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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荣墟》风翼篇 第二部 风季 (下)
发信站: BBS 哈工大紫丁香站 (Thu Nov 25 15:49:40 2004)
风翼篇 第二部 风季 第十九章 寒流
(更新时间:2004-4-30 11:53:00 本章字数:4312)
撒哈拉首席元帅萨拉丁对于奇维思的评价是,能够杀敌作战,但缺乏独立指挥
大军的潜力,遇到良好的统帅可以发挥足够的作用,相反则没有改变战局的能力。
当发现遭遇到的抵抗相当的辣手,而四面都有着人数不清的敌军出现的时候,
奇维思还是很快意识到这里决不是居民抵抗那么简单的事情。自己面对的是敌人的正规部
队!
“撤退!撤退!”奇维思是在大喊完之后,第一个掉头开始逃跑的人,如果不
是因为酒精的关系或许海龙还会组织更好的撤退,但是此刻头脑晕眩的他已经顾不得那么
多了。
“这支部队简直是没有任何的指挥啊。”立马于高坡之上的阿流斯看着散乱的
敌军在自己的骑士团的合围下慌乱的抵抗和撤退着,“传令让弗里曼带人去堵住他们,但
是别让他们走得太深了,一旦看到尼伯龙根有部队出来,立刻回来,我们的人数是吃不掉
他们的,给他们一个教训就可以了。”
萨尔克立刻向身边的传令兵做着手势,信号旗舞动了起来,训练有素的士兵开
始移动了。在基布拉野外的山坡上立时可以清楚地看到冰锋骑士团的骑兵开始向突入口袋
的海龙部落两千人部队的两侧迂回包抄了。
“西北侧有一支敌军接近,大约有五百人!”
“放他们进来,一起消灭掉!”
“东侧有敌人!一千以上!”
“萨尔克,你让罗夫洛用第五纵队把他们挡住,让麦迪加加紧消灭这边的敌人
,撒哈拉人不会坐视这支部队被吃掉的!”
阿流斯略显瘦长的身躯和他的战马在夕阳下拉出长长的影子。他的双眼一动不
动的关注着下面的战况。虽然到目前为止还是一切顺利,但是他的神色依旧冷若冰霜,毫
无欣喜的样子。
“此地敌军虽然分散,但是现下已经是撒哈拉的地盘了,敌人的援军随时会出
现吧?”一直快速思索着的阿流斯轻声的问着自己,“一旦让自己的部队陷入苦战,那么
利用敌军扎营的错误,给他们一个伏击的战略就失败了,是不是现在就该见好就收了呢?
”
“敌军!正南方!近千!”哨兵再次的大声呼喊,让阿流斯暂时停止了思考,
他抬起了头,远方急速移动的部队,整齐的队列,和清一色黑色盔甲,灰色披风,立刻让
阿流斯感到这支部队绝不是眼前无序的敌军所能用来相提并论的。
“是苍鹰部落吗?”阿流斯摇了摇头,以长枪阵出名的苍鹰决不会是眼前如此
训练有素的骑兵,那么这是支什么部队呢?搜索自己已经知道的情报,却没有任何的线索
。
号角声响了起来,低沉但是震人心魄,阿流斯皱起了眉头,他听到过这种声音
,就好像是北方的狼群聚集起来攻击猎物之前那样的声响。这支骑兵部队除了有序和快速
之外,阿流斯甚至感觉到了一丝杀意,这是久经沙场的老兵在遇到强劲对手的时候才会有
的感觉。
难道这是传闻中黑狼的骑兵吗?
“传令,放开包围,让敌人有一条路可以走。”
“什么?”副官有些茫然不解的看着阿流斯。
“敌人骑兵这样的冲刺,我们就算挡住了,损失也大,不如让溃退的自己人来
减慢他们的速度,等包围圈中的敌人损失过半,我们就撤退!我想尼伯龙根敌人的主力现
在应该也得到消息了。”
“尼伯龙根方向!烟尘!”哨兵再次的回报应证了阿流斯的判断,冰锋骑士团
张开的大网一下收了起来,开始快速的后撤。而冲过来的撒哈拉骑兵也如阿流斯所预料的
那样,被混乱的海龙败兵给挡住了道路,一时减慢了追击的速度。
“浑蛋!奇维思这个家伙是怎么带兵的!”相貌不像同父异母的哥哥柯连木奇
那么怪异,身高也略矮一些的星罗海看着面前丢盔弃甲乱成一团的海龙部落,不由得低声
咒骂了一句,作为老黑狼俄嘞冈最小的儿子,虽然之前一直没有机会带兵出征,不过他也
一直负责着训练黑狼部落精英战士的任务,这一千人被称为苍狼队,可以说是黑狼部队中
的上上之选。
“绕开他们,追击敌军!”有着两道特别浓密眉毛和尖长下巴的星罗海咬了咬
牙,“派人传信回去,要求增援,让我们去咬住敌人,苍狼的猎物怎么可以这么容易就跑
掉!”
近千的灰色狼群咆哮而动,虽然面前溃退的部队挡住了去路,但是苍狼战士们
高超的马术立刻体现了出来,在密林中,在人群中,甚至在难以行走的陡坡上,骑手们控
制着自己的战马灵巧的奔腾跳跃,虽然散开了队形,但是速度却没有减慢多少,依旧死死
地咬在冰锋骑士团的后翼。
“应该是闻名的撒哈拉黑狼吧?看来说他身受重伤的情报不准确啊!能够有这
样的勇气和能力,想必在撒哈拉也没有第二个人了。”缜密的阿流斯对于后面将领的身份
的估计也稍稍出了错,不过他很快就发现对方虽然果敢,但是在人数上没有优势去如此紧
追不舍未免有点轻敌了。
“在前面的山坡上重新集结,如果敌人还敢追来,我们利用山坡的优势一举消
灭这些饿狼。留着他们,将来一定是个麻烦。”
冰锋的骑士们也是训练有素的战士,在冲上山坡之后,立刻把后队变成了前队
,调转了方向,严阵以待。
不过苍狼的部队并没有冲到山坡之下,也在稍远处停住了脚步,似乎指挥的军
官也发觉了前面地形的不利。
“撒哈拉的援军!”
“北风骑士团来了!”
双方的哨兵都在第一时间报告着这两个消息,双方同时期待着的援军都赶到了
,北风骑士团的大军在列菲尔的带领下和冰锋骑士团一起在山坡上结成了阵势,而从尼伯
龙根蜂拥而出的撒哈拉联军则在另一侧集结了。
双方都有着四万人左右的兵力,虽然看得出匆匆赶来的骑士团早已疲惫不堪了
,但是面对精良的骑兵,撒哈拉的联军也不敢冒险从山坡下发起攻击。同样,帝国的部队
也不愿意放弃地形上的优势。
这样的僵持是随着夕阳最终西下而告结束的,黑夜降临的时刻,双方有着默契
似的将部队一队一队,保持间距地慢慢撤走了,最后原本杀气腾腾的战场终于得到了夜晚
应有的宁静,唯一留下的是近千具散落在基布拉各处的尸体,其中大多数是那些满心以为
可以发一笔小财却送了性命的海龙部落的士兵。
列菲尔和阿流斯在这一夜自然商讨着明天要有的行动,而尼伯龙根城中的然诺
元帅则以身体不适为理由,没有召见他的将领们,不过今天,大概谁也不能轻松地睡下去
了。
沃马斯的朝阳升起的时候,负责在城墙上巡视的撒哈拉士兵自然看到了摆列整
齐,已经结好了阵式的帝国骑士团。
由骑士组成的两个大方阵的两侧是由骑士侍从们组成的长弓手,以及部分的重
装步兵,无论是北风骑士团,还是冰锋骑士团穿的都是银白色的盔甲,在阳光下泛出刺目
的光芒,再加上长枪,巨斧发出的森森寒意,一瞬间几乎让人以为沃马斯草原的冬天一夜
间就来临了。
不过说不定对于撒哈拉人来说,此刻更加情愿的是寒冬突至,而不是面前威武
的帝国骑士团的出现。
“他们在做什么?”撒哈拉的将领们聚集到了城墙之上,让士兵们胆寒的阵式
还吓不倒久经沙场的将军们,最先发问的是列农沙夫,不过苍鹰自己马上说出了他疑惑的
原因,“精良的骑兵如果是在平原上倒是颇具威胁的,但是用来攻城未免也太……….更何
况他们结阵的距离好像也太远了。难道帝国想要我们出去会战吗?”
“请让我带军出战,洗刷昨日的耻辱吧!”奇维思一步跨了出来,此刻的海龙
一身整齐的撒哈拉将军装束,昨日的酒意也早就消散无影了,毕竟被打得如此狼狈也是他
所不能忍受的。
“我也请求出战!”俄嘞冈最小的儿子,年轻的苍狼也一步跨了出来,浓眉下
炯炯有神的双眼几乎令人不敢直视,“我愿意作为先锋,突击敌军!让他们见识一下撒哈
拉的武人!”
“不可轻举妄动。”腰板挺的笔直的然诺盯着下面的帝国军队,看了半晌,吐
出了这么一句话,又再次的沉默不语了,任由着众人捉摸着苍鹰的疑惑。
当然心中疑惑的并不只有苍鹰。
北风骑士团的新团长,达达伦家的长子列菲尔此刻也是疑惑不解。在北方边境
出生入死时的配合,固然让列菲尔极为佩服身旁这位被家族抛弃,被贵族轻视的将军,不
过冰锋团长冰冷的性格也使得列菲尔和阿流斯之间交情始终局限于对于对方勇气的钦佩而
已。
“阿流斯将军,我想你一定知道我们的部队是无法攻城的吧。”
完全换上了高头大马的北风骑士团骑士们比起大部分还骑在由北方直接带来的
中等马上的冰锋骑士们,明显高出了一个头,当然这和烈菲尔的事情办起来总是比阿流斯
顺利不无关系。
所以当列菲尔纵马一阵小跑来到阿流斯面前的时候,阿流斯不得不稍稍抬高了
视线看着面前这个才不过几年前加入了北风骑士团,但表现优异,如今已经是团长了的年
轻人。
“我听说撒哈拉人,在西伯尼的城墙下屠杀过风翼骑士团的骑士,不知道是不
是这样?”
“好像是的。”在听到那冷若冰霜的声音之后,列菲尔顿时觉得自己说话的声
音也变得沉闷起来了。
“萨尔克,把昨天的俘虏带上来。”
不一刻,大约五十多名海龙部落的士兵被押了上来,那是阿流斯最初伏击奇维
思派出的小队的时候抓到的俘虏。高大的撒哈拉人,个个留着卷曲的大胡子耷拉着脑袋,
静候着他们的命运。
“据我所知,撒哈拉的邪神认为赤裸身体于众人之前是男子莫大的耻辱。”阿
流斯拔出了自己的长剑指着一名俘虏,“扒光他的衣服,让他回去。”
几名士兵如狼似虎的涌了上去,那个撒哈拉士兵挣扎着,咒骂着,不过很快就
变的赤条条的了。士兵们放开了他,大胡子一边骂着一边快速的往回跑去,还不时紧张的
打量着身后,看看是不是有人追来。
一直毫无表情的注视着这一幕的阿流斯,忽然向萨尔克使了一个眼色。有着壮
硕长臂的副官搭起了弓箭,拉了一个满月,梆的一声,一枝利箭震弦而出,好像一道流星
直没入了大胡子的后背。
“下一个。”阿流斯的声音好像竖琴师调弦一般,每个词都是同一个音节发出
的,没有一点的波动,好像几十步外撒哈拉人还在断断续续发出的惨叫声完全没有发生一
样。“要是不肯走,就在他身上浇上火油,别射死他,让他自己跑好了。”
“你怎么可以这样!”列菲尔大喊了起来,脸上那表情比愤怒还可怕,“别忘
了我们是骑士,可以杀死敌人,但是不可以如此对待俘虏!就连吃尸体的忽山人也不会随
意虐杀俘虏的!”
“列菲尔,没有五倍的兵力就绝不可以攻城,这个你刚才不是还在提醒我吗?
那么不让我们的人死,就只有让敌人死了。我这样做是为了我的士兵,不想看的话就退到
后面去。”阿流斯的声音还是冷如霜刀,而他那墨绿色瞳孔发出的森森寒意更是让人刺骨
的感觉。
“敌军出城了!”
风翼篇 第二部 风季 第二十章 勇气
(更新时间:2004-5-1 11:23:00 本章字数:4369)
然诺是最后一个走上尼伯龙根城头的,走到还差三个台阶的时候他停了一停,
意识到自己比自己想象中衰老得更快,要是在以前像这样的城头又能算得了什么呢。不过
还没来得及多想就被打断了。
“元帅!奇维思带着自己的部队冲出去了。星罗海也去了。”红色盔甲的苍鹰
等不及老元帅慢慢腾腾的走近,就开口了,“他们的部队人数太少,请让在下带兵支援!
”
“没有我的命令怎么可以擅自出动!”老头的胡子在那一刻似乎都撅了起来,
直直的身板更显得精神抖擞,似乎又有了当年的威风,“简直不把我这个元帅放在眼里,
擅自行动不遵主将的命令,要是………….”
“元帅,请速下决断!”列农沙夫打断了然诺的话语,他知道那之后又一定是
关于对萨拉丁不满的话题,但是不断回头的苍鹰已经看到了撒哈拉的部队已经远离城墙而
且仍旧快速推进,而帝国军则还是没有发起冲锋,敌军势大,又多是重装骑兵,却故意推
迟迎战,列农沙夫马上明白了这是为什么,所以他此刻也顾不上军人的礼节了。
“如果帝国乘虚杀入尼伯龙根来怎么办?”然诺也走到了垛墙前往下看着。战
场对面帝国军的骑兵似乎仍旧没有发起冲锋的意思,但是敌军后方杨起的尘土却说明前面
不动如山的部队只是个幌子而已,而后方的骑兵纵队已经开始向两翼运动了。不过敌人的
这些动作,正在冲向敌阵的海龙和苍狼都是无法看到的。久经沙场的然诺心中也明白一向
稳重的列农沙夫此刻的慌张是有道理的,敌人意欲合围的目的很明显。不过还是固执的不
愿意马上答应苍鹰的老元帅还是反问了一句。
“帝国的兵力尽在,原之蝶反复报告过敌人没有更多的骑士团了。”列农沙夫
的焦急神色在再一次向城下张望之后,变得更加紧张了,苍狼的部队和奇维思已经杀入了
敌阵,而敌军原本在后部的骑兵这时也从战场的两侧冲了出来。
敌人已经开始扎口袋了,一旦包围完成,再想打开缺口是很困难的,而且里面
的部队很快就会被吃掉吧?北风骑士和冰锋骑士的勇悍是撒哈拉也听说过的。
“阿苏纳,你去增援。”然诺总算打破自己的沉默,转回头发布着命令,“列
农沙夫你的人负责守城。让我的五百骆驼兵守住大门,要是再有人擅自出城,按军法处置
!”
老头气哼哼的瞪了列农沙夫一眼,似乎在责怪着苍鹰没有拦下海龙和苍狼。
“元帅!我们不能就这样失去城外的部队。”列农沙夫挡住了面色不善的元帅
,稍稍琢磨了一下措辞,“元帅,当年你跟随也速海元帅包围埃斯曼之时不也是因为被敌
军拼死打破了包围网,才让埃斯曼侥幸脱逃吗?此刻敌军就是要将我们的部队分散切开,
我们也要全力将他们救出啊!”
然诺忽然无语了。他的眼神凝重,无疑是回忆起了当初的那场大战,那一战最
后双方的损失都是巨大的,帝国固然伤亡惨重,据说埃斯曼甚至把两个儿子都丢在了那里
,而撒哈拉也因此一时无力西征了,当自己跟着大军回到哈萨曼都,酋长们都来祝贺也速
海元帅的时候,这位撒哈拉的不世之将不无感慨的说了一句,下次再有这样的胜利,大概
我也回不来了。
“元帅!请下令!”列农沙夫的声音再次将然诺从回忆中拉来了回来,列农沙
夫的声音也老了不少,这位身穿重甲的撒哈拉四杰也快到暮年了,自己是不是太过固执而
有些为难他了呢?
“列农沙夫,请你和阿苏纳务必将被围的部队救出,但是不要深入敌军。战场
上的将领做得好就是能让跟他回来的士兵尽量的多。”然诺最后用了一句也速海常常挂在
嘴边的话来嘱咐苍鹰,而自己又再次恢复了沉默,他的双眼紧盯着被拉远的战场,星罗海
和奇维思的部队到底在什么地方已经看不太清了,但是加起来只有两万不到的他们现在应
该很吃力吧?
“俄嘞冈的儿子,我是个没用的人,带兵带的不好,又老是自以为是,你不要
管我,赶快带着你的人撤退吧!”昨日一败的耻辱让奇维思在看到自己的部下被虐杀之后
暴跳如雷,没有细想就立刻点兵出城了,而星罗海的紧随其后,一方面是不放心这位将军
,另一方面也是应为这个年轻人的血气方刚。
“奇维思将军,我会保护你冲出去的!”虽然长的不象黑狼柯连木奇,但是兄
弟俩身体里流的血一样的,“我会带领部队全力冲锋,拖住敌人,您可以杀开回路,汇合
援军再回来击退敌人!”
奇维思扫了一眼四周,正前方的敌军的步兵是一时难以冲破的,撒哈拉人的箭
术虽然较帝国人来的高明,但是弓箭却做的不如,在这样大规模的交战中,一旦发起弓箭
战吃亏的往往是撒哈拉人,撒哈拉人能够占优势的通常是骑兵。
但是现在即使是骑兵这样的优势也是微弱,甚至微弱到不存在,敌军的骑士也
是相当地善战,而和以前交手过的帝国骑士团不同的是,现在的对手不拘泥于阵形而收发
自如,单兵作战能力较撒哈拉骑兵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更何况他们的数量还是己方的
一倍以上。
海龙的人马已经乱作一团了,士兵们虽然还在奋力抵抗,但是渐渐地被分割而
造成的无序和杂乱使得各自为战的殊死抵抗变得豪无效果,奇维思打量了一眼还聚集在身
边的两千多骑兵,其中还有一半是苍狼的部下。
“我带领的部队都让我汗颜呢。”奇维思叹了口气,原本一直醉心于收集财富
的将军现在终于有了一些醒悟,“乌纱木家的男人的尸骨已经有太多留在了战场上,而我
包胥夫还有三个兄弟可以呆在家中侍奉父母,星罗海带着你的人走!我来冲锋!”
“可是…….”
“我的军级高于你,服从命令,小子。见到你爸爸的时候,告诉他奇维思这个
混蛋至少在死的时候还像是个长辈!”被萨拉丁称为典型武将的海龙,拔出了战刀,“我
们的族人被帝国人侮辱了,那就是在侮辱我们的父母妻儿!我们这些作男人的,不让敌人
的血抹在我们的刀口上,还等什么?!”
蓝色的部队人数不多,但是聚拢了起来。虽然海龙部不是撒哈拉的精锐部队,
但是能成为撒哈拉一族本身或许就意味着勇猛。
风沙中民族,风沙中的火焰!
萨尔克看到已经被打乱的敌军居然还能重新整合也稍稍愣了一下。不过人数稀
少的敌军能做的毕竟是有限的,萨尔克举起了手中的令旗,“骑兵向两边散开,弓箭手准
备!”
冰锋骑士团的弓是常大的,在北方的大风雪之中通常人是根本不使用弓箭的,
因为强劲的风常常使得射出的箭没走多远就会偏离目标。也就是因为如此,在北方,能够
使用弓箭的射手必然是臂力惊人的,而他们的弓也是同样的惊人。
长长的山枝木制成的弓,挂着用数根牛筋绞成的弦。一般的士兵大概在看到之
后只有愣在那里了的份了。
“稳住!等敌人靠近!”
战马在疾驰,重新发起冲锋的只有两千多人,而且队伍始终不整齐。
“他们的勇气可嘉,但是缺乏训练的部队是不会有机会的。”这样的想法在凝
立于山坡上的阿流斯的脑中出现了,他的视线随着第一轮的箭快速的移动着,很多骑兵从
马上掀翻了下来,然后是第二轮,人数少而且队伍散乱的骑兵队几乎只是士兵练习的移动
靶子。
“大概很快就可以将他们完全消灭了。”阿流斯心中默默盘算着,敌军果然如
预料般的按耐不住冲了出来,那么能不能将几乎被包围了的他们完全歼灭呢?
