老夫又不是没手,不劳旁人越俎代苞!”石二郎笑道:“我自己走得了
,免得被人家又浇一身尿,哈哈,对月只应频举酒,临风何必更搔头。”他边呤边走到
架子上取了衣服搭在身上,往外便走。

  倏地前眼一花,只见刚才站在萧岐身后的老太太不知怎么竟一下来到面前,石二
郎大吃一惊,这老太太身法之快,简直匪夷所思。那老太太站在那里上下打量着他,笑
眯眯地道:“小伙子,你真的要走么?”石二郎所遇高手不少,从未见过这么快的身法
,心头震憾,暗道:她若是背后袭我,要怎么才能躲开?定了定神,道:“前辈,我真不是
来拜师的,误会,您让我走吧。”那老太太道:“别走,年轻人,你能摸到这个地方来,
就是有缘,我瞧你骨骼清奇,是个可造之才,呵呵,老人家我就看上你了!”石二郎正要
说话,只听萧岐沙哑的声音在那边道:“老太婆,你干么,让他走。”那老太太道:“不
成,他吃了我做的罗卜干,就是和我有缘。”

  面上一红,石二郎迟疑了片刻掏出一片金叶子来递了过去,道:“不好意思,晚辈
刚才饥不择食,实在是饿了一天,这个当是补偿吧。”这是前几天买药时,夏婵儿抓了
一把给他剩下的,本打算路上作盘缠用。

   

 

 第一百零二章 逼考

  那老太太却不伸手来接,鼻子一皱道:“看你不象有钱人的样子,怎么出手这么大
方,这钱干净不干净?”石二郎忽然闻到自己衣服上一股尿骚味,心想刚被那老头泼了
一身尿,笑道:“本来是很干净的,要不您告诉我哪里有水,我去帮您洗洗?”那老太太
道:“干净就成,只是这点罗卜干哪值得了这么多钱,呵呵,要不,就当是孝敬师娘得了
。”她竟然认定了石二郎。

  蒙能、宇文秀、颜柳依三人均朝石二郎投来怨毒的眼神。蒙能更是咬牙切齿,他
为拜师之事准备得相当充足,志在必得,只是没想到自己先前着人拆了路上标记,宇文
秀和颜柳依还是找了来,他刚才心中一直在暗自盘算,将颜柳依当作自己最难对付的
对手,没想到凭空冒出个石二郎来,这个一身碎稻草的小子,不知耍了什么手段,竟然
先讨得萧老太的欢喜。

  萧岐极不高兴,道:“老太婆,你这是做什么?”萧老太道:“帮你选徒弟啊,这孩
子说得对,老头子你选人不能只凭好恶和相貌穿着,这几个孩子即然诚心而来,你就给
他们一次机会罢。”萧岐似被说动了,沉吟了片刻,道:“咳咳,现在年轻人没几个长
进的,也罢,我就难为难这几个小辈,若不合格,再叫他滚!”蒙能几人见他松口,也就
是自己有了机会,脸上均出现了喜色,萧老太道:“你别老是滚啊滚的,你是口头禅当
山歌唱,这几个孩子可都脸嫩,受不了呢!”

  石二郎见这老头终于要考徒弟了,笑道:“哈哈,那你们慢慢考,我可不想一会儿
考成烤鸭什么的,恕不奉陪。”他想越过萧老太去牵马,哪知换了几次方向,萧老太均
拦在自己面前,石二郎道:“前辈,我真是过路,您就放我过去得了。”萧老太还是笑
眯眯地望着他,道:“老太太我看中的人,不管他愿不愿意,都是跑不掉的。”石二郎
顿时头大了起来,先前以为只老头不讲理,哪知这老太太也不讲理,道:“拜师学艺都
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哪有强迫的道理!”他话才出口,忽然想到在洞庭
山上,佘天珏也是逼自己拜他为师,想不到自己第二次陷入这样的境地。

  嘿嘿一笑,萧老太道:“谁强迫你了?只要你能越过我牵到你的马,老人家我就任
你走。”石二郎道:“这可是您说的?说话可要算话!”萧老太双手往背后一负,道:“
这个自然!”石二郎双掌一搓,道:“那晚辈走定了!”言毕,他踏开守剑之式的步法,
斜着滑开二步,身子象车轴般一转,竟倒退着往拴马处飘去,这几下兔起鹊落,实在是
精妙异常,萧老太咦了一声,竟没封住他,石二郎心中暗喜,忽然背后嘭地一下,不知撞
上什么物事,转背一看,萧老太仍是双手负在背后挡住了去路。他心中惊骇,这老太太
身法如鬼魅,明明刚才已绕过了她,怎可能又拦住自己?石二郎心中震惊,却不知萧老
太也同样惊讶万分,刚才若不是知他要往拴马处而去,自己是封他不住的。

