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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荣墟》 风翼篇 第三部 风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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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墟》
风翼篇 第三部 风暴
第一章 重逢第二章 天候第三章 倾国第四章 王者
第五章 眼神第六章 幸福第七章 骤冷第八章 风信
第九章 罪人第十章 忘生第十一章 后裔第十二章 忐忑
第十三章 皇帝万岁第十四章 戏子第十五章 不败第十六章 永生之石
第十七章 英雄第十八章 运筹第十九章 帷幄第二十章 妖魔
第二十一章 魔盒第二十二章 落幕第二十三章 王者之路第二十四章 蛰伏
第二十五章 羌笛第二十六章 浴火第二十七章 神暗第二十八章 军旗
第二十九章 乱象第三十章 霜寒第三十一章 梦醒第三十二章 皇帝归来
风翼篇 第三部 风暴 第一章 重逢
(更新时间:2004-5-14 11:14:00 本章字数:4630)
撒哈拉的开国之王贤王拿海德曾经说过,世上没有能够阻挡撒哈拉子民的河流
,也没有那样的山脉。
不过在向着东方远征的撒哈拉四杰之一的烈焰苍鹰部落看到了瓦卡胡鲁山脉的
最高峰,这座被当地迪蒙拉人称作汨罗的冰雪巅峰之时,也不得不承认这座山峰大概不能
算是人世间所有的。
那是地狱中的魔王伸出他那巨大的獠牙,在向着无尽的天宇狰狞地吼叫着。那
里有着雄鹰为之折翅,羚羊望而却步的炼狱之口。就象矗立在哈萨曼都真神的巨大雕像是
为了让撒哈拉子民顶礼膜拜的一样,这座汨罗峰是也是有着恶魔使徒之名的迪蒙拉人的圣
地,他们会在每年的年初在山脚下跪拜整日,祈求魔王汨罗全年的佑护。
“那些是迪蒙拉人的后裔吧!”有着黑色皮肤,身形像一头猎豹一般的卡农,
萨拉丁元帅的卫队长此刻正指着不远处的那些身穿黑色长袍,将自己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
实的妇人们惊讶地说道,“还以为那些邪教的信徒已经绝迹了呢!”
“他们只是没有以前那样的声势了,大多被赶到山的彼端去的迪蒙拉人或许已
经在那里找到了新的乐土,留在这里的只是少数的妇孺老弱了。”撒哈拉的首席元帅萨拉
丁看着那些无比虔诚地跪在那里的迪蒙拉人,心中也有了一些感慨,其实哈萨曼都广场上
那些虔诚跪拜的撒哈拉人和眼前的异族人也没什么两样,而且如果能用自己听得懂的语言
大声地念出他们正在祈祷的内容的话,大概也会和撒哈拉的有着惊人的相似吧。
萨拉丁遥遥望了一眼那巍峨的山峰,在云端隐约显现的峰顶正笼罩在黑雾和风
雪之中,狂暴的风肆虐而过,发出摄人魂魄的呜呜声,好像真的是魔王汨罗在向着天际咆
哮着他永世的愤怒。
“冥利木,我的儿子啊,在这么个鬼地方你过得还好吗?”被撒哈拉子民誉为
集半个王国的勇气和整个王国的智慧于一身的勇士此时不由得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挂念。
这就是768年的新年第一天王国首席元帅心中的思念。
半年来,撒哈拉已经动员了近二十万的兵力在与帝国接壤的西北部边境集结,