远处飞扬的尘土和激烈的厮杀使得阿流斯看不清楚那里的状况。只有靠急速来
往的哨兵来传递不时改变的拉锯战况。
阿纳苏和列农沙夫带领的部队在奋力向里厮杀,而星罗海的部队则在向外拼死
的冲锋,而他们的对手是同样勇悍和不惧死亡的北方骑士们。
长剑和弯刀在撞击着,火星四射,撒哈拉的骑手们被撞倒在地,然后大斧就狠
命地砸在了身上,有着重甲保护的骑手虽然不会立刻死去,但是隔着盔甲的撞击,大概一
下就能把内脏给震碎。血是从嘴里喷出来的,而里面往往带着血块。
帝国骑士一旦落马,因为身上沉重的盔甲而不能马上起身,那么死神也就跟着
降临了。弯刀虽然不能一下子划开盔甲,但是撒哈拉的士兵会马上把手中的刀从护眼的面
纱那里刺下去。能够立刻被刺死其实是幸运的,而因失去眼睛而绝望痛苦的骑士们的嚎叫
声在战场上空久久回荡着。
战斗的时间并不常,不过一瞬间盛开的鲜血之花使得正午的天际都好像被映成
了红色,再散落在沃马斯草原上和那些红色的风之舞混在了一起。
“下令,放开包围网。”阿流斯再次传达了命令,“也告诉列菲尔,他的人很
勇猛,不过再打下去双方的损失都是巨大的。我们的任务不是夺回尼伯龙根,给他们一个
教训就足够了。”
当然撤兵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杀红了眼的士兵忽视着号令而拼命斩杀着对手,
直到自己气绝倒地为止。
不过恶斗终于还是止息了,草原上留下的两千多具尸体大概会引来附近聚集的
乌鸦和鬣狗,对它们来说这些尸体无论是帝国的还是撒哈拉的都只是一顿饱餐,而披着将
袍,身中数箭的奇维思在它们的嘴里大概也不会留下什么特别的滋味吧?
帝国的骑士团退后了,而撒哈拉的士兵则退回到了城中,彼此远远的观望着,
但是谁也不敢派出收尸的部队。
“阿流斯将军!”不同于总是身在高处指挥战斗的阿流斯,列菲尔的盔甲上已
经满是血污了,“我可以组织敢死队去收回尸体,不要让我们的兄弟如同在北方一样尸骨
都无法保存!”
“你说得不错。”阿流斯点了点头,“不过也不需要敢死队了。”
古铜色肌肤的将军忽然纵马而出,直奔尼伯龙根城下而去。
“他在干什么?”列菲尔惊讶的问着阿流斯的副官萨尔克,“他已经跑到了敌
军弓箭范围之内了!”
“撒哈拉的人们!”阿流斯看了看城墙上密密麻麻对着自己的弓箭,大笑了起
来,“你们可以简单地在这土地上再添一具尸体,但是也可以选择把兄弟朋友的尸骨妥善
收置。”
“你是帝国的将军,你想要干什么!?”
“这草原上你我同伴的尸体还暴露于野,我是来谈判的,大家放下弓箭各派五
百人来收回尸体吧。曝尸于荒野,就是神也会看不过去的,都是身为将领的我们也会服从
神的旨意吧吧?”
城头上撒哈拉的将领们开始议论了起来,钦佩勇士的草原民族没有放箭射杀阿
流斯的念头,而议论也很快达成了共识。
城门再次打开了,五百人的步兵跑了出来,而骑士团也派出了五百人,彼此搜
寻着同伴的尸体,骑士被抬了回去,将军也被抬了回去,草原上最后只剩下那些红艳的花
朵和冲洗不去的血迹。
帝国军和撒哈拉军在沃马斯草原的再次交锋就这样止息了,阿流斯和列菲尔的
攻击并没使得撒哈拉联军退出尼伯龙根,虽然海龙奇维思的死让撒哈拉损失了一员高级将
领,但是有着城墙防护的撒哈拉还是持有优势的。
而帝国的骑士团在急速的行军和连续的激战之后,也已经疲劳到了极点。在收
拾完了尸体之后,这两支远道而来的骑士团就开始缓缓地退去了。
双方的战事再次回到了僵持的局面,静静等待着可以改变局势的新的消息。
风翼篇 第二部 风季 第二十一章 智慧
(更新时间:2004-5-2 12:32:00 本章字数:4510)
黑狼部落生活在撒哈拉的西端,当年最初和帝国接触的就是他们。曾经有过撒
哈拉的文官埋怨,如果不是黑狼的首领们如此没有基本的外交手腕,撒哈拉和哈瓦那帝国
之间持续百年的战争或许就不会发生了。当然持这种说法的朝臣是少数,而且经常刚开口
就被各个部落的酋长们大声地斥责回去了。
桀骜的草原之火是不会轻易低头的,更何况没有沃马斯草原这条走廊,撒哈拉
势必处于被动。
“即使我们这一代不能消灭帝国,也要把这条走廊牢牢地控制在手中,那么一
旦后世有了杰出的子孙的时候,他们才不会因为我们的不争气而被埋没。”身材高大的老
黑狼俄嘞冈在萨拉丁的家中坐定,喝了一口略带腥气入口却爽滑的奶茶之后开口了。虽然
是平平的话语,不过在这位已经失去了十个子女,而剩下的两个,一个身负重伤,一人仍
在前线拼命的老酋长的口中说出,却显得豪迈不已,“这是个美丽的女儿家啊!”
老黑狼眯缝着眼睛看着上来倒茶的坦坦美女,乞力扎罗公主,赞许的向萨拉丁
点了点头。
此刻,这位冰山美人已经摘下了面纱。在雪莲刚出现在酋长宴会的时候,虽然
没人见到她的面目,但是无论谁都感觉到在那薄薄的面纱之下必然有一张精美绝伦的脸。
而当萨拉丁在安排完国王的葬礼之后见到雪莲的时候,不得不感叹自己想象力的有限,而
人却可以长得如此美丽。沉寂半晌,萨拉丁也只能说了一句,“确实不愧为雪莲之名。”
相比妻妾成群的酋长们,作为王国首席元帅的萨拉丁就相差甚远了。而雪莲的
到来虽然令元帅原先的两位妻子心中有些不快,但是她们也只有默不吭声了,惟恐多说了
几句,这位撒哈拉的首席元帅忽然转了性子,每年娶她个七个,八个的,那就更糟糕了。
“俄嘞冈啊,我尊贵的客人,草原上最有勇气的战士,如今你有什么智慧可以
和我分享呢?”在美丽的雪莲灵巧地帮忙卸下了他身上沉重的盔甲之后,萨拉丁看着老黑
狼。虽然自己早被称为撒哈拉最有智慧的人,不过他的语气却始终是那么地诚恳。
“萨拉丁,我的朋友。”老黑狼和萨拉丁一起盘坐在地上,将双手搭在膝盖上
,笑了起来,“我们这些狼啊,鹰啊的哪有什么智慧可言,听从猎人的指挥去抓捕狡猾的
狐狸就是我们全部的能耐了。”
萨拉丁看了一眼静静坐在一边慢慢研沏奶茶的坦坦公主雪莲,笑了一下,“我
要留这位尊贵的客人吃饭,雪莲你也去帮助沙吾卓和古丽斯吧。”
雪莲笑了一下,轻盈的走了出去,她脸上纯洁的笑容好像雪山上初升的太阳,
在它之下大概任什么冰雪都会为之消融。而从小就受着舞蹈训练的公主走出来的步伐都是
那么的曼妙动人。萨拉丁和俄嘞冈一时没有说话,等到雪莲走了出去,犹自无声,好像那
婀娜的人影还在一般,又过了片刻才由俄嘞冈打破了沉默。
“很美的女子啊!可惜我已经是老朽了,如果能晚生二十年就好了。”老黑狼
看着饱受风霜而皮肤黝黑粗糙的萨拉丁不由地大笑了起来,“撒哈拉最不解风情的男人却
如此有福,大概是连真神都会妒嫉的啊!”
“俄嘞冈,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柯连木奇敢在祭祀真神的时候还那么不敬了。”
萨拉丁苦笑了一下,“如果连你也觉得酋长们会妒嫉,那真是不太妙了。”
“是啊。”老黑狼应了一声,但是语音却有些消沉。
“我这里有上好的伤药,已经派人送往你的部落了。”萨拉丁自然察觉了俄嘞
冈在听到儿子名字之后的异样,稍一停顿又补充了一句,“那也算是来自银狐的好意。”
“谢谢你了,萨拉丁,我的朋友。”老黑狼眼神中露出了作为一个父亲的感激
和喜悦,虽然那只是一瞬间。然后他的眼神又迅速地变得锐利了起来,好象又回到了往日
冲杀过的草原,又变成了狼,“这个女子会是银狐的间谍吗?银狐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目的
呢?”
“如果我知道这些,那么此刻我情愿陪着妻子们,而不是你了,俄嘞冈。”萨
拉丁笑了起来,虽然他眼神中的忧虑并未减少,“原以为东边的坦坦人就是住在世界尽头
的地方了,谁知道还有摩解罗,还有更多的国家在东方,我担心的到不是银狐,而是那些
人,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如果我们能知道那些,大概也就有了答案了。”
“可是我们又怎么能够知道那些呢?难道让原之蝶把那个摩解罗的人抓来秘密
审问一下吗?”虽然才刚来到哈萨曼都不久,不过关于银狐和他的异族部下的传闻,俄嘞
冈也早有耳闻了。
“我有个想法,既然摩解罗愿意向我们示好,那么我们也应当派出使者去拜见
他们的国王,只是人选问题………….”
“萨拉丁,我这把老骨头已经不能再在沙场上颠簸了,但是骑马吃肉我却是不
会输给我的儿子们,就让我去做使者吧!这么大把的年纪总算也给了我一点智慧,我会为
你带回答案的!”
萨拉丁看了看面前这个如父兄般的朋友,也是多年的战友。他的心中也确实有
着俄嘞冈这个人选,但是当发现自己眼中的高大老人,须发都已经斑白,萨拉丁不由地一
时说不出话来。
“萨拉丁啊,别让你眼里的温情阻挡你作为元帅的决断,相信我吧!”俄嘞冈
站了起来,伟岸的身躯更显得高大。
“那就要拜托您了,在新王选定之后,你就准备出发吧。”萨拉丁还准备再说
些什么,但眼中却瞥见了雪莲轻盈地走了进来。
“请用饭吧,尊贵的客人和我的主人。”夜莺般的声音在大厅中回绕,萨拉丁
笑了一下,不再说什么了,只是拉着俄嘞冈的手开始重新坐下,等待着妻子们端上丰盛的
食物。
哈萨曼都的中午是炎热的,即使久居在此的撒哈拉人在中午也常常会觉得头晕
脑涨,食欲不振。
所以撒哈拉的宰相桑达姆一边吃着南方部落给他送来的葡萄消着暑,一边又有
些惊讶于盘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个摩解罗人居然一只手抓着一个大得惊人的面饼,另一只手
将饼撕下一块来在面前咖啡色的,散发着古怪气味的沾酱上面划过,然后便塞到了自己的
嘴里大嚼了起来。
“看到你有这么好的胃口,真是让我高兴。”矮胖的宰相不无好气的看着这个
黑褐色的,好像是哈萨曼都的工匠做出来的失败瓷器的颜色的异族人,“直到现在,支持
两位王子的酋长还是五五分的样子,请问你家主人要用什么来保证能让齐栗亲王成为撒哈
拉的新王呢?已经没有几天剩下了!”
“宰相大人,贵国的原之蝶盯得我们很紧呢,随随便便的送礼酋长们都不敢收
啊!”阿育那一边又撕下了一块饼放在了嘴里,一边含糊地说着,“要是您可以命令他们
停止活动的话,那么我们就胜券在握了。”
“废话!”桑达姆忿忿然地抛下了手中的葡萄,“雅各布的那帮蝶子们连萨拉
丁的侍卫队长都敢带去问话,他们的存在又不受宰相和元帅的节制,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
“那宰相大人就知道我们主人的难处了。”比起气急败坏的桑达姆,阿育那深
色的脸庞倒是悠然自得,依旧利索的吃着手中的饼子,“萨拉丁元帅威望颇高,而且为人
素来正直,酋长们都是钦佩的,宰相大人应该也不是不知道。”
桑达姆的脸色立刻变得有些红一阵白一阵的了,自我解释似的拿起了宽大的白
色衣袖扇了起来,素来与正直无缘的宰相自然知道这次如果不是银狐的及时出现,可能如
今五五分的局面都是不可能的了。
“难道就这样束着手等下去吗?”
阿育那满足地把最后一块饼裹着几乎所有剩下的酱塞进了口中,再把手指上沾
着酱汁添了个干净,满意的打了一个饱嗝,神色悠闲的看着桑达姆,才说到,“我们用信
鸽已经得到了前线的战报,海龙的奇维斯死了,然诺元帅交锋不利啊!”
“有这样的事情!”宰相的脑门上立刻冒出了亮晶晶,油滋滋的汗水,“那…
.那样岂不是…..”
“是啊,这样一来大概齐栗亲王的威信也会跟着下降的。
“没关系,战报没有那么快传回来,我们可以,可以….”
“宰相大人!萨拉丁并非无能之辈,我们既然可以知道这个消息,那他用不了
太久也会知道的。信鸽传来的消息的抄写本是我们大人用了十个金币买下来的,那么原件
又是给谁的呢?!”阿育那忍住了没有将无能之辈到底是谁说出来,顺了一口气,再次开
口,“所以我们大人的意思是,请您在选定新王的大会上,先告诉大家然诺年迈愿意辞去
元帅之职,然后推举萨拉丁来负责然诺的事务。”
“什么?然诺的事务?”桑达姆愣了一阵,才想起了然诺的事务,身为王国资
格最老的元帅,然诺有着调度各处部队,然后带领应急部队负责机变的任务,当然因为撒
哈拉有着萨拉丁的存在,然诺的职责其实已经大大减轻了。
“可是,为什么要那样做呢?”
看着矮胖的宰相抓耳挠腮依旧得不出答案的样子,阿育那内心叹了一口气,这
样无能的人实在是空占着宰相的位置啊,不过如果不是他这么无能,大概也就没人需要自
己和银狐的帮助了。
“如果萨拉丁大人需要留在哈萨曼都随时调动部队,那么是不是该有一位新的
元帅到前方去带领部队和帝国抗衡呢?那么这位大人一下子成了统领部队炙手可热的人物
是不是也变得有说服力了呢?”
“对,对。”嘴里赞同着,但是明显还在思索的桑达姆一边摇着头,一边同意
着阿育那的见解,给人颇为不和谐的感觉。
阿育那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宰相艰难地思索着。
过了好一阵,桑达姆才再次开口。
“银狐大人愿意带部队去前线是吗?”桑达姆试探的问了一下,在看到阿育那
点了点头之后,似乎有了点信心,“这个可是费劲的差事,而且酋长们会答应吗?”
“我们大人击败了坦坦人,这样的武勋大概是萨拉丁也比不上的吧,而且银狐
部落有着十万精锐,而且摩解罗王国还愿意提供武器,我想不会有哪个酋长会公然反对吧
?”
“有道理,说的有道理!”宰相兴奋的搓着手,来回走动着,“那样子一来,
不少酋长考虑到我们可以调动他们部落的士兵,要求供应粮食,都会投向我们这一边。如
此一来亚亲,萨拉丁的下一步棋就很难走了!”
“大人,请您考虑一下假如萨拉丁反对此事的话,我们该如何应对。”阿育那
虽然内心再度有了极度失望的感觉,不过这次他还是忍住了,毕竟他也不曾指望这位宰相
能够领悟出什么来,自己此刻的任务不就是去引导这位大人吗?
“那么我应该怎么做?”
阿育那笑了一下,“大人,事情通常都会不断变化的,我们现下也只能说是尽
量让足够的酋长们支持这个决议就是了。”
异族人没有再多说什么,他觉得让这位宰相自己多思考,或者说,为难一阵也
是好的。
哈萨曼都巨大的广场上,在真神雕像之下,一个巨大的帐篷已经被搭建了起来
。三百三十六个木桩由两倍数目的奴隶们抡着大锤慢慢地钉了下去。汗水从奴隶们的背脊
上冒出来,滑下去,还没落到地上就消失不见了,但是新的汗水又从奴隶们的背上冒了出
来。这些都是坦坦人的奴隶,这次选举新王的大会也是由久违了的银狐部落一手包办的,
如今在哈萨曼都银狐月拨确实已经成为了众人所离不开的话题。
而还在苦苦思索着这位四杰之一的后代子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的,大概在
此刻的哈萨曼就只有两个人了,一个是萨拉丁,而另一个则是原之蝶的雅戈泊。
风翼篇 第二部 风季 第二十二章 崇高
(更新时间:2004-5-3 11:37:00 本章字数:4571)
帐篷是在大会的前一天完工的。虽然新任的典礼官罗姆达,宰相桑达姆的堂弟
,在负责督建这项工程时无处不显出他的能力不足以胜任他现在的这个新职位,也使得不
少酋长认为大会可能会有史以来首次因为临时替换典礼官而延期,不过在银狐派出了大量
奴隶的协助之下,这个可以容纳近百位酋长和王公大臣的巨大帐篷终于及时完工了。
而在这段时间内,无论是亚亲还是桑达姆都还在努力地游说着那些依旧立场犹
豫的酋长们,反倒是银狐和萨拉丁这时却显得悄无声息,似乎这些事情只要静待结果就可
以了。
“真是个巨大的帐篷呀!”负责守卫萨拉丁,有如黑豹一般的卫队长卡农在再
次被原之蝶请去询问了和前几日几乎一样的问题之后,来到这广场之上也有了一种如释重
负的感觉。出生在南边少数部落的卡农在跟随萨拉丁之后几乎和元帅一样征战不息,能够
有这样的闲暇能在首都哈萨曼都闲逛片刻也算是很难得的了。
“是啊,坦坦人虽然不是很好的工匠,但是他们的坚忍不拔,大概是众多王国
之中所罕见的。”一个平缓低沉的声音在一边响了起来,每个一字的吐出都很慢,但是却
很有力,而且在说完之后那长长的一声叹息,似乎带着无限的伤感。
卡农回过了头,出乎他的意料,身后的竟然是个年轻人,一个穿着如撒哈拉市
民一般,眉目之中却颇有英武之气的年轻人。但是他的声音却如此地低沉,低沉的就象是
饱受忧患的人才有的声音。
“坦坦人原本在草原上被称为遮蔽日月的恶魔,虽然近多年来他们不断衰弱,
势力已经大不如前了,不过真是想不到,这么快,这个可怕的民族已经沦为我们撒哈拉的
奴隶了。”似乎被年轻人的这份忧郁所打动,卫队长的话匣一下子打开了,滔滔不绝的讲
了起来。
“是不是有很多人都觉得坦坦人被打败是不可思议的呢?”年轻人不再注视着
这巨大的帐篷,看了看面前这个黑色皮肤,像豹子一样的男人,然后问出了他的问题,虽
然他并没有要卡农回答的意思,但是卫队长却觉得自己有义务回答这个年轻人。
“是啊,很多年前流沙部落的元月德将军虽然大胜过坦坦人,但是纵然那样,
撒哈拉众人的判断是,坦坦人的兵力依然有着二十万之众,但是谁知道十年未到这个王国
已经荡然无存了。”常年守护着萨拉丁的卡农当然也知道元帅对于这些事情的见解,此刻
也就自然而然地将萨拉丁的疑问说了出来,
“银狐部落孤军奋战于坦坦人的领地,几次都差点被灭族,不过还好在更东面
还有摩解罗王国以及东方诸国,胜利实在是来的不易啊,不过敌人终于还是溃败了。我想
那段故事讲出来的话任谁听了,都会热血沸腾的。”年轻人的声音显得那么地遥远悠长,
仿佛不是从卡浓的身边发出,而是来自天际,来自那东方遥远的战场。
“你是谁?”卡农有些惊讶得看着面前的年轻人,这才发觉这个人的面目自己
多少有些熟悉。
年轻人微笑地点了一下头,“我叫月拔.萧雪克,不过很多人也喜欢叫我银狐。
”
卡农当即愣在了那里,这人就是让元帅一直困惑的银狐啊!虽然出现在撒哈拉
的时间并不久,却成为了无处不在,无人不谈的王国新一代的风云人物。而此刻这位四杰
之一的子孙就静静地站在自己面前安静地看着奴隶们辛苦地工作着,似乎明天推举新王的
大会根本不会发生一样。
“你是银狐!不,银狐大人。”卡农一开口就意识到了自己的无礼,马上认真
地行了礼表示自己的歉意。其实对于这位耿直的卫队长来说,银狐也是个令他敬重的人物
,毕竟打败坦坦族的人绝对是担当得起英雄这样的字眼的。
“你是萨拉丁的侍卫长吧,你们的元帅是个非凡的人物,真遗憾一直没有机会
去拜见他。”
“如果您愿意的话,我愿意为您作向导,我们元帅的官邸就在不远….”