  连连施展守剑之式的步法,可是每次石二郎顶多接近拴马处数步而已,不禁暗忖
:自己这么转下去虽然可以到达马前,但对方只消点了自己穴道就可以叫自己停滞下
来。

  那边萧岐也是吃惊不小,起先他以为石二郎在故作姿态,想要引起自己的注意,哪
知他真不是来拜师的,这小子踏出的步法竟是精妙绝伦,只有老伴的轻功千幻神挪能
截得住他,换作自己也未必能行。

  萧老太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师父是谁啊?”石二郎十分沮丧,他对自己本是
很自信,没想到连守剑之式的步法在这老太太面前都不管用,叹口气道:“唉,我没脸
提,即然走不成,那就坐在这里看热闹好了,对了,刚才我可是没答应走不成就参加考
试。”萧老太一脸微笑道:“行啊,反正刚才也没答应什么时候放你走,老人家我说不
定想留你住个一年半载的。”石二郎顿时变作苦瓜脸,道:“不会吧,难道我非一起参
加不可?”萧老太点点头,石二郎心想:等下参加的话,我干脆出功不出力,搞个倒数第
一不就成了?想罢道:“晚辈若是考不过他们三个就可以走了吧?”萧老太道:“只要
你尽力考,不藏拙,便让你走。”

  蒙能等三人心中万分嫉恨石二郎,互相对望一眼,意思是先将这小子摆平再说。


  清了清喉咙,萧岐道:“老夫收徒,需要内功有相当基础者,这是起码的条件,这第
一关是考较几位以前内力的修练程度,没有十年以上精纯修为的最好马上就走,免得
受伤!”石二郎只想马上举手说自己不够条件,现在就退出,可是一看到萧老太笑眯眯
地望着自己,想起她刚才警告自己不准藏拙,自己若是做得太现形,反而容易露出马脚
,须败得不着痕迹才是,主意一定,摆出一副随遇而安的样子来。

  萧岐转身飘然回屋,片刻,他拿了五个草垫出来,来到院中一挥手,那五个草垫飞
出,几人疑惑间,草垫落下,竟按东南西北中的方位排列得十分整齐,萧岐走过去站在
正中间位置盘膝坐下,道:“你们几个找位置坐下罢。”

  蒙能抢上几步,一下坐在朝南位置上,宇文秀急忙向东首而去,却比颜柳依反应慢
了半拍,被她从袖下钻了过去抢先坐下,只得靠北而坐。颜柳依嘻嘻一笑,道:“宇文
候爷从关外而来,那个位置本就最适合不过。”石二郎待他们几个都坐下,这才从容
不迫地在西首坐下。

  萧岐和老伴两人目光无意一触,只见她朝自己点点头,又冲石二郎翘了翘姆指,对
他表现出来的气度意为嘉许,萧岐哼了一声,暗道:说不定这小子最狡猾。

   

 

 第一百零三章 头阵

  见四人坐定, 萧岐道:“你们每人边上有一根铜丝,拿起来绕在手上。”石二郎
低头一看,果然左手位置地上不知何时放着一根铜丝,当下按指示拿起来绕在手上。


  待几人做完,萧岐从地上拿起四股铜丝绕在手上,原来几人铜丝的另一端全连到
他中间的位置,萧岐道:“你们收摄好心神,我开始发功了,你们等下若抵受不住,千万
不可逞强,待我松劲时松开手中铜丝即可。”

  石二郎经脉通了之后,于隔物传功这一节比较薄弱,还未明白过来,只觉一股暗力
透过铜丝而来,直攻自己脉门,不由大吃一惊,忙抱元守一,凝神对付,那股暗力细细密
密,却是绵绵延延,石二郎虽有二十年以上功力,却不懂如何反击,只晓得护住要脉,不
让对方伤害到自己,再看其余三人,头上开始蒸蒸冒出热气来,这铜丝中端系了几个小
铃铛,除了石二郎这股微微颤动几下外,其余几股都是丁丁当当响个不停,原来蒙能几
人为了表现自己的内力修为,竟和萧岐展开对攻,是以铃铛响个不停。

  过了片刻,蒙能那三人头上蒸气大盛,显是发挥到了极致,手中铜丝竟一下一下弹
跳不已,萧岐以一敌四,丝毫没有吃力的神态,反而一脸的放松,又过片刻,颜柳依毕竟
是女子,内力稍弱,面色有些泛红,慢慢陷入了被动,蒙能和宇文秀还能半攻半守,只有
石二郎,始终护住心脉不动。

  萧岐这时对蒙能那三人的深浅已了解得透彻,只有石二郎这边始终不进行还击,
看上去没什么反应,不禁加紧了施力,石二郎就觉对方内力不断汹涌而来,内力的相较
是最不可能藏拙和取巧,只要稍有分神和松驰,便会身受重伤,石二郎这时不得不全力
相抗,头上开始冒出汗来。