而剩下的十万人马还在从全国各地陆续开拔。银狐月拔从去年出现在哈萨曼都之后,凭借
着其父辈的威名,打败坦坦人的武功,以及运往王国的无数财宝和东方神秘国度摩解罗背
后的支持,无疑已经成功地左右了撒哈拉的新王,也挑动了更多的酋长重新燃起了效仿先
辈征服四方的野心,更何况在这短短半年之内,光是银狐部落就已经动员了将近十万人的
部队。
王国的首席元帅萨拉丁一则是因为上次远征的结果正在被越来越多的酋长们诟
病,二则也是因为自己的叔父亚亲亲王的建议,退到了后方主持全局。当然,宰相桑达姆
在新王选举大会上鼓动酋长们让萨拉丁接下老元帅然诺的职责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
撒哈拉究竟会走向何方?一路上心思重重的萨拉丁在看到了险峻的群山之后,
他的心情无疑变得更加忧郁了,三十万部队的粮食,武器的供给是远远超出撒哈拉的能力
的,摩解罗王国赠送的粮食给养确实解决了燃眉之急,但是长此以往又会如何?更何况帝
国尚在六十万的总兵力依旧是远远胜过撒哈拉联军的。
“请您不要如此愁眉不展,看到夫君你心情低落,我也会为之伤心的。”动人
的声音突然在元帅的耳边响起,原本是坦坦公主的雪莲此刻在萨拉丁不知不觉间策马靠了
过来,山谷中的风和着这美丽的声音一时间竟也变得悠扬绝卓,听起来也不再那么狰狞了
。
萨拉丁的另外两位妻子,都不擅长骑马,而体力也不胜远行,所以这次跟着这
位元帅远道北行的是这位年轻的雪莲,沦为摩解罗舞娘,又被转赠给萨拉丁的末代公主。
“一路上辛苦你了。”萨拉丁把眺望群山的目光收拢了回来,看了看身边的妻
子,有着冰山神莲之称的公主此刻正披着厚厚的银色狐裘,紧紧依靠在自己身侧,莹莹目
光之中充满了关爱,而她那高挺的鼻尖,和原本珠玉般的耳垂则已经全都是红红的了。
元帅不由得有些心疼和歉疚,始终在内心中提防着雪莲的萨拉丁常常有意无意
地回避着身边这名国破家亡的女子,但越是如此,萨拉丁又觉得越是亏欠着她。所以这次
原本准备独自远行的元帅,在看到了雪莲期盼的星眸之中的那份哀怨之后,也就立刻改变
了主意。
“很像家乡是吧?”萨拉丁不由得轻轻问了一句。
“嗯。”公主的目光远去,长长的睫毛有些微微地颤动,忽然她轻巧地从马背
后抽出一枝木笛。不同于撒哈拉乐师常用长约两寸的短笛,这枝笛子的长度已经接近了箭
的长度,只在末端有个眼,然后在另一头又有五个眼,公主从狐裘之下伸出双手,那灵巧
得可以将摩解罗圣鸟孔雀给演活的玉手现在也被冻得红红的了,“可否准我为夫君吹奏一
曲?”
雪莲的声音尤似凌绝之顶,婉转凄越,萨拉丁无言地点了点头。
长笛竖放,衔于嘴边,雪莲双手抱月,朱唇轻启,“呜”的一声,笛声透过山
颠飘扬而去,然后越走越高,渐至空灵时,声音便又稍挫,如此反复扬抑,便似江河之水
,一浪之后又起一浪,又如群山连绵,一峰之侧还出一峰,苍浪拍击,峻山激越,这般地
渐及至高之处,笛声忽又猛地一落,霎那间从原先苍凉激荡的悠远啸声变成了如泣如诉的
声声低语,和丝丝幽怨,好像带着诉不尽的亡国之愁,又有着讲不完的相思之苦。山风呼
和着这悠扬的笛声,一时间也令萨拉丁想起了撒哈拉的前途未卜,又想到了自己的儿子在
这种险山恶地,不由得连他的心中也变得凄楚起来。
群山叠叠,壮士切切,萨拉丁的眼中微红,泪未曾出,就早被风吹干去了。
“是我不好,徒惹您烦心了。”笛声骤止,雪莲轻轻地依在中年元帅的身边,
低低耳语着。
“这是坦坦的曲子吗?”
