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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倾城战记 第十五十六集 作者:桃次郎
发信站: BBS 哈工大紫丁香站 (Tue Nov 16 20:50:05 2004)
第十五集 昆仑雪深
1 再续仙缘
攀登圣母之水峰的难度,显然比倾城预料中要来的大得多。封山结界阻止他从天空降
落,只好徒步登山。一进入须弥山,就听见海啸般的轰轰巨响,山下的雪堆像云朵般上下
翻卷,脚下的雪粒像急流的河水。空气寒冷而宁静,倾城不怕冷,也不怕刀子似的寒风,
可是雪盲会要了他的命。
阳光下的雪岭冷艳华美,一如神的宫殿,这美景同时也是致命的,倾城很快就迷路了
,天和地充满了单调的白色,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无穷无尽的雪地上。
远方传来了号角声,恍若两军厮杀,威严中透着杀气。
倾城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可是什么也看不见,光和雪遮住了他的眼睛,现实变
成了幻梦。
他在半昏迷中朝前方踏出一步,像是踏进了深渊,由于猛烈的失去重心,脚下站立不
稳,一个跟斗便朝前跌倒。
他知道已经无法再站起来,身体正快速往下滑动,于是手脚抱成一团,接着天旋地转
向山下滚去。
身子静止的时候,已经躺在平整松软的雪地上,两侧是险峻的雪岭,脚下就是深渊,
向上望去,雪坡中一道不规则的痕迹,通到高处云合雾集的高峰,那是他滚下山来的轨迹
。
号角声越来越清晰。从山上来,从高处来,也许是从天上来。
云海深处走来了一群丰姿绰约的少女,她们都穿着洁白的衣裙,纤细的腰肢盈盈一握
,挂着古香古色的佩剑,相貌也出奇的相似,仿佛孪生姐妹。
倾城听见身后也传来了脚步声,举目四望,四面八方、山上山下,到处都是一个模子
刻出来的白衣佩剑少女,她们朝这方走来,把倾城围在当中。
在上千双美丽的眼睛凝视下,倾城怀疑自己在做恶梦。
他吃力的爬起来,问她们想干什么。
少女们不说话,仍是那样好奇的望着他,她们的目光天真稚气,当他是个玩具。
倾城感到自己被少女们的目光刺得千疮百孔了,他喝醉了似地挥着手,嚷道:「假的
,都是假的!」
他把少女们当成海市蜃楼,昂首阔步朝前走,直到撞上了丰满娇美的女体上,才不得
不摸着鼻子缩回来,懊恼的问:「为什么拦着我?」
少女们齐声道:「摩诃迦罗族受命保护娲皇上师,神山禁地,不得擅闯!」
倾城曾在云萝、凤箫处听说过「摩诃迦罗族」,再看她们的下肢,果然都是蛇身,笑
道:「原来是自家人,那就好了。」
说着就往前走,哪知人家不买他的帐,宝剑出鞘,冷森森的指着他的脸。
倾城指着自己的鼻子问:「你们不知道我是谁吗?」
少女们异口同声的喝道:「你是坏蛋!」不等倾城答话,便挥剑围攻上来。
她们剑法精奇,配合的又好,逼得倾城手忙脚乱,只好展开朱雀之天翔,飞到空中去
了。
众女不会飞,在地上眼巴巴的望着他,一副「等你下来再算帐」的神气。
倾城也不好受,人在空中,就要被神山结界制约,时而雷雨交加,时而罡风如刀,专
对他一个人发作,一刻也不得安宁。
支撑不住,只好降低高度,才觉得好过些,可是地上那群小妖精见他落下来,立刻欢
呼着冲上来,跳起来用剑戳他的脚,倾城气不过,劈手抓住了最凶的那个的手腕,捉到空
中,一手揽着柳腰,在屁股上重重打了三下。
哪知那丫头小嘴一撇,居然哭了,眼泪滚落脸颊,立刻凝成了晶莹的冰珠。
她这一哭,倾城心软了,把她送回地面,剑也物归原主。
不料那小丫头毫无半点感恩之心,眼泪还没擦干,就又挥舞着宝剑冲过来,比先前更
凶。别的少女也看出倾城不会伤害她们,越发猖狂起来。
倾城只好又飞到空中去了,少女们构不到他,就聚在一起合计阴谋,推一个主事的出
来,眉开眼笑的说:「大坏蛋,你下来吧,下来跟我们一起玩嘛。」
倾城笑道:「你想把我骗下去,一起冲上来砍我是不是?」
那姑娘惊讶的连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手舞足蹈的跑回同伴那里,一面嚷道:「天哪
、天哪,他好聪明!我骗不了他!」
众女也惊叹起来,一脸崇拜的望着他。
倾城哭笑不得,心想,这些丫头蠢的可以,待我想个主意耍耍她们..两粒雪球准之又
准的打在脸上,一片冰凉,耳畔传来熟悉的笑声。
雪地上又出现了一对白衣少女,竟是云萝、凤箫姐妹。其余的摩诃迦罗族少女都众星
捧月似地环绕着云萝、凤箫两人,神态很是恭敬,想必云萝、凤箫就是她们的首领了。
有熟人在就好说话了,倾城振翼飞到两人跟前,笑道:「总算来了救星,两位快告诉
她们我不是坏人。」
云萝、凤箫抿嘴一笑,忽然一起跪倒在倾城脚下,高声道:「婢子不知少主人莅临,
未能远迎,请少主人治罪。」
倾城糊涂了,吃吃的说:「谁是少主人?你们在跟谁说话呢。」
这一问不打紧,只见其余摩诃迦罗族少女也全都围上前来,匍匐跪倒,口称主人,请
他治罪。
倾城越发糊涂了,挥手道:「免罪、免礼,都起来说话。」
云萝、凤箫一跃而起,欢呼着冲上来,一人抱住倾城一只胳膊,云萝浅笑倩兮、凤箫
眉飞色舞,说不出的亲腻。
飞来艳福也不是那么好享受的,倾城注意到摩诃迦罗族少女也都注视着自己,吮着手
指,脸上露出好玩的神气,忙推开云萝、凤箫,正色的道:「两位别开玩笑了,带我去找
娘娘才是正经。」
凤箫笑道:「鬼才开玩笑呢!公子的确是我们摩诃迦罗族的少主人。」
见他一脸迷惑,凤箫解释道:「摩诃迦罗族是娲皇娘娘亲手创造,从出生之日起,就
肩负着保卫神山的任务,世上除了娘娘,就只有主人你才能指挥我们了,这些都是娘娘亲
口告诉我们的,还说只有等你来圣母之水峰时才准相认,所以前次邂逅,并没有说出这一
层渊源。」
倾城苦笑道:「娘娘真是童心未泯,居然做起了孩子王。既然是这样,咱们就是一家
人了,快带我去见娘娘吧,这鬼结界可把我折腾惨了。」
两女听了摇头苦笑,为难的说:「神山禁制一旦发动,飞固然飞不上去,走路也找不
到正确的方向。我们摩诃迦罗族天生精通『彻地术』,可以顺着地脉钻到峰顶,主人不是
蛇身,恐怕行不通,不如在山下再等几日,待我
等告知娘娘,解除了禁制,再接主人上山可好?」
倾城摇头笑道:「我等不及了,现在就要上山。」
云萝苦劝道:「那三万尺的冰峰不是凡人能登上的,况且神山禁制发动,山脉地肺都
要移形换位,就算攀上冰峰,也不一定能找到娘娘潜修之地啊!」
倾城笑道:「我想见她,就一定能找到。」说罢长啸一声,风驰电掣般射向雪山,转
瞬间便化作一个黑点,消失在风雪深处。
世界上最高的山峰在向他招手,他内心感到了一种昂扬的欢乐,五年前,他曾满怀憧
憬走下这座山峰,现在,他又带着更多的眷恋回来了。
他仰天长啸,面对着夕阳泪流满面,大声呼喊道:「我回来了!」
回声荡漾在群山上空,神山发出了恐怖的欢呼,她用一道彩虹迎接她的儿子,当倾城
踏上彩虹桥,一道闪电劈断了退路,于是倾城知道,考验才刚刚开始,五年来的历练,已
经到了展示给她看的时候了。
又一道电光从天际来,横在他的面前,恍若穿梭在群星之间的妖蛇,它的名字叫银河
,这是天界与人间的最后一道障碍。
无声无息的神雷劈断了彩虹桥,倾城掉进了万丈深渊,但他不害怕,也不呼救,他心
中充满了宁静的快乐。
他闭上了眼睛,用身体感觉风与下坠的深度,用精神来感知深谷。
深谷以山峦为臂膀,拥抱神之子的陨落,倾城忽然长啸一声,周身散发出神圣的光辉
。
他展开翅膀,翱翔在时间与空间之外;他睁开眼睛,看到了世界末日和下一个世界的
新生;他张开口,贪婪的吞下昆仑山的风和雪。在这风雪里,蕴藏着东方的精神,他在天
人合一的剎那间感悟了这精神,寻回了自我的根。
他在灵魂的圣地里完成自我,终于心满意足了,他仰望穹苍,看到圣母之水峰俯下身
子,像是一个母亲微笑着凝望新生的婴儿。
倾城振臂欢呼,再次飞向世界之巅,血红的羽翼在万里飞雪中起舞,一瞬间就跨越了
万水千山,倾城回到了彩虹桥前,无影、无形、无声、无色的神雷藏在云里,等候着冒险
者的到来。
银河巨蟒似地蜿蜒着,陷入它怀抱的星球和宇宙们,偶尔露出冰山一角,与之相比,
倾城实在太微不足道了。
倾城不走彩虹桥。他知道那是陷阱,所有看似平坦的道路,都隐藏着命运的陷阱,神
雷在等候,它们会毫不留情的把他劈成尘埃。
怎样才能跨越银河呢?倾城冥思苦想,在这个充满敌意的世界里,只有月光还温柔的
照着他的肩膀。
不知不觉,月亮代替了太阳,今天代替了明天。
倾城仰望明月,在对娲皇上师的思念里,又掺杂了别的东西,那是对另一个女人的眷
恋,朱雀的夜空也有同样一个明月吗?不,他伤心的叹了口气,昆仑的夜晚是朱雀的白天
。
连太阳和月亮都是如此的善变,世界上还有永恒的东西吗?
倾城自怨自艾,可是一会儿又高兴起来了。
为什么不高兴呢?东方和西方不能共享一个夜晚,却始终共享着同一个月亮--「皎
洁的月光照着我的头,就像母亲温柔的手,六个时辰之后,同样的月光也将带着我的祝福
,抚摸她的秀发呀。」
想通了这个,抵达未来的钥匙他已握在手中。
新月移到了中天,就在他头上,散发着柔和的光辉,倾城被那光辉吸引住了,心中充
满了渴望。
他伸手去摸,月球表面光华细腻,像一颗冻僵了的青苹果,倾城跳起来,两只手分别
攀住月牙的一端,爬了上去。
倾城在月亮上跺了一下脚,像个船长那样喊道:「『月亮号』,起锚了!」
月亮慢悠悠移动了,按照星相术士指出的轨迹,穿过夜之河,朝着黎明的反面驶去。
月亮撞破了彩虹桥,愤怒的天雷追了上来。一个、两个、三个..
倾城像袋鼠一样在月球上跳来跳去,躲避雷击,可是很快雷击就数不过来了,密得像
雨点。
「非要把你们全消灭不可啦!」
倾城自言自语地拔出了猎刀,这锈迹斑斑的家伙差不多快烂掉了,倾城心想,我得换
把武器了,附近可不好找铁匠铺,就先凑合着用吧。
倾城高高举起了猎刀,让太阳的精神进入武器,于是猎刀发光了,燃起了形而上的火
焰,这是世上众火之源,也是勇气、希望、热烈、温暖等等源于火的概念的灵魂。
这是太初的光明,这火与宇宙一同诞生,来自混沌深处,现在,这火把扎根在了他身
上,于是他就成了光明之神。
遍布星空的神雷,感受到了来自月球的伟大神力,它们回到了各自的星云,带来了全
部的雷霆,它们聚集在一起,形成一个军刀形的光刃。
这支光刃以十二颗彗星为先导,以太阳风为尾,声势浩大的斩向倾城,这是宇宙之刃
,能操纵它的只有神本身。
「大乘剑神境.三昧真火剑!」
一道长虹贯穿了月球,撞在神雷上,溅出了数不尽的流星。
神雷一声接一声的响着,遁向宇宙尽头,夜空恢复了晴朗,北极星下多了一个崭新的
星座,它们是猎刀的碎片。
倾城吹起了胜利的口哨,心情愉快。月亮快马加鞭的朝着银河对岸飞去,像一艘涨满
了帆的战船。而银河不识时务的拦住了去路,它像一条妖蛇那样昂起头来,张开黑洞洞的
嘴巴,有时候吐出了闪亮的信子,那是被它吞下亿万年后还没有消化的光。
「滚开!」
倾城一击掌,放出了月亮的精神,那是魔力的象征,是人世间一切不可思议现象的源
头。
倾城举起双手,让月光把银河缚住,他想把银河举起来,可是银河太重了,单单它的
头就把月亮压扁了。
于是他改变主意,打算揪住它的脑袋,把它丢回宇宙深处去,可是银河又太长了,于
是他就把银河的尾巴塞进嘴里,让它把自己吃掉,于是银河就变成了一个磨盘模样的东西
,中间密实,外缘稀疏,看起来很可笑。
接下来,倾城就用月球把变成磨盘的银河压住,然后双脚一顿,唰得一下跳了起来,
扑向了圣母之水峰。
脚刚一离开月球,大地的重力就捕捉到了他,用看不见却又无处不在的手臂,把他拉
进了怀抱。
倾城摔在地上,砸塌了一座山峰,耳际冒起阵阵的巨响,撞塌的断岩巨冰和雪团,发
出惊天动地的轰鸣声,如潮水般冲过来。
倾城一跃而起,拔腿就跑。雪崩在背后追,越来越近了,碎石冰屑吻上了他的脚跟。
倾城长啸一声,拔地而起,一个漂亮的后空翻后,落在了一块巨大的冰上。
这块巨冰是雪崩的主力,现在倾城骑在巨冰上面,就像骑着一匹桀骜不驯的骏马,他
现在就像个大将军,指挥着冰雪的军队和战马发起冲锋。
银色的洪流吞噬了一切,就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战争。
倾城坐在冰块上欣赏远山和浮云,脚下是浩浩荡荡席卷群山的雪崩,若不是那震耳欲
聋的轰鸣声,还真有点心旷神怡了。
峰回路转,雪崩的洪流撞上了圣母之水峰,轰然一声巨响,溅起了漫山遍野的碎冰屑
和雪沫。倾城猝不及防,一下子被甩飞了,像一片树叶似地飞向雪雾深处,「咚」的一声
撞在峭壁上。
不久之后,群山安静了,天地间回荡着某个倒楣鬼的哀叫声。
眼冒金星的倾城,呈大字形镶嵌在峭壁上,当他揉着额头跳下来时,峭壁上就只留下
了一个人形的凹穴,他驻足欣赏了片刻,认为这个造型很不雅观,于是凌空一抓,把那凹
穴抹掉,在平整的峭壁上写下「叶倾城到此一游」,这才心满意足的走了。
山谷尽头是一个黑洞洞的月门,门前立了一块石碑,倾城拂去碑上的积雪,只见上书
四个秀丽挺拔的大字--娲皇仙境。
倾城心头一阵狂喜,抱着那石碑猛亲了一下,嚷道:「好运气!好运气!」
不料乐极生悲,那石碑在风雪里冻了千百年,自然冷如坚冰,倾城贸然去亲,嘴唇竟
被冻得粘在上面扯不下来。
他只好不停的呵气,企图融化冻结在石碑上的嘴唇,肚子里大叫倒楣,心想,若是叫
人看见,那可就丢死人了。
正怕被人看见,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笑声。
倾城吓了一跳,正要抬头,却听那人柔声道:「傻孩子,还是那么莽撞。」
倾城像是被雷击中了一般,登时僵住了。他的头抵着石碑,两行热泪禁不住夺眶而出
。
那人又是轻轻一叹,款步走到他跟前,俯身呵气,帮他融化粘在石碑上的嘴唇。
熟悉的体香萦绕鼻端,倾城的心醉了,轻声唤道:「娘娘..」
「我的小叶子,一回家就闹了个大笑话,是想逗我开心吗?」女娲笑吟吟的挽着他的
手,明眸里倾注了无限的眷恋。
倾城本来预备了千言万语,可是当真的面对伊人,却又心神激荡不能自已,只是握着
她的纤手,凝望着那出尘绝世的仙容,不知道从何说起。
踌躇再三才干巴巴的说:「我回来了..」没想到话才一出口,五年的思念全都一起涌
上心头,不由得目润心酸,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你回来了..」女娲幽幽的重复道。她两眼直勾勾的望着他,仿佛永远也看不够,许
久之后,她微微一笑,柔声道:「算到你会来,不料却是今日。先前叫云萝、凤箫姐妹下
山接你,想必是错过了。」
倾城强颜欢笑道:「有遇到,可是我等不及,偏要自己上山来。」
女娲爱怜的嗔道:「都这么大了,还是孩子脾气。」
倾城擦擦泪眼,环抱着她盈盈一握的腰肢,撒娇似地笑道:「在娘娘身边,我永远都
长不大,娘娘也就永远不会老。」
女娲莞尔一笑,枕着他的肩膀,阖上眼睛,唇角荡漾着款款柔情。
倾城在她唇上吻了一下,低声道:「娘娘这些年可有想我?」
女娲摇头羞笑道:「不想!」
倾城心头一热,柔声道:「可是我想死妳了。」
女娲幽幽一叹,信步走在前头,倾城也亦步亦趋的跟在她的身后,走进了那扇月门。
两人携手同行,款款私语,不知不觉间便穿过了漆黑的甬道,只觉得阳光耀眼,绿草
如茵花香扑鼻,山坡上是一个小小的院落,三五间茅屋,七八块菜畦,俨然一处世外桃源
。
女娲指着那院落,告诉倾城说:「你下山以后,我就寻了这么一处好所在。多少年来
一直盼着你带着妻儿回来,不料离家时一条光棍,回家来还是光棍一条,真叫人不知说你
什么才好。」
女娲一向矜持,破天荒的调侃起人来,也是一本正经的。
倾城知道她是太高兴了,才会一反常态开起了玩笑来,故意问道:「草包在外面混不
下去了,只好回家种菜,娘娘要我不要?」
女娲白了他一眼,不肯回答,被他逼急了,才小声细气的说了一个「要」字,甩开他
的手羞笑着躲开了。
倾城心醉神迷,大步追了上去。
忽见院门一开,两个白女少女各捧着一盆水仙花走来,原来是云萝、凤箫姐妹。
凤箫见到倾城,眼睛一下子鼓了起来道:「你从哪里钻出来的,吓死我啦!」
云萝也叹道:「公子好厉害啊,居然找到这里来了。」
2 断流飞星
女娲不食人间烟火,云萝、凤箫姐妹也是仙人体质,只是偶尔饮些冰雪,吃几片花瓣
,便足以充饥,因为倾城回来,特意从山下买了很多菜,做给他一个人吃。
后来倾城跟女娲学了辟谷寒食的方法,也渐渐地断了食欲。
山上清冷,除了女娲和倾城两个人,就只有云萝、凤箫偶尔来打理家务。
每当这对姐妹花来的时候,山谷里就会格外热闹,不是缠着女娲教她们裁衣、插花,
就是拉着倾城去捕鹰。
一开始,倾城很高兴陪她们游玩,没想到一出山谷,就听见漫山遍野的喊「少主人」
,原来是云萝、凤箫受命把他骗出来,给摩诃迦罗族的姑娘们解闷。
于是一个男人带着一群女人去登山,把峭壁改造成滑梯,把参天的雪峰雕刻成楞头楞
脑的雪人儿。
鹰也是要捕的,去崖上,摸进鹰巢,连鹰蛋带鹰雏,一扫而光。
倾城深知少女对宠物的狂热,是非常可怕的,美其名曰「跟小鹰玩家家酒」,其实是
虐待致死,而且他也当厌了孩子王,就改行做了山上动物的保护人,把山鹰、雪兔之类带
回去饲养,很快就把娲皇仙境变成了动物园。
倾城问起摩诃迦罗族的来历。
女娲说,自从他走了以后,非常想念,一个人寂寞,就用冰雪和炼丹剩下的药渣比照
自己的模样,捏泥人自娱。
女娲是主管生命的女神,那人偶本来就得了仙丹灵质,只消她在上头吹一口气,就拥
有了生命,变成秀美可人的娇娃。
女娲算到摩诃迦罗族将来对倾城的事业很有帮助,特意用心培养云萝、凤箫,经常派
她们下山行走江湖,铲除奸邪,几年下来,居然也小有名气。
说到这里,女娲又半真半假的说,假如有一天人类面临灭绝的危机,摩诃迦罗族将是
延续生命的种子。
倾城笑道:「假如是作为人类复兴的种子,这些姑娘也不成啊,她们一群姑娘,没有
半个男子,又长了蛇的身体,怎么传宗接代呢?」
女娲失笑道:「可不是,我真傻。下次云萝、凤箫来,我拿些『化形仙丹』给她们吃
,下肢就可以变成人体了。今后我就按照你的模样造些好男孩吧,反正不管男人女人,长
成你这样,都算顶漂亮了。」
倾城叹了口气,幽幽的说道:「我这些年的遭遇,差不多都是因为长相而起,有时候
真想换一副平凡的面孔,哪怕丑一点也比现在的好。」又突发奇想道:「娘娘可知道我的
生身父母是谁?他们一定也是世间少有的英俊、美丽。」
女娲笑道:「这么多年,你总算想起问自己的父母了。」
倾城心头一颤,痛苦的说:「其实我一回来就想问你,可是见到云萝凤箫后却不敢了
。」
女娲柔声道:「你怕自己也是我造出来的人?」
倾城抬起头,直勾勾的望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难道不是?」
女娲低下头去,许久才说:「别担心,你跟她们不一样。」
倾城对这模棱两可的答案并不满意,他逼问道:「我的父母到底是谁?」
女娲含泪笑道:「你总会知道的,可是我现在不能说。」
「为什么不能!人人都有父母,我要知道他们是什么人、是否还活着、日子过得好不
好,我有权知道自己的身世!」
女娲悲伤的说:「别再问了,你那么聪明,难道还猜不出来..」
倾城怔忡了好一会儿,忽然说道:「我要是笨一点该多好。」
每日入夜以后,倾城照例要在雪岭上做晚课,参修仙道,他历练了人间的悲欢离合,
如今再修炼出世的法门,就少了凡尘的羁绊,进步极快,只是到了夜色好的晚上,看到天
上朗月,心中总是有些凄然,独自登上了圣母之水峰顶巅,面朝西方,在风雪中久久伫立
。
他的心事,女娲从来不问,倾城也很少主动说,只有每月十五夜里,明晃晃的月亮挂
在屋檐上,照得他心神不宁,藏在心底的思念就加倍茁壮了。
于是,他就去隔壁屋里找女娲聊天。
五年来的生活,事无巨细,女娲都要他详细讲述,听得津津有味。一开始倾城刻意回
避了与春江水月有关的事,日久天长,不知不觉也全讲出来了。
有时候说到天晚,就在她房里过夜,一直聊到天亮。女娲怕他休息不好,总要催他再
睡一会儿。
她房间里本来没有床,睡觉时就取一杯水来,吹一口气,往地上一撒,水渍结了冰,
又得了生命女神的元气,像小树苗一样生长起来,变成了一大块冰。
女娲就走入那冰里休眠。
因为倾城在,就特意准备了一张床,并搬一只火炉放在床边,哄他睡觉。
夜深人静的时候,女娲就独自去炼丹房查看仙丹的火候,另有一只大鼎,专门熬制五
色石和云母片,说是要预备将来补天用。
天好好的,为什么要补呢?
每次倾城这样问,女娲就会微笑着说上一句老话:「未雨绸缪。」
若是天色还早,女娲也要回屋休息,这时候倾城通常已经睡熟了,她就悄悄的洒水、
制造冰床,在他额头上印下晚安的吻后,便悄然融化在冰里安歇了。
小屋里宁静安详,只有炉火愉快的燃着。
倾城在半睡半醒里听见滴水的声音,醒来后发现火炉烤化了冰床,女娲一只纤美白晰
的玉足已经快要露出冰层了,于是赶快把火盆搬出屋外,蹑手蹑脚的钻回被窝。
山上下半夜最冷,女娲照例要起来给他盖被子,发现火炉不见了,只有苦笑,悄声骂
他调皮,却被倾城听见了,笑嘻嘻的说:「我听见啦!」
女娲笑着帮他迭好了被角,重新升起了火炉。
后来倾城觉得麻烦,就让她也睡在床上,反正床很大,还可以相互依偎着取暖,比什
么火炉都管用。
女娲开始不肯,受不了他的死磨硬泡,只得换了睡袍,红着脸钻进了被窝,倾城轻轻
握着她的手,望着她的眼睛,只是笑。
她本是冰肌玉骨的天仙体质,体温很低,倾城还当是在冰里受了冻,心痛的把一双纤
手揣在怀里,女娲笑他憨,叫他别白费力气。
倾城却只顾盯着伊人天仙绝艳的笑靥,看得出了神,温香满怀,心头忍不住怦怦跳动
,只把纤手紧拥着,哪还记得她说了些什么。
相互依偎着睡下,快天亮的时候倾城做了个噩梦,忽然大声喊起娘来。
醒来后发现女娲坐在身旁,就扑到她怀里叫娘,像个孩子似地哭道:「我梦见娘不要
我了。」
女娲笑道:「我是娘娘不是娘。」
倾城破涕为笑道:「娘娘就是『娘、娘』,我就当你是我娘,平日里这样想,梦里也
就这样叫了。」
山上天亮的早也黑的早,日子仿佛也过的特别快,不知不觉中,倾城来到娲皇仙境已
经一年了。
这一年来,女娲日日冶炼仙丹、彩石,足不出户,没事的时候,就把自己的本领倾囊
传授,倾城本来就绝顶聪明,又有女娲的悉心指点,很快就领悟了东方一脉的仙道法门,
与女娲相比,差的只是火候而已。
自从学会了「时空转移术」,倾城可以瞬息之间飞跃千里,上下山不再受到结界的制
约,可是一年来,也只下过一次山去探望李蓦然,带回来一大堆书,其余的时间,都在山
上陪女娲,舍不得离开半步。
天气好的时候就带上云萝、凤箫四处巡游,赏遍了须弥山的美景奇观。
恰逢这一天心情好,忽然想起年前初到娲皇仙境时,曾在一处峭壁写下「到此一游」
的字句,不知道还在不在?这样一想,就踏着月色下山去寻找那处峭壁了。
夜凉如水,一轮明月挂在半山腰,被那淡淡的雾霭笼罩着,好似披上了轻纱,倾城只
顾欣赏月色,不知不觉间走岔了路,等到醒悟过来时,已经迷路了。
此时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晨光熹微,远山燃成了火海,倾城觉得这里景色更美,
也就不急着找回家的路,索性在一块山岩上坐下,静静的欣赏着日出奇观。
看了又看,忽然发现这里的景色非常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转念一想,的确是第一次来,难道是幻觉?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看见一轮红日从半山腰里挣脱出来,在云海中吞吐了片刻
,猛然升上云端,火红的朝霞里泛着金光,被雪地反射成了一个金壁辉煌的世界。
就在群山之间,倾城愕然发现了一处断裂的深谷,把山脉拦腰切断了。
特别是在旭日下,那承受不到阳光的深谷倍显幽深,黑漆漆的像是一道狰狞的伤口。
倾城脑中灵光一闪,掏出了那块得自女娲村玉矿的红色玉石。
在阳光下,玉石像是有了灵性,流溢着美丽的光泽,玉石上雕刻的花纹,竟与眼前的
景色惊人得相似!
倾城甚至怀疑,玉石的主人就是仿照此处日出的景色雕刻了这些花纹。
当然,玉石上是看不到太阳的,可是那个小小的圆孔,不就象征着太阳吗?不,还差
一点。
倾城比较后发现,玉石上的圆孔,比起现实里的太阳,按照比例推算,位置显得略高
了一点。
倾城想确切知道这个差距有多少,就竖起玉石,透过那小孔去看太阳。
透过那小指粗细的孔道,他看到了奇迹。
当小孔与太阳的位置重合的一瞬间,倾城无意中发现那个幽深的山谷敞开了怀抱,等
黑暗褪去,他的目光可以径直落进深达万丈的谷底,那是一片半圆形的谷地,正对着他的
是一片陡峭的悬崖,与玉石上雕刻的内层花纹也惊人的一致。
倾城还发现在那扇山壁的底部,也就是半圆形谷地的圆顶,有一个模模糊糊的所在,
漆黑一片看不清楚是什么。
倾城失望的放下玉石,忽然又想到,玉石上雕刻的景色,之所以与现实呈现出略微的
差异,都是因为太阳的位置不同..而太阳的位置,不正是由时间决定?
他恍然大悟--玉石上雕刻的景色,是正午时候的此处。
眼看着时间还早,倾城索性飞到那山谷前,等到太阳的高度与玉石小孔的位置相符合
的时候,再次透过了小孔观察深谷,那团模糊的黑影逐渐清晰起来,竟然是一个山洞!
是巧合,还是天意?
玉石和山谷之间,为何有如此神秘的关系?那个只有透过玉石上的小孔才能观察到的
山洞里,又隐藏着什么秘密?
倾城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纵身跳下了山谷。
幽深的谷底几乎看不见阳光,倾城早就修成了夜眼,自然并不在乎。
绕过荆棘丛生的谷地,来到那石洞跟前,洞口一人多高,倾城探头一望,只见满洞阴
森,看不到一丝光亮。
倾城壮着胆子往里走,进口处很窄小,越走越深,像是走在两扇磨盘中间,渐渐看见
前面露出亮光,隐约传来了花香。
倾城正在好奇的时候,忽然脚下一软,险些跌倒。
他低头一看,自己所走的这条小径,居然是修缮得非常整齐的台阶,白色的石头台阶
整齐的排列着,越往里面越宽。
奇怪的是,这条小径没有高度,本就不需要修建台阶,如今两条台阶之间有个凹坑,
反而不利于行走,差点绊倒了他。
倾城心想,这些台阶不像天然就有的,难道除了娘娘,还有别的高人在须弥山隐居修
行?既然是这样,娘娘没有理由不知道..越想越好奇,也不知道究竟走了多远,忽然前方
没有了台阶,抬头一看,一个深不见底、一亩方圆的大池子横在面前,池子上方又有一个
小洞,光亮和花香就是从洞里来的。
倾城绕着那池子走了一圈,觉得那池子的形状很奇怪,看起来像一张大嘴,然而毕竟
没有发现异状,就纵身飞上了洞顶。
果然又别有洞天,举目四望,自己竟然置身在一片树林里。
那树林生长在山腹里,仿佛是一个天然的果园,顶棚上按照十二时辰的排列,吊着十
二盏长明灯,又有用宝石、明珠仿制的日月星辰,宝光四射,美不胜收。
「喂,主人在家吗?」倾城高声问道。
回声在山腹中回荡,没人回答。
倾城自言自语的说:「主人不在家,我就是主人啦。」
信步走入了林中,只见那树酷似垂柳,但是没有树叶,通体金光灿灿,枝条非常柔软
,皮质很薄,就像一根根充满了金色液体的透明软管子。
倾城掐断了一截树枝,果然源源不断的流出了金色的汁液来,香气扑鼻,等到汁液流
光,那树失去了颜色,不一会儿就枯萎了。
有的树上结了桃子大小、雪球般晶莹剔透的果子,倾城摘了一个,瞧那果子生得可爱
,便在手里玩耍,没想到果皮甚薄,不小心掐破,流出浓稠透明的汁液,情急之下用嘴去
吸,味道却是惊人的甘美,比从前吃过的那些凡间果子都甜美的多。
他忍不住吸了一口又一口,不一会儿便把果汁吸净,只剩下个果皮壳,仍旧完好无损
的托在掌心,轻若无物,活像个冰雕小灯笼。
倾城又摘了些果子,一路吃着,向前走去。
吃了几个,只觉得胃里温和舒适,浑身疲惫全消,精神为之一振,心里想道:「也不
知这果子叫什么,味道真不错,待会儿回来多摘几个,给娘娘和云萝凤箫她们尝尝。」
穿过树林,是一道石屏风,刚一走近,就有一红一白两道光华迎面射来!
倾城伸手去抓,那光华又狡猾的缩了回去,走到近前一看,什么也没有,石屏风上交
叉画着两把样式古雅的长剑,栩栩如生。
倾城猜到刚才的光华就是这画所发出的,伸手去摸那屏风,果然又是两道剑气劈面射
来,这回被他一把抓住,红白两道光华在手里剧烈震动起来。倾城略一放松,那白光又飞
回屏风里去,只听见「锵」一声脆响,便消失了;再看那画里,只剩下了一柄白色的剑。
那团红光在手里震动了片刻,似乎晓得不可能挣脱,渐渐安静下来,终于变成了一把
秋水也似的宝剑,赤红的剑刃杀气腾腾,映得倾城须发生寒。
屏风上,原本画红剑的地方,只余下了一条紫红色的痕迹。
倾城好奇的去摸,一个坚硬的东西触到掌心,用力一抓,便拽出了一条三指宽三尺长
的匣子。
原来是一支紫红色的剑匣,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制作,入手极轻。
倾城试着把右手剑插进去,果然十分吻合,低头再看,只见剑匣上画了一些恍若流水
的波纹,不知有何涵义。
无意中得了一把宝剑,高兴之余,也想把白色的也收过来,但是又怕破坏了屏风,反
而毁了宝剑。
他仔细看那白剑,似乎也有跃跃欲试的意思,心想,这两把剑是伙伴,我逮住了红的
,白的肯定要报复,不如骗他出来..于是装模作样的说:「现在我要回家了!」抱起红剑
转身就走。
果然耳后传来宝剑出匣的声音,回头一望,只见白光迎面射来,比前两次迅猛的多。
倾城顺手抽出红剑一挡,只听见「呛」的一声,剑气激荡,白剑倒飞出去,插进了岩
壁里,嗡嗡作响。
倾城上前拔了出来,厉声恫吓道:「再不听话,我就折断了你!」
白剑仿佛听懂了一般,居然不再挣扎了。
倾城按照先前的方法,取了剑匣,样式跟红剑一模一样,只是匣上画有北斗七星的图
案。
倾城先背好红剑,又把白剑系在腰间,四处查看了一番,没有找到别的好处,就又回
到了屏风前。
只见那屏风背后画满了奇怪的图案,看不懂是什么,倾城怕遗漏了宝物,就脱下外衣
盖在屏风上,用果子和树枝挤出来的汁水做墨汁,做了拓片以后,这才安心离去。
回到那个小圆洞前,低头看那深池,倾城不由得吓了一跳。
从上面看才发现,那深池居然是一条妖蛇的嘴巴,自己刚才就是踩在上面走过来的,
那些所谓的白色台阶,其实就是妖蛇肚皮上的横纹!
看了又看,倾城发现,留在这里的只是蛇皮,以此观之,那妖蛇恐怕有十几里长呢!
蛇皮已经石化,妖蛇如果不是死了,也早就修炼成精了,要是妖蛇还在,恐怕没那么容易
进来。
倾城一面暗叫侥幸,远路返回谷外。发动时空转移术,金光一闪,已然回到了娲皇仙
境。
女娲见他带了两支剑匣回来,不免有些惊奇,问他去了哪里,倾城却不回答,笑着取
出了从深谷中得来的果子,请她品尝。
女娲一见那果子,更加惊讶了。
「这『地火冰玉果』生在绝岭雪山之中,先得了冰雪的灵气,又经过地火孕育,乃是
阴阳调和的珍宝。常人吃了可以延年益寿,对修道之人,更是有莫大的好处,服下一枚冰
玉果,抵得上十年苦修,没想到叫你找到这么些,真是吓死人的福气啊。」
倾城笑道:「早知道这么好,我就多摘些回来了。那洞里有整整一林子呢。」
女娲怔忡了许久,忽然问道:「莫非你找到了神.圣.平的藏宝窟?」
这回轮到倾城吃惊问道:「娘娘说的是我的义父吗?」
女娲笑道:「先把你从洞里得到的东西给我看看,待会儿说来龙去脉给你听。」
倾城忙摘下红、白双剑,递给女娲。
女娲抽出宝剑观赏了片刻,笑道:「果然是神.圣.平的雌雄宝剑。」又指着带有水
纹图案的红剑告诉倾城:「这是断流,另一口是飞星,你拓下来的图案,乃是一种古代剑
术,连同冰玉果在内,都是你义父神.圣.平五百年前藏在须弥雪山山腹中的。
「那时候,我还没有来须弥山,所以不知道到底藏在哪里,只是后来有一次听他谈起
,说是等你长大了交给你,谁知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见他的影子,想是早就把这件事给
忘了吧。」
倾城诧异的问:「我义父果然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大贤者?他不是早就已经死了吗?」
女娲笑道:「四神大陆的四位贤者,只有神.圣.平最无赖,时常惹是生非,闯了祸
收拾不了,就装死唬人,换一个空间和身分,继续惹是生非。这些年来他少说死过上百次
,上当的笨蛋也远不只你一个。」
倾城恨恨的道:「这老头竟敢骗我!太过分了!」
女娲横了他一眼,嗔道:「你义父死去活来还不都是为了你?怎么可以辜负他一片好
心呢?」
倾城苦笑道:「真要好心,为什么把宝藏藏起来,还假惺惺的弄一块玉石雕上藏宝图
,他当自己是海盗船长吗?若不是我机缘巧合得到了玉石,这宝藏岂非永远不见天日了?
」
女娲掩口笑道:「神.圣.平是个老顽童,难道你现在还不知道吗?好了好了,这些
抱怨话不要说给我,等他来了,你自己跟他理论去。」
倾城惊叫道:「老贼要来昆仑吗?」
女娲颔首笑道:「他传书来说,正在调教从朱雀来的徒弟和徒弟的媳妇,现在没空,
来年一定上山来探望你。」
倾城欢喜的嚷道:「老贼说的一定是雷烽和柯蓝,天哪,没想到他们也到了昆仑!」
女娲欣然道:「是小叶子的朋友吗?我也想早点见到他们呢。」
倾城笑道:「是我的好兄弟、好妹子!哎呀,要让老贼记得带他们来才好!」
女娲爱怜的说道:「别着急,我会转告神.圣.平,你就耐心等着吧。」
倾城懊恼的说:「哎哟哟!还要一年呢,老头真会磨蹭!教徒弟要那么久吗?」
女娲笑道:「你先别高兴的太早了,据我所知,你义父绝少守时,他说来年到,拖个
三五年也很正常。他是个路痴,找路比走路的时间要多出来十倍不止。」
倾城忍不住叹道:「干脆我去找他们好了!」
女娲道:「他既是路痴,又怎么可能知道自己在哪里?你就乖乖等着,先把他留给你
的剑谱学会。
「这御剑之术源自旧世界,是古往今来最强的剑术,真正可以于千里之外取人首级。
你义父当年没有教给你,一是他自己也没能学全,二来你那时年纪还小,没有出世的历练
,放不下尘世的俗缘,让你学道修剑,恐怕还不乐意呢。」
倾城心中一热,便道:「娘娘也来练吧!我们一起修道,娘娘做道姑,我做道士。」
女娲浅浅一笑,柔声道:「若是早年得到这张图对我还有些用,如今不与人争利,不
与天争命,学剑何用?」接着又说:「你得到了驭剑之法,可见是命中注定要让这门绝学
发扬光大,不如打铁趁热,现在就传你剑术。」
倾城大喜过望,捧着飞星、断流两口宝剑,跟女娲来到了洞外。
女娲语重心长的说:「人间的剑道,有小乘、大乘的分别,大乘又分剑心、剑魂、剑
神三段,到了剑神境界,就是人间剑术的最高层次了。然而六道众生,并不只有人才懂修
行,剑神之上,天外有天,畜生、恶鬼、地狱诸恶道且不论,阿修罗道、天道两种境界就
比人间的剑神更胜一筹..
「这御剑之术,就是天道剑术的入门课,要说这天道境界,我也没有修成,所以只能
领你进门,往后的成就,就全看你个人的造化了。」说罢便将那两口宝剑取出,观摩了一
番,笑道:「上古神器,果然非同小可。飞星是雄剑,不合我用,就借断流一用吧。」于
是擎起断流宝剑,手捏剑诀遥指天际,喝道:「疾!」
断流剑腾空飞起,恍若一匹赤红的绸缎,星驰电掣的朝着群山中飞去,转瞬间就环绕
了须弥山一周。
女娲选定了一处高耸入云的山峰,默默催动着剑诀,只见断流剑围着那山峰一绕,雪
山轰然作响,竟被拦腰斩断,沿着斜坡滚落下来,引起了一场空前的雪崩,群山齐声怒吼
,冰雪、巨石仿佛脱了缰的怒马,前仆后继的滚下山去。
女娲指着剩了半截的雪山笑道:「看我取来冰玉果林。」话音方落,断流剑果真钻进
了山腹,只见剑光连闪,转眼之间,一个宽达十余亩的球形石头底座,从山腹中缓缓升了
出来,连着泥土、岩石、树林连根拔起,一同飞回娲皇仙境。
女娲举起左手,托着那树林,右手一指,断流剑飞了回来,在娲皇仙境山坡下一处空
地绕了一圈,挖出了一个十亩方圆的深坑。
女娲左手一挥,那树林便悄无声息的落进了深坑,大小刚刚合适,简直像精密测量过
一般。
女娲又催动断流剑,变成了一只大手,捧着挖出来的泥土,把挖空的山腹填平,变成
了一个小型的高原。
看到了这移山填海的神通,倾城惊讶得嘴巴都合不拢。
女娲微微一笑,喝了一声:「收!」断流剑行云流水般的飞回她手中,一闪,不见了
。
倾城慌忙低头去看剑匣--空空如也,断流剑不见了!
只见女娲不慌不忙,微启朱唇,吐出了一颗梧桐子大小的红丸,递到了倾城的面前。
「这是断流剑变的?」倾城小心翼翼的用手去摸,只觉得指尖一震,那红丸迸发出一
片红霞,就再次变成剑形,自动飞回剑匣去了。
3 玄鹤通灵
冬尽春来,又是一年了,神.圣.平果然没有来,圣母之水峰上与倾城、女娲相伴的
仍是风刀霜剑。
自从那天看了女娲表演御剑之术,倾城就痛下苦功练习不辍,一年来大有进步,已经
初步通晓了御剑之术,开始探索天道境界。
他的天资本来就举世无双,再加上每日服食稀世珍宝地火冰玉果,于是进步一日千里
,单在剑术上的修为,已经不在女娲之下了。
这一年来倾城除了学习御剑之术,还花了不少精力,把自己这些年学到的武道融会贯
通。倾城把早年所学去芜存菁,又与这两年在雪山修行的领悟融合,写成了一本小书,取
名为《三昧书》。
女娲见了,调笑道:「你年纪轻轻就忙着著书立传,不怕后人读了笑话吗?」
倾城笑而不答,其实他写《三昧书》,并没有流传后世的打算,只是有些东西放在心
里,很难理出头绪,不如就写下来,给纷乱的思绪寻找一个寄托。
另有一本集子,是他闲暇时写的文字,记述了历年来游历四方的风土见闻、山水笔记
、宦海浮沉,并有很多奇思妙想、随笔回忆,积得多了,觉得丢了可惜,就誊写成一部书
稿,提名《平生集》;所谓平生,就是平实的生活。
倾城怕女娲笑他,就一直藏在书柜里,这一天翻出来看,又补了几篇最近的感悟,心
想留在我手上也无用,不如下山送给蓦然当识字课本,总比让蛀虫吃了要好。
正想到蓦然,忽然见到窗外红光一闪,传来惊天动地的吼声,听来异常熟悉。
急忙出去一看,原来是凤龙潋滟触动了神山禁制,正在结界中苦苦挣扎。
倾城撤了禁制,召唤潋滟落在娲皇仙境内。
潋滟见了久违的主人,兴奋得低鸣起来,把头蹭他的肩膀,十分亲热。
倾城抬头一望,只见蓦然趴在龙背上,死命抱着潋滟的脖子,已经冻得昏了,等到被
救醒,看到倾城,第一句话就是:「师父,你已经一年没来看我,是不是不要我了?」说
着,竟落下泪来。
倾城一向把他当成亲弟弟看待,一年不见,自然也很想念,正要下山,没想到他就自
己找来了。
蓦然破涕为笑,解下龙背上的口袋给倾城看,竟是一床铺盖和换洗的衣服,原来他已
经打定主意不再下山了。
倾城怕他家人着急,要送他回家,哪知蓦然趾高气扬的递上来一封信,竟是李老太爷
的手谕,说是蓦然年纪不小了,应该学着独立生活,并委托倾城代为照顾。
倾城看了无可奈何,而且内心也很高兴蓦然留下来陪他,于是就带着蓦然去拜见女娲
。女娲见这孩子聪明伶俐,俊秀可爱,心下已经十分喜欢,自然也很愿意他留下来。
见他脸色发青,知道是受了寒毒,就取了两丸仙丹给他。
蓦然道谢后服下了一枚,女娲问他为什么不全部吃下,这样对他会很有好处。
蓦然天真的说:「留下一颗给潋滟,它背着我飞了三天三夜,怕也中了寒毒。」
女娲笑着对倾城说:「这孩子真善良,你小时候要狡黠的多。」
倾城讪笑道:「娘娘不知道,这小子是内秀,表面看起来乖,其实一肚子坏水。从小
就整日吵着要看女人洗澡,善良个鬼啊!」
蓦然大窘,揪住了倾城的胳膊叫道:「看女人洗澡的从来都是你一个人,我只是把风
而已!」
女娲抿嘴笑道:「你们两个都不要吵了,以前怎样我一概不管,往后住在山上,小叶
子就算我儿子,小蓦然论起来是我儿孙辈,山上摩诃迦罗族姑娘就是你们的姐妹、姑姨,
记得要守规矩。」
倾城怪不好意思的说:「娘娘,你说这些干什么?我早就心有所属古井无波了,分内
的念头不会有,非分的念头更加不会有。倒是蓦然青春年少,你说这些,就不怕诱发小鬼
懵懂的冲动吗?」
女娲没好气地喝道:「不准胡扯!」
倾城摸摸鼻子,讪笑道:「我这也是为了蓦然好。」
女娲笑道:「该说的我都说了,这就去给蓦然安排房间,你们先去吃饭。」
她前脚刚走,蓦然一个虎跳扑到倾城背上,抱着他的脖子嚷道:「天杀的老不死!啥
叫『懵懂的冲动』啊!我才十一岁啊--」
倾城喘气笑道:「小鬼头,太可怜了,我十一岁的时候,梦中情人都一大把了!」
蓦然上山以后,娲皇仙境就更加热闹了。
云萝、凤箫也很高兴有这个小弟,十二分的宠爱着他,天气好的时候,总要带他出去
玩,每次下山采买粮食杂货,也都会带一些好玩的、好吃的回来,蓦然四季的衣服,也都
是她们亲手缝制。
倾城将那口飞星宝剑借给他用,又把《三昧书》中入门的剑技,循序渐进的传授给他
。蓦然天资聪颖,对学武又有着浓厚的兴趣,因此进步非常之快。
然而毕竟是个孩子,山中生活对他来说是枯燥的,少了游戏的玩伴,就像缺了盐的汤
,内容再丰富,也弥补不了滋味的缺憾。
早先带回娲皇仙境的鹰雏在倾城、女娲的照料下长大,已经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
一点也不怕人,恰好成了蓦然的玩伴。
鹰儿还小的时候,飞不很高,蓦然喜欢追着它们到处疯跑,后来鹰雏长大了,可以自
由飞行,蓦然再也追不到,心中很是羡慕,又有一点懊恼,仿佛见识了自己的愚笨,成了
伙伴的累赘,难免自怨自艾,于是便屡次求倾城教他轻功。
他平日里看到女娲、倾城动辄飞天入地,就连云萝、凤箫姐妹也身轻如燕,翻山越岭
不过是瞬间的事,以为飞行很简单,却不知这是桩极难的本领。
倾城告诉他:「云萝、凤箫姐妹是娘娘用冰雪和仙丹造出来的仙子,体质跟凡人不一
样,我则是学了『风法』才会飞行,这你也是知道的。」
蓦然点头道:「师父讲过的,昆仑一脉的仙术有水、火、地、风、雷五宗,只有风法
才有飞行的法门,我想学的就是这个。」
倾城笑道:「你修炼了冰玉神功,走的是水法的路子,再学风法,不怕三心二意两样
都学不精吗?」
蓦然自信的反问道:「师父,你可以兼修五宗仙道,蓦然只要两宗,若是不成功,还
有脸当你的徒弟吗?」
倾城见他信心十足,不由得笑了,心想,我小时候可没有这样的自信。于是带他去见
女娲,把蓦然的想法说给她听。
女娲说多学一门本领总不是坏事,准了倾城传授蓦然风法奥义。
昆仑一脉的仙道法术入门很简单,不过是些打坐调息的技巧,等到深入理解风法奥义
以后,蓦然才发现,这远比修练「冰玉神功」要难得多。
他性子坚强的近乎固执,修行遇到了难题,只要有一点可以自行解决的余地,就不肯
请教倾城,似乎这样,就使得倾城当初劝他不要兼修风、水的警告落了实。
倾城知道他这个脾气,就让云萝、凤箫监督蓦然练功,他这个当师父的,反而极少出
面。
如此过了一冬,蓦然虽然还不能自由飞行,追逐苍鹰已经很轻松了。假如按照尘世武
林的标准,他的「轻功」已经算是登峰造极了。
转眼间春天来到,蓦然开始修行飞行术的第二阶段,他自己取名叫「水上漂」。
每天正午阳光最好的时候,他穿着一双特制的、重达二十斤的铁鞋,走进积雪融化的
山涧,默诵风法奥义,像一片枯叶似的浮在水面上,顺着河水漂到山下去,一路上经过数
不尽的险阻,直到夕阳含山的时候才上岸,漂流数百里,连裤脚也不会湿。
这一天蓦然顺水漂流,看到一条红线贴着水面朝自己的方向漂来,他刻意加快了速度
,不料那条红线也像是受了刺激,加速追过来。刚开始他以为是一截腐烂的绳子,等到近
了,忽见它昂起身子来,吐出火红分岔的蛇信。是一条泅水的赤练蛇!