“不必了,今天我无论如何是要看着这帐篷完工的,否则明天我们部落的荣誉
又将何在。”银狐此刻的声音不再如先前那么地低沉,变得轻松了许多,那原本好像低沉
号角震慑人心的声音在此刻似乎又变成了东方的短笛,轻快地旋律令人顿生好感。
:“那就请恕在下告辞了。”卡农再次行了礼之后,大步流星地走开了。
银狐再次将目光转回到了大帐之上,不过他突然警觉地向四周扫了一眼,看到
原先在远处谈论生意的那两个骆驼商贩,随着卡农也一起消失了,他的嘴角再次泛起了一
丝冷峻的微笑,然后又饶有兴致的转回头看着奴隶们工作了。
当然被称为撒哈拉第一快刀手,据说可以蒙上眼睛击败数条大汉的卡农此时似
乎并未发觉为随着他的人,或许这几天一直遭受原之蝶跟踪的黑豹早就已经见惯不怪了。
当他大踏步的走进萨拉丁官邸的时候,萨拉丁正在大厅之中和一位一副文官打
扮的人谈着话。
“所以,山达夫大人,您现在被委任为我帐下的书记官了?”萨拉丁多少有些
意外的看着手中的任命状,以及面前愁眉苦脸的原王国典礼官,在先王葬礼之后就被宰相
以队伍散乱,组织不利的罪名免职的山达夫。
“是的,萨拉丁人大,我将跟随您奔赴前线。”虽然还没出发,山达夫单单是
念出这句话,就已经显得相当沉重了,仿佛是这样一去,他就会从此不回,“您也知道其
实当时在右侧第四位的宰相大人是看不见后面的情形的,而他的亲信们也大多在前面,比
如排在第十二位的莫比大人,和第十八位的…………”
“元帅,我回来了!”卫队长敏捷地跑了进来打断了山达夫有关各位大臣在送
殡队伍中所处位置的冗长叙述,“元帅大人,我刚才碰到银狐了!”
“嗯,卡农,看你的神色就猜到了,不过还是等山达夫大人离开之后你再细细
告诉我吧。”萨拉丁嘉许地看了山达夫一眼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在看到首席元帅并没有觉得自己啰嗦之后,前典礼官觉得更有了几分勇气,开
始抱怨起自己的种种不平,“您知道要是您的这位卫队长大人看到我稍稍跑出了队伍,我
也就无话可说了,因为他是在左侧的第二百三十三位,当然其实他不应该在这么前面,但
是既然是您的护卫我就特意把他提前了,所以我觉得宰相大人真的是为了个人私利才罢免
我的,谁让我的妹妹是亚亲亲王的太太…”
萨拉丁哑然失笑了,原来这位文官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其实还是想点出大家
彼此的亲戚关系,“好了,山达夫,你惊人的记忆力已经让我折服了,我知道你不愿去前
线的心思,我会斟酌的,不过你也知道再留在哈萨曼都干一份安稳差事的可能大概是不会
有了。”
“是的,是的。”山达夫忙不迭的弯着腰,表示着感谢,“小人听从元帅的吩
咐就是。”
惶恐的文官好像得到了某种特效的保证,走出去的时候,脸上似乎也多了几分
血色,
卡农轻轻地哼了一声,“贪生怕死的家伙。”
“卡农,不要苛求每个人都具备你这样的勇气,真神将每个人赐于人世的时候
应该并不是希望我们来组成一支军队的,而是希望我们能够物产丰足,衣食无忧。文官们
大多少一些勇气,但是没有他们的能力,撒哈拉的远征军也只有一去不回了。”萨拉丁看
着脸上并不完全认同,但是不再吭声的卫队长,知道说服这个一向敬重勇者的卡农此刻大
概是做不到了,“好了。说说你的奇遇吧。”
和银狐的偶遇从卫队长的口中说出来就更添了几分精彩,不过萨拉丁在听完之
后却仍然没有什么头绪,亚亲和俄嘞冈以及几位酋长在下午再此赶来拜访也使得萨拉丁没
有太多的闲暇去猜测银狐目前步骤,然后第二天转眼就到了跟前。
昨日让卡农感慨的空荡荡的巨大帐篷,这时有了大量的人来填塞。大帐中此时
聚集的都是撒哈拉最重要的人物,而今天他们要做的就是决定出自己的新王。
不被允许入内的卡农只有静静地守候在外面,他当然知道这个大会的步骤。大
会开始后,会由宰相将王子的名字大声念出,然后酋长们便开始随意地议论,过了自己能
够宰杀完一头健壮的沃马斯公羊的功夫之后,宰相会大声的要求众人肃静,然后就是举手
表决。简单的过程,但是结果非同小可。
“我桑达姆将以公正,谦卑之心主持今日的盛会!”矮胖的宰相的声音一如所
料的传了出来,“不过在推选之前,我将宣布然诺元帅因为年迈希望在新王选出之后能够
退回故里,颐养天年,所以在我和众多大臣商议之下,决定推举萨拉丁元帅接下然诺元帅
现在的职责。”
卡农不由得愣住了,这样的话怎么会在此刻提出?而大帐之内似乎也有着同样
的惊讶,一时间喧闹的大帐中鸦雀无声。然后就是不屑的嘘声和拥护者的呼喝,才不过寂
静片刻的大帐又沸腾了起来。
“肃静!同时我也推举月拔大人成为我们撒哈拉的野战元帅负责西北方与帝国
接壤的前线,他功勋卓著,绝对是配得上这个职位的!”
大帐内再次发出了骚动,那是各个酋长们大声议论的声音。银狐的名望,传说
以及珍宝确实使得拥护者的声音密密麻麻,但是毕竟还掩盖不了反对者的喊声。
“各位,这只是我的推荐,请先安静下来,我们今日是为了推选新王,所以请
大家回到正题上来吧!”宰相那出众的嗓门在此刻发挥了优势,卡农凭借自己过人的耳力
努力想找到萨拉丁在说着什么,但是他还是什么都没听到。
“那岩亲王和齐栗亲王是国王的两位王子,也是新王的候选人。”桑达姆自顾
自的大声喊着议定的章程,好像刚才的话未曾自己未曾说过一般,不过下面纷扰的议论声
在桑达姆絮絮叨叨的长篇介绍两位王子的功绩的时候却始终没有停止过。
“各位真神的子孙们请慎重思考,我将给你们足够的时间,来决定我们的新王
。”宰相的声音终于消失了,大帐之中议论之声再次响了起来,酋长们的大概也深受了先
前纷至沓来的消息的冲击,议论声变得嘈杂不堪,帐外的士兵们也开始好奇的侧耳倾听着
。不过在此刻大概没有人能得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各位请肃静!”特别属于宰相的那种些刺耳的声音又响了起了。一下子大帐
之内再次变得鸦雀无声了,而此时的帐外也变得同样的肃静。
卡农的心猛得提了起来,撒哈拉的新王就要诞生了!
“举手的为支持那岩亲王的!”宰相在停顿了片刻之后,再次开腔了。
然后又是寂静。
长久的寂静。
桑达姆应该在数着举起的手吧?近百位酋长和王公们举起的手,大概一时间也
看得他眼花缭乱了吧?
“那么我们的王将是,”宰相停顿了一下,似乎想再享受一下自己此刻特有的
受人瞩目的感觉,“将是齐栗亲王。”
宰相的声音中有着不无得意的味道。
大帐的门帘忽然猛地掀开了,先走出的是支持那岩亲王的酋长们,脸色难看,
神色沮丧的酋长们。
“元帅!元帅!”卡农快步走到了萨拉丁的面前,一时间勇猛的卫队长想不出
任何的词句来安慰自己的元帅,只是反复叨念着。
“我想我现在大概是明白了银狐的用意了吧。”萨拉丁的脸色倒是相当的自若
,似乎并没有因为那岩亲王没能成为撒哈拉的新王而沮丧。
“可是,齐栗亲王一旦登基,那您会不会?”
“我的存在并不是因为国王的个人需要,而是为了撒哈拉的敌人,帝国威胁一
日不除,又有谁会轻易将我剔除呢。”萨拉丁的脸上顿生豪迈之气,“如果银狐有自信可
以击败哈瓦那帝国,那我将会拭目以待,而如果他想用整个撒哈拉去换取那样的胜利,我
也会用我的一切去阻止他!”
风翼篇 第二部 风季 第二十三章 青色海之梦
(更新时间:2004-5-4 11:59:00 本章字数:5095)
拉奇仑塔是一个在传说之中由武神哈瓦那的大军在一夜之间所建成的巨大都市
,当然,传说毕竟是传说。事实上,作为帝国首都和武神神庙的所在,拉奇仑塔凝聚着数
百年来整个帝国几十代杰出工匠的心血,而他们的汗水滴落在了首都的土地上便化成了今
日风格迥异美仑美奂的建筑。这其中最为宏伟的除了哈瓦那皇宫之外,就要算是位于都市
北侧的战神殿了。
如果说,为了纪念帝国历代杰出将领以及其功勋所设立的前殿那如圣爱广场般
宏大的面积能够让一踏入战神殿的人们的眼前豁然开朗的话,那么在规模上近十倍于前殿
的战神殿后殿就会让第一次见到她的人们无不瞠目结舌,惊叹不已了。
当然能进入后殿的都是在战神殿中受训的未来的帝国军官。
每一名见习骑士都是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金钱才能够被培养出来的,而这名
见习骑士能否成为一名合格的帝国军官则更是需要长久的磨练,和繁多的培训。而把这一
切训练集中起来,在节省经费的同时又能够给平民百姓一个跻身于帝国将领行列机会的大
概就是最初战神殿建立时的目的了,当然是否能够达到这个目的则完全取决于后世的决策
者们能否贯彻执行了。
“嗯,埃斯曼的远房亲戚…那个糟老头子还没死吗?”魏克托是亲自在自己的
书房中接见黑斯庭的。这位战神殿的最高学监虽然身材不高,但是他在穿着黑色长袍,坐
在宽大的猩红色大绒椅子之上的时候,倒是颇有一付学者的派头。
黑斯庭看了一下魏克托的脸色,估摸着那关切的笑容应该是发自内心的。俊美
的年轻人恭敬的行了礼,说道,“学监大人,族叔埃斯曼已经对我说过,帝国之中最有能
力的,或者他最为信赖的人也许都不是您,但是大人您总是他第一个就能想到的朋友。”
“埃斯曼那家伙真是太客气了,只是可惜啊,以他的才能…”似乎想起了埃斯
曼中风瘫痪的事情,学监的笑容也慢慢地褪了下去,“我去看望过他好几次,不过一直没
能见到他,也希望他能够平安,梅林过去以后,老朋友就更少了。”
黑斯庭的心中一动,这位学监无疑是将自己这个埃斯曼的亲戚当成了后辈一样
在看待,埃斯曼大概也是如此吧,他们应该都是当年和父亲,也就是星之元帅有着不错友
谊的人,但恐怕这些现在在帝国缺少实权的人能帮助自己的实在是有限。
“那么你是准备来做见习骑士的吗?”魏克托自然不知道黑斯庭的心绪,看着
这个年轻人此刻若有所思的样子还以为他在担心自己是不是愿意帮忙,老学监于是把话题
转到了正题上来。
“不,我只是想接受军官的课程,期望能够作为下级军官为帝国效力。”
魏克托不由得愣了一下,在帝国来说,不成为骑士的话,那么下级军官就是绝
大多数人晋升的顶点了,除非有非凡的战功,不然是绝对不会有前途的,而面前的这个年
轻人却立刻否决了自己关于参加见习骑士训练的建议。
“黑斯庭,如果你担心的是费用的话,我作为这里的最高学监,是可以帮助你
免除学费的,其实,对于优秀的人才,皇帝陛下每年都是会有专款拨下的…”
“大人的恩情,在下定会铭记,只是我真的无意于见习骑士的道路。”黑斯庭
垂下了头认真的表示着自己的谢意,当然也是为了不让魏克托能够看见他此刻目光中的伤
感,没办法告诉别人自己身世的黑斯庭知道他是无法通过骑士所需要的家谱认证那一关的
。
唯有建立非凡的战功,或者去抢夺,才能够取回这原应该属于自己的荣誉。
“那我就不勉强你了。”魏克托认真地看着面前这个第一眼就让自己颇有好感
的年轻人,他虽然不知道黑斯庭为什么要做如此的选择,但是却能很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是
无法说服这个年轻人的,“当年我和埃斯曼一起加入这里的时候,两个人都没有想到后来
他能成为众人敬仰的元帅,而我则在这里教导着未来的元帅们,其实那个时候,我们的都
算是优秀的学生,只不过埃斯曼是个能够从书本中汲取智慧的人,而我则只是能够忠实地
记下书本的内容而已。所以埃斯曼确实是个很了不起的人啊!”
老魏克托似乎很喜欢去缅怀过去,话题又再次转到了老友埃斯曼的身上。
黑斯庭就肃穆地垂首站立着,静静地听着魏克托饶有兴致地谈起了埃斯曼的出
名战役,甚至还谈到了星之元帅颇伦吉。
“他们真是了不起的将领啊,帝国传说中开国大帝身边的七位勇士都是绝世的
将军,我没机会见到,但是我想他们大概也不见得能够胜过今日的日月星啊!而且我一直
觉得更准确的顺序应该是星月日也不一定。”
黑斯庭没有出声,他知道自己此刻的声音很可能会和平日镇定自若的样子大不
相同,虽然阿鲁登夫是自己父亲的好友,但是作为旅行家的阿鲁登夫对于自己父亲能力的
评价也只是来自于听闻,而作为帝国军官的战术老师,在理论上受人敬仰的魏克伦此刻无
疑已经给了颇伦吉最高的评价了。
“阻了你的时间了,年轻人,去吧。明天就来这里,军官的课程可是不容易的
,今后你就帝国的军人了!”
黑斯庭再次行了礼,退了出去,眼角扫到了魏克托的书房后墙上悬挂着的几幅
人物肖像,其中最显眼的是一个年轻的男子,和一位美丽的夫人,而那两幅画的下面分别
写着爱子鲁姆斯,和爱妻朵密丽。
埃斯曼的两个儿子都死在了战场上,而父亲全家如今就只剩下了自己,黑斯庭
不由得感到一阵心寒,自己将来走的路会不会也是如此,或许放下仇恨,乖乖当个文官或
是军校教官反而会更好也不一定。
年轻人稍稍收了收神,还是颇为潇洒地走了出去,没有回头。魏克托看着那个
离去的背影觉得似曾相识,不过他没有认真去分辨那到底是像老友埃斯曼的背影呢,还是
给了他类似于别的故人的感觉。
黑斯庭一直到走出了战神殿之后,才稍稍有了些轻松的感觉,他长长地舒了一
口气。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想不到在昏暗的书房之中听诉往事居然花了这么久的功夫。而
此时,笼罩在夜色之中的拉奇仑塔华灯初上,在皎洁的月光下确实有着一种不同于月色下
乌纱德森林的美。
“黑斯庭大人!”一个女子清脆的声音,把站在战神殿台阶之上的猎人的目光
从远方给拉了回来。
一个在路灯的灯光下看来,脸上还有着几点雀斑,喜悦之色更是难以掩饰的年
轻女子正在颇为兴奋地叫着他,那是李萨斯的堂妹,弋丝黛。
“达达伦家的小姐,真是荣幸。”猎人摘下了自己的毡帽,客气的行了礼,“
这样的夜晚,您怎么会在这里?”
“哦,叔公订了今晚麦琪宫的包厢,今夜有经阿鲁登夫大人的游记改变的剧本
<青色海之梦>上演。”弋丝黛此刻有着和平时操持着整个达达伦家的小贵妇人般优雅的
神情截然不同的样子,脸上那种充满着兴奋和喜悦的样子,更像是一个初入社交圈的女孩
子突然接到了豪华宴会请帖时的样子。
“很好看的剧目呢。”这次黑斯庭说的并不是自己真正的想法。幼年时除了阅
读父亲留下的关于战术的书籍之外,黑斯庭读得最多的书就是阿鲁登夫的各种游记,以及
相关的戏剧剧本了。而这部青色海之梦其实只是一部充满了爱情气息和冒险精神的媚俗剧
目而已。
“那……那您要不要一起去看呢?原本为了两位堂哥都预订了座位,但是他们
现在都没法去看了。”弋丝黛略略低下了头,用着微弱的声音说到。
如果不是因为这位年轻的猎人在森林中所培养出来的良好听力,他此时大概就
得请求面前的小姐再重复一次刚才的话语了。黑斯廷在自己仔细确认了刚才所听到的邀请
,便想着要如何婉转地去拒绝。不过,当他的目光再次落到了面前少女的脸上时,不期而
遇的是正在等待着自己的答复,此时又抬起了头来的弋丝黛那闪烁动人的眼睛中所流露出
来的殷切目光。
猎人的心中忽然地一动,这种感觉是自己在森林中生活的岁月中所从来不曾有
过的。
“既然让美丽的小姐在夜里独自行走是一种失礼,那就让我有幸送您一段吧!
”黑斯庭忽视了达达伦家的小姐此时其实并非一个人,由弋丝黛挽着自己的胳膊,向等候
在一旁的马车,以及车夫走去。
麦琪宫,这个在拉奇仑塔所有标志性建筑中唯一不是在传说中由哈瓦那大帝建
造的大型圆顶剧场,上下共有七层。它是一个号称整个首都的人全部进去后,贵族们依然
可以拿到自己独有的包厢的巨大戏院,
整个木制舞台已经完全按照剧情的需要架起了。不同于在帝国小城市上演时那
种用一块木板代替巨大海船的简陋道具,一件完全仿制着海船船首的庞大道具就摆放在了
舞台之后,而四周用无数蓝色布匹来模仿的海水在布匹之下数十个工人的来回扯动之下,
给人一种真的海的感觉,至少对于那些常住首都从来没有见过海的人来说是这样的。
无论是冷静的猎人还是雀跃的少女在见到了这样的情景后都愣在了那里,说不
出话来了。倒是这个剧场的长期客人,枢密大臣卡捷利不无得意的对着这两位年轻人开始
讲起了自己在此常年观察的心得,“这里的包厢是最好的,虽然要是皇帝陛下来的话,位
置在更高处更显尊贵的的地方,但是只有这里,才是既能够看清演员表情,又能够鸟瞰全
场的最佳位置,这里可是我在看了所有的剧目两遍之后才找到的呀!”
黑斯庭不由得暗自觉得好笑,虽然说找到最好的位置并不是很容易的一件事情
,但是只要仔细地观察一下整个剧院的地形,要找到这里大概也不会很费力,而花了那么
久的功夫就实在不是一件值得吹嘘的事情了。
“北风舞动着海浪,鸥燕展翅于天际,那是神轻声的低语,讲述着四海的传说
!”一个戴着绿色小丑帽,浑身打扮得花花绿绿的男角快步跑了上来,大声念着帝国诗人
海纳辛格为这个剧目所写的开场诗,虽然海纳辛格在酒醒之后一直不承认这是自己的作品
,而且在几次出版的他的诗集中也没有选入这首诗,不过那一被念出就让观众安静的效果
还是马上就达到了。
青色海之梦讲述的是一个海盗和贵族小姐之间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主人公们
从最初彼此的憎恨到相爱,最后以海盗为了小姐献出生命而结束。
黑斯庭曾经在看完剧本之后嘲笑过阿鲁登夫,怎么会用这样一个通俗的题材来
编织一个如此不现实的故事。
不过此刻,在乐队演奏着如泣如诉的委婉音乐,而俊美的海盗则倒在美丽的小
姐的怀中,情真意切的念诉着台词的时候,黑斯庭内心虽然还是不承认,但是这颗白天已
经因魏克托回忆的往事而颤动不已的心又再次被打动了。
“密多丝,我美丽的密多丝,原以为五湖四海就是我一生向往的归宿,但是现
在我才知道,没有你,这世界变得好像只能使用黑色的油画,或是没有风帆而飘零于海上
的小船,如此的没有希望,如此的让人心碎,此刻我唯一的遗憾就是我要先死去,而让你
独自留在世间痛苦………”
女主角低声的悲鸣听起来虽然若有若无,但是每一个低吟就能让观众的心仿佛
沉到了海底,而每一个高音又能把那颗心高高地托出海面,然后被随即而来的狂涛巨浪打
个粉碎。
大幕终于徐徐地落下了。而那女主角哭泣之声仿佛不曾消失一般,依旧像一首
挽歌一样在剧院的球型圆顶之间久久地回荡着,以至于雷鸣般的掌声过了好一阵才响了起
来,那还是卡捷利率先鼓掌才将大多数的观众从故事悲惨的结尾中唤醒的。
“我….我真是不明白,蜜多丝怎么还能再有勇气活下去。”眼睛红肿的弋丝黛
虽然也不停地在拍着手,不过嗓音有些沙沙的她似乎还在感伤着男女主角不幸的命运。
“那是因为蜜多丝并非如同丹杰尔那样深爱着对方,对于蜜多丝而言这确实是
个让她心动的男子,但是她的内心却还没有能完全地接受他,大概真的感悟会发生在多年
之后,那不再有激情的爱只出现在回忆里的时候了。”熟读过剧本的黑斯庭很快说出了让
卡捷利都有些侧目的见解。
“我不明白”,依旧无限伤感的弋丝黛,在哭过之后,因为深夜的寒意缩了缩身
子,脸颊也有些潮红。虽然她努力地忍着,但还是轻轻地咳嗽了几下。
“请赶快回去吧,达达伦小姐。”黑斯庭招呼着车夫,让他们拿来了外套,为
这位因为戏中人物而伤心不已的女孩披上,然后将弋丝黛送上了马车。
“不和我们一起走吗,黑斯庭?我那里有着上好的龙泽拉斯烟草和葡萄酒啊!