“只是心中偶得,无曲无调。”
萨拉丁看着这位公主,心中顿生无限怜意。
“那是坦坦人的长箫!汨罗神诅咒的坦坦人!”原本在山脚的迪蒙拉人呼喊着
围了上来,虽然来的人群中男子并不多,但他们个个都是神情凶恶,还有好几个已经拔出
了腰刀或者匕首,恶狠狠地盯着雪莲,竟似即刻就要扑将上来把眼前这个弱生生的女子生
吞活剥了一般。
“不要过来!我们是撒哈拉来的,不是坦坦人!”先前也听得如痴如醉的卫队
长顿时醒悟了过来,拔出了腰间的弯刀看着疯狂拥过来的迪蒙拉人,另外的十数名卫士也
不怠慢,纷纷拔出了身边的兵器。一时间,山坡之上刀光闪闪,双方都不敢擅动,又无法
罢手,竟成了个僵局。
“元帅,要不要杀出去!”卡农轻舔了一下嘴唇,身子弓起,蓄势待发,十足
像一只豹子,使得他面前的迪蒙拉人都往后退了一步,不过山脚下越来越多的迪蒙拉人开
始聚了过来,不管是妇孺老弱竟然纷纷拿着武器就围了过来。
“难怪他们被称为恶魔的使徒,真是有着狂热的爱恨啊。”萨拉丁不由得皱起
了眉头,卡农和身边的卫士虽说个个都是撒哈拉百里挑一的勇士,但是要保护着自己和身
边的雪莲,
从这一会儿围上来的好几百迪蒙拉人的中间一起突围出去也绝非易事啊。
“交出那个魔女!我们放你们这些撒哈拉人走!汨罗大王还没下旨惩罚你们,
所以尽管滚吧!再不走,我们一个都不会放过!”迪蒙拉人在人数越聚越多之后,勇气似
乎也提高了不少。
“萨拉丁,我的夫君,不必顾及于我,请速速离去吧!”猎猎风中,公主的声
音再次在萨拉丁的耳边轻轻响起,依旧与先前一般的悦耳悠扬。
“如果我连身边的人都不能保护,又怎么能算得上是撒哈拉的勇士呢!”萨拉
丁忽然大笑了起来,一把将公主从她的马上拉到了自己的怀中,轻轻的在雪莲洁白的额头
上吻了一下,“丧家之犬一样的恶魔使者们,此刻就算是魔王汨罗亲至,我也要让他血洒
于我的刀下!”
利刃出鞘,山风忽地猛起。
“撒哈拉人遭到袭击了吗!要是哪个撒哈拉人被伤到了,我一定让你们不得好
死!百倍奉还!”山峰上面突然之间传来了一个响亮的声音。隐约听来,不过是个二十来
岁地青年男子,但那言语之中的自信就好像眼前矗立的山仞一般,卓绝锋利,直冲九天。
“猎鹰来了!从汨罗峰上下来的神使来了!”迪蒙拉人一下子惊慌了起来,虽
然没有因此即散去,但是眼中却已全没了刚才的凶狠之意。
“这些人都是我的朋友,那女子是神的乐师,精通各种音乐,和坦坦人无关!
你们还不赶快回去跪拜汨罗神谢罪,小心他发怒!”年轻人的语气变得更加严厉,高高地
站在山坡之上俨然竟以神使自居。
迪蒙拉人慢慢解开了包围,但还是不肯即刻散去,有几个胆大还在犹自打量着
雪莲。
“滚!”年轻人又大喝了一声。
迪蒙拉人这才似乎死了心,哗的一下各自散了开去。
而这个身材颇高,膀阔腰圆,浑身披着各式皮毛,打着绑腿,背着弯弓,挎着
猎刀,持着投枪,既像猎人,又像战士的结实青年径直走到了萨拉丁的面前,弯下腰去,
左手搁在右肩之上,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父亲大人,久违了!”
年轻人不等萨拉丁答话,快速转过了身向着卡农一笑,“卡农叔叔,你也来了
”,然后又冲着认识或者不认识的每个护卫打着招呼,最后看着美丽的雪莲公主微笑了一
下,说道“你应该就是早已闻名于撒哈拉的雪莲公主吧?就连这荒山野林也在传着你的美
丽,不过只有亲眼看到才会觉得撒哈拉的文字实在是太过简陋了!”
公主也微微地报以一笑,同时也不放心地转过头去偷偷地打量了萨拉丁一眼。
随即便看到萨拉丁虽然向着这年轻人瞪着眼,不过他的那眼神之中却毫无怒意,有的只是
关切之情。
“冥利木,你还是这么爱胡闹!那么危险的山峰也上去,怎么还变成了迪蒙拉
人的神使,你这不是变成了恶魔了吗?”
“父亲大人,如今迪蒙拉人散居于山中各处,已经不对苍鹰部落构成任何威胁
,但是他们懂得奇怪的古老医术,孩儿只是想学习他们的技艺,所以也就没有纠正他们的
乱叫,并不是真地相信汨罗神。”冥利木一边解说着一边也偷偷打量着萨拉丁,看到父亲
认同的微点了一下头,更有了信心,开始侃侃而谈,“至于这山峰,既然迪蒙拉人可以越
过去,那么自然也不是人迹不至的地方,所以我想了解一下山那边的地形,万一将来撒哈
拉向西走到了大地的尽头,那么这东边就又能派上用场了。”
“胡说八道!”萨拉丁再次瞪了冥利木一眼,不过这一次,就连装出来的怒意
都显得相当的拙劣了。
雪莲公主发出了轻轻的一声嗤笑。
萨拉丁略略地低下了头,向着此时依偎在自己怀中的这位公主,也瞪了一眼,
“刚才差点就送命,现在还这么高兴!”