  又过片刻,石二郎觉察到对方内力虽然四处出击,主攻的目标似乎是自己的丹田
,其他攻击只是作掩护用,他本是领悟力颇高,这一轮抵御,教他窥视到内力运用的一
些更深刻的门径,不单单在防守上,还在反击上,只是他这时仍不愿反击,他想看看对
方到底是如何攻击于他,这种攻击,是他在佘天珏身上所没有学到的东西。

  萧岐脸上忽然挂上一股不易觉察的微笑,他蓦地一股大力朝石二郎发去,只听铃
铛“当”地一响,石二郎觉得对方内力如潮攻来,在一瞬间全部集中到自己丹田!他早
有防备,忙将聚集好的真气从丹田释放出来,谁知萧岐的攻击完全是一个假象,他根本
没有留后劲,只扑地一下,顿时消弥得无影无踪,石二郎的真气此刻好象一个蓄满水的
大水池,那边突然开了一个闸,他所有力量便向那闸口涌去!只听铃铛连响数下,石二
郎内力澎湃攻出,那边萧岐的第二波力量这才正式攻来,这一下他顿成骑虎之势,只能
进而不能退,只消稍有后退,对方便能乘隙而进,教自己受到重伤,就好象两军主力碰
撞,容不得半点退让。那铜丝上下急跳,铃铛响个不停,石二郎知道还是着了对方的道
,却一时也无可奈何。

  两人相持了片刻,石二郎不知要如何寻找机会松开铜丝认负,再说这时松手,对方
必然知道自己是故意放弃,忽然想到神解大法,灵光一现,暗道:自己即然可以不从丹
田开始聚气,何不试试放弃这股攻击的真力而用神解大法的力量来诈败?

  萧岐内力一波一波朝石二郎攻去,只觉对方的攻击也一波一波不断回攻,心中甚
是惊奇,这小子似乎有二三十年以上的修为一般,尤其是他内力纯正之极,按理他如此
年轻,若不是修练邪派内力,就算在娘肚子里开始练起,也不太可能达到眼前的修为,
可是偏生他就是有这么高的修为,真是奇怪至极!他可不知道石二郎借奇异果之力已
打通了奇经八脉。

  正要加紧催力, 萧岐忽然觉得石二郎内力陡地一泄,暗叫一声槽糕,没想到对方
败相来得如此快,他一股大力收束不住,直向对方丹田撞去,只见石二郎大叫一声,将
手上的铜丝一甩,跳了起来,道:“我输了!” 萧岐眉心紧皱,他不明白,对方即然力竭
,刚才自己最后那一下攻击该让他受伤才是,可是这小子能站起来说话,便表明并未受
伤,难道先前他在内力比试的时候故意假装不敌?可是,内力比试几乎是不死不休,他
哪有可能在自己大力施为之下做假的可能!

  石二郎用神解大法之力脱出身来,瞧见蒙能等三人还在苦苦支撑,他抹了抹头上
的汗水,嘘了一口气,道:“我先输了,这下可以走了吧?” 萧老太忽地站在他面前,道
:“不行,就算你输了这场,后面几场也要比完之后才能走。”

  场中剩下三人其实也已到了强弩之末,萧岐觉察到再战下去,必有人受伤,当下内
力一松,给三人一个撒开铜丝的机会。颜柳依脸色苍白,呼吸都快难以为继,那边劲力
一松,她急忙甩开铜丝,坐在原地调息不止。

  宇文秀见蒙能身子摇摇摆摆还在支撑,显是在和他别苗头,他不愿意输给蒙能,迟
疑了一下,将余力护住心脉,想再熬片刻。蒙能内力在宇文秀之下,但他拼死力撑,显
然第一局他不愿输给宇文秀。萧岐哼了一声,暗道: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他将力量
转攻宇文秀,因为蒙能这边再催力,必受极重内伤。

  此时宇文秀后悔不迭,自己身份尊贵,何苦要拿性命来搏?想要甩手,对方的力量
却一波接一波涌来,他一张脸憋得通红,只想马上放弃。

  瞧见宇文秀眼中露出乞求之色,萧岐心中不齿,暗想:要么你就死撑到底,到时我
自会放过你,似这般模样,后面也别指望了。他劲力一松,宇文秀没半点犹豫,一下将
铁丝甩脱,再顾不得什么颜面形象,仰躺在地上大口喘气。

  蒙能嘴唇发白,颤抖不已,萧岐估计他已经严重透支,将他这股铜丝往地上一放,
蒙能力道一失,再也抵受不住,咕咚一声斜栽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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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Battle , and Victory !!!  You are the best of the best of the best of the be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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