此时溪流转入了峡谷,河道陡然收缩,一块漂流木撞在蓦然脚踝上,身子不由自主的
打了个旋,朝着赤练蛇漂去。
赤练蛇一跃而起,像一条褚红色的皮鞭劈面抽下来。
「疾!」一道寒光从蓦然的掌心射出去,钻进了赤练蛇的喉咙。
蛇尸无力的落在水面上,溅起了一朵红色的浪花。
蓦然的御剑术才刚刚入门,只能在十步之内可收发,现在飞星剑插在蛇尸上漂远了,
他怕丢了宝剑,只好在后面穷追不舍。
峰回路转,前方传来轰隆隆的水声,恍若雷鸣。
蓦然知道前方是一处落差数百米的峡谷,河水在那里奔流直下形成一道瀑布,万一宝
剑落了下去,再想找回来就难了。当下强提了一口气,振臂腾空而起,朝着河道尽头飞去
,就在蛇尸落下瀑布的瞬间,他手捏剑诀大喝了一声:「收!」
飞星剑分水而出,恍若一道霞光敛入剑匣。
河道尽头是虚空,白茫茫氤氲里奔腾的河流就像一头失足的野兽,咆哮着摔进深潭,
发出惊天动地的轰鸣。蓦然随着瀑布落下,像一根羽毛般轻飘飘的落在水面上。
山下河道开阔了数倍,水流平缓的穿越一望无际的雪原,朝雪原尽头眺望,可以看到
一团彩云托着夕阳,美不胜收。
日月丽于天,江河丽于地,本是极雄浑壮阔的景致,蓦然每天看,并不觉得那就是美
,今日多了这彩云,平日看惯的风景也倍感惊艳,只因贪看风景,一时懒得上岸,运起冰
玉神功把脚下的河水凝结成一大块浮冰,站在上面慢慢的欣赏远山和云霞。
正看得有趣,清朗的天空忽然发出闪电,紧接着落下一个雷来。蓦然吃了一惊,那团
彩云也像是叫雷惊着了,像是一团被收敛的渔网,稀里呼噜的缩回去。
孤零零的红日悬在山巅上,一点云彩的影子也不见了。
蓦然遗憾的叹了口气,忽然感到脚下冰凉,原来他看得入神,竟被漫过浮冰的河水打
湿了鞋子。
春雷过后,河面沸腾了。数不尽的蛇虫顺流而下,挤挤挨挨的聚在水中,那万头钻动
的可怕景象,看得蓦然几欲呕吐。立足处的冰块上缠绕了密密麻麻的小蛇,正在他脚下蠕
动。
他纵身跳向河岸,脚下铁鞋沉重,滑翔了几丈后勉强落在河岸旁。
只见身旁有块高耸的山岩,蓦然伸手去扶,哪知山岩上忽然现出了两枚火红的眸子,
凶狠的瞪视着他。原来是一只黑色的怪鸟立在那里,被他误当作岩石了。
蓦然吓得摔倒在河里,冷水灌了满口,就在昏暗的河水中,他感到许多细长的水草缠
在自己手腕、脚踝上,滑溜冰凉,说不出的难受。
他挣扎着爬到岸上来,低头一看,身上缠满了细小的水蛇,一条手腕粗的妖蛇顺着背
脊爬到他脖子上,青紫色的肚皮散发着冷腻的腥气,缠得他喘不上气来。
忽然黑光一闪,那只怪鸟落在他身旁,低头一阵猛啄,把那小水蛇一一吞了下去,只
剩下脖子上那条妖蛇吐着火红的蛇信与它对峙。
怪鸟眯着火红的眼睛瞄着妖蛇,忽然一步跳了上来,铁钩似的爪子扣住了妖蛇的要害
。妖蛇迅速反击,卷起身子缠住了怪鸟,张口欲噬。
怪鸟忽然张开翅膀猛击妖蛇的脑袋,钢锥似的尖喙啄在蛇头上,剎那间血肉横飞。
妖蛇疼痛难当,紧缠着蓦然脖子的身躯也收缩起来,勒得他几乎窒息,就在快要失去
意识的剎那,蓦然奋力拔出飞星剑,照着妖蛇肚皮全力戳进去--「唧」的一声,整条胳
膊都插了进去。
腥臭的蛇血淋了他满头满脸,妖蛇发出濒死的吼叫,身躯变得像石头一样僵硬,蓦然
感到生命像水一样从自己的身体里飞快的流走,转瞬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蓦然冰冷的身体在阳光的温暖下恢复了生机,他在半睡半醒间感到脸
颊刺痛,睁眼一看,怪鸟正饶有兴致的望着他,火红的眸子里再也没有敌意。
蓦然揉揉淤青的脖子,好半晌才回忆起了刚才的冒险,对自己居然能够在蛇口下逃生
,感到不可思议和害怕。
除了脖子被勒得很痛,身上居然没有半点伤口,那些缠在自己身上的小蛇,也都寸寸
断裂,堆积在飞星剑旁,原来都是仗着宝剑的灵力,毒蛇才不敢伤他。
此时怪鸟叼着一颗拳头大的蛇胆飞了过来,执意要蓦然收下。
蓦然心想,这怪鸟心肠真好,可是我并没有被蛇咬到,这解毒的灵药,可不能糟蹋了
。于是就用手帕包好,揣进口袋。
哪知那怪鸟见他如此,却愤怒的扑上来,猛啄他的口袋,像是要抢回蛇胆。
蓦然不知道它的心思,只好飞身闪开,他修行风法已经小成,怪鸟轻易是抓不到他的
。如此僵持了半晌,怪鸟忽然高高飞起,在他头上连鸣三声,声震四野韵裂金石。突然张
口朝蓦然喷出一道暗红色的火焰,幸亏他及时运起了冰玉神功,才逃出了火海。
蓦然猜想是那枚蛇胆惹的祸,心想,这鸟真小气,送了人家东西又反悔..于是取出蛇
胆,愤愤地丢在它跟前,大声说:「还给你了!」
那鸟看他如此,火红的眼睛黯淡下来,似乎十分悲伤,只见它垂头丧气的呆立了片刻
,忽然跳下山岩,疯狂的啄那蛇胆,直到践踏成了烂泥还不罢休,又吐出一道火焰把它烧
成了烟尘..蓦然见状,知道自己误会了怪鸟,先是拒绝吃蛇胆伤了它的自尊,后又怀疑它
小气把珍贵的礼物弃若蔽屣,难怪它生气。然而怪鸟已经不愿听他道歉,就展翅飞走了。
蓦然追不上它,只好闷闷不乐的回家去了。
他对这一天的奇遇念念不忘,吃饭的时候也漫不经心;倾城见他神不守舍,还以为他
想家了。
蓦然摇头说:「不是的,师父,我今天看到好多蛇。」
倾城笑道:「按照古代历法,今天就是惊蛰。山上的蛇睡了一冬,是该出来活动了。
」说罢用筷子沾了点水,在桌子上写下「惊蛰」两个古文,说道:「惊蛰就是春天里的一
个节气,这一天照例是要打雷的,冬眠的动物到了这一天就会被春雷惊醒。」
蓦然纳闷的说:「可是那蛇也太多了啊,小龙川那里满满的一河都是。」小龙川就是
蓦然每天练习飞行术的那条河。
倾城道:「那倒有点奇怪..也许是那里要地震了。吃了饭我们去娘娘房里用万象镜看
一下地壳,如果真有地震,就得用个法术预防一下,万一震坏了神山禁制,再修补就很麻
烦。」
蓦然点头说好,忽然想起今天看到的彩云,就问倾城道:「惊蛰的时候只打雷吗?我
今天还在小龙川那里看到了一片彩云,真是美极了!」
倾城笑道:「又乱讲。世上只有彩虹,哪里来的彩云?」
蓦然委屈的放下筷子,辩道:「可是我真的亲眼看到!」
倾城知道他脾气倔强,故意顺着他说:「那倒也是有的,比如北方玄武大陆,有个叫
做雷泽的地方,那里遍地是湖泊沼泽,晴天里也是满世界的潮气,不拘各色树木花卉,落
叶、落花都浸泡在潮气里,年深日久就变成了五颜六色的瘴气,那地方又是个洼地,瘴气
无处宣泄,等到天气热了,就会被暑气带到高空去,远远的望去就像五色彩云一般美丽,
可惜很毒,不然倒是一处美景。」
说到这里,很自然的联想到楠.帝释天和玄武的朋友,心弦猛地一颤。
他说得有趣,蓦然听得津津有味,笑嘻嘻说道:「我们这里满山遍野的都是冰雪,既
不潮湿更不低洼,纵使有一点半点的瘴气,大风一吹也都不见了。我看那个彩云不是瘴气
。」又说:「今天果然也打了雷,可是我不喜欢,它都把彩云吓跑了!」
倾城笑道:「惊蛰的雷是天威,专劈世间奸邪与不肖。」
蓦然没有做声。他一心认定惊了彩云是雷的不对。
倾城想了想,又说:「前天我在玉笔峰观天象,看到小龙川那里有团黑气,混混沌沌
的看不分明,也不知是宝物出土还是妖魔出世。不管宝物还是妖魔,都喜欢吸取日精月华
,白天看不清楚,咱们寻个满月夜,去那里走一趟吧。」
提及妖魔,蓦然立刻想起了那只黑色的怪鸟,于是把今天的奇遇说给倾城,问那只鸟
是什么来历。
倾城偏着头想了一会儿说:「神话里的麻姑,成仙以前就是只青黑色的鸾鸟,每日吐
火给西王母炼丹,后来偷吃了仙丹才变成仙女。古书里记载的黑凤、玄鹤、火龙雀也都符
合你的说法,用硫磺喂养的千年乌鸡也可以吐火,邪教术士有这么干的,可以训练来当宠
物,你要是喜欢,明天捉几只乌鸡来养吧。」
蓦然不愿这平凡说法破坏了自己的奇遇,懊恼的说:「才不要!我最讨厌乌鸡。」
倾城笑道:「我房里有一册《神魔秘境录》,里面专有一章讲到各种珍禽异兽,配有
图画,等会儿你自己去查查看就知道是什么了。」
吃完饭,倾城照例带蓦然去丹房给女娲请安。
一直以来女娲都忙着烧着五色石来炼制「补天仙丹」,特别是发现了女娲村玉窟内的
五色石矿以后,摩诃迦罗族姑娘们每个月都要去采集大量五色石,送到山上来。
女娲一个人忙不过来,云萝、凤箫也来帮忙,却不准倾城插手这件事。
倾城开玩笑的说:「娘娘藏私,是怕我知道仙的丹配方吗?」
女娲只是笑笑,回答说:「咱们昆仑人,岁数大了,都是自己准备寿衣、寿材,亲人
一概不得插手,这是规矩。懂了吗,傻小子。」
倾城只是苦笑,他不懂,也不愿懂。
「小蓦然今天跑到哪里去了,午饭也不回来吃。」女娲诧异问道。蓦然还没开口,倾
城抢先道:「我给他介绍了一个小女朋友,中午去约会了。」蓦然惊叫道:「你说什么?
」倾城笑道:「你害羞什么,不喜欢她吗?」女娲怒道:「不许胡说八道!你就是这样教
徒弟的吗?没大没小,太不象话了。」倾城摸着鼻子苦笑道:「我猜我开了个不高明的玩
笑。」蓦然在一旁偷笑,很开心看到师父被师父的师父教训。女娲瞥了倾城一眼,说:「
你也不小了,还口无遮拦的,不如小蓦然省心。」
倾城一手按着蓦然的肩膀,毫不在乎的说:「如果我也像蓦然这样少年老成,这家里
就没有笑声了。我每天来给娘娘请安,照例要胡说八道,不管娘娘生气还是好笑,总比正
襟危坐来得可亲,也更像一家人。」
这倒是真的,女娲会心一笑,蓦然也嘿嘿的笑起来,忘了倾城总是寻他开心。
倾城说要用万象镜,女娲听说是小龙川出现了异常,就对蓦然说:「往后别到那里去
了,前几日,云萝跟我说那儿有陌生人出没,查清楚之前还是小心点好。」
倾城「哦」了一声,皱眉道:「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外人是怎么进来的?难道他能破
解神山禁制?」
女娲道:「这也不足为奇。且不说这些年地势变动,神山禁制很可能出现漏洞,即便
是没有,只要精通地行术,一样可以来去自如。只是..昆仑一派的正邪散仙,会地行术的
并不多,我还真想不出来是谁。」
倾城问:「会不会是御剑通天宗的人?他们最近很嚣张。」
女娲沉吟许久,缓缓的说:「御剑通天宗以修炼水、火、风、雷著称,地法不是专长
,倒是有个天藏老祖,有件奇门法宝『彻地神梭』,只要有这神梭,普通人也可以在地下
三百尺穿梭自如。」
天藏老祖的名字,倾城并不陌生,不是冤家不聚头,当初杀死貘兽夺回玉窟时,就注
定要跟他结下梁子,如果真是他找来,恐怕不能善了。
「万象镜」是一面古色斑斓的青铜镜,平日就摆在女娲屋里的梳妆台上,灰蒙蒙的生
满了锈渍,看着不起眼,其实是一件蕴藏神力的法器,可以看到方圆百里之内天上地下的
一切事物,纤毫毕现。
蓦然把宝镜搬了过来,放在丹炉上。
倾城默念咒文,在那铜镜上擦了一下,灰蒙蒙的镜面立刻光洁如新,像是拉开了窗帘
,镜内出现了远方的风景。
倾城把万象镜对准小龙川的方向,照射蓦然发现蛇群的地方。倾城默运玄功,宝镜射
出一道笔直的光华,穿越千山万水,插进了地层的深处。在地下两、三百尺的地方,发现
了纵横交错的地道,像是刻意挖掘的隧道一样,内径有一人多高,非常整齐。
女娲道:「不是地形术,你瞧,连坚硬的岩层都被打穿了,地形术修炼的再高明,人
的脑袋也没这么硬,看来是彻地神梭了,也不知他在那里钻来钻去,到底想干什么?」不
由得叹了口气。
倾城跟天藏老祖的过节她是知道的,她不把天藏老祖放在眼里,可是御剑通天宗人多
势众,与他们作对,总是一件叫人头痛的事。
当年初到昆仑,天藏老祖的师兄、御剑通天宗掌教道魔神君,跟她有数面之缘,若是
亲自出手对付人家的门下,总是不好意思,而她也不想落了个欺负晚辈的坏名声。
于是对倾城说:「这件事不要闹僵,等我炼好这炉丹,就去跟道魔神君谈谈,山不转
水转,能够和解最好,想来他不会不给我面子。」
倾城笑道:「天藏老祖不过就是为了那块带藏宝图的红玉,我给他就是了。」神.圣
.平的宝藏早已被他取走,连冰玉果林也连根挖到娲皇仙境来了,那红玉就挂在蓦然脖子
上当玩具耍,天藏老祖得到也没用。
女娲道:「总之不翻脸最好,他如果不识抬举,我们也不怕,给他点苦头吃,就晓得
天高地厚了。」
她这么一说,倾城不禁暗笑起来,他可不愿意和解,这不仅因为天藏老祖,还有当年
跟大瘟皇的过节,新帐老帐全算上,御剑通天宗跟他早已经是不共戴天了。
在昆仑有女娲镇着,他们不敢拿他如何,万一将来回了朱雀,那帮口是心非的家伙恐
怕不会让他有好日子过,与其留下后患,还不如现在就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正想着,忽然听见蓦然指着万象镜叫道:「娘娘、师父快看,就是它!」
女娲、倾城好奇的望去,只见万象镜正照着小龙川一带的山谷,就在一块巨石上,一
只黑色的大鸟突兀的卓立着,火红的眸子闪闪发亮,有如两枚火炭。
倾城笑道:「果然是玄鹤。」
女娲诧异的问:「小蓦然怎么这样高兴,喜欢玄鹤吗?」
蓦然应道:「是啊,我认识它!」于是把与玄鹤的邂逅经过告诉了女娲。
女娲笑道:「原来是小蓦然的救命恩人,那可要谢谢它才行。」说着,伸手在宝镜上
一按,万象镜再次射出光华,与先前倾城操持时不同,不但更为强烈,而且颜色也是嫩绿
水灵有如青葱。
翠绿的光华照定玄鹤,女娲对镜子里的它说道:「玄鹤、玄鹤,多谢你救了小蓦然,
往后你跟他做朋友好吗?」瞧她说话的口气,仿佛玄鹤就在跟前。
玄鹤侧过头来,直直的望着镜子这边的女娲,似是惊讶,又有几分好奇。
女娲又喃喃的说了几句,玄鹤不停的点头。
蓦然看得目瞪口呆,指着镜子对倾城说:「这个..太厉害了!」
倾城耸肩道:「你以为娘娘是什么人?没有神通,人家怎会尊称她为娲皇上师?」
这时女娲已经跟玄鹤说好了,伸手进镜子里,爱抚它漆黑的钢羽。
玄鹤温顺的垂着头,像是很舒服的样子,可是蓦然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女娲的手怎么可
以伸的那样远,难道,镜子背后开了一条时空隧道?
女娲在镜子上吹了口气,万象镜恢复了灰蒙蒙的颜色,玄鹤和小龙川也像沉入污水的
画卷,渐渐消失了。
女娲转身对蓦然道:「有个好消息。」
倾城笑道:「我知道!」
蓦然看看女娲,又看看倾城,沮丧地说:「又只有我不知道!」
而这个好消息,很快就变成了惊喜。
一天早上,蓦然出门跑步。他的老朋友--安家在娲皇仙境的山鹰--也成群结队的
飞来跟他赛跑,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鹰群里多了个新朋友。
是玄鹤。它混在鹰群里,货真价实的鹤立鸡群。
蓦然高兴极了,跑过去抱着它的颈子又亲又笑。
玄鹤温顺的伏在那里,火红的眼睛里流露出酷似人类的温情。
蓦然不停的跟它说话,玄鹤虽然不能回答,却也像是听懂了似的,不停的点头或是摇
头。蓦然问它还生不生自己的气,它就摇摇头,蓦然高兴的笑了,没有发现它的眼神是如
此忧伤。
从这一天起,玄鹤经常飞来陪蓦然,这鸟最讲礼节,每次来都要带上一点礼物,有时
候是獐子、黄羊,有时候是灵芝、雪莲。
后来它跟云萝、凤箫也混熟了,也经常带来一些希罕的花卉香草送给她们。
倾城见蓦然这样喜欢玄鹤,就留它在娲皇仙境定居。
然而玄鹤却是每晚太阳落山以前,必定要匆匆的离开,假如倾城、蓦然挽留,它就沮
丧的摇头,露出一副有难言之隐的神气。
蓦然则是只要玄鹤每天来陪他就高兴,所以也不勉强它。
这一天风和日丽,蓦然带着玄鹤、群鹰在山野间疯跑。
自从那一天倾城警告他不准去小龙川以后,蓦然不得不放弃了「水上漂」,转而使用
疯跑的方式修炼飞行术。
现在他已经可以在二十尺的高空持续飞行一百里以上,只是神山禁制会对飞行术散发
出来的灵力做出感应,发动水、火、风、雷进行攻击,蓦然只好飞飞停停,每次听到打雷
,就忙不迭的落回地面。
跑一程,飞一程,不知不觉间夕阳便已西下,一条亮丽的白带子在山下蜿蜒流淌,蓦
然猛然发现,自己又来到小龙川了。
4天藏老祖
蓦然记得倾城的警告,不愿再往前走,玄鹤却不肯回头,径直朝着落日的方向飞去。
蓦然叫它不应,只好追了上去。
玄鹤飞得奇快,蓦然风法尚未大乘,追了半个时辰就感到力乏心虚,拐过一个山坳,
已经不见了怪鸟的踪迹。
正在焦急时,忽然听见前面山谷里响起了美妙的音乐,时而如泣如诉有如洞箫,时而
慷慨激昂好似鼓乐齐鸣,蓦然听得心旷神怡,信步朝那方向走去。
那奏乐的人像在故意戏弄他,乐声时远时近。蓦然走了一程又一程,音乐还是在前头
不远处幽幽的奏着,总也走不到那个山谷。
翻过一道山岭,蓦然累了,心灰意冷的朝着音乐响起的山谷眺望,只见一道彩云从黑
漆漆的谷口里升腾出来,先前听到的音乐,就在那五色斑斓的云朵里回荡着..这彩云他之
前见过,但没有今天这么清楚细腻,一时好奇心起,想径直走到云端上去。
又走了几步,脚下踩到一条软绵绵的东西。
是一条青蛇。
蓦然举目四望,惊讶的发现满山遍野都是各色蛇虫,结成了一支大军,浩浩荡荡的朝
着那个发出彩云和音乐的山谷行进,远远的看去,仿佛群山在蠕动。
通往谷口的羊肠小道上也挤满了毒蛇,尽管它们害怕飞星剑凛然的杀气,不敢贸然靠
近,蓦然还是觉得有点害怕。
那彩云像是知道他的心情,越发活泼起来,像是开了锅的水气,咕嘟咕嘟冒出了一大
团气泡,云朵之上,又层迭了一团较小的彩云,如是七回,竟形成了一座七宝楼台。音乐
也一改先前的尘世情怀,变成了平和清越的古琴独奏。
蓦然在这彩云里看到了巍峨的古剎,琴音入耳后,也变成了纶音禅唱,他心驰神往,
着了魔似地朝着山谷走去..天色过早变黑了,原本应该生活在雪线以下的天鹅与仙鹤也被
彩云、仙乐吸引,神魂颠倒的朝着山谷飞来,它们盘旋在山谷上空,洁白的翅膀在大地上
投下无数细小的暗影。
羚羊和猿猴也加入了这次朝圣之旅。
它们沿着陡峭的山间小径奔跑而来,或者攀岩直上,一心一意的朝着山谷行进,禽兽
的眼中闪耀着神性的光,这种顶礼膜拜的表情,蓦然只有在女娲娘娘吹笙时,那些飞来倾
听的鸟儿眼中见过。
仙乐声戛然而止,山谷里传来了少女的呢喃,众鸟受到了召唤,纷纷落在彩云之端,
蓦然回过神来抬头一看,天空已经不见了玄鹤的踪迹。
然而他已经无暇他顾,恐怖的一幕,就在这一瞬间发生了。
蓦然看见彩云正中伸出了一条肉红色的柱子,锥形的尖端直指着苍穹,末端微微抖动
,闪亮的液体倒流下来。
只见那锥形柱子飞快的卷动,数十只鸟雀便消失了,山谷深处传来了众鸟的悲鸣。
其余的鸟雀预感到了灾难,扑闪着翅膀试图要飞走,然而彩云粘住了它们的脚,像舌
头似的缩了回去,嘈杂的悲鸣声中,山谷上升起了碎散的翎羽。
蓦然的视线被满天翎羽遮住了,心脏猛烈收缩了起来。
七彩楼台上现出了一颗巨大的头颅,假如只看相貌,倒也是个美丽的女子,然而它却
有一双如鬼火般碧绿的眼睛,射出阴险而凶暴的视线,它披散着乱糟糟的长发,火红的发
梢是凝固的血渍。
它显然刚刚吞下了那些可怜的天鹅与仙鹤,嘴角尚残留着血渍。
蓦然呆呆的望着它,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惧,夺走了他的思考能力,他知道应该马上逃
走,可是双腿已经软得不听使唤了。
女妖并没有留意蓦然,在它眼里只有送上门来的美餐。
它是一条古往今来最庞大的美女蛇,身躯足足有一百里长,平时它潜伏在山谷深处修
炼,每百年进食一次。
早在一个月前,它就开始用彩云和音乐迷惑山上的生灵,今天正是它进食的日子,天
鹅与仙鹤是它的开胃点心,现在不那么饿了,它有兴趣玩一种最喜欢的游戏。
群蛇匍匐在它的脚下,发出了卑微的嘶鸣,它们竭尽全力的表示着忠诚,以免女主人
用它们来弥补食物的不足。
妖蛇仰天长啸,一改先前的仙乐飘飘,蓦然捂着耳朵,然而这并不能阻止刀子般的音
波戳进他的耳朵,就在痛苦难当的时候,肩膀一紧,他不由自主的飞起来了。
翅膀的拍打声酷似波涛拍岸,大鸟抓起蓦然,飞到了远处一处屏风形状的山岩上。妖
蛇发出的致命音波被山岩阻挡,削弱到了可以忍受的程度。
「玄鹤!」蓦然亲腻的抱着它说:「谢谢你救了我。」
玄鹤挣脱了蓦然的怀抱,忧伤的走到了一团黄色的梭形光晕旁边。
梭形光晕里包着一个人形,蓦然看不清他的面貌,只觉得两道冰凌似的目光刺在脸上
,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光晕渐渐变淡,出现了一个身穿白袍的怪人。蓦然朝他的脸望了一眼,吓得失声惊叫
起来。
那是一张诡异的脸,准确的说,是一张拼凑起来的面孔。
左半边的脸红润饱满,没有一丝皱纹,仿佛是婴儿的面孔,右半边脸截然相反,瘦得
成了骷髅,肌肉早已萎缩,白森森的脸骨上贴了一层薄皮,眼窝里嵌着一颗乌珠,周围布
满了青筋与血丝。
怪人朝着蓦然伸出枯枝似的手,他就不由自主地走过去了。
「小朋友,我已经等你很久了。」他的嗓音像是一只铁耙,把蓦然的心一下子攥住了
。
「你是谁?」蓦然忍着恐惧问道。
「你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你叫李蓦然,是叶倾城的门徒。」怪人咧开嘴,婴儿般
纯真的笑容,与骷髅般阴险的笑容,都同时出现在脸上。
「既然是这样,你还不快放开我!不然我师父和女娲娘娘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蓦
然警惕的抓紧飞星剑。
「别冲动,小家伙。你虽然不认识我,可是你应该认识它。」怪人抚摸着玄鹤说:「
我们有共同的朋友,你应该信任我。」
「你是玄鹤的主人吗?」
「当然,关于你的一切都是玄鹤告诉我的,今天我们见面,也多亏了它从中牵线。」
蓦然望了玄鹤一眼,心里是说不出的难受。
他万万没想到玄鹤已经有了主人,而且是这么一个叫人害怕的怪物。
玄鹤则沮丧的回视了他一眼,眼神里饱含着苦涩的歉意。
「你处心积虑,到底想干什么?」蓦然孩子气的问道。
怪人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指着他胸前挂着的红玉问道:「这块玉是谁给你的?
」
蓦然警惕的抓紧了红玉,后退一步说:「我知道了!你就是天藏老祖!你来这里是想
抢回红玉对不对?」
怪人被他一口道破了身分,瞳孔像眼镜蛇似地收缩起来。忽然一抬手,蓦然只觉得眼
前一花,胸口的红玉已经被抢走了。
他又惊又气,手掌一拍剑匣,喝道:「疾!」飞星剑电射而出,一道银光如匹练般射
向天藏老祖。
天藏老祖仰天大笑,张口喷出了一道红光,包住飞星剑,囫囵吞下。
蓦然急了,忙拍剑匣喝道:「收!」
只听见剑匣发出了一阵嗡鸣声,非但没有收回飞星剑,反而被剑吸引,朝着天藏老祖
飞去。蓦然死命抱住了剑匣,被拖到了他的跟前。天藏老祖负手卓立,脸上浮现出一种极
为复杂的表情,似乎很痛苦,却又有些疲累。
他枯瘦的身体霎时高出一截,转瞬间又变成了一个矮胖的侏儒,他的肚皮前一刻还干
瘪有如枯柴,下一刻却又猛然鼓了起来,像个怀胎十月的孕妇。
蓦然死命攥着剑匣,脱口嚷道:「飞星加油!戳破他的肚皮呀!」天藏老祖脸色一变
,大喝道:「放肆!」他一拳擂在自己的肚皮上,那孕妇般的肚子里传出了一阵金铁交鸣
之声,宽大的白袍无风自动,透过衣袂缝隙,蓦然惊恐的看到有火星与剑光透过,在他的
肚子里闪烁着。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天藏老祖的肚皮瘪了,脸上也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只见一抹猩红的血从他鼻孔里流下来,像一条蠕动的蚯蚓。他慢慢的昂起头,张口吐
出了一道黑气。黑气凝结成了云,里面有星星点点的红线穿梭闪烁,其中更有一条白线,
光华最盛。天藏老祖伸出枯枝似的鸟爪,在黑云里一捞,便把白线攫住。飞星剑光华黯淡
,在他手中无力的挣扎着。「剑匣拿来。」天藏老祖冷冷的说。蓦然后退了一步,紧抱着
剑匣,倔强的瞪视着他。天藏老祖微微一笑,一招手,蓦然的抵抗便全然徒劳无功,剑匣
一脱手就飞出去了。天藏老祖收剑入匣,长长松了口气,张口一吸,那团黑云与红线便都
吞回腹中去了。蓦然忍不住说道:「原来你跟妖蛇是一路货色!」天藏老祖哈哈大笑,傲
然道:「小孩好没见识,我这一百零八口化血渎神刀,岂是妖蛇那喷云吐雾、诱人上当的
伎俩所能相比的!」说着,他一把抓住蓦然肩膀,神秘的道:「过来见见世面吧。」
蓦然只觉得耳际风声大作,等到双脚落在地上,环顾四周,发现回到了妖蛇所在的山
谷。
此时妖蛇已经结束了音波的攻击,满山的牲畜禽兽都被震伤了心神,成了傻子,呆呆
的站在那里,任由妖蛇吞噬。
蓦然看得怒火中烧,转身质问天藏老祖道:「如果你是个好人,就去把妖蛇杀掉!」
天藏老祖笑道:「你这是激我,还是当我傻瓜?别说我杀不得这蛇,恐怕你师父和娲
皇上师也无可奈何,不然怎会容它猖狂到今日?」
蓦然怒道:「我师父天下无敌,杀妖蛇不费吹灰之力!娘娘是神仙,根本不屑出手。
如果你怕了,就马上滚下山去,那块红玉就给你好了,反正宝藏已经不在,你拿到也没用
!」
天藏老祖哑然失笑道:「你这么说了,难道不怕我寻宝不成,失望之下杀了你吗?」
蓦然冷笑道:「就算我不说,到时候找不到宝,你还是要杀我。」
天藏老祖摇头叹道:「你太小看我了。我好歹也一大把年纪了,难道还会不要脸到欺
负小孩子的地步。」
蓦然大声说:「你让玄鹤把我骗到这里,就是不要脸。」
天藏老祖被他骂得心头火起,眼中凶光毕露,蓦然却不害怕,与他夷然对视。
天藏老祖脸色瞬息万变,忽然露出了一个婴儿般纯真的笑容,柔声道:「小伙子,你
想想,假如我真的要害你,刚才为何还要辛苦救你呢?」
蓦然想也不想,稚气的嚷道:「因为你还有阴谋,想利用我!」
天藏老祖笑着反问道:「那你倒说说,我现在能有什么阴谋?」
蓦然顿时呆了,他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现在天藏老祖已经知道宝藏不在了,他已经没有利用价值,还能有什么阴谋呢?
想到这里,蓦然不由得心虚腿软,虽然满口说不怕死,可是一想到就要被灭口,刚才
的胆量就都不翼而飞了。
然而他毕竟改不了倔强的脾气,索性实话实说道:「除了杀我灭口,想不出你还有什
么阴谋了。」
他说出了这番话,心中已经不再有侥幸的念头。
玄鹤看穿他的心意,愧疚的低下头去,火红的眸子黯淡无光,两行泪珠滚落下来,蓦
然心中不忍,搂着它的脖子劝道:「阿黑,别难过,我不怪你。」阿黑是他给玄鹤取的名
字,天藏老祖莞尔一笑,悠然道:「你不是想除掉妖蛇吗?我也有同样的打算,刚才说了
,凭我一人之力做不到,所以需要你的帮助。」
蓦然眼睛一亮,兴致勃勃的说:「你真的这样想?那赶快去把我师父和女娲娘娘找来
,合你们三人之力,消灭妖蛇轻而易举!」
天藏老祖摇头苦笑道:「你师父跟我师门结怨已深,不会帮助我的,再则妖蛇生性狡
诈,错过今天,就会缩回地壳深处,等到一百年后才再次出土,等你找了帮手来,早就来
不及了。」
蓦然听他说的有理,就点头道:「我听你的,可是,我的本领微不足道,恐怕帮不上
忙,除非,你把飞星剑还给我。」
天藏老祖心想,若不答应,恐怕他又起疑心,于是吐出飞星剑,还给蓦然。然后带他
来到一处山岩前,指着妖蛇说:「小心看着,好戏就要开锣了。」
蓦然诧异的问:「什么好戏?」
天藏老祖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让他自己看。
蓦然探头望去,只见妖蛇昂起头颅,蛇信笔直的刺向天空,像是一截朱红色的山峰。
一曲美妙的音乐,就从它口中流淌出来,那灵活的蛇信成了无所不能的乐器,演奏着
叫人意乱情迷的靡靡之音。
蓦然不懂男女之事,听了那音乐也不觉得怎样心动,倒是满山的走兽受了蛊惑,渐渐
的骚动起来。
野牛伸出沾满粘液的红舌头急躁的喷着粗气,猴子在山岩上扭打起来,面红耳赤的咆
哮,做出各种不堪入目的丑态。
就在这时,妖蛇忽然吐出了一串不协调的音符,听起来像是人类女子的尖叫声。
群兽听到这号令,立时振奋起来,潮水般涌到宽敞的谷地中,只留下正中心十亩方圆
的空地,虔诚的望着妖蛇。
只见妖蛇低下头,冲着那块空地喷出了一团彩云。
彩云射在地上,激荡起神秘的烟霞,等到尘埃落定,谷地上出现了各色走兽,有公有
母,唯妙唯肖,都是彩云所幻化,凡是山谷中有的,必有一只异性与之对应。
这些彩云幻化的走兽,头上各自顶着一条彩虹,另一头连着妖蛇的下体,有如提线的
木偶一般。
妖蛇又发出了一声号令,彩云幻化的野兽就走上前去,跟那些被迷惑的野兽就地交媾
起来。
蓦然又是震惊又是迷惑,失声叫道:「疯了!全都疯了!」
天藏老祖笑道:「你看,那些头上顶着彩虹的野兽,其实是妖蛇元神所幻化,利用阴
阳交媾来窃取百兽的元阳与真阴。这妖蛇能够元神外游,在畜生道中也算是顶尖的邪魔了
,若不趁现在将它除去,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进化成邪龙,到了那时,就可以化身为人,
盗取人类的元阳、真阴了。」
听他这么一说,蓦然羞得脸通红,骂道:「真不要脸!」
天藏老祖冷笑道:「若不是我刚才出手相救,你现在跟谷中那些可怜虫一样,也是一
头不要脸的畜生。」
蓦然无言以对,默默转过脸去,寻思怎样才能杀掉妖蛇。
直到这时,蓦然才有机会一睹妖蛇的全貌。
单看上半身,它是个肌肤雪白的裸体美人儿,只是身体过于庞大,即使是一根汗毛,
也有松树那样粗,看起来十分恐怖。
它的头枕着一处凹形的山脉,上身仰躺在辽阔的雪山上,丰挺的乳房像是两座小山,
庞大的身躯从山峰延伸到
高原上,俨然是一条活的长江,臀部以下是蛇身,藏在深谷中也不知道有多长。妖蛇
的元神同时与上万只走兽交媾,肉身也感同身受,口中发出了淫靡的呢喃。然而呻吟却是
被无限放大了的,听起来一点也不诱人,只有震耳欲聋的痛苦。
然而妖蛇并不就此满足,它忽然翻了个身,趴在山坳上,缓缓的翘起臀部,半跪半趴
的卧在那里,妖蛇抬手抱住面前那座圆柱形的山峰,也不见它如何用力,就拦腰折断了。
「天哪!玉笔峰!」蓦然摀住眼睛惨叫道。高达两万五千尺的玉笔峰,是须弥山第二
高峰,就这样被妖蛇掰断,吃冰棒似的含在嘴里,淫荡的舔吮起来。不一会儿她吐出玉笔
峰,妖蛇一手握着玉笔峰,脸上现出了满意的笑容。只见它吐出火红的舌尖,淫荡的舔了
玉笔峰一下,反手插进了自己私处。
看见了这个光景,不但蓦然吓傻了,连天藏老祖也目瞪口呆,暗暗叫了一声:「我的
天!」妖蛇元神幻化的野兽,开始吸取配偶的生命,奶油色的液体,沿着他们头上的彩虹
注入了妖蛇体内。妖蛇长啸了一声,元神幻化的野兽重新变回了五色祥云,心满意足的缩
回本尊体内。泄尽元精、元阴的走兽仿佛一瞬间衰老了,奄奄一息地趴在山谷中,有些已
经停止了呼吸。妖蛇又是一声长啸,满山的蛇虫爬进山谷,把精疲力竭的野兽们吞吃的干
干净净,只留下了一地白骨。妖蛇享受完毕,慵懒的打了个哈欠,缩回山谷深处去了。天
藏老祖一把抓住蓦然,沉声喝道:「随我来!」说着纵身飞进了山谷。玄鹤扣住蓦然的肩
膀,追着天藏老祖去了。他们穿越森林般的白骨堆,来到妖蛇的巢穴前。蓦然探头朝深谷
中望去,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
深谷中每隔片刻,就喷出了一股呼啸的罡风,卷起沙石冰雪漫天飞舞,紧接着又有如
巨鲸汲水般倒卷回去,蓦然一个不小心,差点被吸进去。
天藏老祖警告道:「别待在这儿,小心惊扰了妖蛇的美梦。」
蓦然这才知道,那差点吹飞自己的狂风,就是妖蛇的喘息。
天藏老祖侧耳倾听,断定妖蛇已经熟睡,脸上现出了喜色。
蓦然问:「不是要杀妖蛇吗?趁现在,咱们下去宰了她!」
天藏老祖笑道:「妖蛇每百年才睡一觉,足足要睡三天三夜。咱们可以大大方方的进
去,先取走宝藏,再了结它的性命。」
蓦然欣然道:「我听你的..不过宝藏是怎么回事?」
天藏老祖笑而不答,递给他一根金梭,叮嘱道:「这是彻地神梭,是一种遁地潜行的
法宝,待会儿我要看地图指挥方向,不能分心二用,所以要你来控制彻地神梭。我
现在传给你用法。」蓦然诧异的反问道:「你怎会有这里的地图?」天藏老祖挑出了
那块红玉,得意的说:「就是这个。」说着将红玉倒转过来,上面呈现出倾城也曾见过的
图画,只不过是颠倒过来而已。这幅颠倒过来的图画,恰恰符合眼前的景色。原本代表太
阳的那颗圆洞,现在象征着妖蛇的巢穴,而原本代表连绵山脉的线条,现在则出现在地层
以下,成了一条新的寻宝路线。
5 地心寻宝
当初天藏老祖在玉窟发现红玉时,就已经完全窥破了其中的秘密,只是没办法把它从
万年玄冰中安全的取出来,才不得不暂时离开,去一个老朋友那里借「吸星球」。
他深怕横生变故,特意留下貘兽看守玉窟,哪知道弄巧成拙,恰恰是这貘兽引来了倾
城,取走了红玉。
他得知后不甘心就此罢休,追踪倾城来到圣母之水峰。
后来看到女娲使用天道剑术移山倒海,知道神.圣.平的宝藏,已经叫倾城取走了一
半,便把希望寄托在了余下的一半上。
两处宝藏原本都有巨蛇看守,一条是雄,一条是雌。
五百年前神.圣.平离开须弥山时,深怕巨蛇惹祸,在它们身上下了神咒,不准它们
离开各自的洞府半步,否则必遭天雷劈顶而死,假如它们潜心修炼,只要过上三、四百年
,就会得道成仙。
倾城取走的那一处宝藏,看守的妖蛇已经在百年前得道,化为神龙,只留下了一身蛇
皮。
小龙川这一处是雌蛇看守,因为它早年犯下了杀戒,修行虽然远比雄蛇高深的多,却
至今也没有得道。
神.圣.平在的时候,它还顾忌一二,装出一副听话向善的假相,等到神.圣.平离
开须弥山,改由娲皇上师驻守圣母之水峰,它就露出了真面目,把戒律和操守全都丢在脑
后,一心钻研魔道法门,只想着速成邪龙之道。
妖蛇害怕娲皇上师知它堕入魔道,百年来一直潜伏在地心深处的熔岩海中,每一百年
才出土一次,饱餐一顿后又逃回地心去。因此,一直没有引起娲皇上师的注意。
只是这些年,它的魔功日趋大成,距离邪龙只有一步之遥,胆子也越发大了起来,虽
然肉身离不开山谷,元神却可以四处遨游,甚至沿着地脉钻到地球对面去,不论它在那边
干出如何伤天害理的勾当,神.圣.平和娲皇上师都不可能知道。
但是这件事,瞒不了耳目众多的御剑通天宗,天藏老祖对它的来龙去脉了如指掌。
也是倾城过于粗心,没有想到红玉倒转过来看,也是一幅藏宝图,便轻率的送给了蓦
然。
天藏老祖潜伏在娲皇仙境外,把这一切都看在眼中,于是设计让玄鹤和蓦然交往,骗
他出来与自己相见,夺取藏有寻宝地图的红玉。
妖蛇已经修成了半神半魔之身,十个天藏老祖也惹不起,然而妖蛇却有个致命的弱点
,就是每次进食后都要睡一觉。
特别是今天,它施展了一种名叫「天魔牝阴宝相」的绝顶妖法,使用元神与万千野兽
交媾,纵欲过渡,急切需要休息。
天藏老祖正是要趁这难得的机会,进入妖蛇的巢穴,盗取宝藏。
蓦然念诵启动咒文,手中金梭发出一道黄光,变成了一支梭形的容器,把他和天藏老
祖严密的包裹起来。
彻地神梭悬在半空中,最多可以离开地面两尺,刚好不会触发神山禁制。
蓦然在天藏老祖的指点下,控制神梭前进、后退、加速、减速,很快就得心应手,感
觉像是置身在一艘封闭的独木舟上,只是稳当的多了。
玄鹤奋力拍打着翅膀,也要进来。
天藏皱眉道:「别管它。」
蓦然摇头道:「这里太危险,还是带上它吧。」说着也不管天藏老祖反对,自顾自的
打开神梭,让玄鹤进来。
天藏老祖不好发作,冷冷的说:「万一这扁毛畜生惊醒了妖蛇,咱们谁也逃不了。」
蓦然不理他,爱怜的抚摸着玄鹤的羽毛,心想玄鹤跟着天藏老祖,肯定吃了不少苦,
待会儿杀了妖蛇,必定要把它带走。
自己帮天藏老祖取了宝藏,他总不会舍不得一只鸟,况且他又不喜欢。
这样一想,他也有了寻宝的动力,催动彻地神梭钻进地脉,速度奇快无比,梭尖所到
之处,岩层泥土自动让开道路,毫无半点阻力。
天藏老祖手托红玉站在他的身后,指点方向。
神梭朝着地层深处开进,足足过了两个时辰,终于接近地心。
蓦然真切的感受到温度上升,视野骤然开阔,借着神梭散发的黄光,可以看到前方火
红的熔岩海洋。
即使在神梭内,蓦然还是嗅到了刺鼻的硫磺味,地底世界里弥漫着棕黄色的矿物蒸汽
,两人都精通龟息之术,暂时不会有窒息的危险。
地壳核心是一个充满了岩浆的球形世界,目光所及只有单调的红色,高温融化了坚硬
的岩石,若不是彻地神梭隔绝了高温,天藏老祖与蓦然早已化为灰烬了。
神梭在熔岩海岸前停下来,蓦然擦了把汗,转身问天藏老祖:「接下来怎么办?」天
藏老祖指着熔岩海正中的小岛说:「如果地图没错,我们必须到那个岛上去。」蓦然笑道
:「好,我们这就飞过去!」话音未落,催动神梭如离弦飞箭一般冲向海中小岛。即将抵
达目的时,一道熔岩大潮冲天而起,这是大地之母贪婪的舌头,热浪排空袭来,烈火吞没
了神梭。天藏老祖仰天长啸,喷出一道黑气,挡住了熔岩惊涛。蓦然额头青筋凸起,岩浆
拍打着神梭,剧烈的震动使他的头重重撞在梭壁上。强忍着眩晕与窒息,他快速念诵着咒
文,神梭有如神助,惊险的绕过了一道又一道冲天而起的熔岩波涛。神梭落在银白色的小
岛上,熔岩潮追击了上来。
天藏老祖手捏剑诀,黑气化为一朵云,护住了神梭,一百零八口化血渎神刀在黑云间
盘旋飞舞,把愤怒的岩浆切成微不足道的星火。
「快走!」天藏老祖一把抓住摇摇欲坠的蓦然,亲自驾驶神梭逃离了岩浆的下一轮追
击,抵达了海心孤岛。岛不大,由一大块正六面体晶体构成,悬浮在岩浆海洋里随波飘动
。美丽透明的晶体岛屿反射着火光,美轮美奂。「这岛真怪。」蓦然自言自语的说:「地
心温度这么高,它居然没有融化掉!」天藏老祖朝梭外冷漠的瞟了一眼,淡淡的说:「此
处不是地心最热的所在,熔不掉金刚石的。」蓦然这才知道,这座地心岛屿就是一整块金
刚石。梭尖刺破金刚石,溅起金色的火花,彻地神梭穿透了金刚石岛,朝着宝藏所在地前
进。
金刚石内的世界像个巨大的蜂房。长着三颗脑袋、液态翅膀的蝴蝶在小格子似的晶体
间飞翔,外形酷似三棱锥的怪鱼在神梭旁游荡。
昏暗的魔影横亘在前方,一只淡黄色的金字塔形状的生物对神梭表现出了敌意,它从
遍布周身的口器里,吐出一种透明的胶液,这是一种可怕的酸液,可以融化一切金属。
蓦然驾驶神梭小心翼翼的绕开了它,然而金字塔怪眨眼之间又在他们前方出现了。它
可以在晶体单元间瞬间移动。天藏老祖眉头微蹙,双手一搓,打出一道暗绿色的阴雷。绿
火一闪而逝,金字塔怪被炸成了淡黄色的烟雾。神梭在它身后呼啸而过,烟雾再次凝结,
金字塔怪死而复生,可是神梭已经离开了晶体世界,它只有望洋兴叹。神梭穿透了晶体世
界,地心尽处是黑暗的空间。这个空间除了黑暗什么也没有,然而黑暗却有着形状,一种
无形的墙壁限定了神梭行进的方向。蓦然在根据无形壁模拟出了黑暗世界的模型--一个
漏斗形的虚空世界。
神梭来到了漏斗底端,代替漏斗嘴的是一面椭圆形的镜子,它在黑暗中独自发光,仿
佛深夜里的萤火虫。
「宝藏就在里面!」天藏老祖疲惫的面孔上,闪动着激动的光彩。
蓦然应了一声,驾驶朝着镜门冲去,只听见「空」的一声,仿佛撞上了海绵,神梭反
弹回来。
天藏老祖咦了一声,诧异的道:「世上怎么会有神梭穿不透的门?」他又让蓦然试一
次,还是行不通,他索性自行驾驶,仍然冲不破那面奇怪的镜门。
天藏老祖苦思对策,蓦然帮不上忙,百无聊赖的逗着玄鹤玩。
玄鹤忽然激动起来,张开翅膀,眼睛充满警惕地盯着梭外。
蓦然侧耳倾听,远方传来了呼啸的风声,一种不祥的预感自他心底升起。
「是妖蛇!」蓦然拉住天藏老祖的袖子叫道:「妖蛇醒了!我听见它的呼吸了,就在
我们附近!」
天藏老祖吃了一惊,沉声道:「别慌!待我前去查看。」说罢凝神闭目,默运魔功,
一道黄色的光华从天灵盖上喷射出去,有如一点星火,朝着黑暗深处射去。
半晌后,天藏老祖睁眼笑道:「别担心,不是妖蛇。」
蓦然本就不确定自己的感觉,听他这么一说,也就不好再怀疑了。
天藏老祖又说:「刚才我元神出窍查看了那扇镜门,已经有了破解的方法。这门其实
是一条时空隧道的出入口。神.圣.平在门口下了神咒,阻止一切无生命的物质进入,我
们只好下梭走一趟了。」说着尴尬的望着蓦然,吞吞吐吐的说:「为安全起见,必须留下
一个人守在神梭里..」
蓦然见他目光闪烁不定,心中已觉讨厌,直接了当的说:「你是不是想让我进去?」
天藏老祖老脸一红,讪笑道:「我刚才用元神探索过,门对面很安全。」
蓦然微微一笑,说道:「那么我便走一遭,替你把所谓的宝藏取来好了。只是有一条
--你莫忘了帮我斩杀妖蛇的诺言。」
天藏老祖想不到他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气概,惭愧的说:「那是当然、那是当然。」
蓦然驾驶神梭贴近镜门,先跟玄鹤道别,把飞星剑牢牢握在手中,纵身跳进了镜门对
面的世界。
天藏老祖在门外等了一个多时辰,也不见蓦然回来,心中越发焦急起来。正在这时,
玄鹤忽然奋力的扑打翅膀,眼中红光大盛。
一颗庞大的女人头自虚空中探出来,幽蓝的眸子里充满了残忍的杀机--是妖蛇!