我们大可以好好聊聊!”原本对黑斯庭没有什么兴趣的卡捷利忽然变得好客了起来,当然
这听了猎人对于戏剧所做出的不俗的评价是不无关系的。
“那将是我的荣幸,不过我有一位朋友就住在附近,我现在要去拜访他一下。
”猎人很有礼貌地谢绝了枢密大臣的好意,在行着注目礼看着马车走远之后,猎人不由得
抬起头望着天空中那一轮的明月。
剧场依旧喧闹,但是森林中的孤独感油然而生。
“那我的归宿又在哪里呢?”
风翼篇 第二部 风季 第二十四章 名将
(更新时间:2004-5-5 13:47:00 本章字数:4720)
哈瓦那帝国幅员辽阔,领土内既有宽广的草原,也有地形复杂的山岭。从最西
面的接海,到最东面的邻山,可谓是冰山热泽无所不有。
大部分的帝国人终其一生也没有见识过整个帝国的全貌,而此刻聚集在战神殿
中年轻的军官学员们则更是如此了。不过他们是幸运的,摆在战神殿后殿大厅正中的巨大
方桌之上的帝国全图给了他们一窥全豹的机会。
“这张地图是在百年之前就由帝国四处的学者,工匠们一起做成的,然后还不
断地由各地的旅行家们考量察证加以修改,各位可以看到沃马斯草原边上新标出的两个小
湖就是旅行者阿鲁登夫男爵二十年前的发现。”苍老而断断续续的声音在学员们的轻声感
叹中悠扬地传出,一个由魏克托亲自搀扶的老人巍巍索索地站在那里,这老人的语音似乎
因为时光的洗刷而少了许多生气,但是听来却恰恰给人于仿佛晨钟暮鼓轻诉其所见证过的
岁月的那种悠悠的感觉。
“地图的底部是用玉石雕刻而成的,那上面的高山是用岩石镂成,而河流则是
由专人负责适时加水而使其流动不息的。整个地图纵横各划成六十个方格,而横穿每一个
格子大约需要一天行军的时间。所以就此可以得知当初阿鲁登夫男爵提出的如有骏马干粮
,花费十年时间便可走遍帝国的说法并非荒谬了。”老头的语气变得更加激昂了,甚至还
开始用手势比划了起来,若不是魏克托这时使劲地扶着他,说不定他马上就会栽倒在地。
“他一定是以前的战略教官莫尔洛克了,那个时候有人曾经质疑过这份地图的
准确性,也怀疑过阿鲁登夫的游记的可靠性,他可是大力驳斥别人,甚至有一次和宰相在
皇帝面前口角过呢。”站在黑斯庭身边的一个高个子学员轻声的向身边的的同伴嘀咕着,
“怎么样,庞贝隆,啤酒匠的儿子又不知道了吧?”
那个被叫做庞贝隆的男子,虽然身材较黑斯庭稍微矮小一些,但是他浑身结实
的肌肉却撑得身上的军服都有些涨起,“博尔忻,你也不过只是银匠的儿子而已,别瞧不
起人,你爸爸每次的酒钱都是拿银渣镕成的小戒指抵账,你以为我不知道那就是从客人的
手中………..”他说话的声音闷闷得,好像下雨的时候远处传来的雷声,不是很响,却敲
动着人心。
“你胡说什么!”高个子博尔忻一下子发怒了起来,大声呵斥着庞贝隆,有着
满头散开着的长长金发的高个子,口大鼻大,他那随着愤怒而晃动着的脑袋显得很有威势
,看上去颇像一只巨大的狮子。
“不要喧哗!”魏克托狠狠地瞪了这两个不安分的学生一眼,转过头来满眼敬
意地看着老头莫尔洛克,“请您继续说。”
“呵呵,魏克托,我的学生,接下来就是你给他们上战略课的时间了,我虽然
老了,可不糊涂。让他们也做那个远征的课题吧!我记得那个时候你可是拿了满分的。”
老头微微地笑着但是固执地推开了魏克托的手,摇摇晃晃的向外走了出去。
魏克托有点无奈的向着这个倔犟的老头苦笑了一下,忽然转过头来看着黑斯庭
,轻声说了一句,“为我照看一下莫尔洛克爵士,麻烦你送他上马车吧?”
于是一个俊美的身形跟上了老迈的脚步。
“魏克托就是这么仔细,难怪他可以拿满分,毕竟只有两个人啊!”老头好像
没有看见身边的黑斯庭似的自顾自地说着话,又好像是早就知道会有人跟着他出来,故意
这么絮叨着。
而黑斯庭也知道自己跟着的这个老头就是帝国战神殿的前战略教官,莫尔洛克
.纽曼伯爵。帝国元帅埃斯曼,现任战神殿最高学监魏克托,甚至自己的父亲都曾经是他的
学生。
“请问另一位得到满分的人是谁?”
“那还用问吗?当然是埃斯曼这个小家伙,他不就是最喜欢打这种缺少援兵和
补给的战斗吗?”老头兴致勃勃地开始讲起了这个模拟远征题的种种难度,丝毫没有在意
自己有透露考题的嫌疑,也没注意到跟着他的年轻人那稍稍有些失落的神色。
恭候老爵士的马车早就等在了战神殿的门外,不过老头在下台阶的时候一个踉
跄差点摔倒,幸亏黑斯庭眼疾手快才一把把他拉住了。
“谢谢你呢,小伙子。不过记得不要告诉魏克托,不然他又要得意了。”老头
还故意向着黑斯庭做了一个鬼脸,才由着黑斯庭搀扶上了马车。“不过我还记得那么多年
的学生之中只有一个人居然拒绝做这道题目,还大声说道,没有准确的侦察和大量的情报
,我是绝对不打这种远征的,那人就是颇伦吉,很出色的指挥家,和你长得有点像呢。”
老头故作神秘地冲着黑斯庭眨了眨眼,然后就被马车带走了。只留下了愣在原
地的黑斯庭。阿鲁登夫曾经说过,自己的面目和父亲的颇不相像,所以黑斯庭从来没有在
拉奇仑塔担心过自己的身份会被识破。不过这个老头到底是无意,还是真的已经认出了自
己,这个问题倒也着实让猎人紧张了一阵。
当然他不能再在战神殿外逗留了,对于新来的军官们来说,他们面临的第一个
测试就要开始了。
魏克托在大地图上用长长的木杆指指点点着,给学员们讲述着模拟远征之前的
各种情况,而每位学员也都忙着在自己的莎草纸地图上做着记录。
“这样的远征,情报不足啊!”黑斯庭听到了身边的博尔忻轻声地嘀咕了一句
,他不由得再次回头打量了一眼,这个个子高大,但看上去并不结实的银匠的儿子,除了
大大的口鼻之外有着深蓝色的眼睛和宽宽的下巴。他应该是个意志果断且富有智慧的人吧
。黑斯庭暗暗地点了点头,努力地把博尔忻这个名字记入了脑海。
每名学员每行军一格,也就是假象中一日,就会有战神殿的教官们跑来检查,
同时任意的在写着几种可能的卡片中抽出一张来检验这个学员的应变能力。当然越往后面
,行军不利的情况也就越多。
这无疑是相当难的一道题目,不少没有什么经验的平民和贵族子弟差不多在假
想敌的第一次伏击中就丢失了大半的兵力,而被早早地判定为失败了。
黑斯庭在损失了三成兵力之后总算在边境夺下了一个小村落,然后他就看到了
庞贝隆忿忿地看着一名教官拿走了地图,还在那里抱怨着,“我绝对是可以带着士兵杀出
那样的包围的!怎么能算是冒进呢!”
“好了,庞贝隆!你除了发给他们啤酒外还能有什么高招?”高个博尔忻再次
不留情面的挖苦起自己的同伴来了,不过他刚才的行军也使自己的部队又损失了将近一成
的兵力,以至于他所拥有的部队也只剩下一半了。
从清晨开始的测试一直持续着,被不少军官称为死亡行军试炼的测试到了黄昏
的时候只剩下三名学员还在坚持。
一位满头银发,身材瘦长的年轻男子表情肃穆地坐在战神殿的角落。他身上的
金边学员服显示出了他贵族门第的高贵身份。不过他的部队已经被切断了后路,现在也只
是在苦苦支撑了。
而满头大汗的博尔忻使劲的挠头已经持续了很久了,以半数的兵力能够支持到
现在大概就是相当不凡的成绩了,毕竟一上来就连续抽到了敌人突袭状况的他从一开始就
陷于了苦战之中。
黑斯庭其实也没有太多的闲暇去打量别人了。虽然他还有着将近四成的兵力,
但是,他却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在迂回行军避开了伏击的同时,也大大地降低了行军的速度
,恐怕在指定的日数安全到达已经不是人力所能了。如果不想背负延误行军的罪责,唯一
的生机就是冒险全速行军,指望奇迹的发生了。
“你被敌军包围了,没有了胜算。不过已经做得很好了。”魏克托拍了拍银发
男子的肩膀,露出了赞许的笑容,“奎马斯有个好儿子啊!巴克图,至少以击败敌军的数
量来说你无疑是最出色的。”
“愧对家父的教诲了。”银发的男子站了起来认真地行了一礼,退出了殿外。
黑斯庭这才知道这位颇具将军气质的男子居然是守卫帝国首都的精锐,圣痕骑士团团长奎
马斯的儿子。
似乎只能冒险行军了,黑斯庭心中不由佩服起这位今日换上了金色长袍,站在
战神殿正中的魏克托,和那天所拜见的埃斯曼元帅居然可以完成这样的远征。
其实自己也在最初就觉得这样的远征在缺乏情报和周密计划的情势下是相当不
智的。
但是像父亲那样挺身而出拒绝参加测试大概是自己所无法做到了。
冒险行军是唯一的选择了。黑斯庭的部队移动了一格,这是他第二十七天的行
军了。身边的教官翻出了一张卡片,交给了魏克托。这次测试到了现在,每一次的移动情
报都是由魏克托亲自过目的。
“中埋伏了,黑斯庭。相当不错的成绩,但是孤注一掷是很危险的。”
学监的声音之中还是颇带赞许的,而就在此刻博尔忻的部队也终于全军覆没了
。
“各位年轻的学员们。”魏克托大声地召集起了所有的学员,“各位无须灰心
,这样的考试也是在我进入战神殿的时候才刚刚兴起的,有不少人没有通过日后却依旧成
了帝国的名将。而我深信你们之中也必然同样会有帝国明日的希望!那今天就请回去早早
休息吧!”
于是,从远方来的学员们开始向着战神殿后方的学员住宅区走去了,而住在首
都的学员们则开始陆续地向着战神殿外走去。
黑斯庭的步伐一如往日的轻快,“孤注一掷是很危险的,”猎人回味着魏克托
刚才对自己说的话,“但是如同这个测试一样,在最初我就已经没有了选择啊!”
率先走出去的猎人几乎比任何人都更早的来到了战神殿的大门之外,所以他也
最先看见了一架轻便马车停在了战神殿的大门外。这架马车的式样颇似于昨日达达伦家的
那架,而马车前端的两匹白色骏马也显出了车主人不凡的身世。
打扮花哨的车夫利落地跳了下来,走到了马车一侧,伸手打开了车门。
然后一只手就递了出来。
晚春的拉奇轮塔在夜里是相当寒冷的。昨天在看完了《青色海之梦》之后,黑
斯庭就明显地察觉出了弋丝黛有受到风寒的迹象。而此刻这只手的外面裹着的精美的棕红
色狐皮手套让人无法看见手的样子,能看得见的只有一团火红而已。
然后,一位贵族小姐优雅地从马车上走了下来,一起从马车上下来的还有那百
褶的淡黄色长裙和一把挡住了面容的青色小伞。
“苏菲亚,你来了!”黑斯庭的背后,一个男子热切的声音响了起来,猎人回
过了头,那个在战神殿中一直神色肃穆的银发巴克图此刻的脸上却洋溢着令人心仪的笑容
,加上他那修长的身材和闪亮的军服,让黑斯庭开始觉得只有一位贵族小姐来接他实在是
件奇怪的事情了。
“巴克图,记得叫我贝斯小姐。”女子话语虽然带着嗔怪,但是语气中却无不
满的味道,话语间,贵族小姐放下了原本拿在手中的青伞,露出了一张鹅蛋型的粉脸,她
的皮肤虽然不是很白,却给人以柔美的感觉,而那肤色里面滴滴的健康女性所特有的红晕
则更衬托出了她得娇艳无比,“家父今夜在家中召开舞会,你要不要来啊?”
“农务大臣的舞会我怎么可以缺席!”相比先前凝神沉思的沉稳样子,此时的
巴克图几乎不加考虑就一口应承了下来,似乎那个舞会无论由谁举办的都能得到自己相同
的答案。
“那还不上车。你要赶快去换上礼服才行,家父最讨厌衣冠不整的年轻人了!
”女子轻言浅笑,拉着巴克图上了马车
车夫利落地关上了车门,白马即刻绝尘而去。
“真是个美人啊!如果她肯订我们的酒,叫我不收钱送去都可以呢。”矮小结
实的庞贝隆这时也走出了大门,在使劲的吞下了一口口水之后,随口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想
法。
“别傻了,那是农务大臣索尔.贝斯的独生女!娶了她就会带给你每年三万第纳
尔的进帐。但是那么多世家公子中她勉强看的上眼的还是只有巴克图,哪轮得到你这个啤
酒匠的儿子!”庞贝隆的同伴博尔忻自然没放过这个嘲讽他的机会,立刻故意用着老迈的
声音嘲笑了起来。
猎人忽然转过了身,“我叫黑斯庭,两位要不要一起去喝上一杯啤酒呢?”
风翼篇 第二部 风季 第二十五章 未来
(更新时间:2004-5-6 12:23:00 本章字数:5046)
黑斯廷再次来到魏克托在战神殿的书房是作为帝国低级军官受训一周以后的事
情了。
那是在一个午后。白天的战略以及武器的课程已经结束了。
“黑斯庭,你在战略上面很有天分啊!”老魏克托已经换下了帝国学监那套闪
闪发光的金色长袍,只是穿着一件灰布的袍子,不过此时正坐在宽大椅子之中的最高学监
倒是格外的有精神,“似乎除了第一次没能拿到高分之外,这些日子你的成绩都相当好啊
!”
“学监大人过奖了。”黑斯庭优雅地行了一礼,表达了自己的感谢,这倒是完
全出自内心的敬意,“不过我猜第一次的测试是故意弄得相当难的吧?可能本来就没有让
我们通过的意思。”
“说得不错啊!黑斯庭。”魏克托今天的心情很不错的,脸上明显的笑意将原
本就不少的皱纹更是挤作了一堆,“不过我可以偷偷地告诉你,黑斯庭,其实现在的题目
比我做的时候要难多了,到了后期几乎所有的选择都会招致敌军的合围。”
“居然是这样!”黑斯庭的脸上立刻露出了略显夸张的忿忿之色,不过在他的
心里倒也隐约觉得有些宽慰,原来自己并非完全不及父辈的名将们。
“黑斯庭,其实以今天帝国的情况来看,我们确实不可以再发动那样的远征了
,而你们都是帝国未来的军官,其中自然会有特别优秀的人,那样的人有朝一日成为帝国
的元帅也不是不可能。”魏克托的语气和神情已经不再是那么轻松,意味深长地看着黑斯
庭说道,“如果在他心中有着这样一个可以顺利执行的远征计划,说不定对于帝国才是最
危险的。”
“帝国幅员辽阔,就兵力总数来说远远超过撒哈拉,而部队的装备和训练更是
如此,我们若是兴举国之兵,一定可以一举荡平撒哈拉。”黑斯庭此时的眼神中充满了兴
奋,毕竟征服撒哈拉的功勋是帝国上下无数年轻人的梦想,而这一点纵然是将星之子也不
能免俗。
魏克托不由得在心中叹了一口气,面前俊美青年的才智和稳重在他的同龄人中
是少见的,也是学监自己所非常看好的,但是如果连这样的年轻人都如此地相信帝国的实
力是远胜过撒哈拉的,那么在帝国之内有着这样想法的人恐怕已经不在少数了。
“帝国的农民大多以耕种为生,驻守于四方的军团的人数在一年之中只有到了
冬季才是满员,而骑士团的部队虽然因为是全职军人所以不需要担心这些,但是要成为一
名骑士需要讲求出身门第,财源资力,而他的训练需要花费时日,一旦损失了很难迅速补
充,帝国的兵力虽多但却消耗不起,而撒哈拉的情况则正好相反。”学监挺身站了起来摊
开了帝国和撒哈拉的边境地图用手指点着这块草原和沙漠构织成的平坦地域接着说道,“
这里几乎全是不毛之地,帝国要在此行军,粮食和补给是困难的。而撒哈拉的军队虽少,
但是王国北部几乎所有的部落都是以放牧为生,男女都善于骑马,而老幼都会射箭,所以
帝国一旦远征,纵然倾全国六十万的兵力也未见得能拿下人口三百多万的撒哈拉。”
“难道您的意思是,撒哈拉就会这样永远地成为帝国心腹之患吗?”黑斯庭的
眉毛轻扬了一下,他心中明白魏克托刚才所说的是自己以前所不曾想到的,但是就凭这样
的一番话就要让自己放弃一直在盘算着的征讨撒哈拉的计划,黑斯庭是不情愿的。
森林中的猎人所赖以生存的有做陷阱的本领,也有精准的箭术,但是其中最重
要的则是永不轻言放弃的毅力。
“帝国建国至今一共经历了七位皇帝,有着数以万计的贵族,他们占据着帝国
最富饶的土地,而直接归国家管辖的就大多是人迹罕至的穷山恶水了,除非贵族们愿意出
钱出兵,不然倾一国之力的远征是不可能的。你看过汪达尔大人关于北方防线势态分析的
书吗?那里面就说得很清楚,寒吉里和通古斯都是易攻难守之地,用兵太多则粮食不够,
用兵太少则徒增损耗,这一点说得就很有道理。这本书的分析对于整个帝国的情况也算是
见一斑而窥全豹了,值得好好地去读一读。”
汪达尔?黑斯庭的脑中立刻出现了一个仓促调动部队,导致合战不利,又把对
于帝国朝臣们向来不满的北部骑士团劳师动众地派往南方驻守的前军务大臣
而且无能冒失的明德拉得保官位不失,而本身没犯什么错的老将梅林却落得个
自裁谢罪的下场,让这种不平之事发生,这样的人写的文章有什么可以看得。
“不过汪达尔在文中没敢说的那句话就是宰相罗吉大人为了一己区区十万的收
入,却要每年花费帝国百万第纳尔让两支部队长期驻扎在那里才是个中的关键所在。”魏
克托并没有注意到此时黑斯庭眼神中所露出的对汪达尔的蔑视,还在继续讲述着自己关于
帝国军势的看法,那份忧心和失意大概是常年积累下来的,而面前那个聪明的青年,老友
的后辈使得老学监愿意如此一吐肺腑之言。
“那么您觉得帝国的未来之路又该如何去走呢?”
“你看过哈瓦那大帝建国的那段历史吗?”魏克托似乎没有听见黑斯庭的问题
,犹自陷在自己的沉思之中,喃喃自语道,“帝国图书馆中有着不下百种的版本,不过无
非都是后人抄袭前人的作品,在战神殿的藏书中倒是有一份稍有不同的记录,黑斯庭,有
时间的话你就去看看吧。”
魏克托的目光随着夕阳的下落变得暗淡了,岁月使得这位也曾经义气分发过的
帝国上将在长时间的交谈之后就变得疲倦不堪了。
黑斯庭知趣的告了退,在战神大殿的台阶上,他看着华灯初上的拉奇仑塔,不
由得想到了如今的帝国骑士团团长们或许还在壮年,但是决策者们大多已经是更老过魏克
托的那群人了,此刻的他们是不是也在沉沉睡去,没有心力再去关心帝国的未来了呢?
“黑斯庭,要不要去我那里坐坐,从西边土伦多港运来的啤酒今天到了呢!”