天藏老祖毛骨悚然,一把按住玄鹤,调转神梭藏在镜门下方的黑暗中。
妖蛇在门前搜寻了半晌,才转身离去;而天藏老祖长吁了一口气,心悸如死。
他刚才元神出窍时,就已经得知妖蛇就在这虚空世界里休眠,只是为了安抚蓦然,才
说谎骗他,哪知妖蛇如此警觉,竟然发现了异类入侵,提前醒来。
天藏老祖深知妖蛇生性多疑,不找到自己绝对不会罢休。在这虚空世界里,他的本领
只能发挥不到十之一二,无论如何也不是妖蛇的对手,若被发现,只有死路一条。
转念又想,蓦然进了异度空间这么久,至今音信全无,想必凶多吉少,与其在这里傻
等,不如趁早逃走。
正在犹豫不决的时候,妖蛇的呼吸声近了,天藏老祖藏在暗处噤若寒蝉。
妖蛇这次是有备而来,它既然回到这里,就是已经确定敌人就在附近。只见它阴险的
盯着镜门。一只尖锐的独角,正从妖蛇额头正中缓缓的生长出来,射出绿色的光华。
天藏老祖猛然想到,妖蛇在堕入魔道之前,曾是有着万年修为的北极烛龙,每年二月
,北极地方会陷入恐怖的黑暗,连续多日看不到阳光,在这漫长的寒夜里,它头上的独角
曾被北极土著当作日月星辰的代替品。
后来被神.圣.平收复,改修了天道,头上的龙角才被炼化,如今龙角再现,虚空世
界亮如白昼,妖蛇朝着天藏老祖藏身之处前进。
千钧一发之际,镜门忽然光华大盛,对面传来脚步声。
妖蛇似乎吃了一惊,独角熄灭了光华,扭身遁入黑暗深处。
天藏老祖屏住呼吸,缓缓升起神梭。
「喂,我回来啦!」蓦然自镜门内探出头来,朝神梭挥手。
天藏老祖惊喜交集,忙催促蓦然登梭。
蓦然摇头道:「不行!东西太沉了,我一个人拿不动,你过来帮我。」
天藏老祖疑心大起,问道:「什么东西拿不动?」
「火枪!」蓦然兴奋的说:「一千支火枪!」
「火枪?」天藏老祖失望的叫道:「怎会是火枪!还有什么?」
「还有爆破弹!」「爆破弹是什么?」「威力最大的火枪弹,他们说一枪可以打爆老
虎的头!」天藏老祖脸色一变,厉声问道:「他们是谁?」蓦然迟疑了一下,摇头道:「
他们不准我告诉别人。」
天藏老祖脸色越来越难看,至此,他已经对蓦然失去了最后的信任--宝藏里只有火
枪?一位贤者会给后人留下一大堆火枪?这太可笑了!
「告诉我那些人是谁。」天藏老祖恼怒的说:「这是你最后一次表现诚实的机会。」
他认定蓦然想私吞宝物,所以编出这番谎话。
蓦然困惑的说:「我没有骗你,真的只有火枪。我把它们装在一个口袋里,可是我背
不动了。」天藏老祖气极反笑,狰狞的说:「什么口袋可以装下一千支火枪,你当我是傻
瓜吗!」
蓦然笑道:「他们送给我一只背包,可以装无穷无尽的物品,重量也只有原来的百分
之一..」
话音未落,黑暗中传来了恐怖的吼声,这是一百万个女人齐声尖叫的音波,蓦然叫了
一声,捂着耳朵倒在门前。玄鹤发出惊叫,振翅飞出神梭,扑向掉进无底深渊的蓦然..妖
蛇顶着独角,咆哮着冲向彻地神梭。
黑暗退潮般消失在她身后,强劲的音波击中了神梭,天藏老祖五官喷血,仰面跌倒,
神梭不受控制的飘到镜门前。
轰!妖蛇一头撞在神梭上,独角戳破了镜门!神咒解除了!
镜门像是被砸碎的玻璃,从正中心向外缘,裂开了无数放射线形的裂痕。
时空扭曲了,两个世界的正负能量冲破镜门发生交换,大爆炸摧毁了封闭的虚空世界
,就在万丈高空,一线天空露出了冷峻的脸。
满脸血污的天藏老祖爬起来,怀着对妖蛇的恶毒诅咒,驾驶神梭逃出濒临崩溃的虚空
世界。妖蛇发现了他,长啸一声猛扑上去。神梭狡猾的闪开了扑击,妖蛇庞大而沉重的身
体落在塑造虚空世界的无形壁垒上,本已不堪重负的虚空世界终于抵达了极限,毁灭性的
大爆炸吞没了光明与黑暗。镜门陨落,大地轰鸣,金刚石岛沉进熔岩海,岩浆倒灌进虚空
世界,把一切都染成了火的颜色。妖蛇仰天长啸,无处不在的音波炮弹击毁了地壳与岩层
,四面八方都是塌陷的岩石与泥土。在神咒解除、空间崩溃的剎那间,玄鹤抓着蓦然飞起
,奋力飞向那一线天空。妖蛇的怒火全部发泄在了这弱小的幸存者身上,蕴藏着剧毒的彩
云喷射而出,笼罩了玄鹤。玄鹤掉头吐出了一道烈火,星河倒挂般喷向妖蛇。妖蛇吃了一
惊,狡猾的闪开了。就在这一瞬间,玄鹤箭一般冲出了彩云,从即将塌陷的地壳空隙里钻
了出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妖蛇被神咒封印,不能离开山谷,眼看着一人一鹤逃走,气得五内俱焚,一腔怒火无
处发泄,扭动着庞大的身躯疯狂破坏着山谷。
仿佛天崩地裂了一般,方圆百里的山峦夷为平地,万年积雪下露出了暗红色的岩石,
银色的山峦拔地而起,那是妖蛇的身躯取代了旧日的雪山。
天翻地覆的山谷中飞出了一尾金光,逃出灭顶之灾的天藏老祖全速开动神梭,转瞬间
穿越了崇山峻岭。离开妖蛇栖身之处,天藏老祖总算心安了少许。就在这时,前方地壳传
来细微的震动,一群少女绕过岩层包围上来。她们长着蛇尾,在地层里行进的速度居然不
逊于彻地神梭。天藏老祖认得她们是娲皇上师的侍卫,有心绕开,然而摩诃迦罗族少女们
已经发现了他,穷追不舍。天藏老祖寻宝不成,本就憋了一肚子火,见她们穷追不舍,不
由得起了杀心。于是他故意放慢速度,等两名追的最紧的摩诃迦罗族少女追到神梭两翼时
,猛地一提气,连人带梭破土而出。
那两名少女也毫不犹豫跟上来,刚刚钻出地面,就听天藏老祖放声狞笑,双手一搓,
射出两道绿色的电光。随着山崩地裂的两声巨响,可怜的摩诃迦罗族少女连惨叫都来不及
,就被从天而降的阴雷击中,化为飞灰。
两道剑光破空飞来,拦住了天藏老祖。
是云萝、凤箫发现异变及时赶到。她们看见族人被杀,顿时悲愤交加,施展入门不久
的御剑术拦下天藏老祖。
「米粒之光,也敢与日月争辉!」天藏老祖冷笑一声,驾着神梭破空冲来,云萝、凤
箫的宝剑撞上神梭,震出漫天星火,顷刻间化为碎片。
天藏老祖长袖一挥,一清一白两道光华照亮了夜空,被光华扫中的摩诃迦罗族少女立
刻粉身碎骨,变成了玉石和冰屑。
这两把「牝牡归真剑」是天藏老祖最得意的法宝之一,暗含了阴阳二气,只消吃上一
剑,哪怕是微不足道的伤口,也会导致身体迅速衰老,转瞬间变成白骨骷髅,摩诃迦罗族
少女不是人身,就变回了被塑造成人前的材料。
云萝、凤箫被「牝牡归真剑」锁定,逃到哪里就被追杀到哪里,眼看着就要被追到,
忽见一条白影横插进来,甩手打出两道黑光,带着呜呜的啸声迎向牝牡归真剑。
天藏老祖听出那风声不对,心弦一震,慌忙念咒收剑,哪知那黑光奇快无比,眨眼间
追了上来,两声急促的爆响后,牝牡归真剑被击得粉碎。
牝牡归真剑乃是天藏老祖以海底沉金铸造,其硬度不逊于金刚石,哪知竟被那莫名其
妙的黑光打碎,不由得大吃了一惊,心悸欲死。
牝牡归真剑早已与他元神合一,剑一毁,元神也受了极大的伤害,只觉得头晕目眩,
两耳轰鸣,仿佛浑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头顶,再也没有余力控制彻地神梭,不受控制的朝着
那白衣人飘去。
又是一道黑光劈面射来,打在神梭尖端。
火星四溅里黑光爆裂,成了亮晶晶的碎粉,天翻地覆的冲击力把神梭高高抛起,护在
梭外的黄光黯淡下来,有如风中残烛奄奄一息。
白衣人「咦」了一声,亮丽的眸子里现出一抹细微的惊讶,只见他反手拿出一口朱色
短剑,出招的剎那,三种色泽深浅不一的火焰在他掌心跃动,仿佛美丽的白莲上承载着过
去现在与未来的霞光。
三昧真火构成了一条笔直的射线,切开了彻地神梭最后的防御,雪地上回荡着令人牙
酸的金属切割声,神梭流出了金色的血。
生死攸关之际,天藏老祖咬破中指,吐出了一团血雾,只见印海里红星一闪,一缕元
神已在百里之外。
仓卒间来不及收回「彻地神梭」,神山禁制一起发动,水、火、风、雷群起攻之,天
藏老祖暗叫倒楣,只得落回地上。没了彻地神梭,他根本没法离开这遍布禁制的须弥山,
无可奈何之下,抱着一线希望回头去寻神梭。
直到天藏老祖施展「化血藏魂秘法」逃出了大乘剑神的追杀,倾城才猜出了对手的身
分,不由得叹了口气。心想,都怪断流剑不拿手,不然至少可以毁了他的肉身,如今被他
全身而退,将来恐怕难以善了。
云萝、凤箫连忙过来见礼。
云萝惊魂未定的说:「那老头好生厉害,若不是少主人出手相救,我们就死无葬身之
地了。」说着捧起被牝牡归真剑击中、化成冰玉碎屑的族人,凄然不语。
倾城安慰道:「不必难过,你们把族人的遗骸收好,回去交给娲皇娘娘,她自有办法
帮她们复生。」
两人这才转忧为喜。一面收拾族人遗骸,凤箫好奇的问:「公子刚才用来破妖人双剑
的法宝是什么?真的好厉害呢!」
倾城摸出了一把漆黑闪亮、拇指般粗的钉子递给两
人,问道:「还记得这个吗?」云萝、凤箫审视许久,一起摇头。倾城笑着说:「两
个笨丫头,连貘齿也认不得了吗?」原来这就是当初在女娲村玉窟,杀死貘兽后得来的牙
齿。凤箫恍然大悟道:「我想起来啦!从前我们不是用它挖玄冰嘛,想不到公子还留着。
」「那天用过以后我没舍得丢,略事加工做成了暗器,今天是首次试用,想不到这么厉害
。」
凤箫笑道:「公子已经很厉害了,还要暗器做什么?我和云萝本领低微,今天又被妖
人毁了宝剑,不如公子把貘齿钉的用法传给我和云萝,下次见到妖人就用这个报仇雪恨。
」
倾城笑道:「貘齿钉可以传你,报仇雪恨就免了吧。天藏老祖法力强大,你跟云萝往
后见了他记得溜之大吉就对了。」说着取出十根貘齿钉,分给云萝、凤箫,又传授了用法
。
两女千恩万谢的接过貘齿钉,很快就学会了用法,略一试验果然威力无穷,不由得喜
上眉梢。
这时有摩诃迦罗族人过来告诉倾城,已经找到了蓦然,只是他现在昏迷不醒,旁边又
有玄鹤看守,她们不敢妄动,请倾城过去定夺。
倾城赶过去一看,只见蓦然仰面躺在山谷中一块大石头上,两眼紧闭,昏迷不醒。玄
鹤站在他身旁,目光黯淡,漆黑的羽毛染了一大片恶心的油彩。
一人一鹤还有一只黑色的背包,倾城看到后不由得楞了一下,这背包对他而言并不陌
生,只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难道蓦然遇见了那个人..一面想着,他试
图靠近蓦然,然而刚一上前,玄鹤立刻喷出一道烈火,逼得他不得不退回谷外,倾城不愿
意伤害玄鹤,便用心电感应术跟它沟通,告诉它自己是蓦然的师父,来这里是为了救他们
,绝无恶意。
这是倾城从女娲那里学来的本领,是一种唯有神和特定的超人类,才能使用的沟通方
式,不管对方是什么宗族讲什么语言,都可以毫无障碍的交流。
按理说,玄鹤也该认得倾城,可它现在中了蛇毒神智不清,几乎失去了思考能力,不
管倾城说什么它就是不肯放行,一心保护蓦然,连自己的性命也不顾了。
倾城又是感动又是焦急,一时没有办法可想。
这时蓦然的身体忽然扭动起来,紧闭的双眼也微微张开。
倾城大喜过望,连忙向他发出一道心电感应波动,告诉他自己来了。透过这道波动,
倾城可以感觉到蓦然微弱的心跳正在恢复正常。蓦然被冰玉神功改造过的身体,在受到致
命威胁后会立刻陷入冬眠状态,可以把伤害降低到最低点,并且有充足的时间等候救援的
到来,直到危机消除才慢慢的恢复活力。
只见开始苏醒的蓦然张口念念有词,倾城离的太远听不清楚,开始以为是求救,后来
对照唇形一读,才发现是一种神秘的遥控系咒文,不由得暗自吃了一惊。
倾城不知道,蓦然神智尚未完全恢复,以为自己还在地心世界里,所以本能的念起了
召唤彻地神梭的咒文,想让它把自己带走。
一道昏黄的梭形光华从雪原上飘来,正是受到召唤的神梭。起初飞得很快,后来却像
是受了一股看不见的力道牵制,速度越来越慢,梭尖也偏向了北方。
倾城以为是蓦然的咒文不完善,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怕打扰他施法、坏了元神。哪
知那神梭越来越慢,竟有不受控制的趋势,就像一条小儿拔河的绳子,在蓦然与北方某个
看不见的人之间僵持着。
倾城越看越生疑,于是展开朱雀之天翔,腾空而起,居高临下朝北方望去,只见一处
山坳里,盘膝端坐在雪地上的天藏老祖,也正在念诵着咒文。
倾城心想,这家伙耍阴谋诡计在先,我也不用跟他客气。便摸出一根貘齿钉,劈面打
去,黑光闪出,天藏老祖无声无息的扑到在雪地上,化成了一件黑袍。
倾城大吃一惊,慌忙回头望去,只听山谷中响着天藏老祖得意的狂笑。追过去一看,
只见他一手抓着蓦然,一手提着黑色背包,卓立在彻地神梭上,神情十分得意。
倾城上了天藏老祖的当,如今投鼠忌器,也没有办法可想,只好说:「阁下已经得到
了想要的东西,请把那可怜的孩子还给我吧。」
天藏老祖横眉立目,骂道:「想得美!除非你交出神.圣.平的剑笈,否则就等着替
这小孩收尸吧!」说罢便催动神梭,就要遁入地下。
然而他却犯了个致命的错误--忽视了旁边的玄鹤。
就在彻地神梭贴近地面的剎那,奄奄一息的玄鹤忽然喷出一道烈火,射在彻地神梭上
。
天藏老祖一时不提防,竟被烈火烧了衣裳,他先前已经脱了外袍施展傀儡替身法术迷
惑倾城,现在只剩下一件棉袄,若是再被烧掉就要春光外泄了。身为一代宗师,宁死也丢
不起这个脸,不顾一切的跳下神梭,在雪地上打起滚来。
玄鹤使出最后的生命力,抓起蓦然腾空飞起,倾城长啸一声,飞身追向玄鹤。在他们
离开稍许后,天藏老祖才爬了起来,摀着烧焦的胡子破口大骂。
美妙的音乐就在这时响起,五色祥云喷泉似地从山谷中射出来,恍若长虹贯日。
天藏老祖对这突如其来的异相并不陌生,但仍旧惊得呆住了。
妖蛇幽蓝的目光在山谷裂隙里闪亮,一条红森森的肉剑霍然冲破地壳戳向天空,旋即
灵活的一卷,把彻地神梭和梭内的黑色背包一同吞下肚去。
原来妖蛇在地壳深处感受到了魔力的波动,拥有高超智慧的它,能够根据魔压迁移破
解一切人类咒文,它从咒文联想到了可恶的彻地神梭--那个毁了它栖身之所的黄色地行
鱼。
于是刚刚平息了怒气再次燃烧起来,妖蛇顺着地脉找到神梭所在的地层,一口下吞了
神梭。
「走着瞧,我还会回来的!」
妖蛇和倾城都听见了天藏老祖的愤怒的宣言,前者满不在乎的缩回地心,后者则微微
一笑,抱起昏迷不醒的蓦然,跟云萝、凤箫会合。
6 雪域屠龙
蓦然服下仙丹很快就苏醒过来。然而玄鹤中了蛇毒,伤势日重。
女娲告诉蓦然,妖蛇的毒雾非比寻常,那是一种天地间最可怕的阴邪之毒,不但伤害
了玄鹤的身体,更要命的是污染了它的元神,身体里的毒素可以用丹药拔除,元神的损伤
却是无药可救。
假如他真心希望玄鹤活下来,那就只有一个办法--毁掉它修炼千年的内丹。
禽兽不比人类有丹田、泥丸这样专门用来储存精、气、神的形而上的器官,大多把多
年修行凝结成一颗内丹。失去内丹就等于重新变回愚昧的禽兽。
玄鹤的内丹叫做离火珠,就是它喷吐烈火的法宝,如今已经成了蛇毒盘踞的所在。毁
掉离火珠固然根除了病根,千年的道行也就付诸东流了。
对修道者来说,失去内丹很可能比死亡更加难以忍受。
这是没办法的办法,蓦然听了却欣喜若狂,他只想玄鹤活下来,其他都不管了。
「我们不可以瞒着玄鹤毁掉它的内丹,你想救它,先得征得它的同意。」
蓦然想办法让玄鹤明白了这一切,出乎他的意料--却也正在女娲意料之中,玄鹤选
择了相反的道路。
它挣脱了蓦然双手的保护,蹒跚着站起来,火红的眸子最后一次发出骄傲的神采。经
过多次失败后,它终于成功的飞了起来,在春日的天空下,发出三声韵裂金石的长鸣后,
便被一团发自体内的火突然吞没。
火光刺痛了蓦然的眼睛,自焚的玄鹤落在草地上,就像陨落的太阳。蓦然在尘埃里找
到一颗水晶球,那流动的红色,仿佛一团永不熄灭的火。
他含着眼泪把这颗美丽的小东西托在掌心,幻想它是一枚蛋,有朝一日他的朋友将破
壳而出。
这一天也许很遥远,也可能很快就来到,蓦然一厢情愿的想,既然玄鹤也是神鸟,说
不定能像它的远亲--凤凰那样浴火重生,他不愿意错过这预定的惊喜,便点燃一堆篝火
,守在玄鹤的骨灰旁从早晨待到晚上。
后来天黑了,火熄了,倾城半安慰半强迫的把他拉回了家。
见蓦然闷闷不乐,倾城安慰道:「玄鹤用自焚的方式净化了内丹,这颗离火珠里寄托
了它的元神,死去的只是肉身而已,既然可以跟它元神沟通,又何必追悼无常的躯壳呢?
」说罢便传授给蓦然元神出窍的秘法,可以跟离火珠心灵相通。
蓦然勤加修炼,很快就跟离火珠心意相通了。
平时离火珠就悬在他肩上,滴溜溜的转着圈,走到哪里它就跟到哪里,寸步不离,蓦
然遇到危险,它会发出鹤鸣声报警。蓦然也对它怜爱有加,只想着快些杀死妖蛇,替玄鹤
报仇。
自从那天之后,妖蛇就藏在地壳深处再也不肯出来,一条漆黑的裂隙切断了河道,是
那一日妖蛇发怒的遗迹。
蓦然猜测,这条裂隙可以通往地心妖蛇的巢穴,他报仇心切,想马上就钻进去杀死妖
蛇。但倾城却说时机还不成熟,再说,谁知这裂隙是否妖蛇故意布下的陷阱?
倾城道:「我们俩冒冒失失的爬进去,说不定它正在那边张大了嘴巴等着呢。」
「师父!妖蛇没有你那么聪明啦!它住在虚空世界里,距离地心还很远呢。」蓦然那
一日昏了过去,还不知道虚空世界已经被妖蛇毁掉了。
「你不说我倒忘了,咱们没有彻地神梭,怎么进入虚空世界?」
「..这难题自有师父你绝顶聪明的脑袋思考,弟子不敢多嘴。」
「咳、咳. 说得好。为师这几日遍访群书,偶获一得,据说妖蛇、狼人、牛头怪之辈
,不拘古往今来东西南北,大多嗜食童男童女..「传说里的英雄,往往乔装打扮成献祭的
童子诱其上钩,等到怪物来享用时再加以雷霆一击。这荒山野岭的鬼地方要寻一个童男着
实不易,况且还要兼具胆大心细、聪明伶俐..蓦然啊,为师一向教导你除暴安良应当仁不
让,你说这如何是好呢?」
「当得起胆大心细、聪明伶俐八个字的只有师父你呀,虽然看起来不像童男,冒充童
女足可以假乱真,再说妖蛇又不是媒婆,还会当真跑来调查你是不是童身?」
「好了啦,你们两个都闭嘴!大的没正经,小的也不厚道,整天就知道气我。」女娲
含嗔带笑的道:「那妖蛇我五百年前见过一次,那时它装出一心向善的样子,骗得我容忍
它继续留在小龙川修炼,多年来它兴风作浪,我也略有耳闻,虽然对它的作为很不以为然
,毕竟没有伤害人命,也就忍了。
「本以为它会再接再厉,超脱天劫化为神龙,哪知道反而堕入了魔道,真是可气、可
恨!」
倾城说:「既是这样,就应该趁早把它干掉。不然等到妖蛇变成邪龙,再想除它就难
了。」
女娲为难的说:「神.圣.平既然留妖蛇在昆仑,想必有他的用意,贸然下手斩了妖
蛇,我怕坏了他的安排。」
蓦然忽然想起一件事,忙插嘴道:「娘娘不用担心!我这次去地心寻宝曾经见到师公
,他老人家特别嘱咐我,回来告诉师父和娘娘,妖蛇遁入魔道固然非他所愿,但也不全是
坏事。
「一来,妖蛇已经修成了畜生道的至高妖法,正可以作为师父的好对手,检验三年来
修炼天道的成绩。二来,妖蛇所藏身的地心虚空世界里,有一扇通往迷都的次元门,师公
说所有往来迷都与四神的次元门都必须封闭,不然将来四神遭天劫的时候,迷都也会殃及
池鱼,所以这次斩杀妖蛇,正可以趁机封印虚空世界内的那道次元门。」
倾城听他这么一说,才知道蓦然被天藏老祖诱拐后另有奇遇,忙追问究竟。
蓦然便把地心寻宝之旅详尽的讲述了一遍,特别是进入次元门后的种种经历,都是倾
城做梦也想不到的。
即便是蓦然自己,也因为这次的经历过于离奇,现有的知识与语言,已经不足以描述
他在次元门对面的世界中的所见所闻,只是告诉倾城和女娲,那边的世界就是昆仑人俗称
的迷都,他就是在那里见到了消失多年的大贤者神.圣.平。
他记得自己走进次元门后,感觉像是失足摔进了无底深渊,在永无休止的坠落中,他
失去了方向感,引导他前行的,只有来自深渊尽头的一抹微光。
时空隧道里没有重力,蓦然像一根羽毛般轻巧的落在深渊底部,那作为向导的微光,
以一面庞大水晶墙的形象横亘在他面前,蓦然感到自己变成了一道光流,穿越水晶墙,进
入了一个奇妙的世界。
昆仑人所说的「迷都」只是这个世界里的一个国家,他们的长相,跟昆仑人十分相似
,穿着打扮却完全不同,在他们看来,蓦然就像个古装戏演员,而在蓦然眼中,迷都人个
个都像危险人物。
迷都究竟有多大,蓦然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掉进去的房间,隶属于一个叫「巴比伦
中枢」的大型实验室,「巴比伦中枢」所在的城市叫浮空寺,浮空寺是悬浮在这个国家首
都上空的人造都市,它在全国地图上,只占据了微不足道的一个点。
蓦然没法听懂迷都人的语言,而这个障碍对对方来说算不了什么,他们请来了两位对
四神世界了如指掌的专家,负责跟蓦然沟通。
遗憾的是,这两位青年专家对四神的了解仅限于西方,对昆仑大陆--尤其是东部雪
山一带,则几乎一无所知。出于警惕,蓦然也对自己的来历始终守口如瓶,双方的交涉以
失败告终。
「这小子是个乡巴佬啊,我们还是送他回昆仑算了。」四神专家之一,戴着金丝眼镜
的黑衣青年宣布无能为力。
「等等,瞧啊,小雷,他还佩着剑呢!」他的搭档,身材高挑容貌清秀的红衣少女对
蓦然很感兴趣。
「..小蓝,你不会是想跟未成年人比剑吧?」
「没错!」
「真无聊!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掉冷兵器时代的野蛮念头?」黑衣青年瞟了蓦然一眼,
冷峻的脸上闪过一抹古怪的笑容:「我倒觉得这小家伙很适合学射击,瞧他冷静的眼神,
完美的就像眼镜蛇王。」
「我并不反对你把他训练成一条未成年的眼镜蛇,可在这之前,先要让我检查一下他
的剑道老师有否偷懒。」
「这不公平!你这精力过剩的家伙,为何不去剑道训练场耍威风,这可怜的小剑客不
适合做一头人形暴龙的对手,他太年轻也太单纯了。」
「喂,谁、是、人、形、暴、龙!」少女小蓝揪住青年小雷的衣领,好看的马尾辫,
也像是感染了主人的怒气而倒竖起来。
「呃..当我什么也没说,你要是非跟那小孩比试不可,得先给我一点时间,教他与淑
女击剑的基本礼节?」小雷的言辞让蓦然大吃一惊,他发现这个人说话口气很像倾城。
「哼!又来这套,好吧,给你们三十分钟,我去找平先生做裁判。要是我赢了,晚上
你得请我吃冰淇淋吃到饱哦。」
「哎,等等!为什么他输了要我请客?这不公平..」小雷惊叫道。
小蓝笑着跑远了,走廊里回荡着银铃似的笑声。
一个非要比剑,一个毛遂自荐的来教他礼节,蓦然被这两个怪人搞得晕头转向,糊里
糊涂的跟着小雷,来到一间铺有红木地板的大房间内,学习所谓的「击剑礼仪」--事实
上在前二十五分钟,小雷教给蓦然的一切就是手心朝上、水平举起左臂。
一颗、两颗、三颗..小雷把铜质子弹壳迭罗汉般摆在他掌心,很快的,蓦然掌心出现
了一座弹壳的高塔。
摆到第十八枚的时候,小雷的脸上失去了平静,惊讶的问他:「世界射击冠军也只能
让十二颗弹壳保持稳定而
已!你已经托着十八颗弹壳,平举了二十多分钟,手臂却像石头似地纹风不动,难道
你装了义肢?」「这很简单啊,把手臂冻结就可以了。」蓦然天真的说:「你可以继续摆
,我可以举起更多。」「把手臂冻结..可不可以把它变成冰淇淋?」「冰淇淋是什么?」
「一位伟人。不过让它见鬼去吧,小子,听我说,你是个天生的枪手,用剑不如用枪。」
「我对射击一窍不通,师父只教我剑技。」「你师父是个笨蛋,幸亏有我发现了你的天赋
,险被埋没了一个天才!现在拿着这把枪,举起来,瞄准对面的人偶,对,就是那个持剑
的人偶,瞄准他的头..」「我可以瞄准他的鼻子吗?」「当然可以,瞄准它的鼻孔更好,
只要你看得见。」「我准备好了,接下来呢?」「扣扳机!」轰!火光一闪,人偶的鼻子
被打飞了。
蓦然被硝烟呛得直流眼泪,不停的咳嗽。小雷一把夺下火枪,热情得抱住他的肩膀叫
道:「万岁,神枪小子!干得漂亮!现在感觉怎么样?」
「挺不错,我可以再来一下吗?这次我想瞄准鼻孔试试。」
「当然可以!不过现在不行!」小雷把那把造型华丽的白银火枪,珍重的放在蓦然手
里:「我们没时间了,神枪小子,告诉我你的名字。」
「李蓦然,您呢?」
「雷烽,伟大的、不朽的、威力无穷的魔法美少年神枪手雷烽。」
「好像在哪儿听说过..」
「我在四神的名气很大,你觉得耳熟一点也不奇怪。不过我一向视名利如浮云,往事
休要再提,还是说说待会儿的决斗吧。」
「那位小姐为什么非要跟我决斗呢?」
「因为她闲得无聊。」小雷满不在乎的说:「跟小蓝没有道理可讲,除非你能击败她
。当然,作为剑客,你是不可能击败她的,除非用枪..」
「这不合规矩,我不能那样做。」
「不想死在这儿,就听我说完。」小雷左手按着蓦然的肩膀,严肃的说:「小蓝看起
来是个漂亮姑娘,其实是个疯狂的魔鬼,像你这样的小男孩,是她食谱上不可或缺的佳肴
,假如你还想回家,还想见到爸爸妈妈就听我的话,在她这里..」他指着自己的心脏,脸
上现出狰狞的笑容道:「砰!开一枪!」
「可是那样会杀死她..你们不是朋友吗?」蓦然狐疑的问。
假如小蓝是个魔鬼,小雷看起来更像个疯子。
「不用担心。一门大炮也炸不死那家伙,何况是区区一颗子弹。」小雷正色的说:「
问题的关键在于,我们刚刚打了赌,假如你输了,我势必请她吃冰淇淋吃到饱。」
「吃伟人吃到饱?啧!她果然是个魔鬼!」
「就是这样!要是你对她可怕的食欲有所了解,准会替我的钱包伤心。她来了,把枪
藏好,记住我们的约定!」
接下来的决斗,并没有完全按照小雷的设想进行,蓦然对火枪的威力心有余悸,认为
不管对手如何恶劣,在堂堂正正的比赛里,使用暗器都是不可原谅的。
既然魔女小蓝以迷都剑客的名义提出挑战,他只有用飞星剑捍卫师门的荣誉,立刻摆
出了拔刀术的架式。
这一举动引起小蓝和小雷异口同声的欢呼起来,一语道破了他的师门来历。
接下来,两人把一头雾水的蓦然,带到了一面带有水晶墙的巨大机器跟前,让他跟藏
在机器里的平先生对话。
蓦然不明白,平先生为什么藏在机器的肚子里说话,可是想到小雷和小蓝的怪诞行为
,也就见怪不怪了。
平先生对他的来历和用意,似乎早已了如指掌,而蓦然却怎么也没想到,所谓的「神
.圣.平宝藏」,居然是一千支高性能的火枪。
蓦然家的一个远方亲戚,是昆仑知名的火枪工匠,因此对这种家族世代相传的手艺多
少有些了解,那些掌握着全四神最高火器制造工艺的匠人们,做梦也想不到的艺术品,一
下子就出现了一千支,蓦然简直不知道该拿它们怎么办才好。
幸亏小雷慷慨襄助,把法宝「无限背包」借给了他,蓦然才勉强把沉重的火枪带回了
昆仑。
「可惜背包和火枪都被妖蛇吃掉了。」蓦然结束了回忆,懊恼的叹了口气。
倾城笑道:「跟你带回来的好消息相比,其他的都微不足道了。说来真是不可思议,
雷烽和柯蓝是我的老朋友,没有比听到他们的消息更让我高兴的事了。
「至于背包和火枪,只消杀掉妖蛇,自然失而复得。经天藏老祖这一搅,妖蛇已经凶
性大发,万一真化为邪龙,天下苍生都将深蒙其害,依我看,除妖之事宜速不宜迟,娘娘
意下如何?」
女娲笑道:「神.圣.平有言在先,此事我不能插手,如何对付妖蛇由你做主。只是
不可莽撞,务必慎谋而后动。」
倾城自信的说:「娘娘尽管放心,我已经有了对付妖蛇的万全之策,只有一点放心不
下,就是天藏老祖,万一那老怪物趁我对付妖蛇时来捣乱,可就大大不妙了。」
女娲冷笑道:「跳梁小丑何足挂齿,他不来我还要找他算帐呢!」
蓦然上山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她动怒,不免有些心惊。
倾城粲然一笑,调侃道:「天藏老头虽然可恶,有两件事我却要谢谢他。」
女娲惊异的望了他一眼,说:「奇怪,他又做了什么好事值得你这样说?」
倾城道:「第一件,是他诱拐蓦然后没有加害,我不得不谢他。」
蓦然一听跟自己有关,忙辩驳道:「师父太高估他了!他不害我,是因为要我替他进
迷都寻宝,才没有那么好心呢。你要是看到他对玄鹤的态度,就知道这个人没有半点慈悲
心肠了。」
倾城苦笑道:「好吧,这件不算,可是第二件,却是货真价实不容置疑的。」
女娲、蓦然更加好奇,齐声追问是什么。
「第二件,是他居然惹得娘娘生气,让我有幸欣赏到娘娘的另一种罕见的风姿,所以
要谢谢他。」
话还没说完,女娲已然脸颊飞红,心里也说不清是羞是气还是喜。有蓦然在跟前,她
也不便发作,恨恨的绞着手指生闷气,不管倾城说什么,她也不理不睬。
倾城也不去劝她,笑咪咪的对蓦然说:「你瞧,娘娘生气的样子好看不好看?」
蓦然苦着脸说:「好看是好看,但还是不生气的好。师父,你快劝娘娘别生气了。」
倾城笑道:「不忙不忙,我还没看够呢。」
女娲一听,心想,我若还生气岂非便宜了他?偏不让他如愿!
于是女娲转过脸来,故意笑咪咪的宣布:「我现在不生气了!」
她得意的瞟了倾城一眼,发现他一点也不失望,反而笑得很开心。
转眼到了十五,月圆之夜正是妖蛇飞升的日子。
当日雷雨交加,咆哮的光涛摇撼了天宇。神山禁制阻止了天雷的神威,无形中等于给
超劫飞升的妖蛇提供了保护伞。
倾城见时机已到,便借了女娲的凤凰笙,骑着煌威进入地壳,引诱妖蛇出来。
他沿着天藏老祖与蓦然的旧路,穿越了幽深的地心,来到了熔岩海前。
沸腾的熔岩海如今出奇的安静,边缘地区已经凝固成岩石,最核心的部位温度也不比
往日,在海心的金刚石岛上,倾城发现了一个巨大的卵细胞,那是妖蛇进化的自宫,无数
条粉红色的血管树根似的深钻进熔岩海,汲取大地的热能为妖蛇孵化所用。
四魔乱性天地不仁,不论人畜,修的是正道还是魔道,只要面临破劫超脱这一门槛,
就一定会蜂拥而至前来干扰。
邪龙借着神山禁制巧妙的避开了天雷的威胁,又深藏在地心之中,数万年的修行非比
寻常,早已斩断了人间的情感,纵然有诸般魔相侵扰,也是有惊无险。
命中注定该邪龙遭劫,以往它藏在虚空世界里修行,不怕外来干扰,那一日被天藏老
祖骚扰后,虚空世界已经被毁,它只好冒险盘踞在地心熔岩海的金刚石岛上进化,被倾城
用万象镜找到,有了可乘之机。
倾城小心翼翼的飞到岛上,看到了孵化中的邪龙,它已经进化了一半,遍体生满黑色
的鳞片,下半身还在血红的卵胞里,上半身已经显露出来,他隔着胎衣与它对望,邪龙美
丽的脸庞面无表情,空洞的瞳仁,暗示着进化正处于最关键的环节。
倾城吹响了凤凰笙,地心世界里第一次回荡起轻快的音符,邪龙惊醒了,它本能的发
怒狂啸,发誓杀死打扰它进化的人,然而迷人的笙声,却冲破了啸声传到它耳朵里,宿命
般的掳获了它躁动的心灵。
凤凰笙天音动人意,邪龙渐渐痴迷其中,它知道这美妙的音乐里,藏着无与伦比的杀
机,可是被外魔侵扰的元神,已经摆脱不了音乐的诱惑,深陷在其中了。
它心弦一动,早已伺机以待的诸般魔相,顿时一拥而上,声、色、香、味等美妙滋味
纷至沓来,邪龙浑然忘我,不由自主地睁开了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倾城。
倾城长长吸了口气,猛然提高了凤凰笙的音节,锐声拔地而起,高亢处直插云霄,那
金铁交鸣的音符,仿佛一把把尖刀刺进邪龙的脑中,使它情不自禁的颤抖起来。
邪龙本是蛇身进化,摆脱不了对音乐的天生敏感,它明知道眼前这个小人儿正在引诱
自己走向万劫不复的下场,却被他直贯灵魂的音乐迷惑,情不自禁的翩翩起舞。
多年来它一直使用活色生香的音乐诱惑食物送上门来,现在遭到了报应,自己也迷失
在死神的旋律之中了。
倾城不满足于天竺弄蛇者的角色,他要成为花衣吹笛人,把陶然欲醉的邪龙引向甜美
的死亡。他在音乐里加入了舞蹈,驾驭着煌威环绕邪龙上下翻飞。
邪龙被他迷惑了,它发现这精灵似的小人儿,掌握了它欢乐与痛苦的脉搏,只要一个
音符,就能让自己上天入地、欲仙欲死,心甘情愿的做出最可耻最愚蠢的动作。
他一手吹奏着凤凰笙,让煌威靠近了邪龙。他悬在那颗被放大了千百倍的女人头颅前
,伸出右手中指,刺破了它的额头。
朱红的血从邪龙眉心缓缓流下来,闪烁着半凝固的光泽。
邪龙始终凝视着他,额头的刺痛使它接通了一个个沉在幻梦之海深处的暗桩,倾城的
形象和白衣巫师重迭了,它理所当然的吐出火红的信子,贪婪的吮吸着他指尖的血渍,把
这腥香当成了主人的气味。
来自他化自在天的无相天魔蜂拥而上,把它恍惚迷离的幻觉,强化到了比真实更真实
的地步,微乎其微的血腥香气被扩大了无数倍,充满了它身体和灵魂的全部容器,凤凰笙
恰到好处的做出引导,让幽深凄楚的音符,在它心底中下疯狂的渴望:寻找这气味,占有
它!
邪龙疯狂的扭动着躯体,朝倾城猛扑过去,它忘了自己正在进化途中,周身的血管顿
时爆裂,血雨染红了地心世界,转瞬间又被无情的熔岩烤成气体,变成了更加浓郁的血腥
气。
无相天魔趁虚而入,攻占了邪龙的元神,它就像一个沙漠里苦苦跋涉、最终倒在有毒
的太阳下的旅人,临死之前,仍朝着看不见的绿洲伸出手。
这致命的挣扎毁了它的根基,树根般深植在金刚石岛内的卵胞被扯断了,连带着扯断
的,还有邪龙尚未进化完整的半截下身。
邪龙拖着血淋淋的躯体,欢叫着扑向倾城。
它的眼睛首先看到的,却是张开怀抱等待它的白衣主人--宝剑代替了乐器,现在他
已是时间与空间之王,它将盘在新主人的剑上继续起舞,这是一条美丽的蛇所能拥有的最
大幸福..
倾城举起了断流剑,火光倒映在绯红的剑刃上,仿佛剑在出血。
在这千万分之一秒中,他心软了,真的要杀死它吗?迷惑他的并非邪龙美丽的脸庞,
而是那人性十足的眼神..时机不容错过,老练精悍的煌威当仁不让的弥补了主人的过失。
三头黄金龙昂起了正中间的头颅,大地喷出巨大的岩枪戳穿了邪龙的肚子,天空掀开
黑洞,流星雨从外空间而来,就像一枚枚钢锥刺穿了邪龙的躯体,转眼把它埋葬在熔岩海
中。
然而这些攻击都没能杀死它,一道惨绿的光芒切开了陨石墓地里,宛如一把徐徐展开
的折扇。
邪龙破土而出,眼球上布满了凶暴的血丝。
倾城不再犹豫,红光一闪,断流剑从天而降,劈开了邪龙的头颅,他知道那里藏着邪
龙的元神,不毁掉元神,邪龙仍有再生之机。
秀气的断流剑难以承担重任,倾城第一剑没能达到目的,邪龙的头只被劈开了三分之
一,脸庞却整个裂开了,闪电形状的裂痕,贯串了它不再美丽的脸,黑色的龙鳞从萎缩的
创口中倒竖出来,仿佛在它脸上纵向裂开了两排黑色的獠牙。
倾城强忍着惊惧与厌恶,再次祭起了宝剑..就在这时,得意的狂笑自身后传来,紧接
着,一溜黄光冲天而起,悬在邪龙头上。
倾城抬头望去,只见天藏老祖高踞在彻地神梭之上。原来他趁倾城与邪龙搏斗之机,
已经从邪龙断裂的下半截身体里,找回了彻地神梭。
倾城一直担心天藏老祖捣乱,却没料到他如此胆大,居然跟着自己进了地心,如今被
他渔翁得利还在其次,万一放走了邪龙就遗害天下了。
当下他强忍着怒气道:「前辈来得正是时候,快助在下一臂之力,除掉邪龙后自有重
谢。」
天藏老祖诡笑道:「好说好说,除魔卫道老朽当仁不让,可是君上得说清楚,这所谓
的『重谢』,到底是如何谢法?」
倾城苦笑道:「老祖若能出手襄助,事成后在下将以神.圣.平的天道剑术秘笈相赠
,老祖远道而来,要的不就是这个吗?」
天藏老祖心中暗喜,他刚才旁观倾城出手,对天道御剑术的威力已经了然于心,这笔
买卖不做的是傻瓜,可见了便宜就上钩的更是笨蛋,他老人家一向老谋深算,关键时刻更
加不能阴沟翻船,于是皮笑肉不笑的道:「既然这样,君上就先把秘笈交出来,容老夫一
饱眼福如何?」
倾城没有办法,只好取出那块拓片,抛给天藏老祖。他现在已经不冀望天藏老祖帮忙
,只愿他得了秘笈早点滚蛋,不要再浪费他的时间,此刻正是杀死邪龙的唯一机会,万万
耽误不得。只要杀了邪龙,再追天藏老祖夺回剑谱也来得及。
天藏老祖看穿了他的心意,故意不紧不慢的翻阅起剑笈来,他毕竟还是忌惮倾城的,
希望能够激怒他自行去杀邪龙,自己再趁机暗算,绝了后患,哪知倾城出奇的沉得住气,
一直等到他把剑笈看完也不开口。
天藏老祖把秘笈默记于心,忽然笑道:「还给你!」抖手将那拓片丢向熔岩海。
倾城大惊失色,暗骂这老混球无耻,居然用这种卑鄙手段来证明剑笈的真伪,如果不
去救回拓片,就等于承认剑笈是假,岂非给了他反悔的借口?只得驾起剑光捡回拓片。
哪知此举正在天藏老祖算计之中,他身为一代宗师,一眼就看出剑笈是真,只是用这
种方法把倾城骗入不测之地罢了。
倾城刚刚捡回拓片,忽听感到身后炎热难当,有一种厄运罩顶的不祥预感,方一转身
,无声无息的阴雷劈面落下。
倾城有如卷入浊流的一片枯叶,转眼间就被暗绿色的电光淹没了。
天藏老祖仰天大笑,惟我独尊的激情在他血管中沸腾,除掉了倾城,天地六道就只有
他一人掌握天道剑术的秘密了。女娲与神.圣.平受了誓言的禁锢不能再履凡间,世上还
有谁能克制的了他--新一代的无敌剑仙天藏老祖?
尖锐的音波,给他狂喜的心情添了一缕不快,死而不僵的邪龙把一腔怒火发泄在天藏
老祖身上。
断流剑伤了它的脑子,它已没法区别幻想与真实,在幻想的危机里它受到前巫师、如
今的皇帝冷酷的对待,比蛇鳞更冷的剑锋斩断了它的身子、挖出了它的心,邪龙挣扎着爬
出了地心,对幻想中背叛自己的主人--现实中刚刚抵达人生顶峰的天藏老祖,吐出了毁
灭性的音波和剧毒的彩云。
天藏老祖无心恋战,架起神梭钻进了地层。
邪龙愤怒的追上去,用额上的独角开凿岩层紧追不舍。它庞大的身躯掀翻了岩盘和山
脉,有如一把巨大的犁耕耘着雪原,大大小小的山峰在它脊背上翻滚、跳跃,有如被恶意
抛弃的玩具。
云萝、凤箫和蓦然久候倾城不归,此时又听见地底传来异声,正在商讨对策,忽见一
道熟悉的黄光从地壳裂隙中飞出来。
蓦然失声大叫道:「彻地神梭!天藏老祖来啦!」
「打死他!」凤箫眼疾手快,抓出一枚貘齿钉迎面打过去!
貘齿钉射出一道黑光映照在神梭上,顿时火星四溅,神梭略一震颤,掉头朝着凤箫凶
猛的冲过来。
「危险!」云萝一把推开了凤箫。
神梭擦身而过,一道阴雷轰在两人身旁,若不是云萝即时按倒凤箫,想必已经被炸成
了灰烬。
两人心惊肉跳的爬起来,只见蓦然已催动凤龙潋滟截住了神梭。
天藏老祖卓立神梭之上,满面杀气,手指着蓦然喝道:「小子滚开,老夫今日不杀掉
那两个贱人,誓不为人!」原来他一出地面,就遭到了凤箫狙击吃了暗亏,实在有损无敌
剑仙的身分,他如今已经不比往日,必须时刻维护凛然不可侵犯的形象。
「老夫是何许人?岂能容忍你们这些鼠辈的冒犯,统统给我去死吧!」
天藏老祖双手一搓,一道阴雷劈空落下。
「潋滟,看你的了!」蓦然腾空而起。
凤龙潋滟喷出无相天火抵消了阴雷,守护着云萝、凤箫,不准天藏老祖行凶。
蓦然将飞星剑横咬在口中,双手分别握着一颗貘齿钉,悄悄的御风绕到神梭后方。他
恨透了天藏老祖,决心杀了他替玄鹤报仇,既然实力不足以正面决斗,就学习他老师的谆
谆教导,来上一招兵不厌诈。
两颗貘齿钉交叉射出,乌光一闪,神梭巨震,凌空翻了个筋斗,天藏老祖冷不防摔下
来,羞恼的爬起来一看,只见蓦然扠着腰站在神梭上正冲着他哈哈大笑。
「神梭过来!」天藏老祖一声断喝,想召回彻地神梭,哪知神梭却乖乖的呆在蓦然脚
下纹风不动。
蓦然讥讽的笑道:「老怪物,神梭是我的了。你爬下山去吧。」
天藏老祖这才想到,自己曾经传授蓦然驾驭神梭的咒语,顿时又气又悔,正要动手,
忽然觉得脚下一震,来自地下的轰鸣有如雷霆战鼓,地面突然撕开了巨大的创口,邪龙有
如一道喷泉涌出了大地!
可怕的音波像要把雪山掀翻过来,把一切有形的物体撕成了碎片。
蓦然首当其冲,神梭不受控制的朝邪龙飘去。
邪龙看到神梭,误认为是它的老仇家天藏老祖还在里面,顿时勃然大怒,张开血盆大
口猛扑过来。
蓦然眼睁睁看着血红的蛇信迫近自己,被音波震得麻痹的身子没有丝毫反抗力。
就在生死攸关之际,火龙珠忽然尖叫一声,自行飞出神梭,射出一条威力无匹的火柱
,挡住了蛇信。几乎就在同时,一道白影闪到蓦然身旁,劈手夺下了飞星宝剑。
邪龙被火灼伤,痛得怪叫一声,破裂得脸庞上呈现出了人类与爬虫的双重愤恨,怨毒
的烈焰烧红了它的眸子,这次它要把彻地神梭连同可恶的离火珠一起吞下!
虚空中闪过一道白影,倾城神奇的拦住了邪龙,红、白两色剑光在他手中交相辉映,
就在邪龙发楞的瞬间,断流、飞星席卷而来,构成一把红白双色的巨剪,凌空铰下邪龙的
头颅。
「师父!」蓦然欣喜若狂的冲过来。
「别过来!」倾城厉声警告。
邪龙还没死,已经进化成畜生道神灵的它在失去身躯后,仍能依赖元神操控头颅的生
存,一团彩云咕嘟咕嘟的从血流不止的身躯里冒出来,托起那颗巨大的头颅朝山下飞去。
守卫神山的摩诃迦罗族少女们,看到一团彩云簇拥着血淋淋的人头飞来,还以为是闯
进神山的邪道人物,鲁莽的迎了上前去,喝令它停下来。
邪龙悬在云端,头上那枚绿色的独角射下一道化血魔光,摩诃迦罗族少女被魔光罩定
,顷刻间溶成了一滩清水。
云萝、凤箫见那化血魔光厉害,连忙放出剑光前去围攻,哪知被血光一照,立刻化为
凡铁跌落雪地。
云端探出一颗鲜血淋漓的美女头颅,吐出熔岩般的蛇信席卷而来。云萝、凤箫亡魂顿
冒,只见红光一闪,身躯陷入了火热柔韧的桎梏之中,浑身骨胳几欲碎裂。
千钧一发之际,忽见东方大亮,辉煌盛大的神光笼罩了雪山,九天之上传来了战鼓,
无相神雷从天而降,白光一闪,邪龙连头颅带元神被炸成了灰烬。
晴天霹雳晃花了所有人的眼睛,当迟到的雷声在昆仑雪山上空炸裂,云萝、凤箫才回
过神来,跪倒在雪地上,迎接白衣如雪的娲皇上师莅临凡尘。
倾城飞到她身旁,笑嘻嘻的道:「娘娘真狡猾,等我放出神雷才肯现身。」
「是啊是啊!娘娘出场好有气势啊!师父发动神雷本想给自己来个特写,到头来却沦
为替娘娘放礼花的小厮。」
「大不正经、小不正经都乖乖的闭嘴,没看见还有客人吗?」女娲笑吟吟的望着灰头
土脸的天藏老祖说:「阁下远道而来,我等未能远迎,实在失礼得很。」
天藏老祖干笑一声,讪讪的道:「这大雪山并非上师娘娘的产业,老夫愿意来就来,
愿意走就走,用不着向谁请示。」
女娲冷笑道:「你三番五次来山上捣乱,现在又口出狂言,就休怪我开杀戒了。现在
给你两条路走,第一,自废修行,我亲自送你回天池,找你师兄道魔神君评理;第二,你
不是说愿意来就来、愿意走就走吗?只要你敢当着我的面向山下迈出一步,一切恩怨既往
不咎,今后也绝不再为难你。」
事到如今,已经不容天藏老祖做缩头乌龟,心想自废功力等于自杀,拼死一博说不定
还能拼出一条生路,只要下了山,寻个隐蔽的所在学成天道剑术,就再也不用怕女娲了。
他当下狂笑道:「脚长在我身上,想走谁也拦不住!」说罢转身便走,脚还没落下,
忽然转身抛出一片乌云,密密麻麻的寒星在乌云中浮动,仿佛悬在墨水里的钢针。
他算定女娲会在自己起步的同时加以阻拦,事先备好了平生最强力的法宝--「一百
零八口化血渎神刀」,预备全力反扑。这化血渎神刀算是魔道最厉害的法宝了,每一口魔
刀都经由六道血祭,见人杀人,见神渎神,六道众生格杀勿论,他敢对女娲出言不逊,也
正是倚仗着这件杀手绝招。
女娲明知这是世上有几件可以杀神的武器,却不为所动,直到天藏老祖那迈出的一步
落实、化血渎神刀已然迫近,方才冷笑着道:「自寻死路!」
一甩长袖子,抖出了一条丈余的彩绫,末端还镶嵌了许多小小的银铃,迎风一展,清
脆的铃声之中,彩绫迎风翻飞,一百零八口妖刀全被裹在其中,无一漏网。
天藏老祖目瞪口呆,半晌才迟迟说道:「我已经迈出了一步,你要说话算数。」
女娲冷笑道:「你已经是个死人了。」说罢反手在鬓角拔下一根白色的发丝,淡淡的
说:「这就是你的命。」
天藏老祖又是惊骇又是狐疑,色厉内荏的嚷道:「一根白头发就能要我的命?做梦!
」
女娲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说道:「全昆仑的生灵都是我的血脉后裔,我一根头发抵的
上千万滴凡人的血!青丝已成白发,你的命数已尽,来生好自为之吧。」
话音方落,她已将那根发丝扯成两段。天藏老祖惨叫一声,直挺挺地倒下去,红星一
闪,一缕元神已飞出九霄云外。
雪地上冒出一声枪响,一团火球追上了逃逸的元神。天藏老祖惨呼一声,顿时形神俱
灭。
原来天藏老祖在女娲扯断发丝的瞬间得知大势已去,先行施展「化血藏魂秘法」,想
舍弃肉身保得元神。哪知蓦然知道他最是诡计多端,绝对不会甘心就戮,早已把雷烽送给
他的那只白金火枪握在掌中,他唯恐普通枪弹伤不了天藏老祖,就把玄鹤离火珠当成子弹
塞进枪膛。
天藏老祖元神逃逸瞬间千里,再行瞄准已来不及,蓦然匆忙开枪原没想到能打中,哪
知离火珠通灵,借着枪机之威自行追上天藏老祖的元神,清算了玄鹤的仇恨。
天藏老祖已死,一百零八口化血渎神刀被那条彩绫裹着,悬在空中,仿佛一团五色斑
斓的云。
女娲伸手一招,将彩绫收了回来。原来是一条彩色纱巾,一段连着银钏子,扣在腕上
,另一端连着一串小小的金铃铛,发出清溪流泉般的天籁之音,随风一展,宛若彩虹般梦
幻美丽,于绚丽之中,却又暗藏了杀机。
倾城看中了那彩绫,笑嘻嘻的说:「娘娘还是穿的素淡一点好看,这条彩绫不适合你
,不如送给我吧。」
女娲白了他一眼道:「没见过像你这么贪心的,这梦幻天罗原是我一条旧帔纱,你一
个男人拿去作什么用。」说着,从梦幻天罗里掏出了一团乌纱,笑道:「我知道你不得些
好处是不会罢休的,这一百零八口化血渎神刀虽是魔道凶器,却是世间少有的强力法宝,
你先拿着,遇到御剑通天宗的人正可以以毒攻毒。」
邪龙已经伏诛,天藏老祖也遭到了报应,女娲反而闷闷不乐。
倾城关切的问:「娘娘怎么不开心了?怕御剑通天宗的人报仇吗?」
女娲幽幽叹道:「他们怕我还来不及,哪敢报仇,只要你一辈子留在山上,保证没人
惹你。」
倾城笑道:「那就一辈子不下山好了。」
女娲摇头道:「不可能的,你还年轻,犯不着跟我在这里耗上一辈子,我早已知道,
你的人在这里,可是你的心不在。」
倾城默不作声了许久后才道:「娘娘,我该怎么办呢?我喜欢的人在朱雀,可我已经
不能再回去了。」
女娲笑道:「春江水月吗?她会来找你的,千里寻夫不是也很好?」
倾城脸一红,叹道:「不说了不说了,就知道你要笑话我。」
女娲正色的望着他道:「我没笑话你,说正经的呢。」
倾城苦笑道:「你不了解她。她绝对不会来找我的。」
女娲笑道:「那可不一定,女人想不开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不然,你就只能回去
找她了。」
「我们已经是敌人,见到她又能怎样呢?难道我要说:『水月,我回来了,就当做什
么也没发生吧。』算了算了,不说这些,我宁可一辈子陪娘娘待在雪山上。」
「宁可?」女娲不高兴了,气鼓鼓的走过来,绷着脸瞪他。她很想发火,可是看到倾
城苦兮兮的脸,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宁可!宁可!你这小没良心的!」
她不轻不重的打了倾城一拳,女娲藏起脸上的失落与伤感,说道:「车到山前必有路
,你们总会在一起的。」
「娘娘..我..对不起。」
「儿大不由娘,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这些,我早就料到了。」女娲故作轻松的笑
笑,转身朝山下走去。
山下,蓦然和云萝、凤箫他们正在打扫战场。邪龙的头颅和元神,被倾城用无相神雷
轰成灰烬,只有头上那枚独角还完好无损的保留下来,云萝、凤箫被那龙角先前发出的化
血魔光吓破了胆,邪龙死后也还是不敢动它。
倾城走过去捡了起来,托在掌心只觉得沉甸甸的很有分量,表面光洁如玉,通体晶莹
碧绿宛如翡翠,又看到邪龙角里有光晕流动,怀疑里面藏有宝物,便取出一根貘齿钉想把
它剖开,哪知道无坚不摧的貘齿钉,一碰到邪龙角就立刻折断了。
倾城吃了一惊,知道是件宝物,心想回头问问娘娘怎么用,便随手塞进革囊里。
「师父--」蓦然气喘吁吁的跑过来问:「云萝、凤箫她们去哪里了?」
「她们不是跟你在一起吗?」
「我刚才去找从迷都带回来的背包,才离开一会儿她们就都不见了。」
「也许跑到哪里玩去了。」
「我找过了,附近都没有,她们是不是失踪了?」蓦然打了个冷颤,脸色很难看的说
:「或者..邪龙复活了?」
「胡说!」倾城笑骂道:「别疑神疑鬼的,我们过去找找。」
邪龙尸体仍盘踞在雪原上,摩诃迦罗少女们却神秘的消失了,倾城开始还没当一回事
,以为在自己家里不太可能出事,直到找遍了所有可能的地方,却仍然不见她们的踪影,
才当真着急起来。
近千个大活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这件事也未免太离奇。
倾城思来想去,就只有邪龙的尸体还没检查过,于是带着蓦然来到邪龙尸体旁,顺着
黑洞洞的断颈钻了进去,感觉像是钻进了一个阴森森的山洞,脚下踩着邪龙的脏腑,血腥
气扑鼻而来,寂静的喉管里,任何细微的声音都显得格外清晰,倾城忍不住警告蓦然道:
「管好你的牙,不准哆嗦!」
「师父..我害怕..」话音未落,蓦然忽然指着前方叫道:「那是什么?」
倾城抬头望去,只见一团闪闪发亮的光环悬在前方不远处,在邪龙已经不再蠕动的胃
壁里,放射出扭曲不定的神秘光芒。
「是次元门!」蓦然肯定的说道:「我在虚空世界里见过,没想到被邪龙吞到肚子里
去了。」
「通往哪里?」
「原来是迷都,现在..我就不知道了。」「不管通到哪儿我们都必须进去,否则云萝
、凤箫她们就..」「快走吧,师父!救人如救火啊!」两人壮着胆子钻进次元门,朝着未
知的世界走去。
7 迷都之旅
倾城和蓦然从次元门里走进去,短促的眩晕过后,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引力,吸进了一
个圆形的大房间里。
房间里有很多人,正面对着各式各样的屏幕在工作着。
他们紧张的盯着各自面前的屏幕,手指在布满小方格子的面板上飞快的敲打着,头上
挂着样式奇特的帽子--一根弯曲的钢丝箍着脑袋,末端连着两个圆形的罩子,扣在耳朵
上,很像昆仑人冬天戴的耳罩,只是又多出了一根弯弯的圆头管子,横在嘴巴前方,他们
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通过这个管子,远处的伙伴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这里一切都太奇怪了,倾城怀疑自己在做梦。
他回头望次元门,发现自己刚才走出来的地方,是一个巨大的晶体显示屏,奇奇怪怪
的画面藏在里面,有风景也有人,就像镜子里面的倒影。
他在屏幕里看到女娲娘娘和云萝、凤箫,她们说的话也听得一清二楚,可是她们都变
成了扁平的图片,倾城伸手去摸,触到的却是冰冷光滑的平面。
「两位先生,欢迎来到浮空寺。」一个奇装异服的美丽女性走过来,微笑着向倾城点
头致意。
「你说什么?」倾城迷惑的望着她。他精通四神世界各种语言,却听不懂她的话。
「这里是中国浮空寺市,欢迎你们,来自梦网世界的客人。」
「师父,她是这里的主人。」蓦然倒是一点也不惊讶,悄声告诉倾城,我们来到迷都
啦。
女人听见他们自言自语,做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转身走开,不一会儿又回来,
手里拿着三部倾城刚才注意到的奇异帽子。
「把这个翻译耳机戴上,我们就可以通话了。」女人打着手势,教倾城戴耳机。
蓦然已经是第二次来这里,不用她教就熟练的戴好了耳机,又告诉倾城怎么使用这东
西。
女人冲着蓦然笑笑说:「小朋友,我们又见面了,还记得我吗?」
蓦然怪不好意思的说:「当然记得,上次我还错把你当成妖怪呢。」
屋子里的人听到这句话,都笑了起来,他们摘下耳机,围过来跟倾城、蓦然打招呼。
倾城这才知道,他们都是这个名叫「巴比伦中枢」的机构里的工作人员,而那位美丽
端庄的女人,就是他们的领袖,名叫楚君瑜。
「楚小姐似乎对我们的来访并不意外呢。」倾城说。
楚君瑜笑道:「以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我们已经见怪不怪了。」
旁边有人接道:「你们是从四神服务区来的吧?四神世界是我们『巴比伦中枢』最大
的虚拟世界,服务器经常超负荷运转,上次还冒出来一大群漂亮女孩呢。」
倾城听得两眼发直,心想,我是不是到了外星。楚君瑜笑着解释道:「把我们当成外
星人也可以,虽然对我们而言,你并不陌生。」倾城诧异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想法
?」心中暗想,这个女人看着不起眼,难道竟是个高手?楚君瑜指着自己面前的显示屏说
:「瞧,不管你想什么做什么,我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倾城好奇的望去,只见上面一
排排的刷着数据和曲线,根本看不出来是什么。
至此,他已经放弃了跟这些怪人沟通的可能,直接了当的问:「楚小姐,我并不打算
了解你们的世界,我来这里,只是想带回我的朋友。」
楚君瑜仍是笑容可掬,说道:「我们之间的确存在沟通障碍,不过这并不影响我们成
为朋友。摩诃迦罗族的姑
娘们的确在这里,她们一直受到很好的照顾,你可以放心。」「我现在可以见见她们
吗?」「当然可以,不过在此之前,你最好先去拜访四神区的服务器。你想知道的一切,
他都可以告诉你。」「那好吧。」倾城狐疑的想,服务器是何方高人?怎么从没有听说过
。
楚君瑜带着他们来到另一个房间,一台庞大的机器正安静的工作着,屏幕不断刷新,
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彩。「这就是那位服务器先生吗?」倾城恼火的问道:「我看他倒像
是个怪物。」楚君瑜掩口笑道:「等一下,很快你就能认出他来了。」
她捧起一只奇怪的机器,从上面抓起一支连着线、酷似哑铃的玩意儿,手指在机器键
盘上飞快敲打了几下,然后开始对着「哑铃」的一端说话。
蓦然拽拽倾城衣袖,悄声道:「这玩意叫电话机,可神了,能千里传音。」倾城耸耸
肩,悄声答道:「直接传音多容易,何必造这么复杂的机器。」楚君瑜放下电话,不一会
儿,就有几个工作人员送来了她要的投影仪,跟四神区服务器连接起来。楚君瑜打开开关
,投影仪把一道光打在雪白的墙壁上,一个黄色的光球慢慢呈现出来。「儿子!」光球「
呼」的一下跳了过来,拥抱倾城。「您是?」「我是你老爸啊!」「..你喝多了吧?」「
哎哟,儿子,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光球急得滴溜溜打转。楚君瑜笑着说:「忘了介绍,
这位就是四神区的主服务器--神.圣.平。」神.圣.平三个字一入耳,倾城顿时呆了
。
「老爸..真的是你?」他怎么也不能相信,已经去世多年的义父,竟然会变成这副样
子,难道这里是天堂,抑或是地狱?
「当然是我!儿子,你还好吧?」神.圣.平热情的笑道,光球上出现了一条的弧线
,看起来像个夸张的笑脸。
「还好,老爸,你看起来可不太好。」「我也好,就是模样不太好。」「是啊,你怎
么变得像个皮球?从前那个英俊潇洒的平先生到哪儿去了?」
「唉,儿子,说来倒楣,我不是喜欢在四神结交漂亮姑娘嘛!就这么点小嗜好,居然
被投诉,说我服务状态不稳定,冗长的信息过多,就因为这个,被迫修改了投影程序,变
成了眼下这副鬼样子。」
「我好像听不懂哎..」如果不是他的声音跟记忆中的神.圣.平同出一辙,倾城真不
敢相信他的身分。「这很正常,儿子,这里的一切对你来说,都是不可理解的存在,你干
脆就全忘掉吧。」
「我倒是想这样做,可是我得先带走云萝、凤箫她们。」倾城打定主意,往后再也不
来这个叫人头痛的鬼地方了。
「哦,那群姑娘跟小雷、小蓝在一起,小蓝想把她们训练成女战士,将来可以带回四
神作战。」「你是说雷烽和柯蓝?」「对,就是那两个小东西。呵呵,他们都很想你,迫
不及待要回四神呢。」「我可以见见他们吗?」「当然可以。」楚君瑜替神.圣.平答道
:「你们慢慢聊,我这就叫他们过来。」说着又去打电话。倾城望望她的背影,低声问神
.圣.平:「这女人是什么来路?」「楚小姐是巴比伦中枢的负责人,你最好对她恭敬些
。」两人又聊了几句,倾城忽然想起一件事,于是问道:「老爸,还记得须弥山宝藏吗?
我取走了山腹中的一半,
还有一半装在雷烽的无限口袋里,可惜后来被妖蛇吞了。」
神.圣.平笑道:「别担心,那个口袋跟你们一样,又掉回这里了。里面是一批火枪
,我算到你需要一支装备精良的军队,就提前准备好了。小蓝已经用它们武装摩诃迦罗族
少女,这些丫头很有射击天赋。」
倾城纳闷的说:「我从没有组建军队的打算啊!」
「将来会有的。」神.圣.平神秘的笑道:「等你回了朱雀,就用得着她们了。」
「这是一个预言吗?」
「可以这样理解,对我而言,四神的未来就是我体内一批等候执行的程序,对你来说
,它们就是预言。」
「我想知道的更多。」
「你会的,儿子,但不是现在。」
倾城还想追问,房间里忽然响起一个声音道:「紧急通知、紧急通知,各区服务器请
注意、各区服务器请注意,请速到资源服务站更新版本..」
「儿子,我得走了!」神.圣.平急匆匆的跳回墙壁上。
「可是我还有很多话要说啊..」倾城徒劳的喊道。
「很快就会再见面的,儿子,我会去须弥山找你的--」说完这句话,神.圣.平的
身影就淡出了投影画面。
倾城无奈的叹了口气,对蓦然说:「这里的一切都太奇怪了,我们还是快点回去吧。
」
蓦然点头同意,就在这时,门外走来了一对男女,正是阔别多年的雷烽和柯蓝。
在一个陌生的国度,与多年不见的老友重逢,尽管倾城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雷烽、
柯蓝出现时,他还是惊喜的失去了语言,三个人仿佛做梦一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一切尽在不言中..等他慢慢平静下来,雷烽、柯蓝已经拉着他的手说了很多话。雷烽
说起了当年与龙之介、无痕月最后一次会面的经历。
原本几乎反目成仇的好朋友,在最后达成了默契,龙之介也好、无痕月也好,包括柯
蓝和他,都不再参与帝国的战争。
当倾城与春江水月决裂的消息传出后,无痕月已经返回白虎,在他给雷烽的信中说春
江水月不仅奴役着帝国,更把瘟疫般的灾难散布到了全世界,凡是热爱自由的人都不愿意
再忍受她的暴政。
无痕月坚信,倾城总有一天会回朱雀收拾山河,在此之前,他将在白虎经营出一番事
业,为倾城将来东山再起积蓄财力。
柯蓝了解到,龙之介这些年一直在替魔域工作,然而只要倾城回去,他必定不顾一切
的前去襄助。
当年得知倾城离开帝都的消息后,她和雷烽商量了一下,决定返回迷都,跟随神.圣
.平学习本领,将来回到帝国替破戒那伽、欧姆.培基等一群好友报仇雪恨。而且同在昆
仑,也便于联络倾城,想不到今天真的见面了。
说到这里,雷烽眼中闪过了一丝仇恨。
他多年来苦心钻研魔法,心里只有一个假想敌,那就是帝国的时空术师--银河.朱
里奥。
「真的要回去吗?」倾城的心情很矛盾。
柯蓝见他犹疑不定,便鼓励道:「叶子,我知道你对权力地位不感兴趣,可是你不能
够袖手旁观。你知道帝国百姓现在过得是什么日子吗?春江水月像魔鬼似地折磨帝国子民
,恨不能把他们最后一滴血也吸干。你可以在世外桃源当你的活神仙,可是你别忘了当年
对我父亲许下的诺言!」
倾城叹道:「小蓝,你的话让我很难过,我一向把宇明公当成父亲,这么多年来他的
遗言我时时刻刻铭记心头,可是,你当真以为报仇可以解决一切吗?宇明公想要的,并不
是一个名叫叶倾城的新皇帝。」
「他要的,是一个给天地立心为万世开太平的男子汉!」柯蓝含泪道:「天香君阁下
,帝国的人在呼唤你的名字,你的耳朵聋了吗?你的眼睛瞎了吗?你的脑子里有太多太多
的疑问,可是你的冥想,能使可怜的帝国百姓得到粮食和土地吗?能得到一点幸福的影子
吗?
「朱雀、玄武和白虎的义师已经开始行动,他们在为了一个梦想流血牺牲,我们的天
香君阁下又做了什么?你放弃了你的威信与力量,就等于变相支持暴君的暴行,你太自私
了!」
「小蓝!」雷烽阻止了泪眼娑娑的柯蓝道:「别再为难叶子了,男人事你不懂啦!」
柯蓝只是冷笑,擦了擦泪眼,高傲的说:「一个只会逃避的男人,不配做我的朋友!
你不去解决春江水月,就永远解决不了自己的心结!」
倾城再也忍不住了,痛苦的说:「我解决不了自己的心结,又怎能去解救别人呢!」
柯蓝大步走到他面前,指着他的鼻子说:「我真不懂你们男人的心怎会这样复杂,这
么点破事就逼得你死去活来?你在这雪山里冥思苦想一辈子,也永远不会懂得她的心!」
倾城反问道:「那么你又懂了什么?」
柯蓝冷笑道:「我当然懂,女人的心事只有女人懂。春江水月像个魔鬼似的疯狂杀戮
,正是因为你的不辞而别。」
倾城苦笑道:「假如是这个,你就不要再说了。」
柯蓝打断他的话:「闭嘴!让我说完。」
「小蓝,你真的让我大吃一惊。」
「是啊!」雷烽笑着附和道:「这还是小蓝吗?我们是不是认错人了。」
柯蓝得意的说道:「你们这些男人都自以为聪明绝顶,眼睛里容不下女人的智慧。就
拿你和春江水月来说,不就是恋人吵架翻脸吗?吵架是你们俩的事,何必拉上全世界的人
受苦呢?春江水月何尝不懂得治国安邦之道,她这样逆天而行,分明就是自暴自弃。」
「那我该如何?回去负荆请罪吗?」
柯蓝摇头笑道:「错了!你要先征服她的帝国,然而再向她请罪。」
倾城、雷烽先是相视愕然,然后又不约而同的大笑起来。
柯蓝气急败坏的嚷道:「你们就知道笑话人!」
雷烽忍笑道:「好了,小蓝,我没有笑话你,叶子也没有..你是真的聪明。」
柯蓝狐疑的说:「真的是这样吗?为什么你们笑得这样诡异!」转眼间又粲然笑道:
「不管真的假的,你总算夸我一次了。」
倾城见他二人情真意笃,心中倍感酸涩,强打精神笑道:「听小蓝一席话,胜读十年
书。给我一点时间考虑,也许真的该出山了。」
又聊了片刻,倾城想起失踪的摩诃迦罗少女,便问雷烽、柯蓝是否知道她们的下落。
两人相视而笑,当下带倾城去了巴比伦中枢的地下训练场。
摩诃迦罗族姑娘们都换上了迷都人的装扮,正在地下训练场里练习射击和击剑。
见到倾城来到,齐声叫主人,个个笑语如花,对雷烽、柯蓝居然以师父相称,十分的
恭敬。
妖蛇吞了次元门,之后又吞了背包,背包通过次元门,重新回到雷烽、柯蓝那里。
之后摩诃迦罗族少女收拾妖蛇的残骸,在剖开蛇尸时发现了次元门,出于好奇,她们
当中胆子最大的几个,从次元门中走了进去。
其他人等了很久不见她回来,就一同进去搭救,哪知也是一去不复返,余下的摩诃迦
罗族少女更加好奇,也都进了次元门到达了「迷都」。
近千位美少女受到了浮空寺当局的热情招待,甚至给当地带来了一些小小的混乱,巴
比伦中枢的负责人排遣雷烽、柯蓝招待来自四神的客人,而这两位不称职的导游,却在平
先生的指使下,把这群不请自来的学生送到地下射击训练场。
被超级火枪武装起来的摩诃迦罗女战士们,开始在雷烽的训练下学习射击,她们由冰
雪和美玉造就的身体和精神,对掌握这门难度极高的技艺,有着无与伦比的天赋,很快就
成了足以跟浮空寺特警媲美的神枪手。
这一切听起来像个匪夷所思的玩笑,然而柯蓝和雷烽却严肃的执行了。
他们告诉倾城,摩诃迦罗族少女,必须接受一年的训练,他日倾城回朱雀,她们将是
一支锐不可当的精兵。
提到回朱雀,倾城不免有些心绪不宁,只想回去想个清楚。于是雷烽、柯蓝请来楚君
瑜,托她送倾城、蓦然回四神世界。
倾城问她是不是要由原路返回。楚君瑜摇头笑道:「那样会把显示器撞碎。戴上耳机
,我送你们回去。」两人戴上耳机,只见楚君瑜从四神服务器「神.圣.平」中接出了两
根数据线,插在耳机上。
「准备好了吗?」
见倾城、蓦然点了头,她立刻在键盘上敲了一下。
倾城和蓦然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身体骤然热了起来,仿佛肉体不复存在,化作了光
能的洪流,沿着一条看不见的通道奔腾流淌..等到他们恢复神志,两人已经回到了白雪皑
皑的须弥山。
8 神剑补天
一二八年,春暖花开之日,一只圆滚滚的光球出现在雪原上,一直滚到娲皇仙境。在
他身后,还有一个穿着厚棉衣的小姑娘紧追不舍,口中不停的嚷道:「平先生,等等小迦
,小迦跑不动啦--」
山风送来了圆球的答复:「小迦,我也不想跑那么快,可是..我停不下来啊!」
「砰」的一声,圆球撞在娲皇仙境的石碑上,重重的弹了起来,随即又落回雪地上,
砸出了一个大坑。
小迦气喘吁吁的追上来,汗湿的小脸蛋好似红苹果般,她道:「平先生,您还活着吗
?」
「咳、咳..放心,孩子,我还有精神得很呢。」
圆球爬了起来(准确的说是打了个滚),大声喊道:「儿子!你爸爸来了,快出来迎
接啊--」
两条白影闪出洞门,雪亮的宝剑架在神.圣.平身上。
「何方妖孽!胆敢擅闯神山,不要命了吗?」云萝怒喝道。
「哎哎,小姑娘,不要动手动脚嘛,我是你们娘娘的老朋友神.圣.平。」
「呀呀个呸!你是神.圣.平?」凤箫啐道:「我还是春江水月呢!」
「咦?真要那样,你就是我闺女--」
「我是你姑奶奶!」凤箫勃然大怒,恶狠狠的在圆球上戳了一剑。
「住手!」女娲闪身拦住凤箫,寒着脸道:「平先生是贵客,怎么可以没大没小的乱
来。」
「他..真的是平先生?」凤箫脸一红,讪讪的问道:「可..可是他长得像个妖怪。」
「是啊,我也正觉得奇怪呢。」女娲转身笑问道:「平先生,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咳咳,别提了,俗话说的好,骂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老朋友啊,先让我进你的
老鼠洞歇歇吧。唉,这一路可把我累惨了。」
「怎会如此辛苦?对你来说,时空旅行应该是家常便饭吧。」
「还不都是因为这小姑娘。」神.圣.平哀叹道:「俺在路上腾云驾雾舒服得很呢,
不料被这小烦人精逮住,不知怎么就看出我要到昆仑来,非逼着我带她一起走。带她一个
人也就罢了,好家伙!丫头身后还跟着一整支兵团!差点没把我这条老命累垮了!」
原来是小迦路上遇见御风飞行的神.圣.平,不知怎地就把他认出来了,爬到一棵大
树上挥舞手帕,叫他下来带自己去昆仑。
「真是这样吗?」倾城狐疑的问小迦。
神.圣.平的话过于离奇,又有骗他的前科,难怪倾城不相信。
「嗯!就是这样!」小迦认真的点了下头。点漆明眸一瞬不移的望着倾城,仿佛要在
这片刻的凝视中,收获她播种了五载的思念。
「好吧,老头..既然小迦也这么说,我就勉强相信你一回。」倾城勉为其难的说。
「儿子,你已经很久不叫我爹了。」那团叫做神.圣.平的光球里出现了两枚黑枣似
的圆眼睛,可怜巴巴的望着倾城。
「老爸..你真的很烦哎!」对倾城来说,跟神.圣.平对话,是对耐心极限的考验。
「唉,儿子,你说出这种话,真叫我伤心,看来,往后我是管不了你了。」
「喂,说什么呢?不负责任的你从来没有管过我吧?装死这种无耻的行径,你都干得
出来,叫人实在难以相信,你真是那位缔造新世界的大贤者。」
「没有什么比创世更吃力不讨好的工作了,儿子,我的时间不多了,咱们还是说点正
经的吧。」
「好主意。」
「嗯!」神.圣.平「滚」到倾城跟前,他从光球里伸出了一只虚拟的手掌,搭在倾
城肩上,正色的说:「儿子,山上怎么没有漂亮姑娘啊?」
「..看来我们对正经的理解,根本不再同一个星球上啊。」
「别这么说,儿子,你真的很像我,特别是头脑和脾气,这是不容否认的事实。」
「是啊,当真如此的话,我可有的难过了。」
「唉,我多么怀念拥有人类身体的日子啊,那样我就可以拥抱我可怜的儿子,像其他
堂堂正正的父亲那样,给你勇气和友情。可是天道修行毁了我的肉身,用这么一副滑稽的
形象出现在你面前,也没有办法得到你的尊敬了。作为一个父亲,我想没有比这更叫人难
过的事了。」
笃、笃、笃,一阵敲门声。
「真抱歉,打扰你们了。」女娲捧着茶盘走进来,把亲手制作的点心一样一样摆在桌
上。随后便盘坐在倾城身旁,双手交叉放在膝上,笑容温柔而甜美。
女娲羞笑道:「请慢用。」
「好主意,可是我没有手,劳驾上师递过来行吗?」神.圣.平那两个黑枣似的眼洞
里闪闪发亮,一副满怀期待的样子。
「那--好吧..」女娲苦笑着把点心喂进他嘴巴里。「老爸!」倾城忽然拦住女娲,
诡笑道:「想吃点心不是还有儿子孝顺嘛,怎么可以辛苦上师娘娘呢。」「呃..儿子,你
真行..」神.圣.平恨恨的说。「那就不打扰了。」女娲起身笑道:「我去跟小迦姑娘聊
聊,你们慢慢谈。」说罢便退出了房间。她前脚刚走,倾城立刻抓起一盘点心,冲着神.
圣.平阴笑道:「来吧,老头,吃点心!」「唔..不要!」神.圣.平怪叫一声,转身飞
滚。倾城追上去一脚踩住,大把大把的抓起点心,往他嘴里塞。「呜呜呜..儿子,你真不
是东西!」痛苦的打着嗝,神.圣.平抱怨道。「谁叫你图谋调戏上师,看我不踩扁你!
」
「你冤枉我了,儿子,她是我们的老朋友,难道开个玩笑也不行?你这样残忍的殴打
我,哪里还当我是你爹..」
倾城笑道:「你跟娘娘可以成为多年的知交,难道我们多年父子成了兄弟不好吗?你
过去教育我不拘小节,现在怎么反倒迂腐起来了。」
神.圣.平无话可说,哀叹道:「我老糊涂了,往后也不敢再教育你,还是让上师来
当你的导师吧。她这个人傻傻的没什么心计,温柔美丽又大方,做我儿媳妇吃亏了点,可
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有便宜不占是傻瓜啊!
「等一会我就去替你求婚,我看你们两个有情有义,她不会拒绝的..只是往后她成了
我儿媳,限制级玩笑也开不得,世上又少了一种乐趣。」他滔滔不绝的说了许多,倾城却
不惊也不恼,笑吟吟的听他说完,转身就走。
「儿子!你去哪儿?」
「我去找把菜刀,切了你这个大西瓜!」
「儿子!不要啊..多年父子成兄弟,为兄弟两肋插刀..你总不能插兄弟两刀?」
「那就别再胡闹!」
「唔..好吧,既然你不喜欢上师,那就跟小迦姑娘好好相处吧。」
倾城回头好奇的打量着他,忽然问道:「你为什么突然对做媒感兴趣了?」
「因为你二十好几了还是光棍儿一条,我的儿,爸爸简直看不下去了!你是我儿子,
小迦姑娘对我来说也有着女儿般的感情,你们能够结合的话,我这个做父亲的就死而无憾
了。」
「就没有别的阴谋?」倾城能够明白神.圣.平的心情,可是他不愿意往那种哀伤的
方向想。
「儿子,你必须记住,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两条无可争辩的真理。」神.圣.平正
色的说道:「第一,我其实是个好人。」
「..我对你的真理没兴趣。」
「先别走!让我说完!」神.圣.平像只皮球那样蹦蹦跳跳的追在倾城身后说:「第
二条真理就是,你跟小迦姑娘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可是春江水月呢?」倾城伤心的想道:「老头一点也不记得他还有个亲生女儿了。
」
晚饭后,小迦、倾城、女娲、神.圣.平围炉而坐,五年不见,小迦成熟了许多,可
是当她深情的望着倾城时,还是那样的乖巧温顺。
「就是这样,皇帝陛下想统一全世界,我离开的时候,她已经征服了白虎,击败了玄
武的雷帝,正打算制造远征昆仑的大战舰呢!」小迦竭尽全力使用并不熟练的人类语言和
词汇,把帝国的状况解说了一遍。
离开帝国五年多了,倾城对昔日的第二故乡已经一无所知,然而灵魂与远方的纽带并
没有被时间之剑斩断。
在小迦简单的话语中,倾城重新拉近了与帝国的距离。
他不难想象出春江水月驱使着庞大的军团,发动了一场又一场何等惨烈的战争。
柯蓝、雷烽说得没错,春江水月已经彻底迷失了自我,沦为战争机器,假如没人阻止
,她迟早会在这条杀戮的不归路上毁灭自己。
「我应该回朱雀吗?」倾城真心诚意的请教神.圣.平。
尽管平时两人没大没小的,在关键问题上,倾城对这位睿智的义父,一向是言听计从
。
神.圣.平一改方才的滑稽口气,语重心长的说:「儿子,这个问题,要由你自己来
回答。我所能提供给你的,只是一点点经验而已。」
「平先生似乎有难言之隐。」冰雪聪明的女娲,已然洞悉了老朋友的心事。
苦笑了一声,神.圣.平幽幽的说:「上师恐怕也有同样的心事吧,否则又何必未雨
绸缪炼石补天呢。」
女娲叹道:「我的智慧,只允许我了解自己应该对未来做什么,却看不见未来会发生
什么。平先生的智慧百倍于我,想必对此已经心知肚明了。」
神.圣.平沉默半晌,忽然高声吟道:「明镜造方舟,神龙化北辰,娲皇补天阙,圣
平断古今。这道预言,我们已经背负了千万年,如今神龙巴哈姆特已经完成了他的工作,
阴阳明镜想必也早已开始为那一天做准备。
「上师您炼丹多年,只为『补天阙』一句,这些年来,往来古今的次元裂隙,我也关
闭了十之八九。只要这四件事完成,天上的神国和人间的乐土,都将会成为现实。」
倾城用心记下那四句预言,迷惑的问道:「巴哈姆特化身为北斗星,是为了证明神死
后能够以星辰的方式在天界存在,这我是知道的。可是方舟是什么?补天是怎么回事?次
元裂隙又是怎么回事?」
女娲笑道:「不要问我们,你这个神王必须自己去寻找答案。」她的笑容神秘而伤感
,笑得倾城心痛了。
倾城叹道:「我连怎么做人都不懂,以后又怎么懂得做神呢。」
「所谓不是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你拘泥于人的思考模式,就永远也不会超
出人的限度。」神.圣.平忽然站起身来,原本以光球形态存在的身体变成了人形。他走
到倾城面前,伸出右手,按在他头上。
倾城吃惊的抬起头,透过神.圣.平光芒四射的身体,他看到了未来的方向。
「作为神之王的你,不需要去解决人类的问题,你的工作是对人世间的生灵做出三个
保证。
「你给他们出生的机会,给他们生活的希望,万物将在生命之蓝的祝福下,走向各自
的人生道路,他们可能会浑浑噩噩的过一辈子,也可能会毕生冥思苦想,追寻一个问题的
答案。然而在他们离开这个世界以前,他们每个人的生命里,都充满了无限的可能,你所
不能解答的问题,人类可以自行解答,因为只要有希望,蓝色的希望,一切就都可能。
「你给他们生存的保证,给他们安全的世界,万物将在守护之红的保佑下,获得肉体
与思想的成熟,他们可能会生存在险恶的环境里,也可能步步危机,周遭天敌环伺,然而
世界对于他们而言是安全的,比起人祸酿成的灾难,天灾微不足道,即便全世界都黑白颠
倒,至少还有正义的神。
「你给他们死亡的权利,给他们永恒的休息,万物将在毁灭之银的怀抱里,结束辉煌
或平庸的一生,他们可能对自己的生活很满意,也可能对生存失去了勇气,众神离开了大
地,王侯和乞丐在毁灭之银面前一视同仁,死神的镰刀切断了今生,人们在来世里重新出
生。
「如你所见,银最后又成了蓝,万物花开,无限轮回。就在这永不止息的三色轮下,
你以神王之名举起右手,给全宇宙带来了第一推动力,它的名字叫命运。」
「我明白了..」倾城缓缓闭上眼睛,让思维伸展到无垠的虚空中去,他似乎看到了什
么,却没法真正明白其中的意义。
一切征兆,都指向了朱雀。他看见红色彗星扫过万里之外的三塔之都,最后的杀戮与
劫难,将在世界末日前疯狂上演,他必须回去赶赴世界末日的约会,救赎还是毁灭,三年
后的今天就是最后的审判日,他的时间不多了。
在神.圣.平、女娲、小迦关切的目光下,神之王睁开了眼睛,他坚定的宣告:「我
要回去,为那场结束一切战争的战争而战!」
「你终于明白了。」神.圣.平笑道:「我已经没有可以教你的了,从今以后,你就
好自为之吧。」
话音方落,千百道刺目的光华从神.圣.平身体中抽离出来,射向四面八方,当光芒
散尽,室内已经不见了他的踪迹。
「平先生走了吗?」小迦诧异的问道。
微微一笑,倾城告诉她:「平先生从没有来过。」
「娘娘,我就要走了,你会难过吗?」
「会的,我的小叶子就要走了,怎能不难过呢。」女娲强颜一笑,幽幽的说:「可是
又有什么法子呢?我早就知道你会走,你的人回来了,可是你的心一直留在朱雀,留在春
江水月那里。」
倾城潸然泪下,低声道:「娘娘..跟我一起去朱雀好吗?」
「唉,我多想答应啊..」女娲偏着头,脸上现出了既俏皮又伤感的表情道:「我差一
点就答应了,可是不行,我必须留在这里,等候天塌的那一天。」
「可是天并没有塌呀!」倾城含泪喊道:「为什么你们都盼着它塌下来呢?这到底是
预言还是诅咒?」
女娲把他拥入怀中,温柔而坚定的说:「天总会塌的,我们谁也逃不了。全世界的人
都是我的孩子,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灭亡,假如世人都不愿意背负这劫数难逃的末日,
就让我来承受吧。」
倾城打了个寒颤,生命女神的伟大情操震撼了他的灵魂,源自宿命的悲悯在他心里流
淌,他惭愧的发现自己是如此的自私可耻,一种全新的生活理念在他的心中成型,这是红
尘内外走过一遭之后的沉淀,是见山还是山的情怀。
「娘娘,我明白了..」倾城抬起泪眼,面带微笑说道。
女娲宽慰的笑了,沉吟半晌后说道:「你这次下山,我只担心一件事,就是天藏老祖
之死,恐怕会给你惹来麻烦。」
倾城冷笑道:「难道我还怕麻烦吗?活腻了的尽管来好了。」
女娲摇头道:「话也不能这么说。虽说你已经参悟了天道,但毕竟天外有天,六道神
通各有所长,天道未必是魁首,世间难保没有你的对手。」
倾城问道:「除了娘娘和平先生,难道世间还有六道神通内的人物吗?」
女娲笑道:「你怎么忘了阴阳明镜?她亦是天道中人呢。还有春江水月,我虽未亲见
她的实力,想来不外是阿修罗道、地狱道的神通。
「你这次下山,一定要去白虎大陆寻找最后一件神器,那里是魔域的大本营,下三道
的魔兽、鬼怪屡见不鲜,不可不防。至于人间道的大乘剑神,精通者亦大有人在。」
倾城点头道:「玄武的龙骑将绯云和楠.帝释天,都是掌握了大乘剑神的高手,但与
我的三昧真火剑相比,还要差上少许。」
女娲笑道:「三昧真火剑差不多是最强的人间道剑技了,即便是等闲的天道中人也当
不起,据我所知,昆仑还有一位天道高手,而且是敌非友。」
倾城道:「娘娘说的,可是御剑通天宗的掌教道魔神君?」
女娲点头道:「你杀了他的师弟,就等于得罪了御剑通天宗,道魔神君不敢上山来找
女娲报仇,难保将来不去寻你的晦气。我年轻的时候有一口神剑,威力远在飞星、断流之
上,待我重新打磨一番再传你用法,有神剑在手,道魔神君将不堪一击。」说罢带着倾城
下山,从一处雪原上眺望圣母之水峰。
女娲指着圣母之水峰问倾城:「你看这山峰像什么?」
倾城思索了片刻,答道:「像是一把倒插的剑。」
女娲点头道:「十万年前,这山真的是一把神剑,它的名字叫做补天。」「补天神剑
?」倾城心头巨震,万万想不到早已成为传说的世上第一神兵,竟然化成了山峰。女娲念
念有词,面对圣母之水峰伸手虚推,惊天动地的轰鸣声里,世上最雄伟高大的山峰倒下了
!圣母之水峰横躺在雪原上,恍若一个古老的巨人,它的倒下使天空骤然开阔,同时也给
大地添了一根肋骨。女娲借来了整套铸剑的工具。世界上最雄伟高大的山峰投进了炉膛,
立即被旗帜般摇动的火苗所包围,等候淬火的水,被翻越山岭射来的阳光染成了金色。盯
着山峰在炉火中变红变软,倾城的心也要融化了。女娲高高举起雷神之锤,第一声锻打声
响起时,太阳特别明亮,天空格外湛蓝,东方响起了雄鸡的鸣唱,全世界的钟一同敲响,
在这遍及都市与洪荒的共鸣里,女娲的铸剑炉成了宇宙的心脏。
锻打声再次响起,六道众生顶礼膜拜,古往今来的一切神灵伟力,都跪倒在铸剑炉之
前。
东方走来了金、木、水、火、土,它们在昆仑大地上游荡了亿万年,而今它们攀上天
空,在云层里窥伺着神剑的花火与光影。
西方走来了水、气、火、土、爱与冲突,它们生于古老的海岸城邦,而今它们渡海而
来,带着哲人的睿智与优雅,跳进火炉翩翩起舞。
第三声锻打声响起时,女娲手下,已经初步出现了一把剑的模样。
雷公收回了它的锤与砧,火神的大鼎吶喊着冲下山去,把广阔的草原烧成荒漠,它在
荒漠中心驻足,持续燃烧了一万年,它甚至博得了一个美名叫做--火焰山。
大气精灵的狂欢燃烧了乌云,它们的舞姿在天空印下瞬间即逝的闪电,它们的歌声成
了轰轰雷鸣,最后一个炸雷就在头顶爆响,神剑终于成形。
生命女神筋疲力尽,手一抖,通红的刀子就整个落在淬火的水里了,浓浓的水雾升腾
起来,从此世上所有的山都拦腰披上了雾霭,不轻易展示其真面目。
水雾遮住了倾城的眼睛,他摸索着抓住了女娲的纤手,神剑夺走了她的力气和精神,
倾城心疼的攥着她的小手,感觉像是攥着一块冰。
水雾凝成了云,然后化成了雨,雨过天晴,一弯艳丽的彩虹横跨穹苍。
出水的神剑通体闪亮光彩夺目,使倾城怀疑在那亮到极点的白刃上,涂抹了一种特别
的蓝彩。
倾城拥抱着女娲跪在融化的雪原上,陷进冰层的膝盖瑟瑟发抖,他们冲着彩虹,共同
托起了刚刚出世的神剑,亮丽冷艳的白刃上映出了虹彩、朝阳和两双流泪的眼睛。
他们在神剑面前失去了语言与思考的能力,心里充满了肉体对金属、生灵对死亡的敬
畏。
最后,太阳下山了,晚霞吞没了彩虹,神剑身上的彩虹却没有消失,成了永恒的纹章
。
接下来的几天里,女娲细细地打造出刃口,用珍藏的龙角做了刀把,又镇上一颗美丽
的彩石,最后用妖蛇身上最柔软娇嫩的皮肤制成了剑鞘。
倾城神采飞扬的接过剑,一扬手,彩虹出鞘,万里云层被一剑斩断,露出了湛蓝的天
,剑痕倒映在大地上,变成了一道深渊。
女娲咬破了中指,在神剑上滴下了神之血。
她祝福神剑,同时也诅咒了它。
她祝福神剑可以救活一切为它所杀的天道、阿修罗道、地狱道、饿鬼道、畜生道生灵
,然而它却不可以伤害人,否则,它将会在染上人类之血的一刻变回山峰。
当倾城从女娲手中接过补天神剑,他的眼睛被剑上的虹彩刺痛了,瞳孔中的生命之蓝
成了第一个祭剑者,从此融入他的灵魂。
倾城的眼睛里,再也看不到其他颜色,除了来自祖先的漆黑。
倾城把神剑挂在腰带上,感觉就像挂上了故乡。
下山的日子终于到了,倾城带着小迦去拜别女娲。
铸剑耗尽了女娲的力量,自从圣母之水峰倒掉以后,她就独自躲在一处冰窟里闭关修
行,不许任何人打扰。
得知倾城要走了,才破例准他道别,还特意叫他带上小迦,说是有事交代。
女娲的召见让小迦既兴奋又不安,她一路上心神不宁,像一只初次滑冰的树袋熊似的
不停的摔跟斗,后来干脆坐在冰窟里不起来了,哭丧着脸说:「怎么办、怎么办!一想到
要去见她,我就紧张的不会走路啦。」
「怕什么?娘娘又不会吃了你!」
「但她是你的娘娘啊,要是她不喜欢我怎么办?主人啊,你想想,她要是对你说,小
迦是个坏女孩,不准你留她在身边,那你可怎么办?所以啊,我这两条腿都发软..」
倾城笑道:「怎么会呢,你又乖又笨又漂亮可爱,娘娘一定喜欢你。」
「那更惨啊!」小迦嚷道:「她要是说:『嗯!这姑娘又乖又笨又漂亮可爱,我很喜
欢,倾城啊,你就自己回朱雀,把她留在这里陪我吧!』那你答应还是不答应?惨了惨了
!嗳,我这腿,站不起来了..」
「好啦好啦,丑媳妇总要见公婆,你再不听话,我就真的不要你了。」
「哎!我的腿好像又不软了!」小迦挣扎着想站起来,不料却又摔倒,痛得小脸发白
。
倾城微微一笑,在她跟前蹲下说:「快上来吧,小笨蛋,我背你。」
小迦摇头道:「主人怎么可以背丫鬟,会折寿的。」
倾城佯怒道:「啰嗦什么!不然换你背我?」
「哦!遵命!」小迦乖乖的趴在他背上,娇憨的笑道:「我忽然又不害怕了。」
两人穿越冻结千万年的冰川,来到了女娲修行的冰窟,隔着厚厚的冰层,他们像以往
那样深情的凝望着彼此。
女娲语重心长的说:「你这次下山,我有三件事交代。第一,去白虎洲找回最后一件
圣器,揭开四神魔导圣器之谜,这件事关系到神国奠基与人类命运,绝对不可等闲视之。
「第二,蓦然是个好孩子,将来可以继承你的衣钵,但有一点我很不放心。他学了冰
魄玉魂功,寒戾之气伤了七情六欲,淡泊老成是好事,可是终非少年的本色,你现在任他
顺其自然不加督导,万一年纪轻轻便存有出世的念头,毕竟不合天理人伦。
「你这次带他下山,要留心物色一些天资聪颖心地善良的好孩子悉心培植,一来神国
奠基需要他们出力,二来也可以给蓦然找些朋友、玩伴,小孩子过于孤僻,绝对不是好事
。
「第三,小迦姑娘蕙质兰心才貌双全,可以为贤内助,你必需好好待她。索性今日我
就作主,替你们定下姻缘,不管你是否还有别的什么女人,谁也不准越过她的名分..」
「娘娘!小迦她跟我..」
「你不准不高兴,我不是不讲理的,这里头的缘故现在你不懂,将来就会晓得我的苦
心了。」说罢微微一笑,饱含深意的望了小迦一眼,问道:「小迦,这第三件事,你愿意
吗?」
小迦深深埋下头去,低声道:「娘娘费心了,可是..此事不成的,除非..」
女娲摇头笑道:「除非怎样,你我心照不宣,不必再说。既然定下了婚约,我本该送
你一件聘礼,可惜身边没有贵重之物,这件霞帔名叫『梦幻天罗』,是我年轻时候最喜爱
的衣裳,我曾梦想着穿上它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可惜阴错阳差,我已永远失去了他,现在
我希望你能替我披上它,等到你们结婚的时候也穿着它,替我..嫁给他..」最后三个字说
得很轻,倾城听不到。
小迦接过梦幻天罗,珍重的点了点头。
倾城看看小迦,又望望女娲,狐疑的问道:「你们两个都知道了,可是我还蒙在鼓里
..这不公平!」
女娲白了他一眼,悠悠的说道:「你就先蒙着吧。」
倾城悻悻的说:「娘娘不说,小迦总不会瞒我的,是不是,小迦?」
小迦吐吐舌头,学着女娲的神态说:「你就先蒙着吧!」
倾城又好气又好笑,向女娲抱怨道:「娘娘欺负我也就罢了,怎么可以唆使小迦耍赖
呢,你会把她教坏的。」
女娲也笑道:「可怜的小叶子,女人的心事只有女人懂,你就别枉费心机了。小迦若
不是有大智慧大决断的人,就不会来昆仑找你了。往后你遇事要多向她请教,保证无往不
利。」
倾城越听越糊涂,索性坐在小迦面前、像不认识她一样的打量起来,小迦也偏着头瞪
着他,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几乎看不到眼白,天真纯净的叫人不敢正视,哪有一丝心机的影
子?倾城好半晌才呻吟道:「原来大智若愚,就是这个样子的呀。」
「是呀!是呀!就是这个样子的啦!」小迦用力点头。
「假如没有别的事,你们这就下山吧。」女娲道。
倾城略一沉吟,沉声道:「小迦,你先出去,我还有话跟娘娘说。」
望着小迦远去的身影,倾城脸上现出了犹豫不决的表情。
女娲看穿了他的心思,开口问道:「你是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吧?」
倾城默默点了下头,问道:「我必须知道。」
「是啊..差不多到时候了。」女娲的嗓音里透着忧伤。
「娘娘,我父亲到底是谁?」
女娲摇头道:「你是宇宙中独一无二的种子,是最原始的生命,没有父亲。」
倾城深深叹了口气,说出了长久以来一直梗在心头的疑问:「那么母亲呢?娘娘,即
便我是一颗种子,也需要母亲的孕育才会出生..你就是我的母亲吧?」
他早就怀疑自己是娲皇上师所生,可是直到今天才敢开口问,他不敢追寻真相,因为
事实很可能毁掉他们之间既有的关系,把两个人都推入罪恶的深渊。
然而他还是问了,因为他预感到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是的,儿子。」女娲微微一笑,阖上眼睛,缓缓沉入冰层。
倾城看着她消失在黑暗深处,生平第一次感到有种东西从生命里消失,而且再也不会
出现了。
倾城带着小迦和蓦然离开雪山,来到昆仑最大的港口。
一艘悬挂着迦楼罗军旗的战舰正在等候着他们。
这是神.圣.平送给雷烽、柯蓝的宝船「千里一叶舟」,看起来并不很大,却足以容