庞贝隆那响亮的声音一下子把猎人原本有些惆怅的心拉回到了都市的喧闹之中。
“只有你自己才会那么高兴,对我和黑斯庭来说大概能区别出红酒喝啤酒来就
是我们品酒的极限了。”似乎就是为了和庞贝隆不合拍才出生的博尔忻总是喜欢无声无息
地杀出来,然后极尽能事地去讽刺啤酒匠的儿子,那个闭着眼睛就能分辨出来帝国十二种
啤酒的细微差别,身材不高但是相当结实的男人。
不过博尔忻倒是轻视了黑斯庭,虽然从小就躲避在森林之中鲜于和外界接触,
但是黑斯庭所接受的是阿鲁登夫对他进行的作为贵族子弟所需要的一切教育,所以他虽然
没本事叫出所有啤酒的名字,但是却还是知道帝国近两百种红酒的好坏差异的。
当然关于这一点,黑斯廷就曾经很不满意地问过阿鲁登夫,“为什么我要去学
这些没用的东西?”
“因为我会的也只有这些了。”阿鲁登夫不假思索给出的回答使得少年那张俊
美的面孔都稍稍有些扭曲而变得难看了。
“而且日后你将遇到的那些能够让你发挥你的智慧的人会的也只有这些而已。
”全国闻名的旅行者能够从荒蛮的土族人脸上简单的表情猜测出对方是否有敌意,自然也
能马上解释自己的用意将少年的怒气即刻化解。
“好吧,庞贝隆,那就去你那里品尝一下你所称赞的有着海风味道的佳酿。”
黑斯庭笑了一下将自己再次跑远的思绪拉了回来。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到,这一周的
学员生活不仅让他得到了魏克托的赞赏,也让他交了这么两个不同于森林之中的那些四足
邻居的朋友。
“黑斯庭先生吗?”当他们三个人在说笑之中来到了战神殿大门之外的时候,
往日总是来迎接巴克图的轻便马车和戴着红狐手套的贵族小姐今天已经不见了,倒是一辆
看起来相当豪华的大马车等在了门口,而车夫在看到黑斯庭出来之后就殷勤的迎了上去。
黑斯庭也一下子就注意到了马车侧面银色的狮子徽章,这是达达伦家的徽章。
“你是?”猎人脑中飞快的转过了几个念头,在排除了不太张扬的弋丝黛来找
自己和尚未谋面的红日介奈珥发现自己的身份这两个可能之后,他的估计就是这部马车是
钟爱戏剧的卡捷利派来的,也只有卡捷利才会用完全模仿另一出描写贵族生活的戏剧《绯
红葡萄酒》之中的道具式样的马车来奔驰于拉奇仑塔的大道之上。
“我家卡捷利大人今夜在官邸召开小型宴会,特别命我来邀请您,还说过如果
您有朋友的话也务必一起请过去。”
“真是我的荣幸。”黑斯庭看了看身后的两位朋友,还没开口询问就从他们颇
为热切的眼神中得到了答案,毕竟如此名门贵族的宴会决不是一般市民的子弟能够有机会
见识的。
“能够让你发挥你的智慧的人会的只有这些而已。”
豪华马车外部的装饰已经是美轮美奂了,而内部华美的长椅和整齐摆放在那里
的一套七个精致考究的羊绒坐垫几乎就让人有不忍心坐下去的想法了。
不过让黑斯庭有些意外的是早已经坐在马车中,轻啜着高脚杯中的香槟的银发
巴克图。
“我明白为什么醉心于戏剧的卡捷利居然还会知道我有朋友的原因了,真是感
谢你的周到。”在坐定之后,黑斯庭用着轻松但不失礼节的口气向巴克图打了招呼。
“卡捷利大人嘱咐我一定要把黑斯庭先生带回他的家中,可以在今晚和连续演
出七场青色海之梦的男主角一起享用龙泽拉斯颇负盛名的烟草。”巴克图的表情虽然还是
相当的严肃,不过他也举起了酒杯向黑斯庭表示了敬意,“能够在战略上做得如此出色,
又有着能让卡捷利大人欣赏的戏剧知识,连我都开始佩服你了。”
“那只是我的无知妄语,枢密大臣大概是想在今夜让演员亲自来给我开导一下
也不一定。”黑斯庭保持着优雅的笑容和巴克图闲聊着,猎人很想问问面前的银发男子为
什么今天不用去陪着那位贝斯小姐了,不过他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不同于胞兄介奈珥总是宴请帝国重臣的习惯,卡捷利每次召开的宴会规模都不
大,而出席的人更是三教九流无所不有,从麦琪宫的戏子到大剧本的作家,从帝国的名门
贵族到酒馆里攀谈认识的呓语醉汉,如果说这些人一定有什么特征的话,那大概就是他们
多多少少都能和戏剧沾上边。
而此次宴会之中最引人注目的女性就是苏菲亚.贝斯小姐了。农务大臣的独生女
儿,被称为帝国宴会上最为出彩的鲜花,是个有着三万年俸的美丽少女。所以她的身边总
是聚拢着无数的男性。
黑斯庭甚至开始怀疑,卡捷利之所以请苏菲亚来只是为了让那些愿意和他闲聊
戏剧的人能够在宴会之中有个清静的谈话机会。
“黑斯庭,我为你介绍,这位就是谢夫托斯,帝国百年来最杰出的演员。”卡
捷利在看到了黑斯庭之后才暂时停止了和面前男子兴高采烈的攀谈,将这位青色海之梦的
男主角拉到了黑斯庭的面前介绍了起来。
而在卡捷利用着类似戏剧台词的腔调和方式介绍黑斯庭的时候,猎人也开始打
量起面前的这位戏剧演员,谢夫托斯。这个男人有着一张长大平实的面孔,虽然五官长得
都很标准,但是不知为何,总给人一种各个器官都分得很开的感觉,而他那修长的身材也
让人觉得他的手足较之常人反而多了一些不协调。
察觉出黑斯庭眼中疑惑的谢夫托斯笑了起来,“我长的算是怪异的那种,不过
这样子很适合化妆,就象在一张白纸上作画总是容易些一样,在穿上厚实的道具服装之后
,从舞台下看起来,站在舞台上被灯光笼罩着的我却是很匀称的美子。”
“是我失礼了。”
“好了,黑斯庭,不用客气了,来,给我们讲讲你对于那出戏的看法吧。你那
天的看法和我的不谋而合,你也一定是反复看过这戏很多遍了,帝国能够看这戏十来遍的
人很多,但是看得懂的照我看来实在是没几个。”
比起在贝斯小姐身边的巴克图和那些名流们,或是独自在一旁细细品味着红酒
的庞贝隆,以及仔细打量着银质餐具成色的博尔忻,卡捷利,谢夫斯托和黑斯庭也许算是
是今夜最为投机的三个人了。
黑斯庭对于戏剧的见解主要是来自和阿鲁登夫有关的那几部戏,虽然自己不曾
承认过,但是内心确实是觉得阿鲁登夫的游记故事实在要比千篇一律颂扬哈瓦那大帝的繁
多剧目好看得太多。
所以猎人的见解每每让枢密大臣抚掌大笑,让谢夫托斯点头不已,而卡捷利甚
至有了一种和黑斯庭相见恨晚的感觉。
“黑斯庭,要不要明天开始就在我的枢密院当文书啊?何必去当什么军官呢,
要知道我那可爱的孙侄女今天听说你要来,却因为自己得了风寒不能参加而伤心不已呢!
”
“那改天我一定亲自去拜访达达伦小姐。”黑斯庭悄悄地避开了卡捷利的邀请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的他虽然身处在热闹的宴会之中,内心却还在想着魏克托下午关于
远征的看法,他不是不同意魏克托的大局观,其实正是因为他内心觉得老学监所说的完全
正确,所以才更有些不知所措。
风翼篇 第二部 风季 第二十六章 花语
(更新时间:2004-5-7 12:03:00 本章字数:4535)
“白色的小雏菊代表着思念,黄色的月季代表着关怀,而这鲜红的红因花的花
语则是无尽的爱慕和对永远幸福的希冀。”位于圣爱广场西侧的奥兰朵花店的女主人丝吉
寇小姐对待顾客的态度大概就和冬日早晨的太阳一样,不会太殷勤,但也不会显得太冷淡
,不过那当然是指是一般顾客,比如像啤酒匠的儿子庞贝隆,或者银匠的儿子博尔忻。
而当黑斯庭来买花的时候,这位身材丰韵,声音好听的女店主似乎一下子就迎
来了夏季。
对黑斯庭来说,小雏菊可以熬成粉,拌水喝下去有助于治疗感冒,月季花的花
籽敷在伤口上可以帮助伤口快速愈合,而掺着红因花的饲料则是用来喂马的上选。这些他
都了如指掌的,但是谈到花语,猎人就听得有些头晕目眩了。
“就请给我拿几种祝病人早日康复的花就好了。”在那夜尽兴畅饮之后,当黑
斯庭和众多的客人纷纷告辞的时候,略带醉意的卡捷利除了拉住了谢夫托斯要他继续讨论
戏剧之外,还反复对黑斯庭叨念着要他去看望自己可爱的孙侄女弋丝黛。
所以猎人现在的手中有了一把两个第纳尔买的鲜花,当然他并不知道,同样一
束花,要是让贵族子弟巴克图来买可能就要二十个第纳尔了。
“黑斯庭,西城区的法贡大人家订了二十箱啤酒,要不要我们一起过去?”架
着轻便运货马车的庞贝隆似乎很乐意和自己的这位新朋友在拉奇仑塔里东游西逛,即使在
离开战神殿之后帮着他老爹送货的时候还没忘了来招呼黑斯庭。
“很乐意搭你的车。”而黑斯庭温文尔雅的笑容也确实容易博得别人的好感,
他手中的鲜花或许就是现成的证据,“博尔忻在什么地方?他没有跟着你?”
“那小子每次都给贵族的首饰偷工减料,他是不敢去的。”庞贝隆大笑了起来
,看着利落地上了马车的黑斯庭手里所小心翼翼地拿着的那捧鲜艳绽放的鲜花好象自己是
在整个奥兰朵花店从没见过的,不由得嘟囔了一句,“丝吉寇真是个偏心的女人!下回决
不让她再赊账了,好了,黑斯庭,坐稳了!”
轻便的马车呼啸而去,留下被吓到的花店女主人在门口轻声喝斥,和伴随着黑
斯庭他们的马车发出的嘎嘎作响声。
海莱尔,这条树荫茂密,优雅宁静的大道上很快就弥漫了老旧马车发出的嘎吱
声和庞贝隆的大笑声。
黑斯庭在达达伦家的官邸前下了车,而庞贝隆则继续得去送他的货。
“记得等下过来接我!”猎人看着疾驰而去的啤酒匠儿子有些不放心地大喊了
一声,庞贝隆挥了挥手做了个意义不明的手势,就这么驾车走远了。
“我想拜见达达伦小姐。”在向开门的仆人们表明了来意之后,黑斯庭就由一
个中年女仆带进了达达伦家的大门。在走过了宽大的前院之后,那女仆作了个手势,示意
黑斯庭要尽量轻声。
“老老爷,大老爷都在休息,小姐刚刚吃了药,也在休息。”女仆把声音压得
低低的,似乎一旦说得稍响就会引来什么灾祸一般。
在这古老昏暗的宅院之中受到了感染的黑斯庭也就没有出声,只是点了点头,
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
达达伦家的大宅子到处都是让人心悸的安静,只有猎人的短靴踩在地板上所发
出的吱吱的响声。黑斯庭静静地跟在女仆身后胡思乱想着,怎么这个女人居然可以这样毫
无声息地走动,连在乌纱德森林中自己所见过的最精干的豹子都做不到这样子,可能就只
有鬼魂能了。想到这里,黑斯庭不禁纳闷了起来,这家人家,如果不是自己亲眼所见,真
不敢相信还能有两位公子活跃在帝国的站场上。
“到了。”女仆再次轻声吐出的两个字,打断了黑斯庭几乎已经近似于神话小
说的遐想。
橡树木门被轻轻地打开了。女仆先走了进去,过了片刻又走了出来,招呼着黑
斯庭进屋。
比起昏暗寂静的大宅子,这间病人休息的小房间却显得相当富有生气,墙上虽
然没有太多的装饰品,而地上铺的地毯也不是顶精致的那种,但是乳白和淡黄色调的柔和
搭配给房间增添了不少温馨的气氛。屋里的摆设大多是些多彩的花瓶,和夹杂在其间,小
小的,微微上了色的小动物木头雕像。
女仆接过了花,开始寻找着合适的花瓶来把她们摆放起来。
“真是让您笑话了,黑斯庭先生。”静静地卧在床上,把自己裹在浅蓝色的大
被子里面的弋丝黛略带羞涩的向着黑斯庭笑了笑,“昨天听说卡捷利爷爷还请了您去吃饭
,很想去看看呢,但是医生说不可以。”
原本就轻声细语的弋丝黛此刻的声音更显得有些中气不足,黑斯庭又露出了他
那温和的笑容,“请好好休息吧,愿您早日康复。”
“您不忙着走吧?我让佣人们给您倒茶去,奈丽尔,你去给黑斯庭先生倒茶吧
,记得要放一片柠檬和一小勺薄荷,不要弄错了。”
在看着女仆走出去之后,黑斯庭又笑了一下,“难得达达伦小姐还一直记得,
我可是有一段时间没来了。”
“叫我戈丝黛吧,黑斯庭先生如果不介意的话。是啊,自从堂哥走后,您就不
来了。”躺着的弋丝黛忽然轻轻打了个哈欠,她赶忙伸手想捂住嘴,不过生着病的她还是
慢了一点,此刻过于白晰的脸庞上立刻有了一丝潮红,“真是失礼了,刚刚吃了药,忍不
住觉得困呢。”
“那我就不打扰了,戈丝黛。”原本只是出于礼节才来的黑斯庭慌忙站了起来
,也有些奇怪为什么一向沉稳的自己会这样突然变得有点紧张了。
“请不要急着走,能不能就留一会儿,给我讲讲南边森林里好玩的东西?至少
等喝了茶再走吧?”也许是听到了黑斯庭对自己的新称呼,依旧柔弱却显得有些兴奋的语
调从弋丝黛的口中发了出来。原本已经站起的黑斯庭一时间怎么也恨不下心来拔腿离去,
只得再次坐下来开始讲起了自己在森林中打猎的几件趣事。
“那一次真的是很有趣,我一箭射出去,没有射到那只狼,却触发了我原本设
下的木笼机关把自己锁在了里面。”黑斯庭绘声绘色的讲完第三件趣事的时候,没有听到
相应的笑声,才注意到了此时弋丝黛已经昏昏睡去,阖上的双眼露出细长的睫毛在轻轻的
颤动着,忽然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容,应该是个好梦吧?
猎人悄悄地退出了小屋,带上了门,才发现女仆一直悄悄地躲在外面,手里还
拿着原本应该是给自己的红茶,虽然已经有些凉了,不过柠檬和薄荷的清香还是飘了出来
。
“我这是在干什么呢?”猎人悄声的问着自己,跟着女仆退到了官邸之外。
“小姐真是很少这么高兴,谢谢您。”在把黑斯庭送出去之前,女仆笑意盈盈
的说了这么一句。
然后,巨大的包着铁皮嵌着镀金把手的大门给慢慢地合上了,而黑斯庭却分辨
不出自己此刻心中有的是淡淡的喜悦呢,还是薄薄的惆怅。
不过他知道庞贝隆的心中大概就只有愤怒了。坐在空空的送货马车上的结实男
子虽然没有给黑斯庭当胸一拳,不过那目光也让黑斯庭想起了自己偶尔在森林中狭路相逢
的棕熊。
“真是不好意思。”
“哼!”庞贝隆在等待的时候早已准备好了破口大骂的句子,但是在看到黑斯
庭非常诚恳的道歉的样子之后一时间他倒有些犹豫,不过几批飞驰而近的快马也打断了他
们之后将有的对话。
高头大马上的是顶盔贯甲的骑士。而胸前翅膀状的徽章也表明了他们是风翼骑
士团的人。
为首的一名骑士不算十分高大,但是他浓眉大眼倒也很有派头,美中不足的是
他的鼻子稍稍有些鹰扬,给人一种不易接近的感觉。
这个人黑斯庭是认识的,风翼军官伯尼尔.拉法鲁,拉法鲁伯爵的公子,和李萨
斯在西伯尼一起试图夺回失守的城门时率先扔下同伴逃走的纵队长。他原本也是李萨斯的
朋友。
“伯尼尔大人。”经常给贵族们送酒的庞贝隆也认出了这位骑士大人,客气地
打起了招呼,同时低低地对着黑斯庭说了一句,“这位骑士大人也是一万第纳尔的追求者
之一。”
这当然是博尔忻所想出的暗语,三万第纳尔指的是农务大臣的千金苏菲亚.贝斯
,而一万第纳尔则是弋丝黛.达达伦。庞贝隆虽然经常以此大骂博尔忻是个绝对的功利主义
者,不过久而久之他也就开始用起了这种叫法了。
“黑斯庭,我知道你算是李萨斯的朋友,不过我要警告你,这里不是你这种人
随随便便进出的地方!”伯尼尔的说这些话时的神色是相当不善的,而他的口气就更加糟
糕多了。
“我们走吧,庞贝隆。”黑斯庭没有理会伯尼尔,纵身跳上了啤酒匠儿子的马
车。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是什么心眼!你以为李萨斯把你当狗一样收养了,你
就可以随意逾越了吗!达达伦家的小姐是不会看上你这种卑贱小民的!”伯尼尔显然不曾
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多么的粗俗和有背于贵族的斯文,而他身边的骑士们也放肆的大笑了起
来。
黑斯庭猛然转过了头,虽然猎人的手边并没有武器,但是他的眼神就像一把宝
剑一样架在了伯尼尔的面前。
拉法鲁的公子一时间愣在了那里,想说一句狠的,但是话到了喉头,却怎么也
吐不出来。
“我们走。”黑斯庭收起了刚才盯的伯尔尼心里发毛的眼神。
轻便的运货马车开始动了起来。如果不是庞贝隆忿忿的加了一句,那么这个插
曲可能也就此结束了。
“贪生怕死的家伙在这里逞什么能!带的部下好像还不是在西伯尼的那些呢!
”啤酒匠的儿子虽然并不认识太多的名流,不过愿意多喝几杯的军官或者骑士的嘴里是藏
不住秘密的,伯尼尔丢下同伴逃命的笑话自然也早就是酒馆里有名的段子了,再辗转到了
送啤酒的庞贝隆耳中,当然使得这个军官学员内心越发地瞧不起这个蛮横的贵族骑士了。
“妈的!给我抓住他们两个!”刚才因为稍稍胆怯了一下而恼羞成怒的伯尼尔
此时的眼中露出了凶光。
几名骑士立刻纵马追了上来,骑士团的骏马和驾车的老马之间的追逐当然没能
持续多久。
博尔忻和庞贝隆的老爹开始寻找黑斯庭他们差不多是半夜的事情了。
“这两个家伙一定是有一桶没送出去,就自己开始喝上了。”多年的邻居,从
小一起的玩伴博尔忻努力地安慰着庞贝隆的老爹,但是其实他自己也不相信自己所说的。
庞贝隆或许容易冲动,但他绝不是个没有责任感的人,跟何况新认识的黑斯庭
身上有着超出常人的冷静和睿智,他更不是个会这样胡闹的人。
努力安慰着别人的博尔忻,虽然心中早已有了不祥的预感,但是在他看到黑斯
庭和庞贝隆的惨样时,还是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了。
那是两人浑身浴血的人,黑斯庭在看到自己的时候还努力地笑了一下,说道,
“那几个家伙上的伤也不轻,不过后来他们连武器都用上了。”
而庞贝隆则已经不醒人世了。
“我陪同家父正好经过那里的时候,他们已经顶不住了,不过还好家父喝退了
他们。”真正能够向博尔忻解释经过的反而是银发的巴克图,“黑斯庭其实伤的比较重,
对方剑鞘打中了他的头,庞贝隆因为疼得厉害喝了我带的烈酒,现在其实是睡着了,我就
让他们在我那里休息了一会儿。
“什么人干的!”银匠儿子此刻的眼神如果让黑斯庭看到,一定会想起先前的
伯尼尔的。
“我建议你还是算了,贵族打伤平民依照法律可以用罚金来抵罪,而你要是打
伤了贵族,被送到城外的拉奇仑塔监狱之中大概就生死难卜了。毕竟拉法鲁家还是帝国的
显贵。”幸好巴克图说这话的时候丝毫没有看不起人的神色,要不,恐怕这时候正怒气冲
天又无处发泄的博尔忻第一个找上的就该是他了。
风翼篇 第二部 风季 第二十七章 暗流
(更新时间:2004-5-8 13:44:00 本章字数:4613)
圣爱广场西侧的奥兰朵花店的老板娘除了经营花店之外,也相当有智慧的把花
店二楼的小阁楼修缮了一下,然后就多了每个月一百第纳尔的进帐。
在穿着朴素,但是相貌给人以好感的黑斯庭毫不犹豫地把半年定金交到丝吉寇小
姐手里的时候,体态丰韵的女主人那乌黑的眼珠在跳跃的银币和俊美的脸庞之间来回闪动
了好几下,然后用一种类似于贵族晚宴后厨娘特制的鸡蛋布丁那样发腻的声音说了一句,
“黑斯庭先生,我就住在楼下,有什么事情尽管找我,独身女人的日子总是艰难啊。”
不过当博尔忻架着黑斯庭回到花店的时候,却是费了好大劲才找到已经被吓得
哆哆嗦嗦的丝吉寇小姐。
铜制的钥匙伸进了门锁之中,然后随着老旧的木门和墙壁之间发出的岁月的呻
吟声,博尔忻把黑斯庭扔在了屋中狭小的单人床上,回过头对着犹自木在门口的老板娘喊
了一句,“绷带,水和伤药,请快一点!”