纳一万名乘客。
降魔军战士列队迎接阔别了多年的主人,廿八暗天使英姿依旧,冰窟中的长眠,使他
们的生命停滞了三年,当倾城出现时,不合时宜的欢呼声响彻了海港。
摩诃迦罗族的女战士也出现在同一艘船上,她们已经习惯了外面世界的生活和装扮,
清一色的白色软甲,纤细的腰肢上挂着宝剑和火枪,显得威风凛凛。
柯蓝左手挽着云萝,右手拉着凤箫,笑咪咪迎上前来,一身华美的女式铠甲,使少女
们曼妙的身材更显得秾纤合度,倾城险些认不出她们了。
「嗨,老朋友,别来无恙。」雷烽倚着桅杆,摘下眼镜,阳光般灿烂的笑容温暖了倾
城的心。
战舰离开海港,披着绯红的朝霞,驶向大海的彼方。
船长室里,倾城、雷烽、柯蓝、小迦、蓦然围在会议桌前讨论航程。
「不直接回帝国吗?」蓦然好奇的问。
「当然不。」柯蓝解释道:「我们一大票人在百灵港登陆,不被帝国军当成造反的海
贼才怪!」
「可是..可是,我们不就是要造春江水月的反嘛。」小迦眨着黑宝石似的眸子,娇憨
的问道。
柯蓝笑道:「那也不能傻兮兮的送上门去让她打呀!我们现在实力不足,不能跟帝国
硬碰硬,敌强我弱,敌明我暗,过早暴露实力只会自取灭亡,不如避强就弱,在距离帝国
势力鞭长莫及的地方发展壮大,一旦时机成熟再反攻帝国,到那时,就胜券在握了。」
倾城笑问道:「你认为我们应该去哪里发展势力?」
「问的好!」柯蓝自信的说道:「魔皇横征暴敛,闹得天下民不聊生,尤以白虎最甚
,民变连连,正是集结反帝国力量的好去处。」
雷烽也点头道:「易水寒已经在凤凰城建立了反帝国武装,拥立春江无心为女王,与
魔皇交战多年,一直屹立不倒,实力雄厚。如果与凤凰城结盟,我们在白虎的生存空间就
会扩大许多。」
倾城听了,禁不住叹道:「果然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们的小蓝也成了兵法专家
了。」
雷烽笑道:「你总算说对了,小蓝这些年没有少在兵法上下功夫,从前都是纸上谈兵
,打从开始训练摩诃迦罗族女战士的时候起,就越来越有女将军的样子了。」他这里半夸
奖半调侃,不过进了柯蓝的耳朵里,就只剩下了夸奖。
「叶子、小雷,往后摩诃迦罗军就交给我指挥吧,保证百战百胜。」
倾城笑着说好,雷烽却不肯放过卖弄毒舌的机会,插道:「百战百胜就不奢望了,你
别弄得人家红颜薄命,就谢天谢地啦。」
柯蓝大怒,抄起一只茶杯扣在他脸上。不理会掩面哀叹的雷烽,柯蓝把航海图推到了
倾城面前,请他决定航程。
「先取道新.雅兰斯,会合胡克夫妇;再登陆白虎海文港,寻找无痕月;最后出访凤
凰城,拜访易水寒。」
说罢,他在海图上找到新.雅兰斯、海文和凤凰城三个点,用折线连接起来,于是一
个漂亮的「V」字型,便呈现在航海图上。
请继续期待神魔倾城录续集
第十六集紫气东来
第一章 凤凰城的夜幕
凤凰六年初春(旧历一二九年),银白的飞马在凤凰城郊外废弃的白虎神坛前降落。
凤凰城的统治者春江无心手扶黄金权杖下了马,心事重重的眺望着高塔。
四年的历练,使无心从弱不禁风的帝国公主,变成了凤凰城的女王、反抗帝国暴政的
领袖,这其中的转变一言难尽,过多的心事,在她眼角过早的刻下了皱纹,而这无损于她
的美丽,伴随岁月而来的是成熟与智慧。
「陛下,一切都准备好了。」巨人与狼人的混血儿、身高十二尺的女王近卫官罗斯小
声抱怨道:「我真不明白帝国军的议和使节是怎么想的,竟然要在这种荒凉的鬼地方跟您
会面,要说没有阴谋,猪都不会相信。」「这很合理,因为那位使节不想让别人看到我们
会面,我也有很多跟谈判无关的话要跟他说。」「听说那位孔雀郡王是您的亲人。」「是
的,他是我的亲弟弟,唯一的弟弟。」「可他现在是您的敌人,陛下,这真叫人难以理解
。」「是啊,我也这么想,也许只能怪命运作弄。」无心叹了口气,目光投向夕阳落山的
方向,在桔红色的晚霞里,弟弟的笑脸仿佛高挂在云端上,无比清晰却又遥不可及。
「猜我找到了什么!」女王的亲随,身高不足两寸的小仙子茉莉,忽闪着翅膀落在她
肩上。「一座祭坛,还有雕塑--比罗斯还高大的多!」
「嗨,茉莉,你上次看到一只青蛙也跑来说那是巨人。」罗斯压根不信一贯夸大其词
的小仙女。
「不信就跟我来吧,陛下,您也上塔来吧,祭坛很干净,我们可以在那里休息一会儿
。」
「白虎神坛保存的很完整呢..」登上高塔的无心情不自禁的叹道。黄道十二星宿的大
理石雕像幸存了八具,忠诚的守护着积满尘埃的祭坛。
夜风在窗棂上吹奏着忧伤的口哨,最后一抹晚霞投进塔来,给祭坛涂抹了神圣的光晕
。无心怦然心动,跪倒在祭坛上,虔诚的祈祷着。神啊,请倾听--只要战乱存在,众生
仍然受苦,我愿奉献生命,除尽一切苦难。在伤痛的地方播下爱;在仇恨的地方播下宽恕
;在怀疑的地方播下信心;在失望的地方播下希望;在黑暗的地方播下光明;
在悲伤的地方播下喜悦..女王的祈祷在风中流淌,远处,战争的号角拉开了新时代的
序幕。
凤凰城背后是覆盖着黑色森林的魔山,它是旧世界的遗腹子,古代物种的博物馆,丛
林中栖息着残暴愚昧的亚人类,龙与巨人的身影屡见不鲜,亡灵喜欢这块终年不见阳光的
天然牧场,月圆之夜,它们在那里欢唱死亡的赞歌,妖精在林间游弋,独角兽一闪而过。
无风的午后,黑盔黑甲的军团开进了魔山,把这片充满禁忌与诅咒的处女地翻了个底
朝天,他们不怕妖魔鬼怪,对林中栖息的古代猛兽也不屑一顾。他们自己就是魔山土生土
长的子弟,掀开面甲,露出的脸都不属于人类。
这支重装步兵队隶属于凤凰城夜叉军团,专门负责征召兵员和新兵训练。
事实上他们从不征召人类入伍,因为他们的统帅和女王没办法支付巨额粮饷,与帝国
相比,凤凰城的力量几乎微不足道,想要在这乱世里扎稳根基抵抗暴政,凤凰城需要更多
更强的军队,可连士兵的口粮也支付不起,更谈不上维持庞大的军需开支和训练费用。
然而没人为此抱怨过,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想过什么粮饷,军衔和勋章也不在考虑范围
之内,他们只是一门心思的替主人效忠。
他们没法理解人类过于复杂的心机,却一门心思的崇拜女王春江无心和元帅易水寒。
不管是被招魂术赋予永生的骷髅、被仇恨驱使不得解脱的怨灵,或者血统上溯至古代
的独眼巨人还是群居杂交的兽人,都无一例外的崇拜武力,弱肉强食的生活,使他们更加
理解武力是生存唯一的手段。
易水寒带着降魔的巨剑走进丛林,把他们中最强大的人击倒,剩下的赶出丛林,让他
们在被杀与参军之间做出选择。
饿鬼道的生灵比较聪明,发现参军与人类作战,并不比在魔山中谋生更艰难之后,就
很高兴的认同了易水寒的统治,尊称他为「黑暗世界的公爵」、「饿鬼道的王子」,魔兽
们比较死心眼儿,但血的教训很快就把他们教聪明了。
造物主给了山野遗民战斗的本能时,同样不会忽略他们的精神需要,正是降生起就在
黑暗与邪恶的泥淖中挣扎,他们比人类更加热爱善良美好的事物,这种根性从他们祖先那
里就已根深蒂固,只是人类从没发现而已。
生长在丛林里的怪兽,往往费尽心机去寻找美丽善良的姑娘,在动用暴力把她们虏回
山洞或城堡以后,需要的却只是姑娘坐在自己枕旁讲天真的童话、唱简单的歌。
没有哪个夜叉军团的士兵不崇拜他们的女王,她的善良足以媲美美丽,甚至苍白的正
义在她那里,都变得像婴儿的眼神那样真诚,来自魔山的怪兽们被她带有魔力的爱心征服
,心甘情愿的穿上甲胄走上战场。
在过去,生存是他们生活的唯一内容,现在他们有了偶像,有了战斗的目的,简直像
个骑士,当然也有难以改变的陋习,比如他们的食物就是战场上的尸体,军团人类长官往
往看不惯这一点,但是他们不得不承认:不想支付粮饷又得让士兵吃饱肚子,这是唯一的
办法。
易水寒把军队带进了魔山腹地的沼泽地。
这里是亚人类的乐园,其中最凶猛的要属蜥蜴巨人。
他们足有十二尺高,能够使用简单的武器,懂得缝制粗陋的衣服和铠甲,能听懂人类
语言,但厌恶与人类交流,他们从与人类有限的交往中得出一个结论,人类是弱小的物种
,存在的价值就是给他们提供一顿美餐。
时当正午,散发着毒气的沼泽地非常安静,蜥蜴巨人憎恶阳光,祖祖辈辈过着昼伏夜
出的生活。就在好梦正酣的时候,夜叉军团侵入了他们的洞穴,作为向导的一头已被驯化
的蜥蜴巨人,带领战士们找到了洞穴的全部出口,在门前布下了陷阱。
挖掘地道和洞穴是蜥蜴巨人唯一擅长的技艺,同时也是一种生活乐趣,他们在这方面
的智慧远比兔子高明,地下洞穴四通八达,有无数个备用通道和避难所,到底有多少条岔
道,可能连他们自己也记不住。
易水寒很中意他们的挖掘本领,在战场上,一条神不知鬼不觉的地道,甚至可以逆转
战局。
在蜥蜴巨人家族毫不知情的时候,军团在一条地道里堆满了苦艾叶,和其他燃烧后能
散发出强烈刺激性浓烟的植物,在被火光惊醒之后,蜥蜴巨人很快就被毒烟熏得失去了战
斗能力。
他们狼狈得从各个出口钻出来,无一例外的落进了陷阱,他们将在这里待上几个钟头
,直到安静下来。假如同意参军,就会有人放下绳梯把他搭救上来,如果不愿意,他们就
只好继续待在井下直到深夜,如果在夜叉军团离去之前他们仍然不肯低头,最后也会被释
放。
从沼泽边缘朝上望去,可以看见岩壁上安置着许多巨大的巢穴,那是狮鸠们的家园,
从古代开始他们就是空中的霸主,即便与龙相争也毫不畏惧,在魔山,他们属于少数天性
正义的物种之一,尽管傲慢、暴躁的性格使他们显得很危险。
虽然没有什么契约限制狮鸠们的自由,千百年来他们却极少离开魔山,假如有敌人入
侵魔山,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迎头痛击。
然而易水寒和他的军队是个例外。
夜叉军团开始捕捉蜥蜴巨人的时候,一群年幼的狮鸠就降落在军营旁看热闹,他们跟
着战士们跑来跑去,一点也不害怕。
易水寒吩咐仆兵取来食物和水招待访客,笑着跟一头认识的狮鸠打招呼。
「你好,夫人,看起来日子过的不错。」
它是三只幼鸟的母亲,正在严肃的监视着儿子们的行踪,生怕这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小
家伙闯祸,朋友打招呼,也只是默不作声的点点头,虽然它并不讨厌这些穿黑衣服的人,
但也不能公开表示接受他们打乱魔山的生活秩序。
人们紧张而有序的忙碌着,一个不和谐的音符突然出现了。
一处陷阱挖的太浅,掉进去的蜥蜴巨人爬了上来。
手持长矛的战士冲上去,试图制服蜥蜴巨人,愤怒的蜥蜴巨人忽然跳到他面前,以惊
人的敏捷抓住他的肩膀,以头为武器,猛烈撞击战士的脸。
脆弱的脖子承受重击,像火柴般干脆的折断了,头颅连同头盔一同飞进沼泽地,蜥蜴
巨人放开手,尸体软绵绵的滑下去。
人们愤怒的围上来,发誓惩罚杀害同伴的蜥蜴人。
在长矛和利剑的包围下,蜥蜴人胆怯了,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再次发挥了惊人的跳跃
力,一下子就飞上了树梢头,像只猴子那样单手环抱树枝,愤怒的咆哮着。
「真惊人,蜥蜴人也进化了啊。」
「也许他的母亲或者父亲是猴子。」
战士们围在树下小声议论,商量用弓箭把逃犯射下来,还是放一把火烧掉他避难的树
。
「呱呱--」一头年轻的狮鸠把头塞进人缝,也来参加讨论。「呱呱呱-」
「什么?你也对蜥蜴人感兴趣?」
「呱呱呱呱-」
「嗯?小朋友,『呱呱呱呱』是什么意思?」
「呱呱呱呱-呱呱呱呱-」
「..喂,找个懂鸟语的过来!」
狮鸠不耐烦等通译,忽然展开翅膀,一下子把周围的人推开了。
人们惊讶的望着它飞上树梢,用铁钩一般的利爪擒住了那只有猴子血统的蜥蜴人,然
后将蜥蜴人摔下来。
归来的狮鸠得到了战士们的欢迎,它自己也颇为得意。摔得半死的蜥蜴人被交给狮鸠
处治(这是它的猎物),然而狮鸠对蜥蜴人不感兴趣,人们便开始商量怎么处理这个胆大
妄为的家伙。
「别急着杀他,我还没报仇呢!」
失去头颅的战士走了过来,要求跟蜥蜴人一对一打一架。
虽然只是一介骷髅兵,同样也有自己的尊严,花了好大力气才从沼泽地里找回脑袋,
这笔帐当然要算在蜥蜴人头上。
易水寒宣布休息十分钟,这样战士们就可以从容的观看角斗比赛,虽然军中严禁赌博
,但在这种情况下,作为对战友的鼓励,他们还是可以压一点小小的彩头的,虽然买蜥蜴
人赢的比较多..
「夫人,您的儿子帮了我们大忙,很难想象它才两岁。」
狮鸠母亲得意的叫了几声,把它三个儿子全部叫到身边,交代几句,又低头对易水寒
说了一席话。
「它问您,『女王陛下为什么没来?两年前狮鸠家族与陛下定下了契约,现在到了履
行的时候了。』」随军牧师西蒙的翻译十分地道,简直就像在狮鸠家族中生活过一样。
鬼王西蒙生前是一位语言学者,死后也没有放弃对这门学问的研究,千百年来的钻研
,使他成为了这个世界上最博学的语言学家,凡是太阳能够照耀到的民族,他都能轻松愉
快的打交道。
「女王今天要会见帝国来的使节,如果不介意,我可以代替她践约。」
狮鸠母亲不太高兴的同意了他的建议,用翅膀把三个儿子拢到一处,由其中的哪两个
去参军。
年轻的狮鸠们都不愿意留下来,母亲却不肯同意,它必须留至少一个在身边才放心..
协商的结果很让易水寒高兴。
母亲认为,既然三个儿子都愿意参军,它也只好一起去战场,这样一来它就可以同时
照看三个儿子,不需要为任何一个的安危操心。
同样的誓言,对于整个狮鸠家族都有效。
自从两年前,春江无心治愈了几乎毁灭狮鸠家族的瘟疫后,它们就发下誓言让家族的
后代效忠吉祥女王。
三百头年轻的狮鸠战士加入了夜叉军团,受到热烈欢迎的它们暂时还没有主人。假如
一名战士想成为狮鸠骑士,必须首先成为它所中意的那头狮鸠的朋友,然后还要用实力证
明自己的价值,否则是不会被高傲的狮鸠承认的。
当夜幕降临,捕捉蜥蜴巨人的工作已近尾声。
夜叉军团离开沼泽地,想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宿营,黄昏下的魔
山倍加危险,夜晚活动的种族里最可怕的莫过于亡灵。
夜叉军团带着狮鸠和蜥蜴巨人快速离开魔山,易水寒和牧师西蒙却带着猎犬走上了相
反的道路,朝着密林深处进发。
绿色的鬼火在树林中飘荡,迟钝的僵尸在荆棘林里徘徊,三个穿着黑斗篷的女巫突然
挡住他们的去路,发出乌鸦似的奸笑。
第一个女巫说:「何时姐妹再相逢,雷电轰轰雨蒙蒙?」
第二个女巫接着说:「且等烽烟静四陲,败军高奏凯歌回。」
第三个女巫说:「半夜夕照尚含辉,我来了,狐狸精!」
三个女巫一起尖叫:「癞虾蟆在叫唤--来啦--我们是复仇三女神!」
「复仇三女神?小黑,上!」
猎犬小黑汪汪叫着冲上去,一下子就把中间的女巫扑倒了。
「见鬼!哇--好痛!别咬我的脸!」
「不懂怜香惜玉的家伙真讨厌--」「真讨厌,真讨厌!」女巫们尖叫着飞走了。「
是谁!是谁打扰了我的安眠?」丛林深处传来愤怒的低吼。
苍白的月光下,章鱼触手般的柳条剧烈蠕动起来,密林深处伸出了喷吐着寒气的幽灵
马。黑色的亡灵骑士端坐在马上,塔盾和宝剑的簇拥下,他显得分外高大,女巫停止了玄
幻,猎犬也低下头去噤若寒蝉。
「看来找对人了。」易水寒小声自言自语,眼中闪过一抹机警的光。亡灵骑士勒住了
缰绳,面甲下射来两道凶残的目光。亡灵骑士周身散发着恐惧的旋风,席卷了这片树林。
战马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衰弱的站立不稳了,易水寒也感到了空前的疲倦,心里明白,
在坐下来好好谈话之前,他得先用剑交涉。丛林里弥漫着死亡的气息,腐烂的尸体和植物
使这一带的空气充满了毒素,他感到心里发闷,呼吸也不顺畅,
他决心尽快让结束战斗,如非必要,谁也不愿意在敌人选定的战场动武。
亡灵骑士和他的马冲了过来。简直难以相信,如此庞大沉重的组合,会激发出鸟一样
敏捷的动作,他的动作是如此之快,仿佛忽然推开一扇门,在看到什么以前,门内的灯光
就先打在自己脸上。
黑色的幻影淹没了面前的空间,易水寒听见剑在鞘里快速滑动时「沙」的一响,不由
自主的朝着侧后方滑倒。
马蹄重重踏在脸旁,黑色的恐怖使他心跳加速。
他不紧不慢的爬起来,感到脸上热辣辣的痛。面具已经碎了,脸上被马刺刮了一道伤
口,出血不多,却完全破坏了他的心情。
一点点的怒气在心底挤出来,他长吸一口气,提醒自己:「冷静,为这点小事生气,
不值得。」
亡灵骑士安静的等着他重新摆好战斗姿势。在这几秒钟里,他仰面凝视月亮,仿佛要
从那个惨白的球体里占卜谁会死在这场决斗里,在这种背景下,那藏在面甲下的脸上,呈
现出的大概是贵族青年式的悒郁吧。
易水寒站稳了脚跟,朝着亡灵骑士勾了下手指,他没想侮辱谁,只是这讨厌的泥地让
他懒得说话。
亡灵骑士却被激怒了,他用略显浮夸的姿势低头猛冲过来,仿佛擎在手中的是一杆长
矛。
易水寒在迎击之前有半秒空闲,他用来跺了下脚,确认脚下踩着的是坚实的沙石地,
之后用腰杆发力向后旋转九十度,旋转力带动巨剑,以垂直腰身的角度平斩过去。
弧形的光晕在有限的空间内激荡,巨剑展开了一页扇面,宛若黑色的赤道切开了地球
仪,剑周冲击波清晰可见,交锋在开始的同时结束。
亡灵骑士的头颅飞上了树梢。
无头的骑士依然端坐在马背上,脖子里冒出一股黑烟,在空中凝成人形的幽灵,怨恨
的叫道:「你杀不了我,世上没人可以杀死我!」
易水寒放下剑,从西蒙手中接过了火把。
「现在就烧掉你那套一百年不洗的破烂盔甲,让你变成孤魂野鬼!」他大步走上前去
,一把提起亡灵骑士的残骸,做势要将火把插进黑洞洞的脖腔里去。
「噢--请别这样!这样对待一个死去的骑士是不名誉的,这与您的声望与地位太不
相称。」
「我在这里烧掉你,不会有任何人知道,而且世界上已经没谁记得你曾是一位骑士了
。真正的骑士哪怕死了也不会龟缩在森林里四处游荡,战场才是你的归宿。」
「元帅阁下,我很愿意为您而战,但是我的意见并不代表魔山亡灵族的意见,要知道
,有人一直对您心怀不满。」
「谁活的不耐烦了就让他站出来吧!就算是死人,我也可以让他死第二次。女王陛下
也在魔山,我相信你们亡灵族比我更清楚陛下的厉害。」
「老天!瞧您带来了多么尊贵的客人!那位吉祥天女会把全部亡灵族净化掉!魔山的
可怜虫无权目睹她的容光,人们都传说,未死的人看她一眼就会瞎掉,不死的人看她一眼
就会云散烟消!」
「至少后半句错不了,告诉我你的名字,骑士,你的剑法很不错,谈吐也颇考究,难
道生前是个贵族?」
「我叫安东尼奥,是雅兰斯王的第三个儿子,一百年前我在征讨孔雀帝国的战争中死
去,尸体在山林里长眠。
「但我保留了生前的盔甲和家徽,宝剑也常擦拭,我的战马在我死去后,守卫在尸体
旁不肯离去,哪怕我显露幽灵苦苦相劝也无济于事,我感念它的忠诚,就向亡灵族的帝王
宣誓效忠,我出卖了自己的灵魂,换来的就是让爱马也变成一介亡灵,请尽管嘲笑我吧,
一个失去节操的男人是不配得到尊重的。」
「我不会嘲笑你,恰恰相反,我很欣赏你的赤子之心。」
「难道一个侍奉恶魔的人也值得您同情?亡灵族的帝王并不是值得我诚心侍奉的主人
,但是我也无意背地里说人短长,一仆不侍二主,不经他的首肯,我还是没法对您宣誓效
忠。」
「告诉我他是谁,安东尼奥,难道就是那个一直对我心怀不满的狂妄之徒?」
「是的,元帅。在这片黑暗的世界里,亡灵族是最有实力的部落,三位强大的君主统
治着他们,第一位就是区区在下。第二位是我的老朋友吸血鬼王西蒙,他可不是个好说话
的人。第三位是我们的皇帝骨龙『血魂』,他从一千年前就统治着黑暗世界的亡灵。
「他生前是一位西方的皇帝,从小立下了统一大陆的理想,为了这个梦想,他不惜把
灵魂出卖给大魔女谬斯,换取了带有魔力的『古代龙皇冠』。
「戴上皇冠的他在战场上化身成为巨龙,以无与伦比的力量闪电般统一了西方世界,
而在成功之日,他的灵魂和名字也被魔女收去,依照契约钉在染血的十字架上,直到世界
末日,他活着的时候替魔域看守大门,死去以后尸骸被魔女复活,替她统治着魔山的亡灵
。
「我不愿意再回想与他打交道的场面,只想告诉您,龙窟里堆积着高山一样的骸骨,
他们都是一千年来试图杀死『血魂』的人类勇士,他们生前技艺超群,武功盖世,死后却
成了是龙窟里的一堆垃圾。」
「血魂?就是那个脾气古怪的老龙?据说他跟别的龙不太一样,对金银财宝不感兴趣
,专喜欢收集战士的骸骨。」
「没错,想来您也不愿意招惹这号人物。」
易水寒笑了笑,拍着亡灵骑士的肩膀说:「安东尼奥,我建议你去拜访一下鬼王西蒙
,他会告诉你一些我跟骨龙『血魂』的趣事。」
「西蒙已经失踪了两年,我去哪儿找他?」
「他在我身后。」易水寒转身招手,「请过来一下,西蒙先生,您的老朋友安东尼奥
在这儿。」
一个身穿黑袍的老人从易水寒的背影中走来,苍白的脸上带着祥和的微笑。
安东尼奥捧着自己的脑袋呆看了良久,怎么也不相信面前这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就是
当年凶名远播的鬼王,若不是他那毫无血色的面孔作证,他几乎不相信站在面前的老友仍
然是个吸血鬼。
「安东尼奥,为什么用陌生人的眼神看待老朋友?这真让我难过。」
「西蒙,见到你很高兴,可我又有点吃惊,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你真的是那
个鬼王西蒙吗?也许你是另外一个人,一位名叫西蒙的炼金术士..」
「我的确曾是那个鬼王西蒙,安东尼奥,不要怀疑你的眼睛,这两年来我的变化并不
比你大,但你说错了一件事--我现在并不是炼金术士,我是夜叉军团的随军牧师。」
「你当真背叛了血魂陛下!」
「自从两年前,我目睹他败在元帅剑下以后,这个名字对我就一点威慑力也没有了。
我和我的吸血鬼族人已经参军两年多了,这些年来我们过的挺不错,外面的世界跟我们生
活过的那个时代已经全然不同,但我从没感到失望过,我很感激元帅和女王,是他们给了
我重新回到人类世界的机会,让我在阳光下变得前所未有的自信。」
「难道你已不再害怕阳光?」安东尼奥越来越惊讶了,假如不是因为害怕阳光,亡灵
们早就冲出魔山统治世界了!
「是女王陛下的恩典,使亡灵一族消除了对光的恐惧,只要饮下这瓶圣灵药,你也可
以离开黑暗,回到人群中去。」
安东尼奥眼巴巴的望着他手中那只小小的三角瓶,像个孩子那样伸手说:「给我吧!
老伙计,现在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别这样,我可不是用这东西来收买你。」西蒙严肃的说,「丑话说在前头,这圣灵
药的配方你要听清楚。世上只有一种物质能够解放饿鬼与亡灵,那就是吉祥女王的血,你
喝下这含有神之血的圣灵药后,就要对女王的光荣负责,心甘情愿服从戒律。不妄杀,不
奸淫,不欺诈,不犯上,这些说来简单,可对习惯了黑暗世界无法无天的生活的人来说,
兴许不那么容易。」
安东尼奥哈哈大笑,抢过药瓶一饮而尽。「我活着的时候曾是个骑士,死后也没有做
过违反骑士道的行径,现在你居然拿小学生的守则来要求我,这简直是种侮辱。」
西蒙望着老朋友,微笑着点了头。
「您觉得怎么样?元帅,我西蒙推荐的人没让您失望吧。」他恭顺的对易水寒说。
「你从来没让我失望过,西蒙先生,这是我第三次来魔山了,第一次一无所获,第二
次有幸得到了你,第三次的收获就是安东尼奥,我相信他会成为军团的新秀。」
「我猜他不会让您如愿,」西蒙笑着说,「安东尼奥是个死心眼儿的人,在解除与血
魂大帝的契约之前,他无法追随您。」
「西蒙说的一点也不错,骨龙『血魂』是笼罩着魔山的乌云。」说着话,安东尼奥眼
中闪过一抹惊悸之色。
西蒙微微一笑,饱含深意的对他说:「老朋友,你独自待在这片林子里太久了,只要
出去走一遭,就该知道血魂大帝早已名声扫地,不值得你如此敬畏了。」
「那么你想告诉我什么呢?我不相信有人能击败『血魂』。」
「的确有人击败了他,而且不止一次,这个人眼下就站在你的面前,安东尼奥!」说
完,西蒙躬身闪到易水寒身后。
安东尼奥大吃一惊,开始用一种全新的眼光审视易水寒,「您..当真..」
「击败血魂?我不喜欢自吹自擂,但这的确是事实。三年前我第一次来魔山就做到了
。他带着一大群骷髅兵挡住我军去路,除了赶走他们,我没别的选择。
「然而这对我来说,也并不全是坏事,骨龙的出现,使我意识到魔山里有大量的资源
可以为我所用,因此萌生了前来招募士兵的念头。更重要的是,如果没有那次不愉快的遭
遇,我也不会有幸认识你和西蒙。」
「这真让我吃惊!」安东尼奥大声说:「人们都称您为饿鬼道的王子,我现在发现他
们错的太厉害了!您岂止是王子,简直是位不可战胜的皇帝!」
「嘘--小声点!」西蒙示意这位兴奋的骑士安静下来,「不要再提皇帝,这个字已
失去了从前的光采,对所有憎恶暴政渴望自由的人来说,这是个应该被诅咒的字眼!」
「是啊,你们在跟帝国的君主作战!这是我的错,元帅,我不该把你比作一个暴君。
如果您不介意,请允许我现在就加入您的军队!」
「欢迎你的加入。」易水寒笑着说,「你应该换一件新盔甲,我们有最好的纹章师傅
替你在新盔甲上铭刻家徽,你的宝剑和战马也需要好好清洗一下了。
「尽管享受你应得的一切好了,不必客气,也不必怀疑什么,现在开始,你就是夜叉
军团的第十二位神将,你的前任半年前壮烈阵亡,他是位了不起的战士,相信你也不会逊
色。我会给你一支军队,但能否得到还要看今晚的运气。」
说着,他举起马鞭指向丛林,「我们现在去找骨龙『血魂』谈一谈,假如他肯让出那
顶古代皇冠,我们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易水寒、牧师西蒙、骑士安东尼奥还有猎犬阿黑,夜色最浓的到达龙窟。半路下起了
雨,火把刚点燃就被风雨打灭了。林子里潮气袭人,腐烂的落叶厚厚堆积着蓄满了雨水,
踩上一脚就淹没了小腿。
孤高的悬崖上悬着白骨铸就的龙窟,没有夸张,货真价实的白骨。
骨龙「血魂」喜欢搜集死者的尸骸,就像守财奴对待金币那样守在洞穴里,千百年的
积蓄超过了洞穴的容量,不那么有纪念意义的骨骸就被主人胡乱抛弃山岗上,久而久之,
废弃的白骨堆积成了山,山尖儿一直顶到龙窟下端。
对易水寒来说,这座骸骨山的好处,就是他能够像爬楼梯那样方便的进入龙窟,第三
次造访此地,他已轻车熟路。
屠龙的装备简单的近乎寒酸。
武器就不必说了,长九尺、宽四寸的巨剑「漆黑守护神」。
水晶风镜一套。洞里伸手不见五指,必须摘下面甲才能勉强看清路,多年骸骨化成了
灰,不戴风镜要眯眼。
气死风灯一盏,内装二两菜仔油。战斗时随便丢在哪里,轻易不会熄灭。
一块干粮,喂狗的。先把小黑肚子填饱,不然这馋鬼看见骨头就没死没活的啃。
最后是一瓶烈酒,驱寒兼壮胆。易水寒喝了一大口,递给西蒙。牧师喝了烈酒,脸色
更白了。易水寒接回酒瓶,问安东尼奥要不要来点?
亡灵骑士默不作声的接过酒瓶,一仰头吞下半瓶。烈酒顺着喉咙流下去,有的沿着裸
露的肋骨、胸骨溅出来,洗刷了血污的酒浆变成了暗红色,映得油灯都红了。
易水寒望着亡灵骑士喝酒时触目惊心的形象,心里有点难过。安东尼奥本人却显得很
兴奋,递回酒瓶的时候眼睛比刚才亮了很多。易水寒喝了一口,剩下的全给了他。
「等我一个小时,回去喝个够。」擦了下嘴,他一手提灯,牵着猎犬朝白骨山爬去。
西蒙和安东尼奥在昏沉沉的夜幕里眯着眼睛凝望他的背影,弓着腰爬山的易水寒像个孤独
的老人。安东尼奥匆匆喝干了最后一口酒,把缰绳往西蒙手里一塞,什么也不说,追随着
易水寒的背影往山上走去。西蒙拉住了他,「别上去,龙窟太危险了。」「我不就是因为
这个才来的吗?」「元帅一个人很安全。」西蒙微微一笑。
安东尼奥忽然明白了什么,假如他还是人类,现在一定脸红的不可救药。他们默默的
退到树林前,注视着龙窟。
灯光恍若消失在小径尽头的萤火虫,淹没在龙窟崎岖的小径中,黑暗中响起了狂暴的
怒吼,「血魂」发现入侵者了。
狂风从洞窟里喷射出来,骸骨山像被暴风卷起的沙丘似的倏然飞上天去,西蒙和安东
尼奥不得不退进树林躲避风暴的袭击。
安东尼奥看不见战况,不免有些心焦,侧耳倾听,只有龙吼和狗吠。
西蒙专心致志的盯着怀表。一个小时后,龙窟恢复了平静,白骨风暴也尘埃落定了。
他们走出树林,雨已经停了,月亮像是洗过澡似的格外清秀。
先是听见小黑一本正经的吠声,随后易水寒矫健的身影出现在洞口,即将被晨曦取代
的新月,把他的身影长长的印在岩壁上,看起来比事实上高大了几倍,造成一步就能跨下
了白骨山的错觉。
「瞧瞧这个--」易水寒把战利品托在掌心。
是一顶精美华丽的皇冠,它被学者称为「古代龙皇冠」,却刻下了一个白色的虎头徽
记,另一古怪之处是,见多识广的西蒙也分辨不出它是由何种金属打造的。
皇冠上镶嵌的十三种宝石,都随着旧世界的消亡成了被埋葬在历史深渊里的传说,如
今只剩下了名目。名贵自是名贵,西蒙却从中预感到了不祥的气息。
皇冠的出现,暗示了一种强大而陌生的力量正在迫近,可恨的是他没办法把这力量归
结到任何一个自己熟悉的人身上,不是元帅,不是女王,另有一个强大的几乎超越神祇的
存在,在大海尽头眺望着皇冠,而皇冠也无时无刻不在响应他的召唤。
「这东西不该出现在人间啊..」西蒙痛苦的叹息道,「你看这皇冠上的宝石,永远只
朝着东方闪光。这是有人在召唤它啊..元帅,您最好毁掉这不祥之物。」
听他这么一说,易水寒有点扫兴,「我很需要这顶皇冠。是的,比真正的皇冠更加重
要!难道你确信召唤它的人不是朋友?」
西蒙不知道该如何辩解,他的脸上露出智者面对天机却又无可奈何时的那种苦笑,「
元帅,我不知道那个存在是敌人还是朋友,可如今世上能够帮助您的人还会有谁呢?与其
怀着不切实际的期待,不如趁早毁掉潜伏的危机。」
「你说的有道理,可我真的很需要它,至少今晚,我必须借用它的威力。」易水寒主
意已定--毁掉皇冠是不能容忍的,他为难的是如何安抚西蒙,不想因为这次的争执,伤
害了这位亡灵智者的自尊心。
「西蒙!让我说一句行吗?」不等朋友回答,安东尼奥就接着说:「这皇冠是血魂的
没错吧?元帅打败了血魂没错吧?既然血魂可以占有它,为什么元帅不能使用一次呢?就
算有个什么东方的魔神要夺取皇冠,难道一晚上就能飞到魔山来吗?不管他是谁,我们都
没理由害怕。」
「也许是吧。」西蒙不再多说,心底的不安却越发强烈了。
仿佛响应了他那不祥的预感,皇冠上的十三颗宝石在月光下闪耀出了十三色光彩,千
年来深藏在龙窟里的皇冠重见天日,有如吸血鬼般贪婪的吮吸着月光。
最先响应的确是吸血族。
狼人躲躲闪闪的走出乱石阵,吸血蝙蝠成群结队的来到树林外,倒挂在白骨嶙峋的岩
壁上。
亡灵和亚人类也受了启示,不论是惯于夜行的还是白天活动的,都梦游似的朝着古代
龙皇冠所在的方向走来,成群结队的女妖提着人皮灯笼,飘浮在正被那曙光一点点蚕食的
夜空中,俨然扑向灯火的飞蛾。
「只要戴上它,就可以得到力量了吧..」易水寒长长吸了口气,高举皇冠朝头上戴去
。
天亮的很突兀。
旭日猛然跃上山颠,一道亮丽的霞光笔直的射在皇冠上,十三颗神秘宝石大放异彩,
易水寒却在珠光宝气里看到众神之王冷峻的侧影。手一软,皇冠跌落在草地上。
阳光吞没了白骨山旁等候检阅的群魔,仿佛灾难前的大逃亡,他们一哄而散。易水寒
试图再次戴上皇冠,一个声音喝止了他。
「住手!」骸骨山中飞出了永生不死的白色巨龙,喷吐着死亡的气息降落在他面前:
「你不能戴上它!」
易水寒手托皇冠,举剑喝道:「别逼我再杀你一次。」
「假如你拒绝了我的忠告,戴上皇冠的同时必将失去灵魂!睁大眼睛看看我吧,是的
,我就是你的前车之鉴。假如你愿意永远以一头龙的身分生存下去,就戴上它吧!这是献
给神之王的冠冕,它曾是白虎圣铠的一部分,魔女谬斯收藏了铠甲,却不敢占有这顶皇冠
,阁下,我钦佩您的勇气,崇拜您的力量,可您并不是真正不朽的王!」
易水寒无可奈何的放下皇冠。「告诉我,血魂,神之王在哪里,他将带给我们什么?
」
「神之王将在海文港口登陆,我在空气里嗅到了双重预兆,死亡和神圣,他带来的不
止是战争与和平,还有世界末日和末日后的重生。」
「我不能把希望寄托在虚妄的偶像上,不管他是神之王还是鬼之王,对我来说都一文
不值。我需要更多的军队,帝国就像一座不可跨越的高山阻挡了我的梦想,没有足够的军
队,我没法战胜魔皇。」
「再多的军队也没用!」骨龙血魂咆哮起来,魔山亡灵的千年帝王大声说:「一百万
亡灵大军也抵挡不了地狱道的妖精王,元帅,除非你依附于神之王的荣光!」
回声在死亡之谷里荡漾,夜妖精和吸血蝙蝠受了惊,狂乱的飞舞着,千百次重复着骨
龙血魂的咆哮,神之王的名字瞬间传遍了魔山。
易水寒打了个寒颤,渐渐冷静下来。
「血魂,你崇拜他吗?」
「是的,阁下,就像我现在崇拜您。」
「那么我也崇拜他,血魂,我们不应该是敌人。」
「没错,您已经杀了我三次,这游戏很没意思。」
「你终于肯当我的坐骑了?」
「这虽然很没面子,可总比再死一次强。坐稳当了,阁下,拿好你的剑,我要开始飞
了!」
骨龙鼓动双翼腾空而起,强劲的气流卷起了死亡谷里积蓄千年的白骨和尘埃,黑色的
夜叉王乘着白色的骨龙回到营地上空,夜叉军团高举兵器朝着他们的统帅致意。那欢呼声
如此热烈,有如龙卷风横扫草原,掠过杀气腾腾的战场来到郊外废弃的神殿。
啊!仁慈的主,祈求你成全我的愿望,让我安慰别人,而不求被安慰;让我了解别人
,而不求被了解;让我爱别人,而不求被人爱;我们因付出而领受,我们因包容而获得宽
恕,我们因死亡而获得永生。
黑色的尘埃里有熟悉的气息,春江无心结束了祷告,
缓步走下神坛。门外的脚步声引起了她的警觉,该来的终于来了。「刺客--保护女
王!啊-」剑光切开了侍卫的喉咙。
「即便是使节,杀人也是要偿命的!」
「真可笑,他不准我上来见你,还拿剑指着我,姐姐,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华丽
的蓝宝石铠甲下传出年轻男子的声音,若不是那声姐姐,无心简直认不出他来了。
面甲掀开,年轻英俊的帝国孔雀郡王嘴角挂着嘲讽的笑,打量着阔别多年的姐姐。
「无错,你已经长大了..」
无心捂着心口,两眼直勾勾的望着弟弟,她很想扑上去拥抱他,告诉他自己这些年来
有多么想念他,可无错手中那兀自滴血的剑却斩断了姐弟情谊,冷酷的告诉她彼此已是敌
人。
姐弟重逢的气氛略显凄凉,春江无错感到手足无措,一种莫名其妙的内疚,使他不敢
直视姐姐的眼睛。
两个人在百感交集的空气里沉默良久,之后春江无错率先开口:「姐姐,别再跟着易
水寒胡闹了,帝国二十万大军已经兵临城下,凤凰城还能支撑多久,你我心里有数。等到
城破之日,我就算想保护你也无能为力了。」
春江无心摇头苦笑。弟弟的话彻底粉碎了她的幻想,预先准备好的关慰话也说不出口
了。她试图让弟弟回忆起当年逃离帝都的种种遭遇,还有皇帝对他们一家的残酷屠杀。
「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无错,你在助纣为虐!快回到我身边来吧,你根本不知道
这些年我是怎样过的,我没有一天不替你担心,你还太年轻,不懂得分辨是非,这样下去
你会变得认不出自己。」
「认不出自己..」无错苦笑着重复姐姐的话,「可我到底是谁呢?」
「你是我的弟弟。」
「那就要一辈子跟在你背后受你管教吗?分辨是非?说得轻巧,可到底错的是谁?姐
姐,我希望你要搞清楚,现在是陛下在给你机会。帝国的军队随时都可以把凤凰城从这个
世界上抹去,而她,皇帝陛下,却一再的宽恕了你们!对我来说,你是姐姐,可对一个国
家来说,你们就是货真价实的匪寇!」
「糊涂的畜生!」无心重重搧了弟弟一耳光。
无错捂着火辣辣作痛的脸,脸色像铅一样阴沉。
无心呆呆看着自己的手,心痛如刀割。有生以来这是她第一次打无错,在这之前,她
对这次重逢怀着何等的美好期待啊!
残酷的现实粉碎了无心的梦想,现在她不得不承认,弟弟不可能回到自己身边了,横
亘在他们之间的不仅仅是一个误会和多年的陌生,更有誓不两立的理念。
「忘恩负义?哈哈,忘恩负义?」春江无错的嗓音忽然变得像冰冷沙哑。「我正是不
愿意忘恩负义,才选择了今天站在这里跟你说这些话。
「我理解你的苦处,可你知不知道我的处境?我他妈的才不管正义还是邪恶、仁政还
是暴政,我只知道谁真心对我好!为帝国作战我感到无上光荣,可我不想因此失去你!我
今天来这里,只想阻止你自寻死路!我以为你会明白,现在看来,我错的太厉害了。姐姐
,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姐姐..永别了!」说完,他毅然朝门外走去。
「无错--你..」无心徒劳的伸出手,却无法挽留弟弟的脚步。
春江无错头也不回的离开高塔,当泪流满面的无心追到门外,他已消失在夜幕深处。
孕育黎明的天空,仍埋头在夜的棉被里酣睡时,帝国军冲锋的号角打破了人间的宁静
。
「谈判破裂了啊..无心这会儿该很难过吧..」易水寒叹道。
骨龙血魂忠诚的守护在主人身旁,两只夜妖女代替他的眼睛,看到了远处的尘埃。
「阁下,帝国军队攻来了。」西蒙忧心忡忡的报告。
「陛下还在城外。谈判已经破裂,我怕帝国军会伤害她。」
「已经派出了足够的卫兵去接应。」
「罗斯和小仙子们对付一般人没问题,可遇到帝国王牌军可就难说了。」
「照我看,帝国的统帅总不会伤害自己的姐姐。别想那么多了,阁下,要么去救女王
,要么指挥战斗,对您来说总有一个更重要。」
「说得对,战场离不开我!战斗吧,女王万岁!」
「女王万岁!」
..
夜叉军团冲出城门,披着曙光踏上战场。
咻!
一支箭贯穿了执灯的侍卫,带着血花与惨叫滚下台阶。
黑暗压迫着她的心脏,春江无心惊恐的站在废弃的回廊前,回头望去,黑漆漆的旷野
里响起了号角,一支骑兵正朝着这方靠近。
小仙子茉莉从女王肩上跳起来,愤怒的叫道:「可恶,是帝国军!看我还他一箭!」
拉开小巧的银弓,她朝着黑夜射出一支带有魔法的羽箭。
惨叫声划破夜空,打头的骑兵栽下马去。
「啊哈--中了!再来一下!」
「别乱来,茉莉!」罗斯一把抓住小仙子,愤怒的咆哮道:「你暴露了我们的目标!
」
「嘿-罗斯!你的嗓门儿比我的箭更惹人注目。」
唰--
一排箭落在前方不远处的草地上,骑兵调转方向,朝着废墟冲来。
「呃哦,已经暴露了。」茉莉兴奋的闪动着翅膀,高举弓箭喊道:「姐妹们出来吧,
战斗的时刻到了!」
一盏盏细小的火光飞出了草丛,美丽的小仙子们骑着萤火虫聚拢在无心身旁。
「陛下,夜叉近卫团来保护您了。」
「谢谢你,茉莉,我不怀疑你的勇敢,但是没必要硬碰硬。」
「说得对,陛下。」罗斯解开了飞马的缰绳,「请踩着我的肩膀上马,陛下,帝国的
杂碎们就交给我罗斯对付好了。」
「茉莉也要跟你并肩作战!」
「不--你要保护女王,碍手碍脚的小妖精!」
「欸!你侮辱了我,罗斯,你居然把我这个尊贵的仙子当成坏心眼儿小妖精,我要跟
你决斗!」茉莉愤怒的举起弓箭。
「别用你那玩具指着我,帝国军冲上来了!」
一匹黑马脱离了骑兵队,闪亮的巨斧宛如闪电切开夜空!
「陛下小心!」罗斯飞扑上去,在千钧一发之际,将无心从马背上推下来。
战斧掠过马背,将充当拴马桩的大理石雕像劈得粉碎。
飞马受了惊,不顾一切得腾空飞起,无论罗斯怎么呼喊也不肯降落。
「真糟糕!」茉莉打了喷嚏,从瓦砾堆里爬出来。「女王陛下,您还好吗?」
「我没事。」无心秀眉紧蹙,扶着一尊雕像挣扎着站起来,左腿热辣辣的,麻木里透
着刺痛。
「天哪!您流血了。」茉莉惊叫着指着她的小腿。
血水渗透了裤管,无心禁不住叹了口气,「对不起,我又拖累你们了。」
「千万别这么说,陛下!您是为了全城的人才冒险谈判,罗斯我就算为您搭上性命也
在所不惜!茉莉,快给陛下治伤,我要干掉那个胆敢伤害陛下的混蛋!」
「我已经在治疗了!」治疗外伤是小仙子的拿手好戏,茉莉在无心伤口上吹了口气,
伤口立刻停止流血。「干的好,茉莉!接下来该轮到我上阵了。」罗斯提起一根钢矛,朝
着再次冲来的黑衣骑士迎去。「我乃帝国军0七军团长色雷尔,鼠辈报上名来!」
发话的同时,战斧已然劈向罗斯面门。「取你狗命的是夜叉军团第七神将罗斯!」战
斧结结实实的落在狼人头上,却没留下任何伤口;长矛贯穿了色雷尔的胸膛,失去控制的
战马被罗斯一把按住。「女王陛下!现在我们有马了,快来啊。」无心刚一探身,一支箭
擦肩而过,射穿了战马的喉咙。
「可恶!」推开断气的战马,罗斯高举长矛喝道:「下一个送死的报上名来!」
「易水寒真是神通广大,居然连魔山的不死族也征用了。」夜风送来了阴森森的笑声
,黑色的骑兵在塔前勒住缰绳,使正中间身穿红色战袍的首领突现出来。
「红鬼!有罗斯大爷在此,今日你休想伤害女王!」狼人的眼睛不被黑暗阻挡,却没
法看穿那红衣骑士的底细,仿佛有一种神秘的符咒保护着他,任何魔力都没法施加在他身
上。
「狼头畜生,胆敢在武大帅面前放肆,今夜就是你的末日!」
武思勉?!罗斯不由打了个冷颤。这个名字在凤凰城早已与恶魔画上了等号。
小仙子突然飞到罗斯头上,气势汹汹的喊道:「取尔等狗命的是夜叉军团第七神将罗
斯--还有女王亲随小仙子茉莉!」
「茉莉!别来添乱子,快去保护女王!」
「嗨,罗斯,我是来帮你的,瞧你,被武思勉那个恶魔吓破胆了!」
「胡说!」罗斯高举铁矛,怒吼道:「武思勉,有种的就过来啊!」
「不知死活的家伙..卡特,春江无心就交给你了,务必要抓活的,有了她,我们不但
可以跟易水寒谈判,还可以跟春江无错谈谈。」
「遵命,副帅!」
「你说什么?」
「哦--不,元帅大人!抓到春江无心,那小毛孩儿就再也不敢在您面前耍威风了。
」
「哼!现在说这话还为时尚早,把你的那杆镀银标枪给我,色雷尔那蠢材死有余辜,
居然连狼人的弱点也不清楚就去送死,我也没那么傻。」
武思勉接过标枪,策马朝着罗斯冲去。
卡特带着其余的骑兵,子夜色的掩护下绕到无心等人身后,马蹄声惊扰了藏在草丛里
的小仙子,他们尖叫着飞出来,骑着萤火虫、高举玫瑰枝制作的小弓冲过来。
打头的几名骑士被荆棘箭射瞎了眼睛,哀嚎着栽下马来。「蠢材,统统戴上面甲!」
骑士们顾不得天气闷热,纷纷戴上面甲。「头儿,这可怎么办?」一个小仙子问茉莉。茉
莉想找罗斯帮忙,举目望去,刚巧看见罗斯被红衣骑士投出的标枪贯穿,无力的栽倒在瓦
砾堆里。「该死的!茉莉得去救罗斯了,你们去追坏蛋们!」「追上之后怎么办?」小仙
子们齐声问。「然后就钻进脖子里咬他们,或者蒙住他们的眼睛--还有魔法呀,笨蛋们
!你们可以用『闪光术』把他们变成瞎子!」「明白啦!」小仙子们欢呼着冲上去,有如
一群黄蜂,凶猛的扑到骑兵身上,掀开面罩,放射闪光魔法。
帝国骑兵和他们的马,被闪光魔法刺得流泪不止,暂时失去了视力,春江无心趁机扶
着阶梯逃到祭坛上去,居高临下望去,只见那个红衣骑士宛如一团烈火在夜幕下纵横驰骋
,高举着闪亮的投枪追逐身负重伤的狼人。
他像一只捉弄老鼠的猫那样凌辱罗斯,一次又一次把投枪刺进他的身体,又追上去拔
出来,掉转马头,再一次驱赶着他挣扎、逃亡。
当月光穿透乌云,无心终于认清那红衣骑士正是她痛恨入骨的武思勉。
无心怒火中烧,她举起权杖高声祷告道:「神啊,请把驱逐黑暗的圣矛借给您的女儿
--」
镶嵌在黄金权杖顶端的水晶球发出圣洁的白光,凝成一道矛形闪电,朝着武思勉射去
。
高举银枪的武思勉,已经玩腻了猫抓老鼠的游戏,正打算痛下杀手,突如其来的攻击
打了他个措手不及,「圣光之矛」打飞了标枪,整条手臂也麻痹了,若不是铠甲里面穿着
妖剑客的防魔装,这一下就足够要了他的命。
「他妈的,原来躲在那儿呢!」魔法救了罗斯,也暴露了无心自己。武思勉咒骂着跳
下马来,朝高塔走去。
罗斯挣扎着抱住他的腿,想尽最后的力气阻止他。
「滚开,碍事的家伙!」武思勉一脚踢开他,顿足飞上高塔,「女王陛下,又见面了
。多年不见,您还是那么迷人啊。」
无心持权杖缓缓后退,让武思勉大感不满的是,在她冰冷眼神里找不到一丝害怕的痕
迹。
「除了跟我走,你别无选择!」武思勉上前一步,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目光闪烁不
定。除了政治和军事价值之外,一个漂亮姑娘对他来说,还有着妙不可言的用处。
「你去死吧!」无心忽然举起权杖。
「没用的!」武思勉吃了一次亏,早就留意她的举动,无心刚一举起权杖,他已拔剑
在手。
出乎他的意料,无心没有念诵任何咒文,突然蹲下身躯蜷缩起来。
巨大的阴影笼罩了高塔上空,武思勉吃惊的抬起头,不知何时,一只前所未见的大鸟
悬在高塔上空,一道红影飞射下来!
「稷下炎流.阳光剑!」
火光一闪,无处不在的剑气扑面而至。
武思勉大惊失色,慌忙飞身闪开--他印象中从没有如此狂暴的剑技。
火红的宝剑如影随形,挟着熊熊烈焰涌来,将他逼到了死角,迫不得已,妖剑出手反
击。
「罗刹,变成..」话音未落,一支剑鞘从不可能的角度递来,巧之又巧的套住了妖剑
。
「红莲剑印!」
轰--剑鞘倒喷出烈火,冲击力将妖剑连同它的主人掀飞,燃烧着栽下塔去。好不容
易扑灭了火,武思勉怨恨的叫道:「哪个鼠辈,竟敢偷袭老子!」
高塔上传来一声冷笑,一团烈火冉冉走来,一瞬间变成了手提长剑的红衣少女,等他
凝神细看时又变成了火焰,仿佛是一个精灵,在火焰与人形之间变幻不定。
「红莲剑..你是..」武思勉惊恐的望着她,即便相貌已然淡忘,那口天下第一名剑,
却是不会忘记的。
「武思勉,要命的就快滚吧!」红衣少女高声道:「回去告诉春江水月,复仇的人回
来了!」
「无心,你没事吧?」红衣少女关切的扶着她站起来。
「柯蓝,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梦吧?」无心喜极而泣,刚才她看到巨鸟,还以为是
凤凰城的援军到来,没想到竟是一别多年的柯蓝回来了。
「您没做梦,二公主,除了这头肉食暴龙,还有谁会不要命的从两百公尺的高空跳下
来。」
巨鸟落在祭坛上,黑衣青年含笑跃下鸟背。
「雷烽!」无心惊喜交集,「你们回来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你已经..」
「死了?」黑衣法师嘴角一撇,傲然笑道:「从来只有我杀人,杀我的人还没生出来
呢。」
「得了吧,小雷,不吹牛你就不会说话?无心,我们好像来得正巧。」
「是啊,你们是怎么来的?」无心心有余悸的说,「要是晚来一步,我真不知该如何
是好。」
「是叶子让我们先来凤凰城的。我们一起从昆仑出发,在海上足足航行了两个月,本
来打算先去新.雅兰斯找叶子的朋友,可惜那儿已经被帝国军的战舰劫掠一空,成了荒岛
。
「后来我们就兵分两路,我和小雷来凤凰城跟你接头,叶子带着小迦和他新收的徒弟
李蓦然去了白虎大陆找无痕月--听说他在那边儿组织了义军?」
「是的,无痕月是我们在白虎最有力的伙伴,没有他的援助,凤凰城早就守不住了。
」无心感激的说。
「这小子还挺能干的,」雷烽慨叹一声,「当初春江水月兵临城下,我跟他差点反目
成仇,后来他说要去白虎发展,我还不信他能搞出什么名堂,想不到真有两下子。」
「我们这些年也没白混啊!」柯蓝笑道,「不过还是无心最厉害,五年不见,居然成
了女王!」
「都是水寒他们出力,我坐享其成罢了。」无心不好意思的垂下头。
「别这么说。二公主,刚才我们都看到了,你的勇气足以证明一切。」
「别说这些了,先跟我回凤凰城,水寒他也很想念你们呢。不管怎么说,你们回来就
好了..唉,老天,我可真想早点见到倾城哥哥,希望不要再发生意外才好。」
「我想你们很快就会见面。叶子他料事如神,不会有问题啦。」柯蓝扶着无心下塔。
雷烽打了个响指,停在祭坛上的巨鸟闪出一蓬金光,变成了一张画满符咒的纸片。雷
烽将符纸小心收好,无意间朝凤凰城方向眺望,在曙光的映照下,城下闪烁着斑斑点点的
亮点--那是兵器的反光。
「惊人的杀气啊..」雷烽不由皱起眉头。
塔下,茉莉已经帮狼人罗斯治好了伤,正守着塔门与帝国骑兵对峙。见无心走来,茉
莉急切的说:「陛下,那群坏蛋又来了!咦,你是谁?」她绕着柯蓝飞了一圈,好奇的落
在她肩上。
「是正义的化身。小朋友,告诉我外面有多少人。」
「差不多五百多人,都是骑兵!」
「好极了..」柯蓝神秘的一笑,纵身来到塔门前。
此时武思勉已经召集了部下卷土重来,将高塔团团围住。他高声喊道:「里面的人听
着!再不投降,老子就要放火了!」
「不知死活的家伙。」柯蓝轻蔑的扫了帝国骑兵一眼,将小指含在口中,吹起口哨。
「柯蓝,你在做什么?」无心迷茫的望着她。
「找帮手打架!」
无心诧异的望着塔外,并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迹,正要询问,忽见门外尘土飞扬,平
原上裂开了无数洞穴,无数身穿紧身衣的女战士钻出洞穴--简直像突然从地上长出来的
植物,把帝国骑兵团团包围。
这一切来得太快也太不可思议,无心固然瞠目结舌,武思勉更是看得眼珠子差点掉出
来。
柯蓝举起右手,那群女战士整齐划一的解下武器,指着帝国骑兵。
武思勉半晌没回过神来,直到柯蓝喊出「开火」两个字,他才如梦惊醒,大叫道:「
快撤!」
火光与硝烟淹没了帝国骑兵队,平原上倒下了上百具尸体,枪下游魂吓破了胆,落荒
而逃。逃回军营的武思勉立刻把雷烽、柯蓝归来的消息告知了春江无错,对绑架女王的行
动则只字不提。
第二章 帝都的梦
「天香君回来了..」
春江无错脸色瞬息万变,那颗在他心里潜伏了多年的炸弹,终于点燃了引线。他没有
太多震惊,相反,他的心情反而因这一天终归到来而分外宁静。
「叶小子我倒没见到,可是雷烽和柯蓝已经非比从前,他们带来了一支装备精良的火
枪队,威力十分恐怖!」
「火枪队?有多少人。」
「差不多..两、三千!」武思勉特意夸大,以使自己的败北不显得那么难堪。
「两、三千火枪手无足轻重,帝国有百万精兵,何惧之有!」听说倾城不在,无错渐
渐恢复了常态。
「话虽这么说,可既然雷烽、柯蓝有两千火枪手,难保将来叶倾城不会带来一两万..
阁下,您应该比我更担心那个人吧?毕竟,他对陛下来说,可比您更重要..」
武思勉的话戳痛了无错的要害,他强忍着怒气说:「你说的有些道理,帝国军队不是
用来给火枪当靶子的,我必须回京请示陛下,也许魔域对这件事更感兴趣。我不在的日子
里,军队暂且交由你全权指挥。」
武思勉对这位年轻的上司一向心怀不满,如今又成了惊弓之鸟,更加不愿意担当重任
,当下拒绝道:「您是这儿的统帅,没有皇帝的委任状,我不敢擅自职掌兵权。」
「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事急从权,我的命令就是委任状,不服气你可以去陛下那
里告状,可是,得在你拿下凤凰城之后。」
「这样做等同于临阵脱逃,你想当个逃兵吗?」
「这跟你无关。」「我不明白到底是什么让你变成了胆小鬼,你姐姐的
教导,还是易水寒的军队?」「从一品上将武思勉,想清楚你在跟谁说话!」「少吓
唬我,靠裙带关系爬到元帅地位的小毛孩儿!
当年老子横行帝都的时候,你还是哭哭啼啼的阶下囚呢!」无错脸色铁青,转身走向
帐门。武思勉冷哼一声,提起妖剑跟了出去。无错忽然转身,武思勉吃了一惊,寒光一闪
,妖剑跳到掌心。
「来啊,冲我挥剑!」无错赤手空拳的站在空旷的校场上,幽灵般的雾霭淹没了他的
面孔,漆黑的披风与蓝宝石铠甲下闪动着恐怖的杀气。
武思勉把妖剑插回鞘中,慢条斯理的说:「没必要玩花招,我知道你出刀快,可我的
也不慢。」「你不配我出刀。」无错冷冷的说,「假如我想杀你,一根手指就已足够。」
武思勉被激怒了,他印象里残留着的,还是五年前春江无错在他脚下惊恐无助泪流满
面的形象,因而对他现在目中无人的神气加倍反感。
「去死吧!」怒火促使他发出了欠思量的一击。
妖剑化作毒龙,扭动着九颗狰狞的头颅扑向无错。
剑光穿透了蓝宝石铠甲,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致命的毒龙咬中了少年元帅的要害,可
他仍若无其事的站在那里,嘴角泌出一丝轻蔑的冷笑。
冷汗淋漓而下,武思勉惊呆了。
他刺穿了春江无错的身体,可却感受不到生命熄灭,看不到鲜血流出,在坚实的宝石
铠甲下包裹的是一团虚空,他刺中了对手,却把自己卷入了死亡的漩涡。
武思勉奋力拔剑,可妖剑像是被磁石吸住了似的纹丝不动,九头毒龙一起发出凄厉的
哀鸣,痛苦的蜷缩成一团。
无错缓缓举起右手,屈指一弹:「回去!」一股强大的力道席卷而来,妖剑倒飞回去
,九头毒龙猛扑向自己的主人。
「罗刹,停下!」武思勉吃力的握着妖剑,试图命令它安静下来,然而妖剑已经不受
控制,反口咬中了他的四肢和喉咙。
武思勉惨叫着倒下,死亡的恐惧吞噬了他。他命令妖剑变成「再生蚯蚓」来拯救自己
即将死亡的身体,可蚯蚓们却变得无比凶暴,像水蛭那样疯狂吮吸起他的血来,甚至钻进
了耳朵、鼻子,把锋利的触角刺进脑髓。
武思勉瞳孔扩散,在生与死的临界点,他看见春江无错来到身前。
「不想死就求饶吧,假如我心情好,也许会放过你。」
「饶..饶命..」
「这还不够。」
「求求你,饶了我吧..啊--」一只蚯蚓刺穿了武思勉的左眼,痛得他惨叫起来,再
也顾不得面子,哀求道:「饶了我的狗命吧,元帅阁下!我愿誓死效忠于你,如有二心,
死无葬身之地!」
无错微微一笑,屈指一点,再生蚯蚓安静下来,开始修补武思勉残破的身体。
「阁下..我会遵从您的吩咐指挥军队,可易水寒并不好对付啊。」死里逃生的武思勉
,再也不敢小看年轻的上司了。
满意的一笑,无错傲然道:「易水寒的军队来自魔山,身为饿鬼道凶神的你自然清楚
怎么对付。银河.朱里奥的魔法军团也留给你指挥,三个月内必须拿下凤凰城!」
当天晚上,春江无错离开军营,独自踏上了返回帝都的旅程。
先是与姐姐的决裂,接着是倾城归来的消息,春江无错不得不面对现实:得过且过的
日子结束了,他必须选择一个立场。
流落帝都的五年就像一场梦,很多时候,回忆对春江无错而言,就像未来一样陌生。
三年前他第一次领兵打仗,上阵之前,他对自己的能力毫无信心,他期望战无不胜的
皇帝能够给他提供一点有益的指点,而皇帝却不置一词,给他的只有军队和权力。
第一次出战,他带了一个军团,全军覆没只身逃回。他使出全部的决心拒绝了自杀谢
罪的念头,带着惨败与一身伤痛回到皇帝面前。他绝望的等候着皇帝降罪,等到的结果却
是一次新的出征。
「这次需要多少军队?」皇帝心平气和的问。
他毫无犹豫的答道:「两个军团。」
在那次功亏一篑的战役结束后,他曾多次后悔,假如当时多出一个军团,必能逆转战
局。
皇帝二话不说,又给了他两个集团军,命他再次出征。
春江无错怀着一雪前耻的心情领兵出征,初期进展顺利攻无不克,三个月后再遭重创
,一败涂地,只剩下近卫连拼死护卫着他杀出一条血路。
灰心丧气的回到帝都,皇帝依然没有治他的罪,问他「想不想反败为胜」、「这次需
要多少军队」。
经过慎重的考虑,他回答说「需要三个军团」。
第三次出征旷日持久,在占领了被征服区一年后,他在义军和游击队的骚扰下,维持
占领所付出的代价,已经远远高出了该地区所能提供的利益总和,深思熟虑后他撤出了占
领区,带着伤亡过半的军队返回帝国。
在阅读战报之后,皇帝一如既往的问他,是否愿意再战?无错犹豫了,他输怕了,然
而他还是答到愿意。皇帝问他需要多少军队,他回答说:「不需要整编军团,希望能够把
三次战争的幸存者拨给他作为远征军。」皇帝答应了。春江无错没有采取大规模军事行动
。他通过情报网找到了一位当地贵族,控制他代替自己出面,提供武力和财力帮助,一步
步扩大影响,成为那个地区的首脑人物。
之后他从皇帝那里讨来诏书,宣布该地区为「自治领」,而「为获取自治做出重大贡
献」的傀儡贵族,则当仁不让的成为领主。春江无错没流一滴血,就获得了自己前三次出
征没能得到的东西。
皇帝重赏了他,并封他为第一军统帅。
在授勋典礼上,她神秘而亲昵的问道:「你现在明白怎样成为优秀的将领了吧?」
无错不动声色的点了头,少年老成的眸子倒映出皇帝优雅、华贵的姿容,三次战败的
血与泪,死者的哀恸,生者的叹息,已经全然抛诸脑后了。
从那以后,他成为了帝国最年轻的统帅,魔皇手中最锋利的军刀。
三月的朱雀春寒料峭,无错赶到帝都时天色已黑,一路上他已心力交瘁,到家后什么
也不想,倒头就睡。
半睡半醒中做起了梦,窗外稀稀拉拉的雨声在梦中变得震耳欲聋,使他联想到去年夏
天也曾如此响遍全城的爆竹..当时陛下寿辰就快到了,她已经到了不准别人谈论她的年纪
,也害怕过生日的年龄。
年轻的孔雀郡王希望拿出一份能够让皇帝开心的礼物,他从宰相萧红泪那里打探到,
皇帝最近做了个很奇怪的梦,梦见自己赤脚走出皇宫,想去看看她日前栽下的小白杨树。
她走出朱雀大道,走出内城,惊讶的发现,本该是栽种杨树的地方,兀自现出五座金
碧辉煌的宫殿,一座黄金宫殿,一座白银宫殿,青铜和黑铁建筑的宫殿也被发现,最让人
难以置信的是,一座五色宝石堆砌成的宫殿,就静静矗立在皇城背后。
醒来后,皇帝对她的宰相说:「要是真有这样的宫殿就好了。」
无错把这荒诞的梦境铭记在心,他从一位昆仑海客口中得知,青龙大陆生产黄金白银
,宝石多如沙砾。
年轻的王爷动了心,他统帅帝国海军,指挥一千艘载满战士的大战舰远征昆仑,半年
后凯旋归来,一千艘战舰只剩下一百艘乘坐士兵,其他的全部装满黄金白金青铜和宝石,
坐不下的伤病就丢在海滩上,船开了很远,还能看见他们伸向大海的手臂。
五座宫殿连夜建造完工,当皇帝翌日起床,推窗望见的正是梦中的风景。
五座宫殿是五个城邦的模型。
皇帝把尊贵的手放在春江无错掌中,在他的陪伴下依次走进五座宫殿,朝霞明艳的仿
佛透明,迎面吹来带香味儿的风。
第一座城市是宝石与艺术的法兰。
宫殿里演奏着古典音乐,比宝石更宝贵的是无数个世纪传承下来的书籍和绘画。一幅
巨大的画卷从宫门前一直铺到王座上,皇帝沿着画卷且走且看,自己也成了画中之人,在
画的尽头,她看到一句似是而非的格言:美即真。
第二座城市是青铜与繁花的斐真。
栩栩如生的人偶盛装起舞,繁花无处不在,喷泉里流淌出来的是金子般的蜂蜜,在这
个忠实复制的模型里,只有广场上奥古多罗的神像被换成了皇帝的雕塑,安放在中心花坛
。
花坛里盛开着众花之王「凯旋兰」,一个清秀的人偶正在除草。
当皇帝走到花坛前,来自异国的人偶告诉西方世界至高无上的统治者,「小姐小姐请
留步,两句话你要记住,所有的美丽都是童话,所有的幸福都是寓言。」
「他在跟朕说话?」皇帝吃惊的问春江无错。
「陛下不必害怕,」春江无错谦恭的说,「那只是个玩具,对谁都说同样的话。」
第三座城市是白银与优雅的海蓝,小提琴和葡萄酒是这里的主旋律。
第四座城市是黄金与神秘的华夏,光滑的瓷器和丝绸,千沟万壑的是历史的年轮和黄
土地上农夫的脸。
第五座城市是黑铁与酷烈的罗摩,一望无际的荒原上只有一个农民和一把锄头,一座
阔叶林或者针叶林里,只有一个端着双管砂枪,同时也背着弓箭的猎人,寒冷与孤独使他
们习惯于沉默,当沉默变成愁苦,他们就用烈酒来对付。
皇帝对这礼物非常满意。
她在精神上受了控制,不得进军昆仑,这让她时常感到莫名的缺憾,现在,无错把这
五座卫星城市建造出来,使她得到了精神胜利,恍惚觉得自己已经占领昆仑全境了。
五座宫殿簇拥在皇城外,构成五芒星状的稽核图案,被世人成为「五星行宫」。皇帝
认为自从有了五星行宫,帝都城变得焕然一新,变得不像原来的帝都城了。
于是她下令把帝都改名「神京」,一是因为「帝都」是自古相传的俗称,并没有一个
真正的名字,与凤凰帝国的鼎盛强大不相配,第二个理由是,古代的皇帝称为天子,天之
子,那自然是神,身为女皇的她也是「天的女儿」,当然就是女神,神居住的都城,就该
是「神的京城」,所以是神京。
大臣们皆认为不祥、不雅,然而他们已经忘记直言相谏这门学问了,自然不会再多嘴
自找麻烦,百姓也全当在上位者又发了一次神经,仍然用「帝都」这一旧名称呼时代生活
的城市。
死亡般的沉默中仍有小小的波澜,好不容易官复原职的财务长官贝隆,居然在皇帝寿
筵前夕进表弹劾春江无错。
他在弹劾状中列举了大量数据,一一指出大小近千处财务漏洞,这些年军费支出高达
十五亿金币,可是还有三倍的赤字不明不白。
贝隆所知道的事实是,每个季度春江无错都要率领亲信部队出城远行,具体去了哪里
、干了什么不清楚,总之一去一回,国库里就又消失了一笔巨额资产。
贝隆发现了这个漏洞,不顾同僚反对,一意上书,有人问他是不是不要命了?
他回答说:「我比谁都怕死,可我既然在这个位置上,就是要在这种时候站出来说话
的。」
贝隆要求皇帝公开这笔巨款的去处。
皇帝当然不能公开。这些钱都是在她的授意下被秘密运到了魔域,资助魔女谬斯的「
净化Ⅳ」计画。
皇帝也清楚,谬斯费尽心机控制自己,最大目的就是为了控制帝国的财源。魔域自己
负担不了那个近乎无限庞大的计画,只好扶植了一个君主作为敛财的机器。皇帝固然对此
一向心怀不满,可却缺乏摆脱谬斯控制的勇气与能力。
这个秘密除了魔域就只有皇帝清楚。春江无错只是奉命运送物资,对内情并不了解,
无论从感情还是道理上,皇帝都没理由为了贝隆的讦责牺牲他。
那就只有牺牲贝隆。皇帝派人找来他的儿子朱里奥,让他劝劝自己的父亲,不要为一
些不必要的事操心。
又给了他一只沉甸甸的盒子,说:「你父亲很正直,朕很欣赏他,可是朕不喜欢他的
自以为是,你回去劝他,他想通了便好,若是想不通,你就把这盒理气顺心的药拿给他吃
。」
朱里奥回到家里,什么也没说,只是把皇帝赐的药盒摆在父亲面前,默默垂泪。贝隆
打开盒子一看,黄澄澄的一盒金砂。
当天晚上,他对着那盒金砂叹息不止,朱里奥每次在门前走过,都听见父亲重复一句
话,「太浪费了。」翌日凌晨,帝国财务卿贝隆吞金自尽。草草办了父亲的丧事,朱里奥
又把余下的金砂连同盒子还给了皇帝,一同归还的还有父亲的官印、俸禄。
「你父亲死的时候都说了什么?」皇帝问。朱里奥如实答道:「先父说,陛下太奢侈
,杀死一个罪臣竟然要浪费一盒金子,恐怕坐不稳江山。」皇帝笑道:「你父亲一辈子管
钱,天天算帐,心眼也算小了。你是搞学问的,见多识广,该不会也这么想。」朱里奥不
动声色的答道:「臣愚鲁无能,不敢妄自揣度陛下的宏图伟业。」皇帝淡淡的说:「假如
朕一定要你说呢。」朱里奥摘下官帽双手捧起,「臣无德无能,恳请告老还乡,望陛下开
恩。」辞了官的朱里奥变卖家产,在城郊学宫旧址买了一处草屋,开荒种田,过起了真正
的隐士生活。屋门正对着真理塔,推开窗子就能看见希望塔,脚下就是旧日的大礼堂。
银河.朱里奥回到帝都已经六年,一直以来,一种近乡情怯的心情阻止他再次回到这
里。今天是他第一次踏上学宫旧址,脚踩着昔日生活、学习的土地上,他站在一片焦土中
喟然叹息,触目感怀,怆然泪下。
后来春暖花开,这片土地生满了桑麻和灌木,屋子周围中满了竹子,郁郁青青,格外
挺拔。
附近的孩子们常常来偷竹子做竹马,假如是星光灿烂的夜晚,他们就会在竹楼上看见
一个大胡子男子对着望远镜凝望天空,在浩瀚的星海里沉思默想。
孩子们不知道,那是全世界最伟大的时间魔法师的家,星空对孩子们的吸引力远不如
竹马大。就在主人沉思的时候,他们砍倒最高最直的竹子,兴高采烈的带回家。
贝隆下葬那天赶巧是皇帝的寿辰,贝隆家的男人和女人不敢治丧守灵,因为满城都在
欢呼「皇帝陛下万寿无疆」。
这单调的音符整整延续了十天十夜,连一个哑巴孩子也受了感染,在人群中突然开口
喊道:「陛下万岁。」
人们非常惊奇,就把这个孩子带到了皇帝面前。
大臣们齐声歌功颂德,称赞她英明神武,贤德无双,以至于哑巴都会开口说话歌功颂
德了。
然而那个曾经被当成的哑巴的男孩,翻来覆去只会说一句「陛下万岁」,无论问他什
么,他都只能回答「陛下万岁」。
皇帝渐渐不耐烦了,心想,这样的人活着还不如一只八哥儿..春江无错看出她不高兴
,赶忙在她动杀机之前把那孩子打发走。
闷闷不乐的皇帝邀请无错去五星行宫散步,沉默良久后,忽然自言自语的说,像哑巴
孩子那样的残疾人,活在世上是多么的痛苦,他们不能说话的时候低人一等,开口说话之
后,又成了人家的笑料和玩具,真是生不如死。
春江无错心有戚戚的说:「陛下所言臣深有体会。臣小时候胆小如鼠,十四岁了还尿
床,见血就昏,见刀就哭,自己回想起来都觉得窝囊。」
皇帝微微一笑,柔声说道:「你不同。你身上与生俱来一种与众不同的特质,即便一
时平庸,终究会有一飞冲天、出类拔萃的一天。也许当初你真的很懦弱,可现在你不是已
经强大起来了么?你能成为今天的你,我可是一早就看出来了。」
春江无错听了这番话,心弦为之激荡不安,他不知道该怎样回报皇帝的青睐,在这种
心情下,似乎说什么都会显得笨拙、矫情,于是他只有揣着激动的心缄默。
皇帝没有发觉他的异样,接着问道:「大臣们都说,凤凰帝国是古往今来最伟大的帝
国,你说他们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春江无错心想,我若说是假话,那些大臣的脑袋可就都保不住了,便回答说:「是真
话。」
皇帝心满意足的笑了,她对每个人都小心提防,只有对春江无错从不设防,但凡他口
中说出的话,哪怕再幼稚再浮夸,她也笃信无疑。
「既然帝国如此伟大,怎么能有这些哑巴瞎子给朕的人民抹黑呢?咱们得想办法整顿
。」
春江无错想了一下,说:「陛下可以建设一些福利院,把这些残疾人都送进去集中管
理,然后再挑选一些富有爱心的人去照顾他们,当然,多少要给些补贴。」
皇帝摇头道:「不行,这样会浪费很多钱财,我们每年支付军费都力所不逮,哪有闲
钱养这些废物。」
春江无错楞了一下,吞吞吐吐的说:「那就把他们放逐到其他大陆或者海岛上去。」
皇帝蛾眉一挑,不高兴的说:「你这样说就不对了。全天下的土地都将是我凤凰帝国
的疆土,全天下的百姓都将是朕的子民,该一视同仁才对,怎么厚此薄彼?
「帝都不需要残废,难道荒岛就需要吗?依我看,不如把帝国境内所有残废都抓起来
,然后活埋或是焚烧,总之集中起来消灭掉,这样一来,帝国子民就只剩下最优秀的了。
」
春江无错从头上到脚下顿时冰凉,嗓子像是被什么堵住似的,透不过气来。「太残忍
了..」他在心中叹息着,不知不觉的停下了脚步。
皇帝独自向前走去,见路旁梨花开得正好,便折了一枝,对仍在发怔的无错招手道:
「快来呀,帮我簪上这枝花。」
他抬起头,恰好看到她那百媚横生的笑容。
雨停了,春江无错沉入了更深的睡眠。门开着,已经很久了,夜风穿堂过室吹进来,
冰冷的月光打在脸上,像正在融化的冰。
「为什么留在帝都..立场..我的立场..」他在另一个梦中自言自语,感到浑身发冷。
身上一沉,暖和多了。「是谁?」无错睁开眼睛,看到皇帝把自己的大氅盖在他身上。见
他醒来,皇帝有点不太自然的笑道:「回来也不去见朕,一个人躲在家里睡觉,可有心事
?」春江无错没有回答,鬼使神差的攥住了她的手。皇帝吃惊的望着他,好半晌才羞怒的
挣脱,面无表情的背对着他坐下。他们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可是春江无错知道,从牵手
那一刻起一切都变了。不管姐姐怎么想,叶倾城怎么想,我都必须站在皇帝这边,这是我
唯一的立场。他对自己说。「陛下可还记得叶倾城这个人?」
皇帝偏着头想了一会儿,困惑的说:「很熟悉的名字,可朕想不起来了。他是谁?」
「您的敌人,陛下,他从昆仑回来了,想夺走您的江山。」
「那就杀掉他!」皇帝骄傲的说,「只要天下还有一个反对的声音,帝国的军刀就不
会生锈!」
无错深深的吐了口气,皇帝对叶倾城的绝情,使他不知道该欣喜若狂还是心惊胆战。
她曾经深爱着那个男人,可才短短几年,她就把他完全忘记了。难道她脑子里只有权
力和欲望,已经容不下爱情?
「你怎么了?」皇帝关切的问,「这趟回来,你似乎不太开心,是因为你姐姐吗?我
保证不杀她,甚至让给了她一座富饶的城市,可怜的小家伙,你还想让我怎么做?」
「不,陛下,我已经无法回报您的恩情了。」
「为了你,这些都不算什么。」
无错怦然心动,刚才的不快顿时烟消云散。
「你姐姐还好吗?这次的谈判仍然没能让她打消可笑的抵抗?」
「不用再为她费神了,陛下,我已经下令攻击凤凰城,武思勉的军队会在三个月内取
得胜利。」
「你忍心对自己的亲姐姐下杀手?」
「今生今世我只能对一位女性效忠,陛下,那就是您。」
「讨厌!你让我感动了。唉,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臣不胜惶恐!」胸中仿佛有一团烈火在灼烧,无错冲动的走到皇帝面前,紧握住她
的手说:「陛下,其实我也喜欢你。」
过去从没有任何人胆敢如此接近她。
皇帝楞了一下,不动声色的抽回手说:「我想你太激动了,还有..你的话,真的让我
很开心。」
第三章 塔格奥的黎明
东方来的商船在港口抛了锚。
一个划驳船的青年想做这笔生意,高声喊道:「有人要上岸吗?」
甲板上出现一个美貌的少女,用字正腔圆的帝国官话说:「朋友,我们从昆仑来,来
海文港做生意。你所看见的这艘船和船上的货物都属于我家主人,他在这里朋友很多,可
现在已经很晚,不便打扰他们,我们打算明天早上进港。」
「哦,那明天早上我来接你们可以吗?你主人可真有钱,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船
,怕是装满了香料和丝绸吧?」
「还有瓷器和茶叶。」
「真厉害!这个消息传出去,明天早上恐怕会有很多同行来拜访,到时候你们不会记
得我了。」年轻人自卑的说。
少女微微一笑,友好的说:「那么何不现在就上船见见我家主人呢?假如你愿意,可
以尝尝我们昆仑的茶点和美酒,也许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真的可以吗?我,海文港的船夫,可以成为您--美丽的东方公主的朋友?」
「我不是什么公主,我的主人也不是国王,我们都是平等的。请上船来吧。」
年轻人高兴的跳上舢板,跟着少女走进船舱。
「简直是皇宫!」青年惊叹不已。船舱内富丽堂皇的布置,让他怀疑自己来到了仙境
。
一张华丽的地毯上摆满了水果、美酒和美味的食物。
年轻商船主人热情邀请青年入座,亲手给他斟满美酒,微笑着说:「朋友,今晚有你
相伴真是太好了。为了美丽热情的塔格奥城,请干了这杯酒。」
青年捧起酒杯,双手颤抖,喉咙痉挛,嘴唇发干。
「可是,可是..我该称您为夫人还是老爷?请原谅我的粗俗,您的美貌可把我吓傻了
。」
东方人难为情的一笑,友好的说:「我跟你一样是男人,至于相貌,你可以当成是造
物主开的玩笑。」
年轻人勉强使自己镇定下来,喝干杯中美酒后,他感觉好多了。虽然眼前的一切都像
梦境,但他已经决定不再胡思乱想,尽管尽情享受。
「承蒙您的招待,我该怎样效劳呢?」
「讲讲塔格奥的故事吧。这座城市里有我一个老朋友,他叫做无痕月,也许是月无痕
,我很想念他,但在这个陌生的城市不知怎样才能找到他。」
年轻的船夫皱起眉头,「老爷,塔格奥没有这么一号人物。我在这个城市里土生土长
,自信举凡达官贵人贩夫走卒没有不认识的,可的的确确没听说过这个人。」
美貌的东方青年看起来并不失望。「你这么说我一点也不奇怪。我再提供一点消息,
或许你能想到什么。假如没有记错,白虎人反对帝国新币制的运动刚刚平息。
「在那次运动里,我的朋友据说曾是这个城市的义军首领,他十分年轻,有一个美貌
温柔的妻子,他喜欢抽烟袋,脑袋聪明,在经商方面富有灵感。我相信他会成为人们的焦
点,他有叫人喜欢的天才,社交方面也富有想象力。他注定会成为一个富翁,很可能是富
翁中最出色的。」
年轻人默不做声的听他说完这些话,脸色变得十分严肃。
他果断的站起身来,正色告诉这位好客的东方人,「感谢您的热情招待,老爷,可我
没法再帮你了。
「你所说的这个人我的确很熟悉,可他并不是什么义军首领,他是我们城市的领主穆
罕默德.穆恩,他是一位正直仁慈的青年,对我们的城市做出了很大的贡献。我和其他塔
格奥的子民一样热爱他,并且真心希望你是他的朋友。我不能告诉你更多,现在我必须告
辞了。」
东方人宽容的笑了。「穆罕默德.穆恩会记得我们的友情。」接下来,他赏给船夫一
大笔钱,把他打发走了。
船夫划着驳船逃回港口,仿佛酒醉方醒。他很感激东方人的慷慨,但拿不准他们的心
思,这些人实在太神秘了,包括那艘巨舰。
怀着对领主的忠诚,船夫匆匆赶到穆罕默德.穆恩的府邸,把今天傍晚的奇遇一字不
漏的告诉了他。
「这是东方人送给我的金子,我一个子儿也没敢动。老爷,您得当心哪。」
「感谢你的忠诚,我的好市民。」穆罕默德.穆恩愉快的拍着船夫的肩膀,把那袋金
币还给他。
「你做了一件大好事,这是你应得的。我的朋友已经厚厚的赏赐了你,我也要用同样
的赏赐报答你的忠诚。」塔格奥的年轻领主用加倍的金子把他打发走,兴冲冲的对妻子说
:「红线儿,猜猜谁来了。」
「谁呀?我可猜不着。」领主夫人微微有些惊讶,关切的问:「到底是谁来了,瞧你
高兴的。」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他飞快的穿上大衣,提着拐杖出门了。
「这么晚了,一个卫兵也不带,到底去哪儿?」
「码头,很快就回来。」
红线儿忧心忡忡的望着丈夫的背影,对那未知的来客充满了好奇。她冥思苦想,想到
了一切可能来访的客人--韦尔斯的女侯爵,瑟尔、哈克逊联邦的国王,甚至黑森林对面
的妹妹与母亲。
然而都不是。
爽朗的笑声里走来了倾城和小迦,一个羞涩的美少年亲昵的站在他们身旁。红线儿尖
叫一声飞奔过去,先用力拥抱倾城,紧接着搂住小迦在她脸上亲了又亲。
「小迦妹妹,天哪--可想死我了!」
女人们亲亲热热的说话,蓦然本想置身事外,却被好客的红线儿拉去吃点心,倾城本
来也难逃女主人热情的款待,可男主人有太多话想跟他说,不得不使用丈夫的权威发了话
:「我跟叶子有正事要谈,你就不要缠和了。反正人都到了塔格奥,往后有的是时间亲热
。」
「哈!有什么了不起,瞧你得意的!才不理你呢!」红线儿白了他一眼,左手拉着小
迦,右手拉着蓦然,兴高采烈的去内厅了。
女人们一走,客厅里顿时安静下来。
领主大人上上下下打量了倾城好几道,长叹一声道:「六年了,你一点也没变,我却
老多了。」
倾城微笑道:「听说你已经成了回教徒,说谎话会被真主惩罚的。」
「哪里会去信什么回教!当初我席卷了帝都三堂的资产潜逃到塔格奥,号称是来自远
东的王子,取拗口的假名字都是为了躲避帝国宪兵的怀疑。叶子,你这些年去了哪里?我
可是找的你好苦!」
「我回了昆仑。这些年一直在圣母之水峰上修行,是雷烽和柯蓝告诉我你在塔格奥。
我心想说不定能从你手里诈出几个子儿,于是就带着家小来投奔了。」
「咦,你这家伙还是那么没正经啊!老雷和小蓝还好吧?去年他们来过塔格奥,那时
候整个白虎都乱成一团,我也身不由己的卷了进去。
「帝国宪兵当我是眼中钉,派杀手来想干掉我。幸亏老雷小蓝适逢其会,及时出手相
救,不然现在坐在你面前说话的人,早成了孤魂野鬼。叶子,我可是眼巴巴的盼着你来,
说真的,你已经下定决心推翻帝国了吧。」
倾城无奈的一笑,反问道:「还有别的选择吗?」
「当然没有!」无痕月在他肩膀上重重拍了一掌,「鼓起勇气来,相信你自己!帝国
已经走上灭亡的不归路,我会帮你把它推进地狱!」
「感激不尽,小月,感激不尽!」
「去你的!都是好兄弟,说这些--哎,叶子,推翻帝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这是一
番大事业,同时也很艰苦,眼下硬碰硬是行不通的,你能来白虎说明你很有远见,可是你
对白虎到底了解多少呢?」
「一无所知。」
「很好,」无痕月笑道,「一无所知就不会先入为主,坐下,我们从头说起。」
自从雅兰斯王朝覆灭以后,白虎大陆就由四个家族瓜分。塔格奥、韦尔斯、瑟尔还有
哈克逊,四大家族分别以四座城邦命名,坦白的说,除掉这四座极度发达的城市之外,白
虎大陆几乎没有值得一提的城市了。
每个塔格奥公民都是天生的商人,他们占据了全世界最大的港口,东、西方贸易有一
半在这里交易完成。塔格奥市民通过讨价还价积累了巨额财富,商人的身分使他们比白虎
其他民族更为精明。
从帝国皇帝宣布把「统一币制」写进法典开始,塔格奥人就充满了戒心。
凤凰历二年,皇帝下令白虎洲统一使用帝国币制,勒令白虎人必须在期限内把金币、
银币兑换成面值相等、重量不足旧币三分之一的帝国新币。
塔格奥商人拒绝这种变相的掠夺。
不管皇帝怎么想,大海对面的商人首先就不可能接受分量减轻的新币,因为在东方世
界,金子和银子的重量是直接同价值成正比的。
失去海上贸易就等于失去了生命线,塔格奥人不能忍受这种粗暴的改革。
他们推选出领袖--一位自称穆罕默德.穆恩的年轻人--去跟领主谈判,希望他能
够维持现有币制。
胆小昏聩的领主不敢公开反抗帝国政令,不但拒绝了商会的请求,还派出军警严格监
督新币制的执行。
富有远见的商会领袖预感到灾难无可回避,秘密通知商人们做好两手准备,在兑换新
币的同时募集了一大笔资金,秘密转交到领袖手中。那位值得信赖的年轻人希望用这笔钱
招募一支佣军,用来抵挡日后的乱子。
和历史上其他商人掌管的城市一样,塔格奥人没有自己的军队,假如战争不可避免,
他们就委托雇佣军代为出战。
年轻的商会领袖一开始也想沿用祖先的办法,后来发现偌大的白虎竟找不到一支可以
信赖的佣兵。深思熟虑后,他把目光投到了森林对面的玄武,一个被称为「干达婆人」的
战斗民族进入了他的视野..很快的,穆罕默德.穆恩的预感被证实了。
新币制遭到了平民阶级激烈反对,他们坚持沿用旧有币制,一场被称为「保币运动」
的浪潮席卷了西方世界,皇帝的权威遭到彻底反抗,帝国宪兵被派往动乱的白虎大陆。
帝国造币场被暴动的民众摧毁;推行新币制的宪兵在乡间被愤怒的民众袭击;皇帝的
画像被当众烧毁,人们咒骂她是「吸血鬼」、「侵略者」、「抢劫犯」。
被帝国收拾的服服贴贴的四大家族开始了武力镇压,军队被派往乡村,城市里竖起了
绞架,有人被当众处死,反抗却在更广扩的土壤里萌生壮大。
无人知晓第一支起义军是何时何地何人发起,到了第二年,义军已经像雨后春笋一样
遍布白虎大陆。
几乎一半的乡下青年参加了义军,市民则对领主施加压力。几乎一夜之间,天翻地覆
山河变色,四大家族的统治被「保币运动」的浪潮掀翻。失控的白虎洲变成了火药桶,帝
国宪兵首当其冲,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保币运动惊动了远在朱雀帝都的皇帝。军队开入白虎,运动被血腥镇压,白虎人意识
到游行与呼吁不可能保护自己的利益,对待侵略者必须使用武力。
一支又一支起义军自发成立,游击队在深山与平原间穿梭。反抗运动持续了三年,帝
国军在付出惨重的代价后取得了表面的胜利,币制的改革被强迫执行。
军队风卷残云般的撤离了白虎,监督新币推行与城市安全的是一支全副武装的宪兵队
。讽刺的是,宪兵队的总部被设在了清华门驻地韦尔斯城,全世界最大的警察局与全世界
最大的罪犯集中营成了邻居。
韦尔斯城的统治者原本是非恩家族,在多年前的一次暴动中,非恩家最后一位统治者
被奴隶杀死,目前韦尔斯堡的主人,是一位自称非恩家远亲的女侯爵。众所周知,她就是
清华门刺客的领袖瓦上霜。
「如果我没记错,瓦上霜跟你关系匪浅。」
「那当然!我们一块长大,一起学武功,她是我二姐,我是她小弟。」
倾城笑着说:「既然如此,塔格奥理应与韦尔斯合作才对。」
无痕月苦笑道:「我在白虎的身分不能公开,人人都只知道穆罕默德.穆恩,却不知
道清华门的无痕月,所以这些年我也没有跟二姐联系过。
「但清华门毕竟是靠情报吃饭的,我的身分瞒得了别人瞒不了他们。这些年塔格奥一
直避免与韦尔斯发生冲突,对方似乎也对我们格外优待。保币运动时期,韦尔斯出面的负
责人是我二哥门前雪--你还记得他吧?」
「记得。七年前朱雀稷下曾有一面之缘,后来还多次承蒙他襄助,是个值得深交的人
。」
「是的。比起二姐来,二哥就好说话多了,回白虎后我与他见过一面。迫于形势没有
深谈,但他明确告诉我清华门是友非敌。虽然在保币运动里他们以帝国军之友的立场出现
,暗地里对义军提供了很大的帮助,许多着名的义军领袖都是在清华门的庇护下,逃过了
帝国宪兵的绞刑架。」
无痕月说到这里,倾城忽然打断他的话,问道:「清华门庇护义军?这很有意思,详
细说说可好。」
「没问题。」无痕月笑道,「你也知道,清华门公开的事业是『监狱创办者』。凡是
被投入清华门监狱的人,就等于获得了豁免权,白虎诸邦也好,朱雀人也好,都不能再追
查犯人的下落,否则就是对清华门的蔑视。
「因此很多在劫难逃的家伙花重金进入他们的监狱,只要不离开韦尔斯城,就不会有
人找他们的麻烦。因此,韦尔斯城就成了全世界最大的罪犯集中营,假如把他们所犯下的
罪行全部开列出来换算成有期徒刑,恐怕要一直排到世界末日。
「保币运动被镇压以后,几支着名义军的首领就受到了清华门的保护,他们被送到韦
尔斯城,换身衣服,往大街里一钻,从此就成了安分守己的良民。」
倾城微微一笑,问道:「朱雀宪兵对此怎么看?」
「无可奈何。」无痕月不屑的说,「那帮家伙只配在老百姓面前逞威风,如果二姐愿
意,随时可以把他们赶走。韦尔斯不是凤凰城,瓦上霜也不是春江无心,她肯定对帝国的
统治不满,但目前并没有公开反抗的打算。更何况瑟尔.哈克逊联邦一直是她的心腹之患
。」
「哈克逊.瑟尔联邦?」倾城好奇的问,「难道这两个国家已经合并了?」
无痕月点头说:「合并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还是要从保币运动说起。」
那次史无前例的大动乱,首先爆发在哈克逊城邦,因为帝国造币厂就设在哈克逊侯爵
的私人产业上。
哈克逊侯爵对皇帝忠心耿耿,在领地内推行高压政策,胆敢使用旧币的人全被处以绞
刑。
有一次他听说义军要袭击造币场,就把全部军队派去保护,他过于相信自己的权威,
以至于连自卫队也不带,就前往市政厅出席会议。
与此同时,对新币制心怀不满的民众,早已在有心人的挑唆下聚集在市政厅外,当侯
爵出现后,民众的愤怒像炸药一样被引爆了。
哈克逊侯爵看见人们冲上来时,立刻掉头朝城堡逃去,然而他忠心的管家已经按照他
的命令,早早关闭了城门。
侯爵大人被愤怒的民众像撵兔子一样赶到市政厅门前,十分钟内被弹如雨下的是砖头
、石子活埋致死。
城邦的继承人哈克逊侯爵小姐无力保住先人的领地,迫切需要一个强有力的人物给予
支持。
新近继位的瑟尔国王乘虚而入,率领一支装备精良的骑兵攻入了混乱的哈克逊城邦,
义军与帝国宪兵都被拒之门外,哈克逊表面上恢复了和平。
瑟尔国王据说是个其貌不扬的胖子,凭着义气和勇武博取了侯爵小姐的欢心。三个月
后侯爵小姐嫁给瑟尔国王,两个国家宣布合并。
这位幸运的国王,是一个富有得让皇帝也为之侧目的大富翁,据说他许诺用自己的私
人财产,弥补了全体国民在兑换新币时蒙受的所有损失,并且如实兑现。
不逊于财富的是他神秘的身分,他自称前代瑟尔国王的弟弟,然而老国王生前他从未
抛头露面。除了他的新婚妻子之外,极少有人见过这位新贵,对他的底细更是一无所知。
瑟尔和哈克逊合并以后,成为了白虎最强大的割据势力,但国王似乎没有争霸之心,
一直很低调的处理对外事务,对帝国保持了若即若离的态度,与其他两大城邦的合作却越
发密切,无论从哪种意义上讲都是友非敌。
保币运动彻底颠覆了旧有贵族的统治,塔格奥也不例外。变乱开始,无痕月离开了自
己在塔格奥那座舒适的庄园,骑着耐力最好的马,带了足够的干粮和水,穿越茫茫沙漠和
蛮族部落,前往黑森林寻找援助。
同行者只有一人,他那有孕在身的妻子。
他们成功说动了干达婆人,让这支使用弯刀和毒箭的战斗民族,穿越森林来到塔格奥
作战。他们面蒙黑纱,沉默寡言,在战场上的表现,使付钱的商人们十分满意。
帝国军发现武力解决塔格奥是不现实的,便派来了使节,商人不擅作战,谈判却是拿
手好戏。谈判桌上三个月的交锋后,帝国使节团丢盔弃甲,一次性出售了造币权后换得了
新币制的执行。
立下大功的穆罕默德.穆恩,被推举为自治领的主人,干达婆人则不声不响的撤回了
黑森林。
事后有人询问穆罕默德.穆恩如何请动干达婆人,年轻的商人领袖回答说:「说来凑
巧,干达婆人的首领正是鄙人的小姨子。」
讲到这里,倾城已经笑得喘不上气来。
无痕月手捻折扇指着自己胸口说:「而这位穆罕默德.穆恩先生,正是传说中的英俊
潇洒水剑客无痕月是也。」
「真有一套!小月,你这几年的经历简直比神话更离奇,假如不是亲眼看到现在的你
,我绝不敢相信。」无痕月不好意思的笑笑,忽然又严肃起来,「叶子,我刚才说到帝国
军的统帅,你可知道他是谁?」「哥哥给你个耍宝的机会,假装不知便是。」「去!学谁
不好学老雷,真没水准。哎,不开玩笑,那个人你也很熟悉的,说出来准吓你一跳。」「
春江无错?」
「啊!你早知道了?春江无心在凤凰城当了女王也知道?」
「知道。我虽然去了昆仑,朋友们却都留在帝国,这几年发生的大事多多少少知道一
些。坏消息太多太多,有时候我真希望什么也不知道。」
「我最近一直在想,人这一辈子还真他妈的说不准!放在几年前,我是无论如何也不
相信自己居然人模人样的当了领主,更不会相信无错那小鬼居然成了敌人!」
「都是命运的安排。命运会让敌人变成朋友,也会让朋友变成敌人。」倾城深有感触
的说,「至于无错,他还太年轻,也许有难言之隐,不了解的事我不能妄自揣度,见上一
面比什么都重要。」
无痕月见状安慰道:「管他命运如何安排,你我是不会变成敌人的。老雷、小蓝和阿
介也不会,我们永远是好朋友!」
倾城被他感动了,微笑着说:「我对此从没怀疑过。企鹅城我们初次见面时还都是小
孩子,可是已经有足够的信心去改变世界。现在我们已经开始这样做了,而且知道怎样才
能做的更好。
「凤凰帝国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可推翻它光靠你我的力量是不够的。雷烽和柯蓝已经
去了凤凰城,我相信这会给无心和水寒带去惊喜。凤凰城是目前唯一敢于公开反抗帝国的
力量,他们缺乏的是真正有力量的盟友。
「如果有一天凤凰城的城楼上也插上了帝国军旗,你在塔格奥的努力必将付诸东流。
事实上帝国军已经整装待发,假如放任不管,这一天很快就会变成现实。」
「你的意思是我必须加快动作?」「理应如此。」倾城肯定的说,「万事具备,只欠
东风。」「绝无问题!」无痕月自信的伸出右手,「东风就是你的到来。」击掌声惊动了
内庭的女人。小迦探出头来笑问道:「瞧你们高兴的,是不是背地里说我们坏话来着?」
「小迦,真正在说坏话的是你们吧?」无痕月笑嘻嘻的说,「尽管说吧,回头红线儿
会如实向我汇报,我再向叶子汇报,你就等着家法伺候吧。」
「你可真坏!」小迦冲他扮了个鬼脸,自信的说,「主人才不会欺负我呢!红线儿姐
姐不住口的夸你好,我现在真怀疑她是不是骗我呢。」
「家庭美满,日子过得真叫人羡慕。」倾城由衷叹道。无痕月哈哈一笑,一脸的幸福
。「红线儿是个好女人,我可真不想让她受半点委屈。
可惜,眼下就要分开一阵儿了。」倾城喝了口茶,淡淡的问:「去韦尔斯?」「老大
..」无痕月瘫倒在椅子上,呻吟道:「你什么都知道,还让小弟怎么混啊!」「我从小就
是猜谜爱好者,人人都夸我直觉出色。」倾城笑着说:「怎么样,此行可有信心?」
无痕月想了一下,说:「六成把握。二姐不是好说话的人,又生性多疑,难保不会翻
脸,倒是二哥很厚道,可以帮我说话。」
倾城点了下头,说:「我陪你去。」
无痕月摇头道:「万万不可!二姐最忌讳门内的人跟外人交往,你去了反而更让她生
疑。你只管等我回来,一个月内准有消息。」
微微一笑,倾城说:「听你的。小月,你的烟袋哪儿去了?」
「早戒了。红线儿说爸爸抽烟儿女就会从小被迫抽二手烟,长期生活在这种环境里就
会变笨,而且对身体也不好。」
倾城忍俊不禁,调侃道:「太上毕竟是太上,一声狮吼,比什么都管用。令公子、小
姐现在何处,穆罕默德.穆恩老爷何不带鄙人前去拜见?」
「好说好说,里面请--」无痕月哈哈一笑,拉着倾城的手朝内院走。到了门口,却
又停下,神秘笑道:「先提个醒,待会儿别吓着。」
一进门,倾城果真吓了一跳。
育婴室极大,俨然小型广场,两排小床整齐的靠着墙。倾城数了数,足有二、三十张
。
「广场」正中是一堆玩具山,几十个孩子正在玩耍。男女都有,年龄从零岁到七八岁
一应俱全。红线儿和小迦坐在孩子们中间,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看起来都很慈祥。
「都是你生的,这?」
「哪里,大部分是收养的,战争使他们变成孤儿,就像我一样。小时候我有七个兄弟
姐妹,因为吃不饱,他们都死了,只有我活下来,因为我从小就学会了杀人。我希望这些
小家伙不用像我活得那么辛苦,他们失去了各自的父母,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爸爸。」无
痕月抱起一个可爱的男婴,幸福的笑了。
「真了不起。」倾城叹道,「他们看起来都很机灵,长大了一定会成为最出色的人。
哪些是亲生的?」
无痕月苦笑道:「这可把我问住了。从生下来就放在一起,我都认不出来谁是亲生儿
女了,红线儿肯定知道。」
红线儿在一边听见,嗔笑着说:「知道是知道,可偏不告诉你这个糊涂爹,反正都是
儿女,分那么清干什么!」
无痕月搔搔头,笑嘻嘻的说:「太上言之有理,小的可否先行告退?」「干什么去?