“哦?是,是,黑斯庭先生他不要紧吧?要不要去找大夫?”女主人好像恍然
大悟似的问了这么一句,没等着博尔忻回答,就跑了出去,可是没走几步就又折了回来,
“现在上哪里去买伤药啊?”
“拿一些月季花花籽就可以了,如果不麻烦的话就请磨成粉吧。”倒在床上的
黑斯庭无力的说了这样一句,失血不少的他此刻感到了阵阵的晕眩,在西伯尼那样危险的
战局中都几乎毫发无伤的他,在帝国的首都反倒被弄得伤痕累累大概也是这位富有自信的
猎人所料不及的。
“是的,是的。”在博尔忻点上蜡烛后,看清了黑斯庭满脸的血污。丝吉寇小
姐下楼梯时所发出的响动可说是惊人的。
“博尔忻,你不用去照看庞贝隆吗?他伤得可也不轻,我没什么的。”
“好了,黑斯庭,你就静静地躺着吧,头都被打破了,还叫没什么吗?庞贝隆
早就被他家里人抬回去了,他的未婚妻,鞋匠桐南奥的女儿艾美尔也赶来了,现在那个放
满啤酒的小屋里面是不会有我我的容身之地了。”博尔忻转过身去关上了门,打量了一下
黑斯庭的房间。屋子很小,里面的摆设也很简单,唯一的几件家具还好像是在这房子造好
的时候就象胎记一样与生俱来的。
而黑斯庭已经没有力气来回答博尔忻,只能勉力地笑了一下。
“要不要找个机会把那小子恨揍一顿啊?在拉奇仑塔,法律是贵族们用来欺负
平民的,有了豁免权和缴纳赎罪金这两条,对贵族来说只要不打死平民地话,总是可以没
事的。那些卫兵,法官都是保护他们的人。”跳动的烛光之下,银匠儿子的面孔忽明忽暗
,向来比较冷静有条理的博尔忻此刻看起来竟给人一种咬牙切齿的感觉,“不过拉奇仑塔
还有另一条法律,那个是街头的法律,只要找个机会把那小子弄到南边酒馆街那一带,就
算是弄死了,也不会有人报案的,等到发现尸体的时候都是几天以后了。”
“博尔忻,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原本都闭上了眼睛在休息的黑斯庭在听
到博尔忻那令人胆寒的声调之后,猛力地睁开了眼睛,盯着面前银匠的儿子,似乎想要看
穿他的内心,“你这话,可是绝对违背帝国法律的。”
“黑斯庭,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我是见过各种各样的人的,来到博尔忻
.克莱门家里的既有显贵的权门,也有破落的贵族,甚至散布在首都的小偷和偶尔经过的大
盗,我都见识过。你不会是那种老老实实遵循法律的人。”博尔忻笑了一下,找了一把椅
子坐了下来,“我和庞贝隆是出生之后没多久就认识的朋友,其实我和他不一样,要是家
里换个街去住,我可能一辈子也不会认识他,但是现在我拿他当一辈子的朋友,所以有人
这么打他,我一定是要替他讨回一个公道的。”
银匠儿子的语气在到最后已经变得冷峻得可怕了,而在黑斯庭的脑海中甚至已
经出现了一个伯尼尔倒在血泊之中的画面。
“博尔忻,你能这样的信任我,是我的荣幸。你是个有智慧的人,不会轻易冲
动,这个我能看得出来。”使劲说着话的黑斯庭好像牵动了自己伤口,突然咧了咧嘴,停
了一下,又接着说了下去,“我想你也知道,现在去报复的话,大概很快就会被查到我们
的头上,虽然卫兵不会保护我们,但是抓我们的时候还是很有效率的。”
“你的意思呢?”出乎黑斯庭意料的是,刚才还咬牙切齿的博尔忻此刻并没有
反唇相讥,说出类似于你怕了之类的话。
这是一个始终可以报持理智的人,会愤怒,但是不冲动。黑斯庭的心中快速作
了一个评价,然后继续说出了他的看法,“森林之中的动物一旦力量差不多,为了争夺食
物有时候会打架,但是很少有动物敢去和豹子打架的,因为就算你总是赢,但是豹子永远
会悄悄地跟着你,等到他主动攻击的时候,别的动物就不会再有机会了,哪怕那是老虎,
或者狮子。”
“水,绷带,月季花籽磨成的粉,我还拿了些酒和冷肉,如果你们饿了话。”
丝吉寇小姐的再次出现打断了两个人的话题,银匠的儿子再次站起来忙落地帮着女主人为
黑斯庭包扎伤口,而猎人则重新闭上了眼睛任由着水洗过伤口时火辣的痛刺击着自己的神
经,不啃一声地躺在那里。
“明天我会和魏克托,还有击剑老师路易.扬,和马术课的哈瑞林打招呼的。”
在折腾了一阵之后,博尔忻向着黑斯庭低语了一句,在看到猎人微微地点了一下头之后,
转过身对着女主人丝吉寇小姐行了个礼,“多谢你了,丝吉寇,下回你的烛台要是还褪色
的话,拿给我好了。”
“那真是太谢谢您了。你知道,独身女人就是什么都难啊!”
“不过明天的早上,还请记得给黑斯庭先生送早饭,务必要是有营养的那种。
”
两个银币互相撞击的声音和女主人那种让黑斯庭一听就想起了昨夜卡捷利晚宴
后的甜点的应诺声使得他再次微微一笑,而在这之后疲倦的猎人就带着浑身的伤痛昏昏地
睡去了。
拉奇仑塔晚春时节的早晨来的比较迟,虽然黑斯庭的房间有一扇窗户是正对着
东边,不过因为脸上感觉到了暖意而醒来的黑斯庭也知道现在要比往日总是清晨警醒的时
间晚上了不少。
后脑,身上的痛楚明显减轻了不少,倒是因为丝吉寇昨晚拿来的酒和肉大多进
了博尔忻的肚子,饥饿的感觉在此时也有效的起了抑制疼痛的作用。
所以当黑斯庭听到楼梯上传来的走动声时,他相信自己此刻的眼神和他在森林
里埋伏了几昼夜后突然看到猎物出现时的眼神是近似的。
在门和墙的呻吟声中,木制的托盘最先进入了眼帘,两片烘烤过的面包,一个
嫩嫩的煎鸡蛋,以及躲在后面的熏肉的香气和咖啡的味道混在了一起,一下子冲到了猎人
的面前,如果不是看到了端着盘子的手粗壮结实满是煤灰,黑斯庭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赞美
丝吉寇小姐了。
不过进来的并非是丝吉寇小姐。这是个浑身邋遢,穿着又脏又破的灰布衣服,
身上的灰渣簌簌落了一地的男人,手上脸上满是炭灰,完全是一身清扫壁炉工人的打扮。
壁炉清洁工在黑斯庭的面前放下了托盘,转身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打量了整
个屋子一眼之后,迅速地关上窗户,点上了蜡烛,,然后还不放心地敲了敲墙壁,在听到
了沉闷的回音之后才点了点头。
“地方选得还不错啊,黑斯庭。”清洁工的声音依旧压得很低,好像即使如此
他还是不能完全放下心来。
“不是说进了战神殿之后轻易不联系的吗?我的朋友,阿鲁登夫爵士。”黑斯
庭在吞下了整个鸡蛋和一块熏肉之后又喝了一大口咖啡,才回应了面前的清洁工,帝国闻
名的旅行家,也是他如同父兄的朋友阿鲁登夫。
“我怎么能不来看看你呢,黑斯庭,看看别人把你都打成什么样了!”在风霜
和岁月的侵蚀之下,身体仍然健硕的阿鲁登夫虽然在样貌上让人觉得还是很有精神,但是
此刻黑斯庭却忽然觉得这位把自己秘密安置在乌纱德森林,多年来一直象对待儿子一样看
护着自己的阿鲁登夫确实老了不少。
“让你担心了。”猎人在沉默了片刻之后,也只有慢慢的说出了这么几个字。
阿鲁登夫在听到了黑斯庭的回答之后,许久没有吭声,只是来回地踱着步。
那一刻房间能听到的只有男爵踩在地板上发出的吱吱声和两个人凝重的呼吸声
,仿佛这完全被封闭了的小屋子中的空气都开始因为这沉默而变得稀少了。
“黑斯庭,我为什么要让你住在这里,我为什么要化装成这样来见你,你明白
吗?”死寂终于还是由阿鲁登夫先打破了,和刚才有些心痛的声调不同,总是客客气气的
阿鲁登夫此时的语气是黑斯庭少见过的那样严厉的。
“因为和家父的关系,为了避免让别人怀疑到我。”
“是的,黑斯庭,我知道你现在和达达伦家的人熟识,战神殿之中也少不了要
和贵族们打交道,但是你知道吗?那是他们没发现你的身份!你长得和你父亲不像,这是
你的幸运!但是要是达达伦的人知道了你是颇吉伦的儿子,红日他是不会放过你的!”
“那个老头….”
“介奈珥老迈的手确实已经握不住剑了,但是他杀人的心是绝对不会变软的。
黑斯庭你要千万小心,就算你无法避开跟李萨斯和卡捷利的来往,甚至不得去不面对介奈
珥,那都没关系,因为那个时候你会紧张,你会警惕,你也有足够的智慧和冷静去应付。
”阿鲁登夫走近到了黑斯庭的面前,紧紧地盯着猎人那此刻有些苍白,但仍不失俊俏的脸
庞,“但是能够避开的就不要去冒险,贵族之间的婚姻是要看门第的,就算是情人,也会
顾及到身份,而你的敌人也会不惜一切的去挖掘你的弱点,最难躲避的不是敌人正面密集
的箭,而是不知来自何方的阴冷匕首啊!”
“我明白你的意思。”黑斯庭依旧是在沉默了一阵之后,慢慢地回应了一句。
摇曳的烛光照耀下的房间忽明忽暗,阿鲁登夫此刻看不出黑斯庭的表情,不过
他知道自己的话这个年轻人会认真去分析的,只是之后会如何,就不是这位善于描绘地理
风貌的旅行家所能猜测出来的了,就总是会有出人意料之举这点来说,黑斯庭倒是很有其
父遗风的。
“另外,卡捷利有没有怀疑过你?”
“应该没有,他是个沉迷在戏剧中的人,大概现实对他来说得反而更像假的。
”
“黑斯庭,达达伦家到了介奈珥这一代,兄弟还是有不少的,但是现今没死的
大多都在龙泽拉斯草原颐养天年,但是红日介奈珥却一直留着卡捷利在拉奇仑塔,我不知
道那是为什么,但是你要小心,帝国的高位,没有一点本事的人是绝对不可能一直坐稳的
。不要小看了这些贵族们,他们当中不少人或许没有太多的智慧,但是生怕着别人也发现
这一点的他们做起事情来,也会更加不择手段。”
“嗯。”黑斯庭这次陷入沉思的时间更久了,在回想着每一幕见到卡捷利的情
景之后,黑斯庭忽然抬起了头,“阿鲁登夫,你知道谢夫托斯这个人吗?”
“戏子?”在沉吟了半晌之后,阿鲁登夫不确定的回应了一句。
“请去查查这个人吧。”黑斯庭回想着那天在宴会之后,卡捷利独独留下了青
色海之梦的男主角的那一幕。虽然很可能只是自己的多心,但是现在在颇有怀疑一切的悲
观论调的阿鲁登夫的影响下,他也有些神经质般的多疑了。
旅行家是在看着黑斯庭用完早餐之后才收拾起了餐具离去的。
窗户也再次的被打开了,明亮的光线又重新回到了小屋中,但是黑斯庭的神色
却没有跟着暖和起来。
“伯尼尔.拉法鲁。”黑斯庭的心中反复念着这个名字,这个抛下同伴独自逃跑
,又有着贵族骄横派头的人何时会给自己一刀呢?
又或者如同博尔忻所说的那样找个荒僻的街角,自己先给他一刀。
风翼篇 第二部 风季 第二十八章 路那安酒庄
(更新时间:2004-5-9 10:57:00 本章字数:4352)
治愈伤口的良药莫过于丰盛的食物,但是爱情却是众多病症中最难治愈的一种
。
这是帝国著名诗人海纳辛格.奇德芬在另一次酒后所留下的短诗,这首诗同样也
没有被收入在他个人的诗集之中。
黑斯庭在吃完了丝吉寇小姐送上来的午餐之后,明显地觉得自己变得有精神了
许多,虽然想要下地走动的计划在脚一占地时就被打消了,但是伤口传来的痛楚已经变得
模糊不清到还是令人鼓舞的迹象,当然,这究竟是午餐前的那两杯尚未完全发酵的劣质红
酒所带来的效果还是是自己的伤势确实有所好转,他就不得而知了。
黑斯庭拿过了放在床边小桌上,此刻尚余大半瓶红酒的酒瓶扫了一眼。
路那安酒庄,760年。
熟知几百种红酒的黑斯庭在记忆中翻了一遍,没有找到路那安酒庄这个名字。
然后他又仔细得看了酒牌一遍,确定了那上面确实没有写出葡萄的品种过。
“大概是十个第纳尔半打的那种。”黑斯庭也很快估出了价格,然后无奈地笑
了笑,想不到自己连这样的酒还喝了两杯。此时地他因为虚弱而感到有些头晕,却又同时
觉得有些飘飘然。
“人真是容易满足啊。”黑斯庭对自己似乎有点不满地说了这么一句。不过其
实他心里明白,自己之所以会如此烦闷的饮酒,当然不是因为贪图这劣质红酒所带来的辛
辣口感,和几乎不存在的回味。
自己和骑士李萨斯之间此刻剩下的只有所谓的友谊了,乌纱德森林赢来的优势
到了现在虽然不能说已经荡然无存了,但既然自己不可能跑去告发李萨斯,那么真正算得
上有利的地方也就没剩下什么了。
而这份友谊到底有多深又完全是一个未知之数,或许这才是自己最近急于和枢
密大臣卡捷利来往的缘故。比起一出生就世袭爵位和荣耀,以及由此而带来的种种便利的
贵族们,自己几乎什么都没有,除了头脑和体魄。
“如果自己是个没上进心的笨蛋现在反而到轻松了。”黑斯庭回忆起在森林中
,阿鲁登夫也曾极为少见的,几如今日一样严肃地问过自己,到底是要每个月拿上三百个
第纳尔安安份份地度日,还是成为如同父亲那样闪亮耀眼的天狼星。
那个时候自己义无反顾所作的决定到底对不对呢?黑斯庭透过阁楼另一边的窗
户看着向西斜去的太阳,,忽然觉得白日昭昭,自己的一切其实都已经无处遁形了。
“如果真的能用修道尔这个名字活着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啊!”黑斯庭惊讶着自
己竟然在受到这么点打击之后就会变得如此消沉。
不过楼梯上沉重的脚步声,马上又把他拉回到了时刻警觉的状态。
这脚步声很重,如果是森林里的动物的话,起码是一只已经饱餐过的老虎,而
要是是人的话,那么至少也得是个象李萨斯大哥那样的个子。
所以上来一定不是丝吉寇小姐,也不会是达达伦家的小姐来看望自己了。
黑斯庭盲目的猜测着来人,没有事实依据的猜测其实是他向来反复告诫着自己
不可以做的,不过既然是在养伤,他也就暂时宽容了自己的过失。
随着木门再次的被打开,飘动的银色长发揭示了谜底,巴克图,圣痕骑士团团
长奎马斯的独子,昨天将自己从伯尼尔已经出鞘的宝剑下救出的人。
“巴克图大人,战神殿的课程也因为我的受伤而提早结束了吗?”