」「叶子好不容易来一次白虎,我理应略尽地主之谊,带他寻花问柳作乐一番。」「你敢
!」红线儿、小迦异口同声的吼道。「不许胡来!你自己去鬼混就罢了,不许带坏了君上
。」虽知道是开玩笑,红线儿还是有点生气。「瞧你们紧张的,」无痕月摇头叹道:「女
人就是没脑子。我敢带叶子出门吗?」「那倒是。」红线儿朝倾城一笑,调侃道:「君上
出落的越发水灵了,别人都以为我家来了个大美人呢。」
倾城苦笑道:「红线儿,从前没记得你这么毒辣呀?看来结婚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
小月是来请假的,他要去韦尔斯出一趟公差,三年两载回不来。我强烈建议在出门之前给
他点上守宫砂,以免一失足成千古恨。」
红线儿掩口羞笑,嗔道:「越说越没正经了。守宫砂那东西男人哪能用?我相信小月
不会乱来,就算偶尔花心一次,男人嘛,也是难免的,无所谓的啦!只要记得快去快回,
别让家里担心。」
倾城听得直叹气,拍着无痕月肩膀说:「小月,你应该去烧香感恩。」又对小迦说,
「知道吗?这就叫妇道,你也学着点,不要整天跟我嬉皮笑脸的,别人看见还当你是我缺
心眼的闺女呢。」
「这也太打击人了吧..」小迦听得泫然欲泣,「人家不就是、傻了点嘛,也不用说得
那么直接吧?完了完了,我现在、心如刀割..」
倾城困惑的看了她一会儿,问道:「真的假的?我要是收回刚才的话,你会不会好受
一点?」
小迦噗嗤一笑,白了他一眼说:「你比我更傻!」
无痕月临走前做了安排。
倾城带来的迦楼罗军被宣布为从东方雇来的佣军,得以公开在塔格奥城登岸。安顿好
了军队以后,倾城就告诉小迦打点行状,准备走人。此时距无痕月离开塔格奥仅五天,换
句话说,他可能刚到韦尔斯城。
「不等小月哥回来吗?」小迦不解的问。「不等了,回不来了。」小迦大吃一惊。「
你..你是说他..」「放心,死不掉,估计要吃点苦头。不过大难之后必有后福,他此行定
有奇遇,我们该高兴才是。」「那怎么说回不来呢?」她还是有点不放心。「多少有些磨
难。事情没有他想象中那么顺利,情况比较复杂,内中还涉及到帝国宪兵和塔西罗尼亚山
上的雇佣军,总之一言难尽。」「主人..这些事你怎么知道?」
倾城笑道:「一些杂乱的预感,再加上简单的逻辑推理。你可以当成猜测,不过根据
以往的经验,我的猜测命中率极高。」
「那我们怎么办才好呢?这件事要告诉红线儿姐姐吗?」
「绝不能告诉她。」倾城严肃的说,「知道了也帮不上忙,只会空惹烦恼。我们明天
就动身,去韦尔斯接应小月。红线儿那边就说去访友,事到如今,只有先瞒着她了。」
「可是..这样匆忙,一天怎么准备的妥当。」
事发突然,小迦有点手足无措。
「没什么可准备的。降魔军留在塔格奥,只有你、我再加上蓦然三个人去。」
第四章 韦尔斯的黎明
清泉流出山谷,乱石缝里钻出羊群。耀眼的阳光下满是葡萄园,空气里飘溢着美酒的
甜香。
韦尔斯,西方世界的美酒之乡。宽敞的街道上走来了一队衣架鲜明的侍卫,簇拥着城
市的统治者朝城外走去。
韦尔斯女侯爵舒舒服服的坐在软轿上,天上风和日丽,城里井然有序,她的心里却充
满了烦恼。
三天前,无痕月敲开了韦尔斯城堡的大门,给她出了一道难题。瓦上霜一向很喜欢这
个小师弟,对他提出的计画也很感兴趣。
连年征战已经使帝国国力透支,随着领土的扩大,国家机器也越来越变得冗余拖沓,
低效率的统治务必借助僵化的法律,在遥远的白虎洲执行朱雀人的法律,这一点特别让人
难以忍受。
更何况皇帝还有一颗贪得无厌的心,她恨不能把全世界的财富都搜刮到自己的宫殿里
,随着韦尔斯的日益繁荣,负担的赋税也越发繁重,甚至算下来还不如赤贫地区。
推翻帝国统治已经势在必行,可当真要揭竿而起,瓦上霜不得不盘算盘算,特别是眼
下,她必须先应付新走马上任的帝国驻白虎宪兵队长,在此之前,无痕月的存在无疑是个
危机..想起不开心的事,瓦上霜禁不住叹了口气。
现在她正坐在十个英俊的奴隶抬着敞篷轿上,街两旁是赏心悦目的花圃,集市生意兴
隆,市民谦恭的向她行礼,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除了即将赶赴的约会。
新任宪兵队长已经到了司令部,按理,他该来拜访韦尔斯女侯爵,可那位傲慢的新贵
显然没把她这个韦尔斯统治者放在眼里,于是她不得不忍气吞声主动去拜访他。
瓦上霜有点后悔。
假如三天前她答应了无痕月的合作计画,眼下何苦受这等委屈?
宪兵队长?那种傲慢粗鲁的家伙,应该剥光了绑在十字架上,狠狠抽一顿鞭子才对!
在想象中发泄怨气的女侯爵嘴角露出微笑,轿子骤然止步,笑容僵死在嘴角上。
一个有着星星一样闪亮眸子的青年拦住了她的去路。他面罩黑纱,手捧竖琴,举止优
雅迷人,简直像个王子。
「你是谁?好大的胆子,竟敢拦女侯爵的路!」侍卫按剑喝道。
「不才乃是东方来得游吟诗人,特地谱写了一首叙事诗献给夫人。」
「叙事诗?」瓦上霜绷着脸说,「我不想听什么诗,你要是缺钱尽管说,韦尔斯不会
让外乡人饿肚子的。」
「您会喜欢的。」青年优雅的鞠躬行礼,「我的诗歌可不是金子能买到的,夫人,您
听了就会知道,世上唯有我的诗才能解除您的烦恼。」
「笑话!我心情愉快,何来烦恼?」
「您言不由衷的眼神告诉我您有心事。」
「真是奇怪。难道东方人都像你一样花言巧语吗?」
「不才乃是个中翘楚。夫人,这是我吃饭的本钱。」
侍卫官不耐烦了,挥起马鞭喝道:「滚开!」
马鞭劈面抽下,东方人头也没抬,忽然拨动竖琴,马鞭顿时节节寸断。
「只有蠢人才用暴力对待艺术,长官,您要记住这个教训。」
侍卫官恼羞成怒,做势拔剑。
「住手!」瓦上霜喝止了他,眼神锋利如刀,紧锁在游吟诗人脸上。面纱挡住了她的
视线,瓦上霜开始对他感兴趣了。「我现在有兴趣听你的诗歌,但在开始之前,你必须摘
下面纱。」
「遵命,夫人。」青年服从了她的命令,优雅的揭开面纱。
啊!瓦上霜禁不住惊叹出声。青年的美貌使她感到震惊,甚至怀疑这是一位女扮男装
的东方女神,而当他开始歌唱,人们立刻被他金子般的嗓音征服住了。
请听我诉说,美丽的夫人,那位机敏的青年啊,如今已经落入魔掌。
他出生在韦尔斯,从小精通武艺,是家族最小的弟弟;他有一个亲爱的姐姐,名字我
不方便讲。
他长大后青年离开家门,在南方世界闯荡;一场战争摧毁了他的理想,青年回到故乡
。
他在塔格奥建立了自己的事业,成为一个受尊敬的人;他有着美丽的妻子和二十四个
孩子,生活幸福而优渥。
他本可以愉快的度过一生,然而民众的苦难使他不忍坐视。
正义感在青年胸中激荡,侵略者的暴行必须被制止;他已下定决心,并有志同道合的
兄弟帮助;可他势单力孤,正义事业需要更多的力量。
青年想到了一位亲人,那美丽善良的女侯爵;他兴冲冲的来到韦尔斯,迎接他的却是
一杯下了毒药的酒;喔,我该怎样述说这人间悲剧;美丽的夫人,毒药之母..「住口!」
瓦上霜听不下去了,「哪里有什么毒药?那分明是安眠药,你这扯谎鬼!」
「哦,多么奇妙。」青年笑了,用洞彻人心的眼睛凝望着她。
瓦上霜倒吸了口冷气,暴怒的心情瞬时平静下来。她不算漂亮,但绝对够聪明。她已
经明白游吟诗人暗示的一切,甚至已经猜出了他的真实身分。毕竟,如此美貌的男子,全
世界也找不出第二个。
「果然是不同凡响的诗歌,朋友,我想请你来我的城堡做客,在那里你可以畅所欲言
,唱你最拿手的那一首。」
「恭敬不如从命。夫人,请允许我带上弟子和女仆。」青年躬身行礼,把竖琴交给身
旁的少女。一个美少年站在他身后,警惕的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当然可以。」瓦上霜让她的侍女蒙上面纱,代替自己迎接宪兵队长,带着诗人一行
返回城堡,请他继续唱歌,或者干点别的..「诗人,那个青年后来怎么了。」女侯爵的会
客室简单朴素,一张乌木茶几上摆着当地最好的葡萄酒。
瓦上霜把下人打发走,亲手给诗人斟满美酒,脸上挂着甜美而虚伪的微笑。
游吟诗人饮下美酒,让他那美丽可爱的女仆弹奏起来,继续唱了起来。
青年在昏迷中醒来,发现自己落入圈套。亲人的背叛伤透了他的心,青年在漆黑的地
牢里长吁短叹。一个苍老的声音安慰他说:「年轻人,叹气会叫人折寿。」青年忧伤的答
道:「我的姐姐骗了我,除了叹气我还能做什么?「老人家,你在哪里?难道你也是这地
牢的房客?」老人久久没有回答,只是一声接一声的叹气。青年又说:「刚才你告诫我叹
气会使人折寿,为何自己也犯了傻。」老人回答说:「年轻人,我已死去多年,叹不叹气
无关紧要..」青年听了老人的话,不免有些害怕。「老人家,请原谅我的愚蠢,假如我没
理解错,你原是个鬼魂不成?」老人没有回答,一条人影慢慢呈现在墙壁上。
青年仔细分辨,不由大吃了一惊。他在童年时代曾经见过这个人,那时候他才刚刚懂
事,谁会想到二十年后再次重逢,他竟成了一缕冤魂。
青年跪倒在鬼魂脚下,称他为「我可怜的老父亲」。
老人拥抱青年,慈爱的说:「我的小儿子,你怎会落到这般田地。可怜的小儿子,我
多么想看看你的模样,可我的眼睛在活着的时候就已失明,鬼魂的手触摸不到人的身体。
」
青年像个孩子似的哭了起来,「亲爱的爸爸,我千里迢迢赶到这里,原想求得姐姐的
帮助,可她背叛了我,把我关在这不见天日的牢狱里。可我现在不再恨她,因为正是这个
遭遇才会让我再次见到你。我听说你已经去了天国,为什么灵魂还在此间徘徊?难道在这
个世界上,还有你舍不得的东西?」
老人抚摸着青年的头发,长长叹了口气。「命运总是这样离奇,二十年前罩在我头顶
的灾星,如今又盯上了你。二十年一个噩梦之夜,我在雅兰斯家的城堡里邂逅了命中克星
,一次过于轻敌的决斗,把我变成了瞎子。千辛万苦回到家乡,却又落入了恶徒的魔爪。
」
「到底是谁害了你?」青年气愤极了。「是二姐、二哥,还是那个朱雀来的夕阳红?
」
「都不是,我的小儿子。他是我第一个门徒,是世上阴邪之气的化身,我几乎把全身
本领都教给他,幸亏最后看穿了他的狼子野心。在你被我收养之前,就已被逐出门墙。在
我落难的时候他出现了,说尽甜言蜜语,想要骗出清华门最后的绝技。
「我拒绝了恶徒的要挟,被他关进这里。他用尽了酷刑后,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就
自作聪明的以为清华世家并不存在所谓的最后绝技。
「他抢走了我的妖剑,用烈火和煤油焚化了我的身体。我在万劫之中感承天意,一个
伟大的声音告诉我还不可以死去,不久的将来会有一个人来拯救我的灵魂。
「我在神的眷顾下逃出烈火,藏进夹壁。二十年来,我一直生活在这不见天日的牢房
里,曾经一度想放弃希望,可最终得到了这一天。现在我就把恶徒没有得到的东西赠给你
。
「不需要感激,更不需要流泪,我的小儿子,你只需打开那扇天窗,让阳光带走我的
灵魂..当你带着『时光逆流』离开这座牢房,别忘了那个该被诅咒一万年的名字,他就是
..」
唱到这里,东方人忽然停了下来。瓦上霜听得心惊肉跳,忍不住追问道:「害死我父
亲的人到底是谁?无痕月最后得到逆流秘法了吗?」东方人微微一笑,悠然唱道:「我不
会再吐露一个字,女侯爵,除非你拿出一点诚意。」「诚意?你想要什么样的诚意?」「
安眠药之外的诚意。我的朋友无痕月正在地牢里受苦,你不马上放他出来,叙事诗就将变
成安魂曲。」瓦上霜害怕又惊惶,在确定预言能否应验之前,她选择了除去潜伏的危机。
强作镇定端起一杯酒,瓦上霜微笑道:「不愧是举世闻名的天香君,我还能说什么呢
?请允许我敬上这杯赔罪的酒,忘掉不愉快的误会吧。我没有理由伤害自己的弟弟,干了
这杯酒,你马上就能见到他。」
「美丽高雅的女公爵,祝您得饮清泉,青春永驻。」就在端起酒杯的刹那,倾城听见
脚下响起了诡异的声音,这暗示了一个小小的阴谋。
蓦然脸色瞬变,手按飞星剑。倾城微微一笑,按住了他的肩膀。
几乎就在同时,地板忽然下沉,三个外乡人连再见都来不及说就掉进地牢去了。
眼前一黑,失重的感觉排山倒海般压上来。
啪!倾城撑开了伞,下坠速度立刻减缓。小迦、蓦然抓住他的胳膊,缓缓降落在井底
。
「师父,伞是哪儿来的?」蓦然好奇的问。旅行用品是他负责保管,不曾记得带伞。
「在女侯爵房间里顺手摸来的。」倾城合拢雨伞交给小迦。「拿着,明天还能用。」
陷阱不深,狭小的牢房里有一扇天窗,阳光射进来,灰尘搅成一根光柱。
蓦然打了个喷嚏,自言自语的说:「这儿可真脏,师父,我们连个坐的地方也没有,
还是赶快出去吧。」
「不行。现在出去就得住客栈,我可没钱。脏不要紧,打扫一下就行了。」
「主人,当真要在这里过夜吗?」小迦踢着脚下的骸骨堆问。
「没错,好戏明天一早才开锣。现在先打扫一下卫生,等会儿有人送吃的来。」说着
,倾城在空中画了一个半圆形的弧,像打开一扇门似的推开,伸手进去,从黑洞里接二连
三的拽出了扫帚、拖把、抹布、煤油灯、盛满水的桶,还有三张吊床。
「哇,师父,你好棒哎!」蓦然看得眼睛都直了。
「那当然,不然怎么是师父呢。」
「既然你什么都能变出来,为啥还让我背那么多旅行用品,分明耍我嘛?」
「不耍徒弟,当师父还有什么乐趣?少发牢骚啦,这些东西都是从公爵夫人家里搬来
的,要是在荒郊野外露营,你让我去哪儿弄这些来?」
三个人一起动手,很快就把牢房打扫的焕然一新,比起旅店的客房来也毫不逊色。等
到狱卒来送晚饭时,他们正围着火炉啃西瓜呢。
「我主--不会是真的吧!」狱卒摸着后脑勺发呆,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雪二公子,尝尝这西瓜就知道真假了。」
「君上,你可真是神通广大。」伪装成狱卒的门前雪拽出一大把钥匙,从天窗里丢给
倾城。「牢房的钥匙全在这儿,赶快跟我走吧,不然等二姐发现就糟了。」
倾城微微一笑,甩手把钥匙掷了回去。「万万不可。你姐姐万一发现你放了我们,肯
定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在这里挺好,你就不用操心了。」
「可是..」
门前雪还要解释,倾城摆手笑道:「不必担心,包括小月那里你也不用管,在下自有
安排。如果雪二公子不嫌弃,就进来一起吃西瓜吧。」
「现在不行。」门前雪苦着脸说,「我不能耽搁太久,二姐随时都可能找我。叶兄,
你要是真想在这儿待着,我去帮你拿点吃的来吧。」不一会儿门前雪又回来,把满满两篮
子食物从天窗里递进来。
「太感谢了,一定不忘你的恩情。」倾城笑着说。
「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君上,我可都快急死了。」
「有什么可急的啊?」
「你还不知道吧?帝国宪兵队可能要对韦尔斯下手了。新上任的宪兵总管是清华门的
叛徒,当初跟武思勉合谋暗杀先父未遂(清华门是世家,父亲就是师父),逃到扶桑隐姓
埋名弃剑学刀,据说得了倭国第一兵法名家御剑明心流真传,绰号『快刀』,名列天下四
大凶徒榜首。现在帝国把他派来,摆明了要对清华门下手。」
「女侯爵怎么想?」
「左右为难。明知道快刀来意不善,可又不敢公然跟帝国翻脸。」
倾城冷笑道:「帝国是狼,韦尔斯是绵羊,绵羊再怎么讨好狼,也免不了被吃的下场
。」
门前雪深表赞同,「前几天无痕月来韦尔斯,曾经先跟我商量过。我以为他一定能说
服二姐,哪知道她比我们想象中更顽固。自从小月被关起来,我就天天盼着你来,相信君
上你一定有主意。」
「可是我也被关起来了呀。」倾城很无辜的说。
门前雪讪笑道:「那不一样,你要是想出去,难道还有人拦得住吗?至少我门前雪先
要跟他拼命!君上,你一定要救救二姐,不然韦清华门恐怕难逃灭顶之灾。」
倾城略一思索,低声对小迦说了几句话。小迦点点头,抬手摘下一只耳坠,很朴素的
银耳坠,磨制成小小的铃铛,风一吹便叮咚作响。
「雪二公子保管好这只耳坠,万一事出不测,只要取出来摇上一摇,定会化险为夷。
」
门前雪从小迦手中接过耳坠,尽管半信半疑,还是珍重的收了起来,匆匆走了。
土牢里潮气重,夜里空气湿的仿佛能攥出水来。
小迦拨旺了火炉,给蓦然、倾城收拾好了床铺,打了个哈欠说:「主人、阿然,我先
睡了。天亮了记得叫我起床哦。」径自去睡了。
倾城坐在火炉旁翻看门前雪送来的《韦尔斯风俗志》,蓦然趴在床上,接着油灯昏暗
的光写日记。正出神的时候,倾城叮嘱道:「灯光太暗,小心伤眼。」
「知道啦,我换盏灯。」蓦然吹了声口哨,玄鹤宝珠应声飞了出来,悬在肩上,散发
着柔和的光。「师父,你写不写日记?」
「不写。日记是小孩子的玩意。」
「骗人。我看过你的日记,厚厚的好几本呢。」
「..」
「师父,看你过去的日记,我就一直在想,原来你也有年少轻狂的时代,简直无法想
象。为什么现在不写了?」
「等你再长大一点,就懂得清晰记录每一天的消亡,是何等叫人沮丧的事。」「不太
明白。」蓦然困惑的说,想了一会,倦意上涌,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有人叫他的名字,睁眼一看,倾城正在跟小迦说话。天已经亮了
,淡青色的曙光从天窗里流进来,空气里充满了露水的清香。
「小迦阿姨,你在叫我吗?」小迦递来热烘烘、香喷喷的馅饼和新鲜的冰玉果汁,「
快吃,待会儿有工作。」蓦然狼吞虎咽的吃光了自己那份,迫不及待的嚷道:「我吃饱了
!师父,小迦阿姨,到底要我作什么?」「先把万象镜拿来,找无痕月。」蓦然忙解开包
裹,在一大堆杂物里翻出了万象镜交给倾城。倾城把镜面对准西北方,伸手一抹,一道光
柱彻透了地层,把另一间牢房内的景象呈现在镜子上。
倾城一间接一间搜过去,终于找到了无痕月。此时他正盘膝坐在一块草毯子上练功,
口中喷出黑白两色气流,随着呼吸离合翕动。
正对面站着一个高挑瘦削的黑衣人,仿佛一面画似的贴在墙上。他的穿着打扮跟武思
勉一般无二,同样是漆黑的皮衣、面具,关节处装嵌着刻有咒文的银箍,只是头发花白,
显然上了年纪。
当万象镜照在身上,黑衣人仿佛有所察觉,像烟一样消散了。
倾城忙掩住镜光,心中暗想,「不愧是前代妖剑客..」
「师父,是不是要我去救小月叔叔?」
倾城点了下头,正要说话,小迦忽然说道:「开始了!」细微的铃声在她耳畔响起,
那只落单的耳坠无风自动,发出清脆的铃声。
倾城微微一笑,胸有成竹的对蓦然说:「你这就去接无痕月,我们在上面会合。」
蓦然忙念起咒文,召来彻地神梭,钻进地层找无痕月去了。
倾城牵着小迦的手朝牢门走去,即将撞门的刹那化作两道金光,消失在虚空之中。
朝霞反射了血泊,城堡大厅里红的刺眼。
倾城和小迦走进大厅的时候,大厅里所有活着的人分成了两个阵营。
身穿蓝衣的清华门武士保护着瓦上霜和门前雪。
瓦上霜发现了他们,但没有表现的很吃惊,之前门前雪已经把倾城的安排告诉了她。
倾城的名气实在太大,事到如今她万万开罪不起,当作没看见,随他去了。
对面,三倍多的红衣武士簇拥着一个手脚修长的高个白衣男子,他站在大殿中央,俨
然已经主宰了韦尔斯城堡。
「呀!是他..」小迦低声惊呼。
「你认识?」
「嗯。穿白衣服的是快刀,天下四大凶徒之首,武思勉的死党。主人啊,他可不是个
好东西!」
「看得出来。」
绰号「快刀」的男子给倾城带来一种极不舒服的感受,不论长相还是表情,都酷似一
尾滑溜流的鲶鱼。
倾城正想对他的长相发表一点看法,快刀突兀的打破了大殿里沉默的空气,滔滔不绝
的说道:「霜殿下,抵抗是没有用的,如今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臣服于伟大的帝国
,否则就是自寻死路。」
「阁下不过是帝国宪兵队长,并非韦尔斯的领主。你在我的领地杀了人,韦尔斯的法
律会惩罚你,帝国的法律同样会惩罚你。」
瓦上霜看起来有点色厉内荏,在韦尔斯她不怕任何人,包括凶名卓着的快刀在内,但
她不能不担心这位不速之客背后的力量,假如皇帝决心毁灭韦尔斯,十个瓦上霜也无济于
事。
「你的领地?别做梦了!」快刀倨傲的抬起手,高声说,「我宣布,从现在开始,帝
国宪兵队接收韦尔斯城,所有不服从我命令的人,一律格杀勿论。」红衣武士齐声应和。
被激怒的清华门武士刀剑出鞘,大殿里霎时杀气腾腾,混战一触即发。
「快刀」放声狂笑,一块闪亮的金牌擎在他掌中,这块不起眼的小东西立刻吸引了所
有人的视线,清华门一方像是全体遭了雷击,呆若木鸡,脸色灰白。
从清华门建立起,这块掌门令牌就是最高权力的象征,自从上代妖剑客失踪后,过去
十年里一直由萧红泪保管,如今金令出现在快刀手中,证明这次针对清华门的行动即便不
是萧红泪亲自授意,也定然得到了她的首肯。
萧红泪是帝国的宰相,她的意见就代表了帝国的立场。瓦上霜怕的就是这个,事到如
今,惟有铤而走险,当下厉声呵斥道:「快刀!十三年前你已被先父逐出师门,即便握有
金令,也没有资格号令清华门下!」
话一出口,清华门下立时士气大振。
快刀冷笑反问:「你说没用就没用?我看你--咦!」快刀惊诧的望着瓦上霜,眼前
突然发生的一幕令他惊讶,瓦上霜消失了!
准确的说,瓦上霜变成了一团轻柔的白烟,融化在清晨的雾霭中。就在快刀怔忡的刹
那,烟雾卷着寒风袭来,点点寒光扑面刺来。
「好个云隐剑诀!」快刀冷笑一声,手腕微微颤抖,也不见他何时出的刀,一道银色
的长虹已然横亘在面前。
长虹切开了剑雾,白色的雾气迅速消散。快刀化作一团旋风,陀螺似的追了上去,修
长的武士刀成了「陀螺」外缘的锋刃,无数次撞上瓦上霜隐身的白雾,撞出古筝般抑扬顿
挫的金铁交鸣和星星点点的火花。
雾气越发浅淡,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其吹散;旋风声势愈加宏大,刀锋切割空气的呜鸣
异常尖锐刺耳,仿佛一把剃刀刮着清华门下的耳膜。
瓦上霜落了下风。包括门前雪在内,清华门下对这剑道的巅峰对决束手无策。
小迦看不过去了,低声催促倾城,「主人啊,我去帮侯爵夫人好不好?」
倾城点了下头,叮嘱道:「白雾是女侯爵,旋风才是快刀,你可要看清楚,别帮错了
人。」
「知道啦,人家哪有那么笨。」浅浅一笑,小迦蹲了下去,原本想拣石子,岂料红木
地板纤尘不染,半颗石子也没有。小迦只好从死人口袋里摸出一把铜钱,攥在拳头里吹了
口气,大声喊道:「暗器来啦-」
旋风陡然消失,快刀卓立在大殿中央,脸色阴沉如铁,那口雪亮的武士刀仿佛一条活
蛇似的钻回刀鞘。自从四年前帝都一役败在易水寒手下后,他矢志报仇雪恨,日夜刻苦刀
法,如今收刀也已经快得鬼神莫测。
白雾褪去,瓦上霜正对着快刀伫立。她脸色惨白,嘴角渗出血丝,一大幅裙袂被削掉
,丰润白晰的裸臂暴露在空气中,紧紧攥着拳头。
「真是漂亮..」快刀盯着她的裸臂,喃喃道,「霜殿下,比起自寻死路,你应该派上
更大的用场。」
瓦上霜没说话,她徐徐摊开攥紧的拳头,金令正乖乖躺在晶莹白嫩的掌心。
快刀的脸色变了,金令的得失对他而言无关紧要,但对清华门下,无疑打了一针兴奋
剂。
越来越多的蓝衣军团包围了帝国宪兵,只要瓦上霜一声令下,这些视死如归的刺客,
就会把将这群不速之客斩成碎片。
瓦上霜恢复了沉着,她偏头朝倾城、小迦微微一笑,柔声道:「谢谢你们。」
小迦露出天使般的笑靥,自报家门道:「我是小迦,霜姐姐,你真美。」
一句话就勾起了瓦上霜满心怜爱,低声对门前雪说:「多带些人过去保护他们。」
门前雪点了下头,转身走来。脚下方动,忽听见耳畔风声大作,一股暖流迎面吹来。
门前雪下意识的闪了一下,却惊恐的发现,不知何时双腿已经被牢牢的冻在地面上。剧痛
破体而入,刀风切开了护身软甲,几乎把他左臂卸下来。
大厅里的清华门武士也全陷入了同样的困境,一层看不见的冰雪把他们冻结在地板上
,下半身失去知觉,动弹不得。
快刀面带冷笑,右手按在刀上。也没见有何动作,一名试图挣扎的清华门下已然人头
落地。他手下的宪兵也在干着同样的事,单方面的杀戮即将上演。
小迦看得冒火,正要动手相助,倾城拍拍她的肩膀,低声说:「瞧,他们来了。」门
外飞来一团火球,仿佛全世界的阳光突然集中到大厅里,人们都情不自禁的闭上眼睛。「
是玄鹤宝珠,蓦然回来了。」小迦赶忙报告倾城。强光一闪即逝,红色宝珠悬在空中,光
华破解了快刀散发出的寒气,清华门下立时恢复了自由。「是谁?!」快刀的嗓音里透出
藏不住的惊惧。一个坚定的声音回答道:「是我!」虚掩的厅门忽然敞开,蒙面黑衣人走
了进来。全套黑皮衣包裹着矫健的身躯和头颅,只露出一双闪亮的眸子,
使他看起来就像一头藏在黑暗深处的猎豹,关节处固定着闪亮的银环,铭刻着阻挡一
切魔法的符文。就在人们的视线集中在黑衣人身上时,蓦然走到倾城身旁,悄声说道:「
师父,我把小月叔叔带来啦。」「怎会这么慢,发生意外了吗?」「没有..只是小月叔叔
的父亲刚刚去世,他难过的不得了,我劝了他好半天呢。都怪我不好,开门的时候不小心
把阳光放进牢房去,小月叔叔的父亲一遇见光就变成黑烟了..」
「不怪你。」倾城笑着安慰道,「这是命中注定的。倒是无痕月这家伙,居然穿上了
妖剑客的装束,我差点把他当成武思勉。」
怀有同样疑问的并不止倾城一人。快刀迷惑的打量了黑衣人许久,迟疑的问:「你是
..武将军?」黑衣人无声的笑了,面罩上浮起细微的波纹。快刀倒吸了口冷气,侧身握住
了刀柄。冰冷的触感使他微微吃了一惊,直到这时才发现自己的手被冷汗湿透了。
仿佛要遮掩内心的惊惶,快刀抢先出手了。寒流裹着旋风滑向黑衣人,长刀劈面斩下
,没有光,没有影,宛若暗夜里吹来的暖风。旁观的门前雪屏住了呼吸,暗想,这一刀若
是劈向我该怎样?刹那间他脑中转了千百个念头,最后不得不承认,硬接准是死路一条,
躲闪只有三成活命机会。他朝瓦上霜递了个询问的眼色,得到的却是无能为力的苦笑。本
领远胜弟弟的瓦上霜也没把握接下这一刀。
同样的念头是否在黑衣人脑中浮现?人们不得而知。他没有格挡也没有躲闪,就像一
个乡下男孩捕捉停在花蕾上的蝴蝶,不紧不慢的伸出手去,捉住了快如闪电的武士刀。
刀被擒住的刹那,「旋风」忽然凝滞了一下,紧接着由逆时针变成顺时针,朝着相反
的方向旋转、弹开。黑衣人松开了手,武士刀返回了主人手中。哪怕在惊慌之中,快刀的
身法还是俐落的无可挑剔,快速收刀后快速飞退。旋风般的身法,在地毯上划出了一
条优美的弧线。人们都以为他会像刚才那样俐落的收刀,然后发出更加犀利的一击,
然而他只完成了三分之一,武士刀优美的反弹回去--没有返回刀鞘,径直插进了快刀的
小腹。
「逆流秘剑..你是..」快刀缓缓跪倒,一句未了,人已气绝。
神乎其神的一击惊呆了观战的人,瓦上霜、门前雪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兴奋的迎上前
来,齐声叫「父亲」。
「是弟弟。」「妖剑客」揭开面罩,露出年轻的笑脸。
「一场好戏就这么草草散场了?都没有轮到我出手啊。」
「你还好意思说哇!一直站在那里袖手旁观,害得我家死了好多人,你到底有没有良
心。」
「我哪里是旁观,是还没来得及分出谁是好人,谁是坏蛋,你们就已经淅沥哗啦的打
完了..」倾城很无辜的说。
瓦上霜过来打圆场,笑吟吟的说:「小月,不许胡说,君上已经帮我们大忙了。」无
痕月忿忿不平的埋怨道:「真是这样吗?」「当然。你来的晚,我大显身手的时候你没看
见。不过没关系,等一下你就看见了。」说着,他转身告诉门前雪:「把死伤的门下全集
中到大厅里,我可以帮他们解除痛苦。」
门前雪一楞,问道:「已经战死的也要?」「是的,请尽快。过了时辰就不灵了。」
瓦上霜等清华门下对倾城并不了解,不知他有何用意,就连小迦和蓦然也不明白他打的什
么主意,受伤之人固然可以医治,已经死亡的人又从何医起呢?待到去问,倾城却不回答
,只是笑着说:「别碍事,统统闪一边去。」不一会儿,门前雪布置妥当,请倾城进厅。
倾城指着他负伤的肩膀说,「伤得不轻,一起来吧。」说着解下剑匣。郑重的警告厅内众
人:「统统闭上眼睛,待会儿什么也不许看,不许问,不许说,否则后果自负。」又对门
外的瓦上霜等人说:「你们也离远点,小心剑光伤了眼。」
众人退到庭园中,只见厅内忽然金光一闪,转瞬又消失了。不一会儿,厅内传来倾城
的呼唤:「都回来吧。」
蓦然好奇心切,率先跑进门去,只见倾城面带微笑负手卓立,那发出金光的东西已经
不见了。门前雪怔怔的站在他身前,正迷惑的望着自己的手臂,伤口不翼而飞,仿佛从未
受伤。
等小迦、瓦上霜、无痕月回来,举凡厅内的清华子弟,都已经完好如初了,简直不能
相信,几分钟前他们还是重伤患者和一具具的死尸。
「到底发生了什么?」瓦上霜低声问门前雪。
「不知道..我..什么也没看见。」门前雪苦着脸说,「君上不让睁眼,我怎么敢乱看
。」
瓦上霜不好意思直接问倾城,好在无痕月替她开了口。
「叶子,你这是什么法术,连死人也能救活?」
「哪有那么夸张!新死不久的人,三魂六魄还没消散,我只是把他们的魂魄修补一下
灌回躯壳。如果真是随随便便的起死回生,阎王爷岂不是失业了。」
「可还是很--厉害啊!」小迦兴奋的说,「主人、主人,这个法术好,小迦也要学
嘛。」
「不行,傻妮子,这不是我的法术,是补天神剑的特技。」倾城拍拍剑匣,正色的说
,「天之道是恕道、是仁道,神剑只能救人不能杀人,你若想学活人术,就先去领会仁恕
之道。」
小迦脸一红,讪讪的说:「就说些人家听不懂的话..」她不敢再看倾城的眼神,那眼
神太奇怪了,仿佛能够看穿那个伪装的灵魂..一瞬间,她怀疑倾城已经知道她是谁,可再
抬头看时,他又变回一无所知的样子了。
「侯爵夫人,现在我们还有合作的希望吗?」
瓦上霜赧然道:「君上别再笑话我了。之前的过节都怪我有眼无珠,错怪了你和小月
的好意。若非得你仗义襄助,世上已无瓦上霜,何况更有无数清华门子弟借君上的法术起
死回生,我若不知感恩,就连猪狗也不如了。从今日起,韦尔斯与帝国誓不两立,我清华
门三千子弟愿誓死效忠君上,绝无二心!」
「霜小姐既是小月的姐姐,也就是我的姐妹,说这些就太生分了。」
无痕月也附和道:「是啊,二姐,你就叫他叶子得了,君上君上的,听起来怪别扭。
」
「又没大没小的,真亏你还是一城之主。」瓦上霜狠狠白了弟弟一眼。怪不好意思的
说,「君上,从现在起就把韦尔斯当成自己家吧,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倾城苦笑道:「霜姐越来越客气了,我不喜欢这样。算我求你,千万别把我当回事儿
。」
见他是真不介意,瓦上霜顿时轻松了许多,忙招呼下人准备酒宴。
好客的女主人忙个不停,小迦左看、右看,心想,客人里就一个女的,主人和朋友聊
天我又插不上嘴,坐在这里发呆似乎显得很傻..于是就跑去对瓦上霜说:「我帮你干点活
好吗?」
「哎哟!我的好妹妹,姐姐哪舍得让你干活,下人忙就行了。你陪我说说话吧。」瓦
上霜越看小迦越是喜欢,恨不能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妹妹。
「霜姐姐,我叫小迦。」
「这名字真好听,往后我就叫你小迦妹妹吧。」
「行啊,我就叫你霜姐姐。」
两人正聊得高兴,忽听见身后有人插嘴道:「你们姐姐妹妹的,听得我心里怪痒痒,
二姐,你可从来没对我这么好过。」无痕月笑嘻嘻的说:「别冲我翻白眼啦,灌我喝安眠
药关我睡地牢的好二姐,快点收拾东西逃命去吧。」
「逃命?你又说的什么疯话。」瓦上霜嗔怪的瞪了他一眼。
「刚才有人送来消息,帝国宪兵正在集结,很可能是来接应快刀的。」
「妈的,找死啊!小月,还站着干什么?快去告诉门下子弟,严加守卫,跟他拼了。
」
大难临头,瓦上霜再也不是什么女侯爵,甩掉累赘的裙饰和高跟鞋,赤脚跑进更衣室
,回来的时候已经换了一身黑色劲装,头发也扎了起来,腰间挂着长、短两口宝剑,一身
俐落的忍者装扮。
「小月,快带君上去避难,城里都是我们的人,你们大可放心。小迦也去..不,跟着
我好了,在别处我也不放心。」她说着牵着小迦的手朝门外走去。
无痕月嘿嘿一笑,追在她们后面说:「二姐,你真打算拼命?」
「废话!」
「你在韦尔斯辛辛苦苦经营这么多年,若是真跟帝国翻脸,基业可就全都毁了。」
「难道是我想翻脸吗?帝国不给我活路,姑奶奶也不让他们舒坦!」
「那你是铁了心造反?」
瓦上霜猛地停下脚步,狐疑的看着无痕月,「你今天这是犯什么邪呢?我已经发誓效
忠君上,不是造反还是什么?前次我对不住你,是我错了,你也不用这么小看你二姐吧?
」
无痕月笑道:「二姐,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实话说,我刚才是有点信不过你,毕竟
被骗了一次,不过现在我全信了,你果然还是我的好二姐。」
瓦上霜被他气得啼笑皆非:「小兔崽子敢耍我!」
「我哪敢啊!」无痕月一脸委屈。
「少废话!帝国宪兵到底来了没有?」
「来是来了。但叶子让我告诉你不用担心,他一个人就能对付。」
「别吓唬我了!韦尔斯城有上千宪兵,一个人哪行!」
「真的,不信跟我来。」
韦尔斯堡座落在城市南郊的山坡上,一条宽敞的马路直通市中心广场。环绕城堡的是
青山绿树,还有一条天然的护城河。河原本不宽,但出于防御目的挖宽了许多,而且很深
。
河里当然有食人鱼和剧毒植物--清华门是杀手世家,城堡的主人又是心狠手辣的年
轻姑娘,没有这些东西简直不象话。
一座铁索桥横贯护城河两岸,白天吊桥放下,就代替了桥板,晚上吊桥收起,就剩下
十几根平行铁索孤零零的悬在河面上。
宪兵们清楚这一点,事先准备了木板,打算一路铺到河对岸。但当他们来到河畔时,
却发现吊桥并没有收起来,于是铺桥板的功夫也省了。
带兵的副总是个经验丰富的军人,他远看城堡,只觉得阴气森森,数不尽的乌鸦在哥
特式尖塔附近徘徊,仿佛一团乌云,叫声凄厉阴险,有如恶魔的奸笑。
他让部下传出信号,却没得到快刀的答复,心知凶多吉少。
他猜想城内必有埋伏,吊桥很可能是个陷阱,既然头头已经挂了,他就没必要承担危
险,于是下令把吊桥烧掉,假如里面有人冲出来,就用弓箭射击,假如没人管,烧完吊桥
就打算撤军。
因为城堡是韦尔斯城的象征,假如城里人发现宪兵的行动,一定会来围攻,韦尔斯城
有七、八万暴民,如果他们当真造反,一两千宪兵是不顶用的。
他打好了如意算盘,就派人把煤油淋在吊桥上点火。
火刚一烧起来,城堡上空忽然飘来一团乌云,毫无征兆的下起了倾盆暴雨。火一灭,
雨也停了,乌云呱呱的叫起来,翩翩远去,原来是一群乌鸦。
宪兵们怀疑自己在做梦,互相猛搧嘴巴,但是很痛,说明不是做梦。那么刚才看到的
一切都应该是幻觉,于是一个手持火把的自告奋勇者被派去点火。
刚刚走到桥上,一阵狂风吹来,火把被吹灭了。他还不死心,想再次点火,那风就把
他吹到河里去了。食人鱼咬破了他的屁股,该自告奋勇者在惨叫声中一跃而起,这一回,
风把他送回了河岸。
「搞什么鬼!」副队长劈手抓住他脖子,厉声喝道。
「我..我..不知道..」他被吓懵了。一尾食人鱼咬着他的耳朵,仿佛一只巨大的耳坠
。
没人敢去点火了。
「放火箭!」副队长挥手喝道。
一意孤行终于招致了可怕的报复,大气里充满了神之王愤怒的诅咒,狂风平地而起,
「神之岚」发动了。
无痕月、瓦上霜赶到的时候,所看到的正是这一幕。
春天的原野里满眼是绿色植物,它们在风中起舞,仿佛满山遍野的精灵,护城河水被
「神之岚」卷到天上去,河在空中飞翔,仿佛一条巨大的银鱼,鱼在河里游动,同时也在
空中飞翔,它们并不知道自己处于本该属于鸟儿的世界,透过透明的河水,他们看到的不
是漆黑的河堤,而是无尽的晴空和绿野。
在晴空与绿野之间,还有呈「大」字型飞舞的人,他们被旋风卷到天空,像一片片微
不足道的纸屑,旋风越旋越高,最后在云的怀抱里炸开了。
沉默的阳光照耀着山川大地,孤零零的城堡昂着头颅,仿佛正朝着苍穹叹气。那气息
变成了黑色的乌鸦群,沉默的悬在塔楼上空,看守着只有它们才能看到的秘密。
神之岚回到天堂,河水落回河道,宪兵们也结束了飞行之旅。杀死他们当然很容易,
但神之岚还是把他们完好无损的送回了地面。
宪兵们赤条条的站在那里,就像刚出生时一样。又过了一会儿,他们从震惊中苏醒过
来,面面相觑,普遍感到害羞,就都捂着下身逃走了。
神之岚带来了暴雨,雨水抚慰着受惊的大地。
倾城伫立在吊桥中央,俯瞰黎明中的韦尔斯城,若有所思。小迦悄悄来到他身后,替
他撑起了伞。雨过天晴,伞上升起了太阳和彩虹。
太阳里飞来一个黑点,白色的骸骨反射着簇新的阳光,仿佛周身燃起了火。
城堡前得人们呆呆望着庞大的骨龙越飞越近,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骨龙落在桥上,毕恭毕敬的朝着倾城鞠躬行礼,用洪钟般的嗓音说出人类的语言:「
时间、空间与因果律的主人,不朽的神之王,血魂在这里向您致意。明察秋毫的你一定已
经洞悉了一切,但还是请允许我诉说来意,因为我
看到您身后的高贵朋友,对我似乎怀有敌意。」
倾城用询问的眼神望着瓦上霜和门前雪。
瓦上霜战战兢兢的说:「血魂大人,你可是魔山的那一位?」
「哦,你说的对,但我现在已经是凤凰城的雇佣兵,直属于易水寒元帅麾下。小姑娘
,可不可以给我一点茶水,我追随日出而来,昼夜不得歇息,嗓子都快冒烟了。」
大家没想到龙也这么风趣,不由笑了起来,不再觉得对方可怕。
瓦上霜壮着胆子走到骨龙跟前,微笑道:「欢迎您光临韦尔斯堡,茶水当然有,尽管
喝个够好了。」
「唔,那可不行。瞧我这副身子骨,这么小的门可钻不进去,我们就在这儿谈吧,神
王陛下,您觉得怎么样?」
倾城笑道:「我没意见。是无心和易水寒让你来找我的吗?」
「没错。准确的说,是向您求助来了。凤凰城眼下的局势十分不妙,女王和元帅希望
得到您的帮助。按理说,我应该带一封女王或者元帅的亲笔信来,事实上的确有这回事,
可我飞行的时候靠太阳太近,不小心把信烧掉了。幸好信的内容已经牢牢的记在脑子里,
所以,只好请您耐心听我唠叨啦。」
血魂说话的时候,瓦上霜已经派人挑来三口最大号的水缸,里面盛满了茶水。
「血魂大人,请用茶。」
「哦,谢谢。」骨龙把嘴巴探进缸里,一口气就喝干了。「真是太谢谢您了,我现在
精神多了。」
「尽管喝吧。想吃点什么?」
「不,谢谢。有水喝已经足够。」
「那就不打扰了,你们继续聊吧。需要我做点什么尽管说。」
「别走,小姑娘,把你的朋友都叫过来。我的话可不止是说给神王陛下一个人听的。
你,还有塔格奥的领主,都是凤凰城想要求助的人。」
听他这么一说,无痕月也好奇的走过来,问道:「血魂大人,您是在说我吗?」
「对,就是你,年轻的领主,还有你,好心的韦尔斯的女侯爵,听我说,帝国已经决
定对凤凰城动用武力。过去五年里,凤凰城在女王和元帅的领导下,曾多次击溃帝国部队
,但那是因为帝国并没有把我们当回事,尽管如此,凤凰城已经不堪重负了。
「募兵已不可能,元帅只好到魔山征召亚人类和不死族入伍,他们的脑子不大灵光,
可得承认,打仗比人类更管用。凭着这些因素,凤凰城五年来一直屹立不倒,是唯一敢与
帝国对抗的力量,不幸的是,这也是最后的力量。
「现在情况起了变化,帝国已经决心抹掉凤凰城了。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一个统治
着三个大陆的庞大帝国,决心对付方圆不足百里的孤城,帝国的决心,皇帝的决心,没有
比这更可怕的事了。在我动身的前一天,帝国军开始了猛烈的进攻。
「他们的统帅是白虎提督武思勉,一个狡猾赛过狐狸,凶残赛过豺狼的男人。帝国军
有二十万装备精良的职业军人,凤凰城能够作战的不足五万人,凭着女王的祝福和元帅的
指挥,第一场四比一的战役我们打赢了。
「第二天帝国军发动了更加猛烈的进攻,而昨天的战术却不能再用:帝国军组织了专
门对付不死军团的『白银骑士团』,他们使用镀银武器,与法师部队相配合,对我军造成
了极大的伤害。
「敌我力量过于悬殊,元帅不敢轻易涉险。凤凰城陷入了帝国军包围,最乐观的人也
不敢去计算还能支撑多久。武思勉疯狂叫嚣『三个月内攻下凤凰城』,我不得不承认,这
话算不上吹牛。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能帮助我们呢?神王陛下,您是女王的哥哥,是元帅的
生死之交,您不能见死不救。」
倾城叹了口气,回答说:「听了你的话我心情沉重,血魂,帝国的诞生有我不可推卸
的责任,我从东方世界回来,正是弥补过失。假如我现在有十分力量,真想拿出十二分来
帮助你们。」
血魂高兴的说:「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事实上凤凰城已经承蒙您的厚恩了。雷烽先
生和柯蓝女士的到来,给我们的事业增添了绝大的助力。可我不得不厚着脸皮再次求您帮
助,因为敌人的力量实在太强大了。」
「我真希望自己能够一分为二,一个我跟你去凤凰城作战,另一个我去寻求更多的帮
助。可我不能,血魂,我对战争毫无办法,行军布阵也全然不在行,让我当一个冲锋陷阵
的小兵显然于事无补。
「我可以借给你一支部队,他们是不折不扣的精兵,可惜只有三千人,对眼下的凤凰
城来说也许只是杯水车薪。我本人要去玄武大陆走一遭,那里有我的朋友,他们一定愿意
支援凤凰城。」说到这里,倾城转身问无痕月,「小月,你有更好的主意吗?」
无痕月略想了一下,问道:「叶子,你说的三千人部队,指的可是降魔军?」
「是的。」
「他们都派去凤凰城,往后还有谁保护你呢?这太危险了。」
倾城摇头笑道:「小月,你以为我是弱不禁风的少爷吗?哪里需要军队保护。」
「既然这样,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塔格奥是商业都市,历来没有常备军的,警察当
然有,可用来充军未免可笑..干脆我自己去凤凰城吧,怎么说也抵的上一队兵。」
瓦上霜调侃道:「瞧你这可怜劲儿呀!塔格奥是白虎最富有的城市,怎会连军队也没
有?难道不怕海盗打劫?」
「有是有,全是雇佣军。通常我们租借瑟尔.哈克逊的王家部队保护通商船只,还有
少量圣山上下来讨生活的蛮族人。」微微一笑,无痕月接着说道:「塔格奥没有军队,但
有的是钱,只要有钱,还怕没有军队吗?叶子,你打算什么时候让降魔军上路。」
「当然越快越好。」
「那我们就赶快回塔格奥吧,走水路快得多。我要回去抓紧时间招募军队,凤凰城被
帝国围困,粮食补给恐怕也成问题,粮草辎重也要准备充足才行。」
倾城说好,瓦上霜却截住道:「不行!君上还不能回去。」
无痕月诧异的问:「叶子要去玄武,塔格奥是必经之路,留在韦尔斯干什么?」
瓦上霜笑道:「因为这里的事还没有办完啊。」她抬头对骨龙血魂说,「凤凰城有难
,韦尔斯当然鼎立相助!城里的自卫队和清华门下可以组织一支义军,大约四、五千人,
虽然数量微不足道,却都是一等一的好手。用来冲锋陷阵未免大材小用,最好派他们担任
间谍刺客或者斥候。」
血魂感激的说:「多谢诸位,凤凰城有救了。假如没有其他的安排,我要尽快回去,
女王和元帅正等着我的好消息呢。」
瓦上霜神秘的笑道:「很遗憾你不能多留几天。假如你能跟我一起去『圣山』塔西罗
尼亚走一遭,可能会遇到更值得高兴的事。」
「塔西罗尼亚?哈哈哈哈--」血魂仰头大笑,笑声有如一排火炮顺次发射。「小姑
娘,塔西罗尼亚我可是再熟悉不过了。你是想去寻求蛮族人的帮助吗?」
「不,蛮族人与野兽无异,谁会去寻求不通人性的野兽的帮助呢?我的盟友是黑十字
军。」
「黑十字军..」血魂若有所思的重复了一遍,「听说过,据说是最近几年才出现在山
上的雇佣军。首领叫做紧那罗,是个很能干的人。」
「是啊!」一听到紧那罗三个字,瓦上霜立刻高兴起来,「紧那罗将军是白虎大陆的
战神--连蛮族人也退避三舍呢。」
「呵呵,希望你顺利说服紧那罗。可惜啊,我得回去了。」
骨龙晃动翅膀,把一顶宝石镶嵌得皇冠送到倾城面前。
「陛下,这东西你该不陌生吧。」
「古代龙皇冠,白虎圣铠的一部分!」倾城又是兴奋又是迷惑,「太好了!我已经找
它很久了。可是血魂,你知道圣铠的下落吗?」
「唔..」血魂警惕的扫视了周围,压低嗓音说:「圣铠在大魔女谬斯那里,鬼知道她
想用那东西作什么!」
倾城听了,心头不由一沉。他来白虎大陆首要目的就是寻找白虎圣铠的下落,只要集
全了四神魔导器,神国的建立就不再是梦想,但想从谬斯手中夺回圣铠,无疑是与虎谋皮
了。眼下也顾不了那么多,解救凤凰城才是当务之急。
于是问瓦上霜:「我也要一起去圣山吗?黑十字军是什么来历,怎见得肯帮我们。」
瓦上霜点头道:「一起去。紧那罗也是帝都人氏,你们是老乡,方便攀交情。帝国的
事我不了解,有些话还是你说比较好。」
无痕月冲他挤挤眼睛,笑道:「有霜姐出马,紧那罗将军定会出手襄助的。」
瓦上霜脸一红,说道:「那也未必说得通,只能尽力而为。」
无痕月笑道:「那就成了,你与紧那罗将军是孩儿她爹跟孩儿她娘的交情,还有什么
说不通。」
瓦上霜狠狠瞪了他一眼,两道柳眉霎时竖了起来。
无痕月见她当真发火,忙摸着鼻子讪笑道:「我胡说的,霜姐姐别生气。」
瓦上霜见众人都用怪异的眼神望着她,怪不好意思的解释道:「紧那罗收养了个女儿
,我恰好是那姑娘的干娘,就这么点破事还让给你说的不清不楚,别人还当我们怎么了呢
。」
大家听了,心照不宣的笑了起来。
瓦上霜索性扬起头道:「有啥好笑的!我倒是想嫁给他,可人家还不一定娶我呢!你
们这群大男人真没劲儿,还不如我个女人直爽呢!」
「那个..霜姐姐,我不是大男人啦。」小迦一本正经的举起手来。
「小迦当然不算。」
小迦吐吐舌头,窃笑道:「那..我可以继续笑吗?」
第五章 塔西罗尼亚的光和影
按照瓦上霜的提议,当天下午无痕月就回了塔格奥。倾城本打算让小迦做降魔军的指
挥官,但她无论如何不肯离开倾城,便把指挥权交给了无痕月。
清华门下也整装待发,韦尔斯与瑟尔.哈克逊接壤,名义上是盟友,瓦上霜仍不敢掉
以轻心,留下了足够的自卫队。其余的部队交给门前雪率领,与降魔军一道驰援凤凰城。
她自己则陪同倾城前往「圣山」塔西罗尼亚寻找黑十字军,同行的只有小迦和蓦然。
白虎大陆的地貌像一个倒扣的草帽,边缘是被分割成三部分的平原地带,分别是塔格
奥、韦尔斯和瑟尔.哈克逊。中部凸起的是塔西罗尼亚群山,山颠广阔的高原是蛮族人的
故乡。
瓦上霜、倾城、小迦、蓦然,四个人骑着马穿山越岭走了七天,终于从「帽沿」爬到
了「帽顶」。
眼前是平整辽阔的高原,群山绵延,重重迭迭,一路上人烟稀少。走上几天看不到一
个人影,更没有村庄,不知名的河流在高原上刻下了深浅不一的皱纹。
白天,河畔常有野马游弋,晚上,成群结队的狼就成了这一带的主人。
高原上风极酷烈,大家尽量避免说话,在沉默里赶路,寂静的天空蓝的发紫,耳畔唯
有风声,稍一走神就会感到耳畔轰鸣天旋地转,灵魂脱离肉体飘忽上升。
「别抬头!」瓦上霜警告道,「高原上的天空离人太近,看久了会窒息。」
「还要走多久?」倾城问。
「不知道。」「不知道?」
「黑十字军的营寨在深山里。」瓦上霜解释道,「没错,我不止一次去过营寨,可那
迷宫般的道路根本不可能记住--整个塔西罗尼亚山就是一座巨大的天然迷宫。」
「霜姐姐,那我们该怎么办呢?」小迦困惑的问。「一直走下去。」瓦上霜说,「高
原上遍布着紧那罗的眼线,我们找不到黑十字军,他们却不会错过我们。」「师父、霜阿
姨,有人来了!」走在最前面蓦然忽然勒住了缰绳,警惕的注视着前方。阳光的把连绵的
丘陵染成了金红色,一个黑衣人星驰电掣般的跑来,腰间挂着一把闪亮的刀。瓦上霜远远
望见她,脸上现出了笑容,挥手喊道:「苏摩,快来哦!」黑衣人也朝这方挥手,飞一般
跑来。原来是个俏丽的少女,齐耳短发梳理的干净整齐,肤色黧黑,若不是身材娇好,几
乎错当成男孩了。「乖女儿,可想死我了。」瓦上霜抱着女孩亲热的道,「才半年不见,
你又长高了。」
苏摩腼腆的一笑,说道:「干娘,我爹听说你们上山了,特地叫我来带路。」说着好
奇的望着倾城等人,眉宇间英气飒爽,毫无寻常女孩的忸怩之态。
瓦上霜笑道:「瞧我,光顾着高兴,还没介绍呢。这位是大名鼎鼎的天香君殿下,漂
亮姑娘是小迦阿姨,那个帅气小伙儿嘛,是你的李蓦然哥哥。」
「在下苏摩,见过倾城殿下、小迦阿姨、李..李兄。」
一一见礼后,苏摩迷惑的打量了蓦然几眼,心想,他未必比我大,这声李兄会不会叫
亏了呢?
然而她生性不喜欢多话,况且对方又是同龄的陌生人,更加不会开口问,倒是蓦然被
她看的很不好意思,仿佛手脚都生错了地方,恨不能把自己藏起来才好。
苏摩跟瓦上霜说了几句话后就径自在前面带路,她徒步行走,居然比众人骑马还快。
蓦然跟在后面策马飞奔,不知怎的,竟有些心慌意乱。暗想,我骑着马苏姑娘却要步
行,实在不象话,于是
很想把马借给苏摩骑。可他又不好意思明白说,就问倾城:「师父,我想跟你骑一匹
马。」倾城笑道:「你倒心细。但我没有跟男人共乘一骑的习惯,换小迦过来吧。」小迦
听了笑道:「当然可以,但是你要先跟苏摩姑娘说好才行,她未必领你的情。」蓦然一听
顿时泄气了,但话已出口,半途而废未免窝囊,勉强鼓起勇气,打马去追苏摩。
瓦上霜见他一句话也不说,就超到自己前面去了,半真半假的笑骂道:「小心点啊!
这孩子!跑那么快干什么,前面有小情人等着你不成?」
倾城和小迦听了也禁不住发笑。蓦然被这笑声击中,仿佛迎面挨了一拳,羞的无地自
容。「嗨。」苏摩回头一笑。「你好。」他面红耳赤的答道。苏摩看他傻乎乎的样子很好
笑,笑出声来未免不厚道,只得忍着,眼睛里全是藏不住的笑意。
「苏姑娘,我想把这匹马让给你骑..」蓦然硬着头皮说。「我不喜欢骑马。」「可是
你这样跑多累啊!」「换成你跑更累。」「我可以骑小迦阿姨的马,然后小迦阿姨跟我师
父骑一匹马。」「何必。我真的不累。」「不累才怪!你不要客气,我没别的意思。」「
呵呵,李兄,我真的不是客气。我有豹子的血统,跑这么点路算什么呀,还不跟散步似的
。」「豹、豹子?!」蓦然吓了一跳。「真的啦!眼下没空说,等到了营地再告诉你。」
「那当然好,可这马还得给你骑。」苏摩想不到他这么固执,皱着眉说:「你到底想怎样
?我说不骑就不骑!」话一出口,她顿时内疚起来,心想他也是一番好意,自己何必这么
凶呢?这样一想,心里仿佛被戳了一下,流出热辣辣的东西来,脸更红了。
见蓦然垂头丧气的说不出话来,她的心立刻软了,回头扮了个鬼脸,笑嘻嘻的说:「
不好意思哦,李兄,我刚才说错话了,我道歉。」
「没关系没关系!骑我的马吧,苏姑娘,不然我就没脸见人..」
「哎哟,你们东方人都这样固执吗?好吧,我骑马,这下你满意了吧?」
见她终于同意,蓦然如释重负,「谢谢你,苏姑娘,你帮了我的大忙,我一定会报答
你的。」
苏摩感激又好笑,「何必说这些,李兄,大家都是朋友,往后不必太客气,否则苏摩
真不知该如何自处了。还有,往后别再叫我苏姑娘,我的名字是苏摩,不是姓苏名摩。」
「那我叫你苏摩,但是你也要叫我蓦然。」一面说话,蓦然勒住缰绳跳下马背。
苏摩忽然转过身来,竖起中指道:「嘘--」紧接着,她脸上呈现出一种野兽般的表
情,双手交叉按住喉咙,挤出一声怒吼。
这吼声并不响亮,低沉凶猛,恍若虎豹,一下子就把倾城、小迦、瓦上霜等人的马吓
呆了。
等到苏摩吼出第二声,四匹战马仿佛受了不可违抗的命令,一声不吭的跪在地上,再
也不肯动弹。
「你怎么了?」蓦然吃惊的望着她。
苏摩不做声,比了个「在这儿待着别动」的手势,猫着腰朝山坡上走去。她走得很快
,转眼就消失在一片低矮的灌木丛中。
蓦然无助的张望四周,寂静的原野上一片空白,看不出危险来自何处。
就在这时,山上响起砰砰的鼓声,隐约有歌声传来。抬头望去,荒草从中不见苏摩的
身影,正在六神无主的时候,山上传来一声凄厉至极的吼叫,显然不是发自人口。
「糟了!」蓦然把苏摩的警告抛在脑后,飞身朝山上奔去。
山不高,一条羊肠小道通往幽深的山谷,谷中满是松林,细密的松针落了满地,蓦然
冲进树林,顿时感到眼前一黑,阳光被拒之林外,幽暗的丛林里弥漫着妖异的气息。
他停下脚步,让眼睛适应骤然变暗的光线,呼吸渐渐平稳,心情却越发焦躁起来。身
后传来沙沙的细响,他本能的转身出剑,寒光一闪,丛林恢复了寂静,松针雨一样飘落,
一只松鼠从树上掉下来。
蓦然懊恼的搧了自己一耳光,情绪糟得一塌糊涂,他闭上眼睛,默运冰玉神功,片刻
后感到神清气爽,对不久前得焦躁和神经质更感羞耻,心想,我今天这是怎么了,简直像
中了邪。
除了树木和不知名的灌木,周围没有任何生命的气息,苏摩不在这里。现在有两个选
择,一是继续追赶苏摩,二是回去通知倾城他们。
蓦然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前者,在此之前,他决定先把误杀的松鼠埋葬。他从小在山村
长大,对山林里的小动物有着淳朴的情感,如果不是刚才乱了心神,无论如何也不会伤害
这无害的小生命。
身后再次响起细微的沙沙声,这次蓦然没有轻举妄动。飞星剑依然悬在腰间,双手深
深插进土中,似乎毫无防备。
「是我。」苏摩的声音。蓦然心头一轻,散去了集聚全身的剑气。「为什么不在外面
等我?」苏摩在他身旁蹲下,帮他给松鼠堆起小小的坟茔。她的关切使他心神飘荡,笨拙
的回答道:「我怕你出事。」「怎么会呢。前面山谷里有好多野人,一起去看?」「霜阿
姨他们会担心的。」「就看一眼,很快就回来。」「好。」他们牵着手穿过丛林,走进山
谷。谷地十分宽阔平整,显然是人工修葺过的,到处是粗细不均的树墩,像是雨天过后忽
然长出来的蘑菇。谷中原有的树木全被砍伐掉,只有正中央留有一株奇粗无比的巨木,枝
繁叶盛,叶子有芭蕉扇那么大。
一队野人环绕大树围成一个圆圈,像猩猩似的弓着腰,显得既矮又胖。每个人的手都
搭在前一个人的肩膀上,一边跳舞,一边唱着古怪的歌,仿佛在进行某种神秘的仪式。他
们都赤裸上身,腰间围着一张兽皮,身上涂着鲜红的油彩,腰间挂着无鞘的金属短刀。
圆圈中央有两个仪式主持人,他们与其他野人装扮差不多,头上多了一顶插满羽毛的
草帽,手中持着白色的短棒--看上去很像马或鹿的胫骨。一边跳舞,一边用短棒敲打自
己的肚皮,发出砰砰的声音,十分宏亮。
蓦然刚才在树林外听到的鼓声,就是他们敲打肚皮的声音,眼前的一切对他来说既新
鲜又刺激,耐不住好奇,悄声问苏摩:「他们是谁?」
「野猿族人,塔西罗尼亚最强大的野蛮人部落之一。」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祭祀族神。」苏摩指着那棵大树说,「野猿族的神就在那棵大树上,你可要小心,
千万别让它看到。」
蓦然好奇的抬起头,仔细打量那棵大树。谷中光线黯淡,除了遮天蔽日的枝叶,他什
么也看不见。
心念一动,玄鹤宝珠飕的一声飞了出来,像一盏灯似的悬在头上,照亮了山谷。借着
珠光,蓦然惊讶的发现树冠上搭建着一个巨大的巢穴,一根毛茸茸的手臂搭在巢沿上..「
你在干什么啊!」苏摩一把拉住他的手,转身就跑。
身后传来蛮族人的叫骂声,标枪擦肩而过,齐唰唰的钉在草地上。
「要去哪儿?」身不由己的飞奔着,蓦然懵懂的问。
苏摩恨恨的瞪了他一眼,急声道:「快收那团火,我们被发现了!」
蓦然恍然大悟,叫苦不迭的收回了玄鹤宝珠。树林里陡然暗下来,耳畔只有苏摩急促
的呼吸声。
跑了一阵,苏摩忽然停下脚步,低声叫道:「糟糕,我们迷路了。」
「我记得这片树林不大,一直往前走很快就能出去..」
苏摩摇摇头,转身朝来路走去。
「怎么又回去?」
「圣山处处是迷宫,走错一步,一辈子也休想出来。我们必须回山谷去找正确的路。
」
「会被野人发现的!」
「拿好你的剑,然后祈祷神明保佑!」
很快,前方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苏摩解下弯刀,弓下身子钻进丛林,矫健的身姿有如猎豹。密林深处闪过一道寒光,
紧接着是尸体倒地的钝响。蓦然在陌生的丛林里左突右冲,视线勉强能追上苏摩的背影。
她像一团黑色的幽灵,在密林里飘忽不定,每到一处,便留下一具血流如注的尸体,
假如不借助弯刀出鞘时一闪而逝的光影,蓦然简直不知道她身在何处。
在黑暗中摸索了半晌,不知不觉中回到林缘地带,略一走神,苏摩不见了,眼前横亘
着一团淡黑色的雾霭,几乎撞上的时候,雾中伸出一只手拦住了他。
「小心点!」黑雾飘到他身旁。是苏摩。「我干掉了二十九个。」
「真厉害,剩下的全交给我吧。」说着,蓦然纵身飞出树林。
野猿人见他自动走出来,顿时大呼小叫的猛扑过来,只有那两个主持仪式的司祭在后
面呐喊助威。
蓦然飞身而起,落在冲在最前面的野人背上。那人大叫一声,想把他摔下来,可蓦然
却稳稳立在他背后,像落在犀牛背上的蚊子似的纹丝不动。野猿人天生驼背,被他用力一
踩,顿时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其他野猿人看见同伴受制,连忙奔过来援助。
就在他们扑上来的刹那,蓦然忽然腾空飞起,野人收不住力道,一个接一个的扑倒在
地上,仿佛迭罗汉一般,堆成一座小山。蓦然站在「山」顶上,看见谁挣扎就过去朝屁股
上猛踢一脚。
蓦然怕最底下的人被活活压死,就从最顶端开始,揪住他们的头发抛下去,几十条大
汉就这样被他拔萝卜似的贯在地上。
那两个戴帽子的司祭见事不妙,哇哇怪叫着朝谷口逃窜,刚跑进树林,冷不防看见苏
摩提着血淋淋的弯刀应上来,于是齐声怪叫,掉头又跑了回来,看到蓦然走来,再次齐声
怪叫,朝山谷中心跑去。
蓦然笑着对苏摩说:「他俩一定是双胞胎,惨叫都这么心有灵犀。」
苏摩也觉得好笑,问道:「这两个你还要不要?不要就归我了。」
蓦然心想,归了她那一定是被杀掉,便说:「当然是我的了。」
说话的时候,那对疑似双胞胎的野人已经爬到那棵树上。
蓦然站在树下仰望,心想,难怪叫做野猿人,爬起树来果然敏捷。
那树甚高,两个野蛮人越爬越高,不一会就消失在茂盛的枝叶里。苏摩见蓦然还不动
手,笑吟吟的说:「还等什么,快爬上去追呀。」「傻瓜才会跟猴子比赛爬树,看着吧!
」蓦然上前一步,侧身按剑,转身、出剑一气呵成,有如行云流水。飞星剑在鞘中吞吐,
仿佛不曾离开过。山谷中回荡着爽利的金铁交鸣,那是出剑与收剑合而为一的声音。十人
合抱的大树轰然倒下,树干砸塌了一面山壁,树冠倒在树林里。「好厉害的拔刀术!」苏
摩拍手夸赞。蓦然搔搔头,不好意思的说:「这不算什么,还不及我师父百分之一呢。」
苏摩矜持的笑道:「不知你师父和我爹谁更厉害。别再找那两个倒楣蛋了,快把俘虏
处理掉,干娘他们肯定急着找我们呢。」
「好,听你的。」蓦然并不理解苏摩所说的处理所指何意,但在高原上他是一无所知
的外来者,听苏摩的总不会错。
那群野猿人看见两人走来,顿时吓得狼哭鬼嚎,跪在地上磕头求饶。「丢下武器!」
苏摩冷森森的命令道。野猿人常年跟黑十字军打仗,自然听得懂这句话,马上丢下武器,
双手抱头蹲在地上。苏摩冷笑着走过去,右手平伸到胸前,一团光晕在她掌心凝聚,鼓荡
着凛冽的杀气。蓦然先是一楞,随后明白过来,立刻冲那群野蛮人大叫道:「快逃!」野
蛮人听不懂昆仑话,仍傻楞楞的蹲在那里不动。来不及了!苏摩一翻手,流星般美丽的刀
光拖拽着弧线横扫山谷,蹲在地上的野蛮人顿时挨了一截,紧接着数十道红喷泉冲天而起
,血雨染红了草地。蓦然看得目瞪口呆,等他摆脱震惊之后,发现苏摩正用弯刀把还没断
气的人杀死在草丛里。
「你太残忍了!」
「他们是敌人。」苏摩满不在乎的说。
「可他们已经投降了!」
「蛮族人从不投降,他们只从文明人那里学来了投降的姿态。」苏摩把染血的刀子从
最后一个蛮族人尸体上拔出来,安然自若的迎上他的目光,「举起双手蹲在地上就是真的
投降?别傻了!只要你一转身,他们马上就会像狗一样扑上来咬断你的脖子!」
「就算是敌人,杀死没有反抗能力的人也是错误的!」
苏摩嗤笑一声,指着地上的尸体说:「假如刚才失去战斗力的人是你,他们可不会客
气。优胜劣汰是塔西罗尼亚高原的规矩,你要是不喜欢就掉头回家吧。」
她用一块羊羔皮鞣制的手帕仔细擦拭弯刀,刀刃像阳光下的冰一样闪着叫人不敢正视
的光。
满地血腥使蓦然感到恶心,一分钟也不想待在这儿,他叹了口气,心事重重的离开了
山谷。
苏摩和蓦然进入树林后不久,瓦上霜、倾城、小迦也到了。瓦上霜在树林前勒住缰绳
,警告倾城和小迦,「我们不能进去,若是迷了路,一辈子也出不来。」「苏摩和蓦然怎
么办?里面可能有野兽。」小迦担心的说。
「没办法,只有等。」瓦上霜摇头叹道,「圣山的丛林全是迷宫,哪怕看起来很小一
片树林,迷了路一样困死人。苏摩是从小在山上长大的,想必认得路,有她在蓦然不会出
事。」
「主人啊,你也没办法吗?」「嗯?我?我是路盲。」「..」毫无办法,三个人只好
在林外等候。天快黑的时候蓦然回来了。「苏摩呢?」瓦上霜迎上去急切的问。「她很好
。」「为什么她没跟你在一起?」
「她在后面,很快就回来。」「你们吵架了?」「也算不上吵架。」「你怎么气乎乎
的?苏摩她脾气不太好我是知道的,不过男孩子应该让着女孩子嘛。」「可错不在我。师
父、小迦阿姨,我回来了!」「初次实战感觉如何?」倾城笑着问。「还行。苏摩打倒了
二十九个,我打倒了三十个。」「真了不起。」小迦关切的问,「没受伤吧?」「没有,
那些野人哪伤得了我!」「瞧你得意的,下次要小心。」看着蓦然一天天长大、成熟,越
来越出色,倾城心里说不出的高兴。拉着他在自己身旁坐下,详细追问刚才去了哪里。
蓦然简略把树林中的遭遇讲述了一边,大家都认为连夜赶路太危险,决定就在树林外
宿营,明天一早继续赶路。
苏摩还不回来,蓦然心里空落落的,见瓦上霜走过来,便问道:「霜阿姨,苏摩的武
功是跟你学的?」
「教过她几招。怎么了?」「她很厉害。我刚才看到她施展云隐剑诀,杀人有如切瓜
断菜,真是犀利!」「呵呵,云隐剑诀是我教给她的。苏摩曾在清华门学习过两年,她太
聪明了,将来肯定比我有出息。」「还有一招,用弯刀发动闪光魔法,那又是什么?」「
这个,我也不知道,也许是紧那罗的绝技。你干嘛不去问苏摩?」「她好像生我的气了..
」蓦然低下头,沮丧的摆弄着剑鞘。
「那是月光.断,是最强的大乘剑技之一。」倾城笑着说,「这一趟算是来对了,真
没想到,紧那罗将军竟是我的老相识。」
「你们很熟?」瓦上霜惊喜的望着他。「不是一般的熟。苏摩还没回来?」他这么一
问,众人也都发觉苏摩还在树林里。「我去找她!」蓦然拔腿就跑。
「这孩子,怎么冒冒失失的..」望着他匆匆远去的身影,小迦迷惑的说。「肯定是因
为我们家苏摩啦。」瓦上霜得意的宣布,「李蓦然迷上苏摩了!」「别瞎说,他还那么小
!」小迦抗议道。「小什么小啊,蓦然也有十六、七了吧。」「怎么可能!」小迦连忙纠
正道,「蓦然个子高而已,其实还不满十五岁呢。」「苏摩也十五岁呀-青梅竹马两小无
猜,多好啊!」「主人,你怎么想?」小迦拽拽倾城的袖子,仰着脸问。「是好事。」「
苏摩和蓦然?」「苏摩是个好姑娘,稳重、聪明、又懂礼貌,我第一眼看见就喜欢,每个
人都需要朋友,特别是小孩子。」「可她杀气太重!」
倾城不动声色的瞟了她一眼,说:「还好,年轻气盛罢了。小迦,帮我把剑拿来,我
记得..在马鞍下面,和行李在一起。」
「君上预感到什么了?」瓦上霜紧张的问。
「还要预感?」倾城苦笑道,「瞧那边--我们的金童玉女在喊救命呢。」
瓦上霜扭头一看,只见蓦然牵着苏摩的手正在林中飞奔,身后有一只白色巨兽正穷追
不舍。更远处,两个赤裸上身的野人挥舞着白色的短棒,在后面驱策怪兽。
瓦上霜一跃而起,急切的喊道:「苏摩,别怕!我来帮你!」
「且慢!」倾城拦住她说,「那是巨灵兽!寻常武器伤不了它。」
「主人,剑来了!」小迦捧着两口剑跑过来。短的是断流剑,长的是补天剑。见他选
了补天剑,小迦不由吃了一惊。
「真的要用这个?」她这还是第一次见倾城用补天神剑。
「哦,我怕太久不用会生锈。」说着,倾城信步迎上前去,把两个孩子挡在身后。
「师父,苏摩受伤了。」蓦然拉着他的衣袖,气喘吁吁的说。
「我没事!」苏摩气色还好,只是袖口染了一块血渍,似乎伤得并不重。「叶叔叔,
那是野猿族的大神,十分厉害,我们最好先避一避。」
「好主意--可天已经晚了,我们得吃饭睡觉,所以不能带着这么大的宠物散步。蓦
然,保护好苏摩,如果听见喊你的名字千万不要回答,记住了吗?」
「记住了,有人喊我的名字不回答,要告诉小迦阿姨和霜阿姨吗?」
「聪明。」倾城笑着摸摸他的脑袋,「快去吧,尽可能离远点。」说罢朝树林走去。
猿神追到树林边缘就不愿意再前进。那两个野人见状卖力的呐喊起来,挥舞着短棒敲
打自己的肚皮,以此激励猿神的斗志。
猿神发现了倾城,两只灯笼似的眼睛逼视着他,一种奇怪的压力从它庞大的身躯上发
散出来。远处观战的小迦和瓦上霜被波及,禁不住打起冷颤来。
倾城面无表情的迎上它的目光,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猿神在这个陌生人身上找不到一向为它所熟悉的恐惧,不敢贸然发起攻击。
天快黑了,人和兽都不想再僵持下去。倾城朝猿神走去,就在起步的同时,猿神忽然
探出两条前臂,把两棵大树连根拔起。下一瞬,它已跳到了倾城面前,挥起大树迎头砸下
来。
轰然巨响过后大地上尘埃飞扬,仿佛刚刚发生了一次地震。倾城从尘埃里飞身而起,
人在空中,身姿有如燕子般矫健。
火红的夕阳高悬在他身后,补天神剑出鞘的刹那,阳光变得比正午时更加明亮。令人
目眩神迷的剑光隐藏了雷霆一击的真相,就在旁观者不得不闭上眼睛躲避强光时,猿神轰
然倒下,被它当作武器的两棵大树也砸在了自己身上,鼻孔里喷出了紫色的血柱。
垂死之际它发出了凄厉的呐喊,那不是痛苦的哀嚎而是复仇的诅咒,一连串名字从它
口中吐出来,瓦上霜、李蓦然、苏摩、小迦,每个字都清晰无比--天知道它怎会知道他
们的名字。
遵照倾城的警告,瓦上霜、小迦、蓦然和苏摩都捂住耳朵紧咬嘴唇,别说回答猿神的
召唤,就连大气也不敢喘。
猿神直到死亡前的一刻,才知道杀死自己的人是谁,九十九个来自不同语言、不同民
族的神祗,在它染血的唇间飞速吐出,每个名字都曾被各自虔诚的信徒当作世间至高无上
且唯一的神,然而这些仍不足以涵盖倾城的身分,神之王的第一百个名字是秘密中的秘密
,它先世界诞生而诞生,为日月星辰的运行提供第一推动力。它是超越语言的,谁也不能
把它说出口
猿神的诅咒杀不死仇人,那么死神也将放过他。仿佛时间逆转,喷溅在草地上的血开
始回流,伤口愈合,猿神的瞳孔重新变亮了。
这时,倾城喊出了一个拗口的名字。「扎克.哈扎克.哈亚斯!」「扎克.哈扎克.
哈亚斯!」猿神无意识的重复道。这显然不是倾城的名字。瓦上霜、小迦、苏摩、蓦然不
解其意,正面面相觑的时候,树林里冒起一声惨叫。两个野蛮人司祭之一--唆使猿神的
元凶--疯癫冲出树林,脚下还在奔跑的同时脑袋忽然爆炸了。野蛮人的灵魂在一片血光
中冲天而起,被死神的马车拖进地狱。
「扎克..哈扎克..哈亚斯?」猿神气息奄奄的嘟囔着。生命之光再次从它身上溜走。
「抱歉,那不是我的名字。」倾城苦笑道。猿神疲惫的闭上眼睛,停止了呼吸。猿神留下
了庞大的尸体,倾城建议把它埋起来,不然的话血腥气很快就会把全世界的狼和秃鹫招来
,然而大家已经走了整整一天,实在没有力气给猿神挖一个足够大的坟,无奈之下,倾城
只好找来一捆结实的绳子,在苏摩和蓦然的帮助下把尸体拖进树林深处,用不了多久,蚂
蚁和别的肉食昆虫就会把它啃光。
尽管如此,饥饿的狼群还是找来了。它们从荒原对面闻到血腥味,成群结队的跑了来
,等倾城他们干完了活回来的时候,狼群已经包围了宿营地。
瓦上霜和小迦生起了三堆篝火,把马和干粮藏在最安全的地方。狼群不敢贸然袭击,
却也不肯离开,绕着篝火跑来跑去,有时候夹着尾巴定定望着姑娘们,显得楚楚可怜,有
时候又冲着篝火张牙舞爪。
狼无疑是很危险的,然而对营地里的人们来说(他们比狼更危险)并不值得害怕,真
正令他们感到痛苦的是此起彼伏的嚎叫。
「这样下去我们可怎么睡觉哇!」小迦气乎乎的说。
「把它们赶走好了。」倾城说。
「君上可有好主意?」瓦上霜问。
「现在没有,也许可以想出一个来。」「您慢慢想吧,我先去把叫的最欢的狼杀掉。
」「干娘,我也去!」「等等,你刚受了伤--」蓦然喊道。苏摩没有回头,洒脱的挥了
挥手。「我跟你去!」蓦然匆匆抓起飞星剑,「师父,
我..」「我什么我,快去追吧。」倾城笑着推了他一下。蓦然扮了个鬼脸,追着苏摩
去了。「年轻真是好..」倾城由衷叹道。「是啊,我们都老了。」小迦偎依在他身旁,深
有感触的说。「..你说什么?」「呃啊,我..我是说主人你也不算老呀。」「哦,谢谢,
你也是。会唱情歌吗?」「会倒是会..」小迦从倾城促狭的表情里,看出自己就要倒楣了
,苦着脸问,「主人,你..你又想干什么?」
「耳朵过来。」倾城笑嘻嘻的说。「再近点,我又不会吃了你。小迦,待会你..然后
,嗯..对,不..不对!是这样..你明白了?」
「啊..明白是明白,可这法子真行得通?」
「当然!在娲皇仙境的时候我经常这么干,尽管放心吧。」
「..主人啊,你可真是个大、坏、蛋!」小迦笑着跑开了。
不一会儿,她捧着一块拳头大的鹅卵石回来,问倾城:「这块石头行吗?」
「行,不过得先让我跟它说几句话。」倾城接过鹅卵石,抚摸了一下,煞有介事的说
:「石头啊,等一下有个漂亮姑娘唱情歌,你可要一个字不露的全部记下来,听明白了吗
?嗯,很好,你明白就好。」
「它真明白了?」小迦狐疑的问。
「是的,这块石头很聪明。」
「可它为什么不回答?」
「它是石头哎!你怎么能让一块石头开口说话?好了好了,你就唱吧。」
于是小迦开始唱歌,倾城静静的听着,嘴角浮起了微笑。那歌声甜美温柔,好像一个
悠远的梦,在梦里他听见了潮水和风声,看到了无尽思恋中久违的倩影..「主人、主人,
你怎么了?」小迦摇晃着他的肩膀,关切的问。「喔..我、我很好。你唱的是情歌?我还
以为是摇篮曲呢,我都快睡着了。」小迦小嘴一扁,气得快哭出来了。「不过,真的很好
听..让我,想起了往事。」「想到什么了?」他捧着她的脸,在她额头温柔的吻了一下。
「小迦,你在我身边,真是太好了..」「我也是。」小迦温柔的笑了。倾城手捧石头,在
上面吹了口气,又用力摇了一下,那块平平无奇的石头就发出了动人的歌声。「哎呀!是
我的声音呢。」
「聪明的石头学会了你的歌,它将日夜不停的唱,直到世界末日。」倾城站起身来,
奋力把石头扔出去。
会唱歌的石头在星空里留下一道美妙的弧线,带着歌声消失在夜幕深处。饥饿的狼群
追着歌声远去,再也没回头。
那块石头穿越高原,来到森林,落在一棵大树的鸟巢上,在那里昼夜不停的歌唱。
锲而不舍的狼群找到了那棵树,一门心思的想爬上树去,弄清楚那神秘的歌声从何处
来。
这个念头迫使它们努力练习爬树,多年以后,它们终于如愿以偿。需要说明的是,那
时它们的腋下已经长出了用以滑翔的肉膜,因此当它们展开翼膜在林间飞翔的时候,看上
去就很像一群特大号的鼯鼠,于是人们就把它们叫做鼯狼。
鼯狼每日聆听情歌,日久天长受了感化,变得温柔多情,并且开始吃素,假如遇见迷
路的小孩,它们会很善良的将之送回家,因此得到了人类的喜爱,只有若干黑心的后母憎
恨它们。
这些后话当然是倾城始料不及的,眼下他还在为可以享受一个安静的夜晚而高兴。狼
群走后,瓦上霜、苏摩、蓦然也回来了。他们带回了一头狼当晚餐的主菜,此外还在树林
里找到了那个野蛮人司祭。他的同伴被猿神诅咒惨死,吓得他躲在树林里不敢出来。当瓦
上霜发现他的时候,他正被一头恶狼追赶,就顺手救了他一命。
倾城认为可以跟他谈谈,从而加深对蛮族人的了解。但这位被吓破胆的俘虏只是瞪着
眼睛不说话。苏摩禁不住开口道:「他们是野猿族人,听不懂我们的语言。」倾城耸耸肩
,笑道:「那就换一种。」说着转身对那个人说了起来,竟是一种众人从没听过的语言。
小迦跟了倾城那么久,也不曾听他说过,更不晓得他从哪里学来的。那个野猿族人却脸色
大变,沉默良久后终于开口说话,口音与倾城使用的语言完全一样。「君上真是无所不能
。」瓦上霜由衷赞叹道。
「那当然,我师父厉害着呢!」蓦然与有荣焉。「蓦然,你师父学问真高,我都有点
羡慕你了。」蓦然听出了和解的信号,笑着对苏摩说:「你也很厉害啊!啊呀,你的手在
流血!」「没事儿,刚才被猿神追赶时不小心摔倒,胳膊擦破了点皮。」被他看到自己受
伤,苏摩很不好意思。「流了好多血。」情急之下,蓦然一把拉住她的手,「跟我来!行
李里有金创药。」苏摩慌忙挣脱,羞恼的说:「一点也不疼。」「让我看看。」「不用,
你帮我捉几只蜘蛛来,捏碎了涂在上面就会好得快。」「哪里有蜘蛛?」「石头缝里,你
扒开石块就看见了。」蓦然埋头掀开半掩在土中的石块,果然有蜘蛛逃出来。一会儿就捉
了五六只,一只只捏碎后涂在苏摩手臂的伤口上。「这样就行?」
「嗯。很灵的。」苏摩又抓起一把土撒在伤口上,让风吹着。
他们牵着手,在夜风里慢慢走着,帐篷旁,倾城在跟野蛮人交谈,小迦和瓦上霜则在
准备晚饭,她们朝他们招手,但蓦然并不想过去,苏摩也是。他们在帐篷的阴影里并肩坐
下,这里很安静,安静的能清晰听见彼此的心跳。
「好点了吗?」蓦然问。
「已经不痛了。」苏摩在黑暗里文静的微笑。她知道蓦然看不见自己,便大胆的望着
他的脸,看得清清楚楚。单方面的凝视使她心中滋生出隐秘的喜悦,眼睛变得闪亮。
「你的眼睛真亮,像一只大猫。」
「才不是猫呢,我是豹子。」她俏皮的说。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提起豹子了,蓦然半信半疑的问:「你当真有豹子的血统?」
「事实上,我妈妈就是一头豹子。」
「啊?!我知道了!你是孤儿,从小被豹子养大对不对?你喝豹子的奶养大,所以跑
得像风一样快,我说的对吗?」
苏摩掩口微笑,俏皮的摇了摇头,「你真会编故事。可我的身世并不是那样。」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苏摩点了下头,低声说:「我们家从前住在山下富饶的平原地带,我父亲是当地领主
手下的军官。在他三十五那年军队奉命上山征讨野蛮人,他作为指挥官来到塔西罗尼亚高
原。
「军队在陌生的原野行进,遭到野兽的袭击,一头猎豹杀死了军队的向导。高原上有
数不尽的狼,却从没听说过豹子的踪迹,我父亲很好奇,便顺着血迹追赶,终于在一个山
谷里堵住了杀人犯。
「我父亲与猎豹徒手搏斗,并活捉了它。当他带着战利品回到营地,却发现野蛮人在
他离开的时间里发动了袭击。军队被击溃,投降者全被屠杀。他想杀死那头惹来麻烦的猎
豹,却被它的可怜相打动了。
「我父亲没脸回去复命,就在高原上住了下来,成了一个猎人。之后不久,一个美丽
的姑娘出现了。她穿着华丽的衣裙出现在父亲的草屋门外,像一位迷路的公主。
「我父亲被她的美貌和气质所震惊,问道可以帮她做点什么。那姑娘说,假如他保证
不问她从哪里来、是什么身分,她就愿意为他做任何事..于是她就成了我的母亲。
「她在草屋里住了下来,直到我出生为止始终是个贤妻良母,我父亲也很爱她,然而
随着相处日久,他的好奇心也越来越重,在我出生以后,他提出要去拜访母亲的家人。
「在这个提议被拒绝后,他就开始闷闷不乐。他怀疑他的妻子是个妖怪,不然的话怎
会独自一身出现在深山中?况且她还有许多怪癖,比如喜欢吃生肉,比如总是穿着那件花
裙子。
「父亲决定从她口中掏出真相,便想出了一个恶作剧。他知道母亲每天晚饭后都要去
附近的小河洗澡,于是便趁她洗澡时偷偷把衣服藏了起来。母亲找不到衣服,难过的哭了
起来,父亲便出来对她说,只要告诉我你的秘密,我就把衣服还给你。
「母亲只是摇头哭泣,父亲劝了很久她就是不肯屈服。后来他生气了,一把把衣服扯
烂,丢在河里,生气的走了。这天晚上,母亲没有回家,第二天也一样。父亲着急了,背
着我去找她,可是找不到。
「就这样过了三天,父亲急得快发疯了,他找遍了所有可能的地方,可还是不见母亲
的踪影。他以为母亲就这样永远从他的生活里消失,就像她曾突然出现。
「后来,过了很久,母亲回来了。她已变得不像人样,身上布满了鲜血淋漓的伤口。
父亲心疼的几乎晕倒,问她到底去了哪里,到底是谁伤害了她?母亲说,没什么,她很难
过,在山里待了几天,后来怕父亲担心就回来了。母亲强颜欢笑,看起来诚心跟父亲和好
。
「可是父亲却不能释然,他跪在地上向母亲道歉,请她真心原谅自己而不是委曲求全
。然后指天发誓,请神明示伤害母亲的人或者野兽到底是谁,他宁可牺牲自己的性命,也
不能忍受母亲受伤害。母亲哀求他不要这样做,但他还是发誓了,就像一个真正的男人应
该做的那样。
「一个至高无上的声音从天上来,宣布伤害母亲的人正是父亲。复仇者的刀必将落在
自己颈上,被诅咒的正是诅咒者本人。父亲病了,这是神的惩罚,母亲毫无办法,只能终
日以泪洗面。
「父亲去世那天,她脱下了花裙子,在阳光下变成了一头美丽的猎豹。父亲认出了她
。原来母亲就是当年一时心软放走的那头豹。她为了报恩,甘愿做他的妻子,生下了我。
「母亲深爱父亲,怕他得知真相后不再爱她,只好苦苦隐藏身分,而父亲的好奇心毁
了他们苦心经营的家庭,他撕碎的裙子其实是母亲的皮,她受了伤害躲在森林里,直到医
好自己才回家。
「不用可怜我,也不用可怜我的父母。紧那罗将军曾告诉我,误会是上天对人类的惩
罚,因为他们得意忘形,竟敢生活的太幸福,以至于神也嫉妒了。父亲死后,母亲就病了
,到我八岁时母亲也去了。
「我很难过,但并不孤独,因为那时我已被紧那罗将军收养,从那以后我就叫他父亲
,他和他的伙伴们对我很好,干娘也是。这就是我的身世,我讲完了,你现在是不是开始
讨厌我了?」
蓦然摇摇头。他听得入了神,喉咙干涩,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确信没有说谎?一个人类和豹子的杂种、一个粗野的、残忍的丑丫头,你为什么
不讨厌?你不讨厌我..难道是因为我很可怜?」
「不,因为我们是好朋友。」蓦然轻轻捉住她的手,「苏摩,你是个勇敢的姑娘,你
的父母会为你而骄傲。」苏摩开心的笑了,悄悄握住他的手。两个人都发觉气氛有点怪,
但这很好,他们想静静的躲在这里直到永远,然而温馨的静默却从指尖溜走了。「苏摩、
蓦然--来吃饭咯。」瓦上霜喊道。苏摩像受惊的小动物似的跳了起来。「我们走吧。」
蓦然也跟着站起来。「不,我先出去,你等会儿再过去。」苏摩低声说。
大人和孩子们围着篝火坐下,望着烤架上香气扑鼻的狼肉,垂涎欲滴。
开饭前,瓦上霜煞有介事的宣布:「你们吃了塔西罗尼亚的狼肉,喝了塔西罗尼亚的
水,往后就是高原人的朋友了。」
小迦在一旁笑道:「是呀,蓦然快吃,吃完狼肉就是高原人的朋友了。」大家都知道
她特指蓦然和苏摩,不由相视而笑。
苏摩微微低着头,腮上泛起红晕。蓦然窘的不敢抬头,埋头割肉,分给众人。
倾城笑着对小迦说:「女娲娘娘说得一点也不错,蓦然是该有年纪相仿的伙伴。」
小迦割下一块腿肉递给他,笑盈盈的说:「也不害羞,好像你有多老似的。」
听他们这样说,苏摩羞的再也坐不住了,起身说道:「忽然想起来,我的刀掉在树林
里了。干娘、君上、小迦阿姨,你们先吃,我找了刀就回来。」
瓦上霜笑道:「我的傻姑娘,天这么黑,你去哪里找?」
苏摩脸一红,低声说:「不是有火把吗。」
蓦然猛拍了额头一下,说:「用什么火把,我借玄鹤宝珠给你。它聪明的很,不但能
照亮,还可以帮忙找东西。」
苏摩摇头道:「何必呢,又不是贵重东西。不找也罢。」便又坐下。
倾城听说她刀丢了,很过意不去,就对蓦然说:「你去把断流剑拿来。」
「哇--师父!你好大方!」蓦然猜到这剑准是要送给苏摩,高兴的眉飞色舞。
不一会蓦然取来断流宝剑,倾城果然说:「苏姑娘,这一路上有劳你了,这口剑算我
一点心意,务请收下。」说着一拍剑匣,一声清越的龙吟应手而起,半截雪亮雪亮的剑刃
弹了出来,映得在座众人须发生寒。
苏摩心知这是一口绝世宝剑,她与倾城非亲非故,如此重礼理应拒绝,但断流剑对她
而言,实在是无法拒绝的诱惑,越看越是爱不释手,正左右为难的时候,看到瓦上霜不停
的施眼色,于是双膝跪倒正色的说:「多谢君上厚赐,苏摩但有三寸气在,绝不令宝剑蒙
羞!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等到倾城把剑交给她,又双手捧剑行了弟子礼,这才起身入座。
倾城又对她说:「苏摩,我是你的叔伯辈,你刚才又对我行了弟子礼,作为师长,我
有句话不得不说。」
苏摩忙正襟危坐,略显恐慌的说:「请君上指教。」
倾城点了下头,说道:「你身上有一半野兽血统,天生杀气重,如果不加收敛,日后
恐怕折损阳寿。我们东方人信奉上天有好生之德,一草一木都有生命,况且同类?时当乱
世,纷争固然不可避免,下手却要有分寸,万不可滥杀无辜,这也算是作为师长的一点忠
告吧,希望你听的进去。」
苏摩忙道:「君上的训诫苏摩一定铭记在心,若有违逆,天地不容!」
见她言辞诚恳,倾城倒有些不好意思,摸着鼻子笑道:「我板起脸说话也满象样的嘛
。好啦,大家快吃饭吧。」
倾城看重苏摩,瓦上霜自然很高兴,对蓦然也加倍的好,主动提出把云隐剑诀传给他
。
小迦看看蓦然,又看看苏摩,笑咪咪的道:「又一对少年剑圣诞生了。」
吃过晚饭,倾城把剩下的狼肉拿进帐篷,给那个野猿人吃,又跟他说了好一会儿话,
把他打发走。
小迦听不懂他们的交谈,便问倾城,野蛮人跟他说了什么。
「关于蛮族人的事。」倾城笑道,「把霜姐、蓦然和苏摩也叫过来,我给你们讲讲高
原蛮族的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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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 Battle , and Victory !!! You are the best of the best of the best of the be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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