“那倒不是,我提早告退来的。”银发修长的男子此刻的神色间有些局促,这
倒是和平日里严守贵族风范的巴克图有所不同。而且黑斯挺觉得自己和巴克图的只能算是
相识,怎么也谈不上让他专门退课来看自己。
“昨天真是多亏你和令尊大人及时的出现,不然在下此刻可能早已身首异处了
。”黑斯庭在这位彬彬有礼的贵族子弟面前也唯有压抑住自己的好奇心,保持起相应的礼
节了。
“哪里,您应该可以轻易夺下一把剑来保护自己的,我只是不希望闹出人命来
。”巴克图原本顺顺当当地说着话,却突然停顿了一下,“我还带了一瓶酒给你,不过受
伤的时候请避免喝得太多。”
在神色始终不自然的巴克图把那瓶红酒放在了黑斯庭床头右侧伸手可及的小桌
子上之后,这位贵族子弟也找了一把椅子在床边颇为优雅地坐了下来。
他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呢?黑斯庭越发的开始怀疑起来了,很明显,巴克图此时
的眼中没有狡诈的算计,也没有狠毒的杀意,但是与他言语中此行目的相附的热切关怀,
或是忿忿不平的神色在他的脸上也同样的找不到。
猎人一时间无话了,而巴克图似乎也陷入了沉思,彼此这样呆视了半晌之后。
巴克图忽然笑了起来,一挺身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请原谅我,黑斯庭。居然这样子来打
扰你,其实我是和贝斯小姐约好了一起去骑马的,所以找了个探望你的借口跑了出来。但
是如果我不向你讲明的话,会有辱骑士的原则,所以请你原谅我,如果你很介意的话,我
会推辞这次约会。”
“巴克图,你还只是见习骑士啊”在稍一错愕之后,黑斯庭也立刻温和地笑了
起来。
“我早已经将身心都献给了骑士之道,不愿有片刻的违背。所以我的道歉是诚
心的,请你接受。”
原本想说一旦自己不原谅巴克图,贝斯小姐也不会原谅自己的黑斯庭在看到巴
克图一脸的严肃之后,赶紧忍住了已到了嘴边的话。
“你的骑士风范令我钦佩,我又怎么好意思阻挠你呢,何况本来就只是皮肉之
伤而已。”黑斯庭费劲地忍住了笑意,用着同样有礼的言辞表达了自己原谅巴克图的意思
。
“真是对不起!”银发的见习骑士再次认真的行了礼,原先的不自然也总算好
转了起来。
两个人的谈话依旧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巴克图时不时地用眼睛扫着窗外,担心
着贝斯小姐会找不到路径。而黑斯庭的心绪也慢慢地回到了自己所担忧的事情上去了。
所以当一阵响亮的马蹄声从窗外的广场上传来的时候,两个人都露出了难以掩
饰的喜色。
黑斯庭甚至有些忍不住地稍稍坐起,向身旁对着广场的窗外张望着骑马者是不
是就是巴克图翘首以待的苏菲亚。
人来人往宽阔的圣爱广场大约是在雷斯夫三世帝时代起因为贵族骑马踩死了平
民,而愤怒的平民又为此打死了贵族之后才严令禁止骑马通行的,不过这条法令到了如今
也已经被大部分的贵族所忽视了。
在不少平民纷纷躲闪之后,当先印入黑斯庭眼帘的就是一匹白马,或者说是白
色的马驹。
虽然他并不知道这是喜爱养马的财务兼军务大臣法贡专门送给农务大臣索尔.贝
斯的掌上明珠的礼物,不过这匹白色的马驹通体雪白,俊俏无比,虽然还有点矮小,不过
马蹄展开,踢踏飞扬,跑的刹是好看。
而这马上的女子同样的也是身材娇小,穿着贵族男子骑手装束,小帽紧衣外面
罩着咖啡色的马甲,白色骑手长裤配上棕色长筒靴子,再加上最显眼的那付火红的狐皮手
套,在这宽大广场上一时间让人满眼都是这俊俏的女子,再看不到别的人了。
“真是英姿飒爽!”黑斯庭忍不住地说了这么一句。
不过这时有些发呆地站在窗旁的巴克图则好像浑然没有听见。
只是片刻的工夫,白马骑手就来到了奥兰朵花店的门口,骑手矫健的从马上一
跃而下,也不拴马,就径直走了进来。而那马似乎颇有灵性似的也不走开,就那么老老实
实地呆在那里,开始打量起了面前的鲜花,而且很快就把他的目光凝聚在了一捧红因花上
了。
“你说什么,黑斯庭?”银发巴克图这才意犹未尽地转过头来,询问着黑斯庭
自己刚才没能听清楚的话。
“真是很不错的骑术。”黑斯庭语音含糊地敷衍着,不过他马上发现这也是多
余的。
带着马刺的皮靴与地板撞击所发出的那一连串轻快的敲击声早就又把巴克图的
注意力吸引到了门口去了。
这就是和自己一样几乎坚持到远征尾声的男子吗?黑斯庭不由得怀疑地问着自
己。
这次当巴克图紧步上前再次将门打开的时候木门与墙所发出的声音,比起原先
那种痛苦的呻吟就几乎是在做垂死的挣扎了,而火红的狐皮手套又率先跳入了仍旧坐在床
上的黑斯庭的眼中。
“巴克图,你的马呢?你不是说你挑了一匹好马来和我比赛吗?上次我在城门
口等了你很久,你知不知道?”苏菲亚的声音听来还是柔和的,不过她这时稍稍嗔怒的样
子,无疑是这位贵族小姐最为动人的神态之一了,而苏菲亚好像也很喜欢这样故作嗔怒。
“可是您并没有等我啊…..”巴克图轻轻的嘟囔了一句,那音量也就是黑斯庭
恰巧可以听见的样子,不过黑斯庭也听得出其实银发的贵族子弟在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任何
的不悦。
“我的马就在花店的后面。是骑士团里最好的骏马,可以和您的白马一较高低
。”
“那是法纳苏拉,别老是白马白马的,这世上白马很多,但是佩得上至圣之白
龙法纳拉苏之名的就只有我的马了。”
“是的,法纳拉苏。”巴克图在口中重复了一遍,脸上的神色绝不比在上教官
芬格里武器课程时背诵各种武器长度时的那种认真的态度相差多少。
“你就是黑斯庭吧?”苏菲亚满意地点了点头,才把她那双明亮的眼睛转到了
猎人的身上,此刻的黑斯庭脸色苍白,神情萎顿,自然和往日俊美的形容有些无缘,女子
漆黑的眼睛轻快地闪动了一下,似乎在说着外面风传的加封骑士那天出现的美男子也不过
如此而已。
当然那天在战神殿门口相遇的时候,苏菲亚并没有注意到黑斯庭,不然或许此
刻她还不至于有如此的想法。
“贝斯小姐,见到您真是我的荣幸。”黑斯庭仰起了头来看着面前的贵族女子
,那眼中三分的打量和七分的轻视当然瞒不过猎人的眼睛,虽然黑斯庭并不确切知道这种
轻视的缘由,不过猎人的心中忽然有了一丝的怒意。
“我们走吧。”清楚看出了黑斯庭愠意的苏菲亚忽然觉得一寒。从没在森林中
生活过的农务大臣的爱女虽然没能把这种感觉和被饥饿的孤狼盯着时的那种相比较。但是
如果她曾经有过那种经历的话,那她很可能马上就能知道自己此刻感到的是什么了。
直到看着苏菲亚赶紧地向外走去,消失于自己的目光之中,巴克图才回转过头
,认真的行了个礼。
“黑斯庭先生,那我就先告退了。失礼的地方还请您务必不要放在心上,”
等到红狐手套和银色长发都完全从自己的视线中消失了的时候,黑斯庭才笑了
起来,自己因为那两杯劣质红酒也变得容易被激怒了。
丝吉寇小姐大声的抱怨立刻从楼下传了上来,似乎是因为自己准备出售的花被
马给吃了。
紧跟着,巴克图的道歉声,苏菲亚柔美但是不屑的声音都传来了上来,还多了
博尔忻低低的劝解声,黑斯庭琢磨着这位银匠的儿子是不是也和谁约好了,所以提前跑来
看望自己来了。
至少还可以喝上一杯,有着这样想法的黑斯庭打量着巴克图送来的红酒,很快
就被那酒牌定住了目光。
路那安酒庄,760年。
“黑斯庭怎么样,还好吗?我带了瓶红酒给你!”博尔忻差不多也就在那个时
候出现在门口了。
风翼篇 第二部 风季 第二十九章 拯救
(更新时间:2004-5-10 11:08:00 本章字数:4468)
黑斯庭军官学员的生活是在第三天重新恢复的,因为突然出现的阿鲁登夫的教
诲,猎人变得更加的小心翼翼了。虽然伯尼尔的麻烦依然存在,不过日子还是开始趋于平
淡了,繁忙的课程,啤酒匠儿子家的聚会,卡捷利的宴请,以及偶尔在黄昏的时候和弋丝
黛在拉奇仑塔街道上的散步,自然还有避开伯尼尔的纠缠这样令人心烦的事。
而到了深夜的时候,浅浅的一杯红酒就能让猎人进入梦乡,有一次他甚至还在
梦中回到了乌纱德森林,那才是一种回家的感觉。
那一夜是767年6月3日的晚上。
很巧,列菲尔在那一夜也做了一个梦。这位北风骑士团的团长梦到的却是拉奇
仑塔,自己出生的地方,他梦到了自己的兄弟,父亲,堂妹,还有情人,但是梦到最后,
爷爷出现了,梦也就结束了。
“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一个好梦。”列菲尔从行军用的简易床上爬了起来,他
们的部队还迟迟没有退回到西伯尼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圣光骑士团有着近五百名俘虏
还需要由他来交涉赎回。
由帝国专门派出一支骑士小队押送的五十多万第纳尔银币是前几天到达前方的
。被俘虏的两千多人中现在活下来的这些人,每个都是可以缴纳一千个第纳尔或者更多的
人。当然本来还可以再多一百名的,不过因为阿流斯虐杀了海龙部落的俘虏,导致了驻守
在尼伯龙根的撒哈拉士兵为了泄愤也当即杀死了一百名俘虏,以示报复。
“列菲尔协同作战,破敌有功,特赐皇家匕首一柄作为表彰。阿流斯诛杀敌上
将一名有功,但擅杀俘虏,导致贵族被杀害,功过相抵,特赐此诏,引以为戒。”骑士小
队也带来了军务大臣的羊皮文书,而颇富弹性的羊皮纸上还有着皇帝陛下的大印,无疑这
就是圣上亲裁了。
“未免有些苛责了。”已经同时接到了北风骑士团团长正式委任状,由少将一
跃晋升到了帝国上将的列菲尔此刻正老老实实地坐在大椅之上,穿着麻布的便服,胸前围
着白色围巾,任由一名士兵给他刮着胡子。虽然心中不满圣意,不过他还是没有直接把话
说出来。达达伦家给人太过张扬的感觉已经使他颇有顾虑,而另外一边,早已习惯了使用
巨剑大斧的亲兵此时拿着剃刀大开大合的动作也使得这位新上任的骑士团团长不敢擅自挪
动分毫。
阿流斯的用兵应该是在自己之上的,他已经不单单是用一个勇气可以来概括的
了。虽然说象杀害俘虏这样残忍的行为,他能做的面不改色,但是那却完全不是为了个人
的情绪,如果对战局有利的话,即使是牺牲北风骑士团的决策,大概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做
出吧。
自己能做到毫不犹豫地去牺牲冰锋骑士团来赢得战局的优势吗?
“啊!”列菲尔还没来得及认真地去考虑,就痛呼了一声。下巴上的伤口对于
这位在北方出生入死的勇士来说倒是不算什么,只是突如其来的那么一下,也让他失去了
团长的矜持。
看着扔下剃刀的士兵正在慌乱地找着铜镜和绷带,列菲尔笑了起来,“你这个
傻瓜,按住就好了,又不是斧子砍出来的。”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留着大胡子去吓唬一下撒哈拉人也好!”
盔甲被拿了进来,银色的护胸上刻着北风骑士团的雪花徽章。然后是剑,闪亮
的银剑,流动的狮纹,这是达达伦家子孙的标志,也是圣洁和勇气的象征。
“将军,第一纵队已经集合完毕。”
列菲尔点了点头,向走进来的军官示意自己知道了,银色生辉的头盔还捧在手
里,透过铜镜一个飘洒着金发的男子面容出现了,在吹着无尽北风的国度里的那些艰苦的
岁月使得自己的脸变得有了棱角,也有了那种饱经风霜的感觉,唯一美中不足的大概就是
下巴上这一道小小的伤疤了。
“那我们出发吧!”
两千匹骏马跃动在沃马斯的宽阔平坦的草原上。帝国和撒哈拉双方约定的地点
距离尼伯龙根差不多有三十里。晚春的草原此刻正盛开着红因花,红红的一大片一大片,
随风而舞,似乎在向人们诉说着这里曾经是风翼骑士团和月牙黑狼部落血战过的地方。
当马队整齐地排列在草原西北侧的时候,对面同为两千人的队列也出现了。为
首的一员将领身穿着火红色的战甲,头盔上的火眼宝石在阳光下烁烁生辉。
有着真神之盾之称的,烈焰苍鹰部落的大将列农沙夫是撒哈拉派出的代表。
“让我们去会会他吧!”列菲尔催动了战马当先一跃而出,五名骑士则紧紧跟
随在后,一下子画出了三角形的马队。
“帝国人在卖弄骑术呢!”列农沙夫对着身边,从哈萨曼都带着萨拉丁口讯而
回的卡扬笑了一下,而后者似乎还因为自己没能及时赶回,使得海龙奇维斯埋骨于草原而
颇有些沉闷。“那么我们撒哈拉人就显示一下勇气好了,不用跟着我,让他们看看什么是
无惧的苍鹰!”
红盔红甲的大将也一跃而出,没有带任何侍从,迎着北风而去。
“我们遵守诺言,带来了赎金!”
“我们也带了俘虏,撒哈拉人是决不会食言的!”
“我建议你们赶快将这些赎金送回撒哈拉去,不然的话,我列菲尔必然会将他
们连同尼伯龙根一起拿回去的!”北风骑士团团长,列菲尔在打量了一阵对面的真神之盾
之后说出了这么一番话,,如果高索夫此刻在列菲尔的一旁,也会赞许的大笑起来,认为
这好小子现在也有了团长的架势了。
“列菲尔将军,届时我一定嘱咐部下务必将您生擒。”苍鹰现在的样子,虽然
身在远处的卡扬看不真切,不过他也想象到了自己的主将一定正在以一贯的那付喜怒不行
于色的样子,不动声色地回击着敌人。
“那就期待我们下一次的见面了!”列菲尔不改其性格的大笑了起来,“好了
,将军的威风就摆到以后吧!现在让我们帝国的子民回来吧!”
“如您所愿。”
两员大将各自向后挥了挥手。队伍开始移动了,战俘和运送赎金的马车都开始
缓缓地向着对方的阵营走去。
不同于喜笑颜开的撒哈拉人,帝国被赎回地战俘们是沉默着缓缓走来的,失去
了盔甲,武器的骑士们更是面色凝重,甚至连步履都让人觉得有些艰难。在帝国凭着赎金
得生并不算是丢人的事情,但是在这些圣光骑士们的心中,主将战死于草原之上,而自己
却苟且偷生才是他们真正痛苦的原因。
列菲尔看着这些骑士们走过他面前的时候,想起了洛伦斯,那个曾经作过霜月
元帅埃斯曼的副官,勇猛但不失儒雅的洛伦斯,对于列菲尔来说也是认识的,但是自从自
己愤然离家奔赴北国之后彼此就再也没有见过面。没想到再次回忆起洛伦斯的时候竟然是
这位猛将仅剩下的五百名部下垂头丧气地从自己面前经过的时候。
北风骑士的团长一纵身从马上跳了下来,拍了拍一位圣光骑士的肩膀,“帝国
的勇士们,你们终于回来了。”
“没能随洛伦斯将军一起赴死。是在下的耻辱!”那名骑士的声音一下子哽咽
了,洛伦斯虽然成为圣光骑士团的主将并不是很久,但是身为副官,以及在埃斯曼病倒之
后代理团长的不但勇猛而且体恤部下的男子一直是深受部下爱戴的。
“洛伦斯身为武将,是自豪地战死的,你们既然活了下来,就应该骄傲的向世
人诉说你们的团长是如何无愧于圣光之名的!”列菲尔大声地训斥道,然后他拔出了腰间
的银色狮纹剑,直指天空,“荣耀其名!”
“荣耀其名!”俘虏跟着的声音并不整齐,而且轻而散乱,不少人大概不会因
为列菲尔的话而振奋起来,不过他们的目光至少不再象原先那样呆滞了。
列菲尔点了点头,转过身准备上马,但是身后忽然传来了惊呼声,机警的骑士
团长立刻闪到了一旁,身子斜着转了回来,手中已经多了一把金色的匕首,金色刀柄在自
己的手中,匕首的刀刃则指着一名男子。
准确的说,从战俘中突然跑出来的是一名少年。
十四,五岁的少年,身子颇为瘦小,身上还似乎有着不轻的伤,虽然他是从人
群中突然地跑到了自己的身后,但是摇晃的脚步使得列菲尔有了足够的时间避开,也拔出
了匕首。
这少年的面孔原本应该是清秀的,不过现在除了惶急和害怕之外大概就是乞求
的神色了。
少年跪在了列菲尔的面前,眼神是那样的令人怜悯,而慌张的他张着口,半天
却是一个字也没吐出来。
另外几名北风骑士也早已下了马,虽然看清楚了主将并没有危险,但是骇人的
巨剑还是出了鞘。两名盯着撒哈拉的士兵,另两名则守住了列菲尔,最后一个开始走向了
少年。“小鬼,你干什么?”
少年还是没有说话,但是眼神变得更加的惶恐了。
列菲尔觉得在北边被忽山人洗劫的小村落中幸存的难民的眼神大概也就是这样
了。
“咦,你不是老队长山度士的侄子吗?”列菲尔故作惊讶的“认出”了少年,
“给他匹马,带他回去,让他吃点东西再来见我。”
列菲尔看了看面无血色的少年,那干裂的嘴唇是缺水的症状,想必在食物上这
个被囚禁的少年也是难以得到足份的。
北风骑士们将少年拉上了马,开始向大队返回。
交换战俘和赎金的事情在中午之前就结束了。列菲尔紧跟着下达了急速行军的
命令,北风呼啸而过,深夜时分就已经在西伯尼城外扎营了。
“将军,这是白天的小鬼。”士兵带着少年来到了列菲尔所在的营帐,行了礼
,经由列菲尔的示意,退了下去。
北风骑士团的团长看着面前的少年,发现他的眼神中还是有着强烈的不安,不
过他的面色在吃过了饭之后倒是变得有精神了不少。
“我听说你是背叛了帝国而活下来的,是吗?”
询问过被释放了的圣光骑士之后,列菲尔已经知道了这个少年的名字叫做巴利
,是洛伦斯的亲兵,而在一次被敌军带走之后,没有任何贵族门第的少年居然平安的回到
了战俘之中,就使得同伴们怀疑他是叛徒了,而不明所以几乎被拉去砍头的二十名同伴自
然也没有站出来为巴利辩护,因为他们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之所以能从生死中走了一圈回来
是和这个小兵交出了洛伦斯的印章有所关联的。
所以这个小鬼在战俘群中过的日子,也就可想而知了。
“我不是叛徒,将军将这个荷包交给了我,是他嘱咐我好好活下去的!”小兵
巴利痛苦的低着头,此刻的他是不敢说实话的,只是递出了一个染红了的荷包,又跪在了
地上。
“埃斯曼小姐的荷包!”列菲尔很快就认出了荷包原来的主人,声音中竟有了
一丝的颤抖,“她会很难过吧?”
小兵愣愣地看着正在自言自语的年轻的北风团长,而列菲尔却浑没在意。
过了好半晌,列菲尔才点了点头,“洛伦斯要是将自己的遗物都交给了你,那
么他是相信你的,我也愿意相信你,你要是一时间不愿意回去的话,就做我的亲兵好了。
”
小兵的眼神这时也从惶恐变成了感激,而藏在那后面的愧疚则是列菲尔没有看
出来的,因为他又在翻看着自己手中的红色荷包了。
“你先下去休息吧。”
少年站了起来,慢慢的向外退去,就在他走到营帐门口的时候,列菲尔忽然又
叫住了他,少年打了一个寒颤,转过了头来。
不过列菲尔并没有去看他,只是不经意的问了一句“你会刮胡子吧?”
风翼篇 第二部 风季 第三十章 壮心
(更新时间:2004-5-11 12:32:00 本章字数:4340)
带着五十万赎金回到尼伯龙根的苍鹰列农沙夫在一路上一直沉默着。虽然早已
习惯了主将的寡言,但是副官卡扬此时还是察觉出了老将军心中的闷闷不乐,卡杨觉得那
应该和几日之前将军接到的由首都而来的飞鸽传书有关。
当列农沙夫在看完那封信之后,只是低声地说了一句。
“哈沙比三世国王,齐栗.哈沙比已经登基了。”
正式的公文虽然还没有到达,但是大多数的将领都已经知道这个消息了,齐栗
毕竟是通过酋长们公开推选出来的,从新王诞生的那一刻起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但是本来让人以为会兴高采烈地跑出来讥笑列农沙夫一番的老元帅然诺这几天
则突然闭门不出,无论是交换战俘还是安排城防的事都完全听任大将们自己去处理了。
卡扬为此思索了很久,但是也没能得出什么结论来,不过他估计苍鹰现在的默
默不语,不仅是为了撒哈拉的未来而担忧,大概也是为了然诺最近的古怪行为。
三十里的行军,并没有因为驮着帝国银币的沉重马车而慢下多少。很快,尼伯
龙根的城墙就出现在了卡杨的眼前,同时还有从城里疾驰而来的几十名骑兵。
黑色板甲,灰色狼皮衣领的骑兵,为首的正是苍狼星罗海。
“列农沙夫将军!然诺元帅准备走了!”急急赶来寻找苍鹰的星罗海虽然和他
大哥柯连木奇一样对别的将军平常都有些轻视的样子,不过那种漫不经心,大概只是为了
让士兵们感受到他们不惧死亡的勇气的一种方式而已。因为在列农沙夫的记忆里,柯连木
奇在主帅下令的时候就从来没有随意嘻笑过。
而现在面前的小狼星罗海的神情也是相当认真的。
“然诺要走了?他在哪儿?带我去见他!”列农沙夫虽然还是不明白这个已经
变得非常固执的老头为什么突然会有此举动,不过这次争夺王位的事件中然诺将成为弃子
的结果是苍鹰已经能够隐约感觉得到的。
不过当列农沙夫冲进然诺所在的原本属于帝国贵族林拿德伯爵的宅子,看到了
这个固执的老头之后还是吃了一惊的。
在然诺刚来的时候,列农沙夫马上就感觉到了这位元帅较之从前苍老了许多,
曾经集于一身的勇猛,果敢和骠悍都已淡去了。
但是此刻,列农沙夫却能明显地感受到面前的这位老人现在大概除了苍老以外
,什么都没能剩下来,甚至连那种妒嫉萨拉丁的固执都已经在他身上消失不见了。而苍鹰
心里明白,那才是一直以来支撑着老头的动力源泉。
贵族曾经住过的宽大房间在然诺住进来之前就已经是空荡荡的了,最贵重的物
品林拿德伯爵在逃亡的时候就都带走了,剩下次一些的东西之中,小巧便携的大多也在撒
哈拉联军第一次入城的时候就开始辗转流落到了各色人等的手中了,而最后留下的那些略
有价值,但是相对笨重的东西,也都被然诺的亲兵陆陆续续地搬走了。
所以空荡荡的大屋之中此刻几乎只有然诺站在那里,以及亲兵们来来回回地做
着最后的清理。眼神呆滞的老头似乎在监督着他们干活,又似乎不是,只是一言不发地站
在那里,不过今天的然诺倒是穿着在他一生最风光的时候,由哈沙比二世国王亲手赐予的
金色百锁甲,上面的真神剑形图案应该就是当时嘉奖他作战勇猛的标志。
撒哈拉的一代名将。
“然诺,怎么回事?”苍鹰的声音此时听来也有些异样。虽然列农沙夫并不喜
欢这个老头的为人,但是他和然诺并肩作战的时候,撒哈拉现在一半的武将大概还刚学会
给母羊挤奶呢。
似乎是听到了“然诺”这个很久以来一直被元帅的称呼所代替的熟悉名字,老
头的眼睛缓缓地移动了一下,焦黄的眼珠里面出现了列农沙夫的影像,老头咂了咂嘴,轻
轻地说了句什么,不过能听得清楚的大概也就只有他自己了。
不过老头的眼睛随即落在了桌子边上一封书信的上面,那也是信鸽传递消息用
的短签。
列农沙夫这才领会到了老头刚才吐出的那几个字原来是要让自己看那封信。
身着红甲的将军走上前去,拿起了短签,再次看了老头一眼,试图确认自己并
没有领会错意思。不过老头此时的眼睛又变得空洞了。
列农沙夫展开了短签,宰相桑达姆的笔迹立刻映入了眼帘,开头的几行字不出
所料地道述着齐栗王子成为撒哈拉新王的事情。
列农沙夫的心中一动,努力想找出点可以算作阴谋的语句,不过他很快就发现
,桑达姆也许不是个很有能力的大员,不过这位当朝宰相在行文上的谨慎倒真算得上是滴
水不漏的了。
然后苍鹰很快就看到了要求然诺卸下元帅职位的段落,虽然有着称颂然诺丰功
伟绩的铺垫,也有着希望能以其经验及智慧依旧协助银狐的请求。不过此时列农沙夫眼前
所看到的却是牧人将不能随着大队牛羊继续行进的老牲口一一杀死的景象。
列农沙夫抬起了头,看着眼前这个为了撒哈拉戎马一生的男人,依旧挺的笔直
的脊梁孤零零的怵在了大屋的中央,好像是被人夺去了赖以行动的拐仗,又为了面子所以
只能站在了那里一样。
只不过这位倔犟老者被人夺走的是继续作为撒哈拉军人的权利。
“那么你要回去吗?”列农沙夫在呆了半晌之后,才勉强地挤出了这么一句话
,“我会另外再安排部队护送你回去的。”
然诺手下的五百驼兵其实是足以保护他自己的了,但是列农沙夫似乎也想不出
还能用什么方法来安慰一下这位老人了。
“我的驼兵会留在这里继续参加战斗,亲兵们会护送这些东西回撒哈拉,让我
们的工匠们学习制造的技巧。”一直沉默着的老人终于开口了,但是说得很慢,似乎他是
在让自己下定决心,“我一个人回去就可以了,请不要派人跟着我。”
一人一马是独自离开尼伯龙根的。就在老头拔出弯刀喝退想要跟随着他的士兵
的那一刻,人们似乎又见到了昔日浴血沙场的猛将。然后然诺就这样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
之中。
“他真的要一个人回哈萨曼都吗?”
“或许他只是想一个人去死吧。”一阵微风吹过,士兵们在窃窃低语着,胡乱
地猜测着老元帅的命运。不过从那以后撒哈拉就再也没有人确切地知道然诺的生死了。
列农沙夫没有领会错桑达姆信中的意思,不过苍鹰倒是没能猜出那滴水不漏的
文风其实是出自银狐的手下,部落的弓箭队长,还负责着掌印的女箭手炎真.箩文捷的原稿
。
银狐部落在和撒哈拉失去联系的三十多年中,独立面对着原先沙漠中的霸主,
凶悍的坦坦人,虽然最后在东方诸国,特别是摩解罗的帮助之下取得了胜利,不过在最艰
难的时期银狐部落的大多数女性都是作为战士一同出征的。
而炎真就是能够这样活下来的出色女弓箭手,同时她也兼负起了银狐的文书处
理。曾几何时,部落中的每个人都相信这位终日出入于银狐左右,原本部落祭祀真神时献
舞的美丽女子,将会是月拔不做二选的妻子,不过这件事在银狐娶了摩解罗的公主之后也
就再也没人提起了。
即使如此,她还是和长刀海努尔,双枪巴云斐,以及执金赤石母一起被称作银
狐四杰。
而现在四杰和摩解罗的使者阿育那则都聚集在了银狐月拔驻扎在哈萨曼都城外
的大帐之中。
“将军,我们近十万的大军为什么要分成五批开赴撒哈拉的前线?”发问的长
刀海努尔是银狐的步兵队长。这个浑身伤痕的男子常常把自己比作猎豹,而他弯刀使用的
娴熟和快捷早就为他赢得了部落第一刀的美誉,在来到哈萨曼都之后,银狐的手下都在为
究竟是海努尔还是号称撒哈拉第一快刀,萨拉丁的卫队长卡农的刀快而打着赌,而长刀本
人也一直为没能和卡农一较高低而颇有遗憾。不过,海努尔的话语也像他的刀那样快捷的
让人来不及思考,当然他自己是否来得及思考就不得而知了。
“那是因为撒哈拉还不能完全信任将军的缘故,如果十万大军一下子就穿过哈
萨曼都的话,那任何事情都可能会发生。”年纪和其他三杰相比明显大出不少的双枪巴云
斐虽然只是银狐的副官,但是如今银狐部落大部分的军队都是交由他来直接调动的,就连
银狐月拔也说过,如果自己在战场上受伤昏迷的话,那么巴云斐就可以全权指挥部队。“
所以我们四个人要各领一支部队在尼伯龙根跟月拔大人会合,我已经在地图之中标出了路
线,和沿路的情况,请诸位务必熟悉那些。”
“巴云斐,你什么时候标的这些?我怎么完全不知道?”
发问的是赤石母,这个长相儒雅,整日穿着宽松的白色长袍,而非盔甲的男人
常常给人一种他是文官的错觉,不过赤石母却是银狐部落的骑兵总指挥。
由于长相的关系,这名男子在银狐部落作为战士的时候始终毫不显眼。不过在
一次被坦坦人伏击的战斗中,月拔自己成了俘虏。长刀海努尔深夜冒死摸入坦坦人的大营
中救出了银狐,但是坦坦人派出的三十名骑兵也随即追赶而至。
就在月拔和海努尔觉得无路可逃的时候,赤石母出现了,一个人同时驾驭着三
匹马,如此的马技顿时让月拔大吃一惊,而之后只身抵挡追兵,绝尘而去的赤石母也让月
拔以为这位勇士大概是再也回不来了。
但是更让银狐吃惊的事在第二天一早发生了,浴血的赤石母不仅带回了他自己
,还有一串大约三十个的耳朵。
从此赤石母座下银狐部落骑兵队长的位置就不曾动摇过,虽然在领会行军意图
上面比起别人来稍稍迟钝的他总是让月拔感慨不已,毕竟完美的将领是没有的。
“好了,巴云斐的安排是由我同意的,各位认真执行就好了。”银狐在轻咳了
一声之后,示意着部落的四杰安静下来,“炎真,你和阿育那大人一路,让他教你怎么使
用新的弓箭,在到达尼伯龙根的时候,请务必让我们的部队学会使用那些摩解罗赠予的武
器。”
“是的,大人。”原本是献舞神女的炎真此刻的声音相当沙哑,和她那秀丽的
长发,姣好的身材搭配总是给人以特别别扭的感觉。剩下的三杰互相对望了一眼,炎真的
嗓子越发不行了的结论几乎是同时得出的。
部落之中的说法是:
银狐成亲之夜,炎真独自纵马于雪山之中,等到第二天回来之后,原本被誉为
夜莺的神女从此就尽量地少开口了。
那是因为她的美貌让雪女妒嫉,才夺走了她更美丽的一部分,她的声音。
那是因为痛心于一直深爱着的男人娶了其他女子,痛哭不止而失的声。
两种截然不同的说法,有的却是同一个结果。
长刀海努尔曾经有一次趁着炎真喝醉了的时候壮着胆子问过这位女箭手,那夜
在雪山之中究竟有过什么样的遭遇。
容貌依旧美丽的炎真在艰难地说了一句,“部落需要的是能够拉开强弓的臂膀
,而不是我的声音。”就不再搭理海努尔了。
不过到了第二天,炎真的声音变得更加沙哑了。
银狐部落的第一队大军两万多的步兵是在767年6月3日的中午穿过哈萨曼都开赴
尼伯龙根的。
风翼篇 第二部 风季 第三十一章 离别
(更新时间:2004-5-12 12:48:00 本章字数:5000)
准备从萨伯林克郡返回拉起仑塔的帝国使者汪达尔和李萨斯一行人的归期先是
从767年的6月3日被推迟到了6月10日,但是到了那一天,帝国使者团还是没能成行。就这
样到了6月11日的早上,李萨斯看着坐立不安,急切想要回去的高索夫也只能无奈地说了句
,“希望明天在最后一批部落使者到达之后,我们就能发。”
在白虎族族长之女藜芦昆率先向帝国的使者表达了臣服和悔过之意后,不少原
本就没有参与叛乱的部落很快也派出了使者,并送上了加倍的贡品,以表对帝国的不二之
心。
而按照前军务大臣汪达尔的亲信温斯顿的分析来说,塔鲁族的贡品大多是当地
的手工制品,或者一些山间的土产。对于当地来说本来就嫌多,所以加倍不加倍,塔鲁人
到是不会太在乎的。相比之下,帝国能够允许他们进入萨伯林科以这些土产来交换各式的
生活用品所具有的吸引力则是成倍于此的。
“我想塔鲁人之所以会行险造反,和利普上将对于他们的压榨太过一定是有关
系的。”前军务大臣的年轻秘书总是能在很快的时间内给出自己的见解和分析,虽然在战
术指挥上他可能是没有什么经验,但是就对于当前形势的观察和分析来说,温斯顿却经常
能让李萨斯不停地点头认同。
在听了藜芦昆讲述利普上将曾经勒令白虎族交出镇族圣物半月宝石之后,李萨
斯的心中就有了利普上将假传圣意,中饱私囊的感觉。而在回到萨伯林克拜会了利普之子
葛利夫少将之后,这种感觉可以说是更为强烈了,光是葛利夫送给自己的贴身护卫连亚的
那柄象牙短斧就已经是价值不菲了,而那只不过是为了让连亚能在自己面前说些南方军团
的好话而已。
“是啊,或许战死的伯纳鲁少将还算是南方军团中比较出色的人呢,至少他不
缺拼死一战的勇气,虽说是缺少了些谋划。”
李萨斯向提出了这个看法的年轻文官点了点头,“温斯顿,我知道法贡大人是
不会愿意重用你的,但是你的学识令人佩服,不如我向族爷卡捷利大人推荐你一下,怎么
样?”
“万万不敢当。”出乎李萨斯的意料,温斯顿的神色之中微微露出了紧张,“
那样子的话,法贡大人说不定会因此而怀恨在心,从此更加为难在下也不一定。”
这样的理由倒也不是没有道理,法贡虽说对于李萨斯是素来有礼的。但是在帝
国的重臣之中,这位财务大臣可是向来以睚眦必报出了名的。
不过李萨斯也感觉出了温斯顿的语气之中似乎还有着对于枢密大臣稍稍超出寻
常的畏惧,至于那是为什么,在这位年轻的骑士心中想来,那多半也是逃不出帝国五位首
席大臣之间的恩恩怨怨的了。
“要想不留在法贡大人的眼皮底下的话,那到是可以往首都以外去想一想,我
知道帝国骑士团的团长身边倒是可以配备数位文官的…”李萨斯开始把自己熟识的将军们
的名字扫了一遍,不过在一时之间却想不出可以把温斯顿推荐给谁。
“在下的小事,真是不敢劳您如此费心,其实…………”
“李萨斯,要不要一起骑马去?”温斯顿略坐端正之后正准备娓娓道来的个人
意向在第一句话还没说完时,就被风风火火般闯进来的藜芦昆一下子给打断了。这位塔鲁
公主虽说是听从了李萨斯的建议在平日里把自己的着装改得接近了帝国女性的不少,不过
她今天却是以一身男式猎人短装和束脚长裤的装束出现的,看起来在简洁之中不失柔美。
不过她那依旧喜欢光着脚的习惯和在帝国人眼中缺乏礼教的作风大概是一时间改不了的了
。
来到了萨伯林科之后,不知是因为这位塔鲁女子在这里只认识李萨斯一个人,
还是因为她本能的对于南方军团的人反感的缘故,很多时候如果年轻骑士无暇去安排她的
活动的话,藜芦昆就情愿躲在为她特意安排的小屋内,一个人静静地发呆。
骑士一边在准备着婉转拒绝的借口,一边回过了头。出乎他意料的是,藜芦昆
今天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将一头长长的黑发散乱的搭在脑后,只在头顶上用绳子打个结了事
。此刻,这位高挑的女子已经将头发重重地盘起,然后扎了个蝴蝶型的发髻,那是帝国贵
妇人常用的一个发髻。虽然藜芦昆的发髻扎得有些零乱,而且和身上草绿色的猎人短装配
在一起也显得不伦不类的,不过这样的打扮在她所特有的异域英姿的衬托之下倒也透出了
一份令人心动的秀美。
李萨斯眼中诧异的神色自然也被塔鲁的投枪好手,白虎族的公主一下子捕捉到
了。
“很难扎的,花了我很久。”不过言语总是快捷果断的藜芦昆此刻的声音倒是
低低的,总是给李萨斯战士多过女子感觉的她现在的样子让骑士不觉笑了起来。
“嗨!我们可是说好的,你愿意陪我去城外骑马我才花了这份心思的!”
“是….是的,我会遵守诺言的。”骑士的脸稍稍红了一下,毕竟温斯顿还尴尬
地坐在一旁,而自己的那句话其实只是一次在马上的时候开的玩笑而已。
“那我就不打扰了!”温斯顿带着脸上古怪的表情有些慌张地退了出去,李萨
斯虽然不能想象这位干练的文官跑出去之后会是如何去寻找一个荒僻的地方放声大笑,不
过他此刻到是更情愿自己能够诈做不知。
“怎么了吗,遵守诺言不是你的准则吗?”
“那是骑士的准则。”李萨斯点了点头,没有穿着铠甲,只罩着那种贵族常穿
的缎子小袍和扎脚长裤,一身便装的骑士站起了身,开始向外走去。
“你等一下!”藜芦昆忽然又喊住了李萨斯。
“怎么了?”
肤色黝黑,身材修长的藜芦昆走到了骑士的近前,将他因为坐久了有些折在一
起的后领整了一下,“我始终做得不像一个帝国的女子是吗?”
年轻的骑士愣了一下,回过了头来看这异族的女子。光线明亮的屋子内没有能
够遮挡面部神情的阴影,所以藜芦昆弯月如钩的双眉和细长的芊芊睫毛之下一双专注地望
着自己的明眸此时也全映在自己的眼中,李萨斯一时间分不出这眼神之中到底有着什么,
而努力地去找一个类似的眼神来比较,最后能想起的也只有堂妹弋丝黛看着自己的猎人朋
友黑斯庭时的眼神。
不过弋丝黛眼中的那份羞涩,却被燃烧在藜芦昆眼中的烈火给代替了。
“我以为这只是为了塔鲁。”骑士用眼神问了这么一句。
“你知道吗?那天你和饶塔什决斗的时候,父亲就问过我,如果最后赢的是银
象怎么办?”藜芦昆很快就解读出了骑士眼神中的问题,声调有些发冷地讲起了李萨斯曾
经问起过,但她却不曾回答的问题,“我对父亲说,如果帝国的男人输了,那我就去挑动
所有的塔鲁人造反,再联合上北边的忽山人,东边的撒哈拉人,和所有能够联合得到的人
去和帝国死战到底。”
那是做不到的,李萨斯在心中很快否定了塔鲁公主的想法,忽山人毫无纪律,
也没有外交可言,他们甚至还没有自己的文字。而撒哈拉人勇武骄傲,一向将塔鲁人视为
蛮族,是和帝国人一样地看不起塔鲁人的。不过年轻骑士此时眼中所看到的却是面前高挑
英武却不失秀丽的女人的眼中那卓绝跋扈的神彩,竟然令窗外照进来的阳光都为之黯淡了
。李萨斯没有开口说出他心里所想的,此时的他,甚至觉得藜芦昆真的就可以做到这一切
,如果自己死在塔鲁的话。
“但是……..我很高兴,最后赢的是你。”先前冰冷的语调以及略显狠毒的眼
神忽然间全消失了,留下来的依旧是那双美丽的眼睛,依旧是那般热烈的眼神,连声音也
变得那么地真切和婉约了。
“真是我的荣幸。”李萨斯忽然把头低了下来,将左手放到了右肩,似乎是在
行礼,又似乎是为了避开些什么。
“这个发髻始终还是扎得不好是吗?”
李萨斯再次抬起了头
藜芦昆已经转过了身躯,将背对着自己。头微微地垂着,隐约地露出了躲在盘
起的长发之下那修长的脖颈。蝴蝶型的发髻确实梳得不好,后面的头发没有扎住反而散了
开来,此时正随着微微起伏着的滑润肌肤轻轻地颤动着。
“你做得已经很好了。”年轻骑士的声音这次是从耳边很近的地方传过来的,
一同而至的还有男子沉重的呼吸,藜芦昆的肩膀微微地颤抖了一下,她没有转过头,但心
里想着的却是身后的这个男人此刻该是紧紧地抱住自己才好啊!。
“大人!塔鲁的使者已经到齐了!我们可以出发了!”连亚的话音从屋外响起
.
“那我们就走吧!”骑士的声音再次响起,不是很远,应该还在屋中的某处。
汪达尔一行是在767年6月12日一早出发的,随行的还有几十个塔鲁部落的使者
,而大批的贡物则将由南方军团另行派人护送回都。
李萨斯他们没有见到急急赶来的利普上将,一则是觉得塔鲁这边的事情已经了
结,在回拉奇仑塔之前无需再作商讨,另一方面,因为这位利普上将向来就以善于结交帝
国大臣而出名,所以李萨斯内心觉得就算是见到他的话,他肯据实报告当地情况的可能也
是微乎其微的。
何况习惯了寒冷的北风骑士们也一直担心着他们的团长列菲尔,这一点李萨斯
倒是很能理解的,所以在他看到高索夫带着的五十名部下已经准备停当之后,他也就谢绝
了葛利夫少将再三的请求,开始踏上了归途。
在周围的景物对于李萨斯来说开始变得熟悉的时候,那已经是二十多天之后了
,塔鲁公主还是象影子一样跟着年轻骑士,哪怕彼此都不说话,只是两匹马一前一后的在
帝国的土地上奔驰。
不过这样的路程到了明天大概也就结束了。这一天,使者们在沙冈兵营的遗迹
扎营休息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虽然李萨斯还想要连夜赶路回拉奇仑塔,不过汪达尔,
温斯顿以及塔鲁使者们脸上萎顿的神情最后还是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那个方向就是拉起仑塔?”藜芦昆的声音又在身边响了起来,带着微微的颤
抖。
“是的。”李萨斯向着藜芦昆手指的方向眺望了过去,夜幕下除了稍稍被照亮
的天空之外什么也看不到,不过亲切的感觉却油然而生,没有身边的这个女子自己大概都
不可能回来了吧?这样的想法和那天屋中她看着他的眼神一下子占据了骑士的心,李萨斯
回过了头,身后女子今天梳着的发髻,因为连续的赶路早被吹得散乱了,不过隐约还看得
出来虽然仍是蝴蝶型的发髻,却比那天梳得好多了。
“那地方会很美吗?”女子的眼神看起来有些痴痴的。拉起仑塔,帝国的奇葩
,或许塔鲁人没有听过帝国诗人由衷赞美她的诗词,但是帝都的美丽却是尽人皆知的。
夏夜的风轻轻地吹来,吹得身后的披风发出猎猎的声响。比起南方萨伯林科闷
热的气候,夏日深夜拉起仑塔郊外吹过的风对于塔鲁人来说可以算得上是有些凉意的了,
不少塔鲁的使者们赶忙扯紧了披风,而在骑士身边的藜芦昆也缩了缩身子。
年轻骑士扯下了自己的披风,一兜身披在了藜芦昆的身上。这是风翼骑士团的
披风,李萨斯的那件上面还绣着纵队长所有的金色花边。
“你也很美啊。”
骑士轻轻地说了一句。藜芦昆转过了头,双眸眨了一下,还未曾说话,远处的
马蹄声就传了过来,一匹快马!
“李萨斯!你回来了!”
“我的朋友黑斯庭,你来了!”
骑士和猎人终于再度见面了,在送藜芦昆回到了她帐篷之后,不再去理会其他
人各自的扎营休息,李萨斯将黑斯庭拉到了一边颇为高兴的向他讲述起了自己堪称奇异的
经历,而故事中反复出现的藜芦昆的名字还让猎人眉毛轻轻地抽动了一下。
“等一下,李萨斯,那个塔鲁女子是白虎族的?”
“是的,如果不是她…………..”
“你还不知道南方军团传回来的紧急战报吗?整个拉起仑塔都已经闹得沸沸扬
扬了,据说白虎族重新造反,利普上将的儿子都已经阵亡了!”
“什么,那白虎族?”
“南方军团兴十万之众,将白虎一族斩杀殆尽,卡捷利大人昨天还在宴会上和
我说过这个最新的密报呢。”
两个人忽然一下无语了,过了半晌,黑斯庭忽然开了口,“你说的那个女人现
在在哪里?”
骑士看着握着剑柄的猎人,沉默了一阵,终于说道“黑斯庭,我久违的朋友,
给我说说你这些日子过得怎样吧!”
那一夜李萨斯始终坐在黑斯庭的身边,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
直到第二天一大早,连亚气急败坏地跑到了骑士的面前,叫到。“大人,那个
女人不见了!还拿走了大人的狮纹剑!”
李萨斯向惶急的连亚点了点头,回过头来看着黑斯庭说道,“我的朋友,我们
还是启程回去吧!”
第二部《风季》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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