不过在他看到了雪莲也不知是不是装出来的一脸委屈,终于也忍不住笑了。
“带路吧!冥利木,我的儿子,还不把我们带到苍鹰的大帐里面,端上热热的
奶茶,送上酥酥的油饼,温暖一下你老父疲倦的身心!”
“好的!就请大家跟着我吧!”沙漠王国元帅之子开始在山林中疾速地飞驰了
起来,奔跑跳跃,灵动自如,虽然没有骑马,却十分的快捷,不由得让卡农咋舌,“当年
的那个小鬼现在居然这么厉害了!”
卫队长随后才注意到自己的元帅此刻就在身边,赶快向着萨拉丁行礼,表达了
自己对于刚才言语失礼的歉意。
“是啊,我也没想到这个小鬼已经长得这么大了。能够躲在这山中避开世事,
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啊!”萨拉丁再次看了看高耸的汨罗峰,又感慨了起来。
远处又传来了冥利木的声音,“请赶快啊!父亲大人!可能风暴就要来了!”
风翼篇 第三部 风暴 第二章 天候
(更新时间:2004-5-15 13:09:00 本章字数:4964)
768年新年第二天的深夜,已经传到了第七世皇帝的哈瓦那帝国的首都突如其来
的来一场大雪。原本醉意醺醺的市民们大概只是打着哈欠把早就预备好了的额外的一床被
子加在了身上,再翻了个身就又呼呼大睡起来了。
毕竟皇帝陛下和大贵族们大多早已离开了这个寒意逼人的地方而到温暖的龙泽
拉斯平原一带过冬去了。
这一年的冬天出人意料的寒冷,而此刻这个帝国灵魂都市中的一切,都似乎在
疾风暴雪的覆盖之下停止了活动。但是对于不少帝国重臣来说,混合着流言和臆测的骚动
却在私底下急速地攒动着。
对外自称七十三岁的宰相罗吉的真实年龄从三年前六十六岁的原帝国大臣档案
记录官过世之后大概就已没人能够准确判断了。不过无论这个一直需要两名仆人抬着天鹅
绒高脚椅进出的老翁到底高龄几何,在专门为拉起仑塔大贵族们行医的杜文德医生新年前
夜摇着头向着宰相的长子,今年五十六岁的托马斯将军伸出了三个指头之后,类似于当朝
宰相无论如何撑不过三天的流言在法鲁耶大圣堂的新年钟声敲响之前就已经传遍了整个首
都。
那么原本由宰相和已经退伍了的红日元帅介奈珥所保持着的均衡势力无疑立刻
就会被打破,而接下来又会如何呢?大多数的大臣们在拭目以待,而对于几位重臣来说,
他们此刻的意向无疑将会决定他们从此的荣衰。
或许这也是令众大臣艳羡地兼任了大半年的财务和军务大臣的法贡此刻依旧在
拉奇仑塔西城区达芳街七十七号的军务大臣办公室内迟迟未睡的原因。这位钟爱养马,以
纵情享乐为己任的大臣此时面前正摆放着一张巨大的名册表,这是可以和战神殿中帝国全
图相媲美的帝国大臣名册,如果说武将有了帝国全图就可以用兵自如,那么有了这个名册
,在帝国为官也会变得游刃有余。
以若干颜色来区分各大派系的人物名册表上最为夺目的自然是代表着介奈珥的
红色和宰相罗吉的蓝色,法贡看着名册上那半边蓝色有些出神,等到过了这几天,这些颜
色会变得怎么样呢?是就此消失呢,还是快速变成红的,或者是什么别的颜色呢?
这个问题一直在困扰着这位肩负着帝国两大要职的男人,不过对于向来依附红
日一派的法贡来说,这当然还不至于让他睡不着觉。而令法贡本人都觉得既有点无奈又有
点好笑的是,真正让自己睡不着觉的竟然是个升官的消息。
在前几日将红日介奈珥一家送出拉奇伦塔的时候,自己特意为老元帅准备的让
人从遥远的东方送来的安神香料和送给达达伦家风头正劲的两位公子们的骏马无疑是博得
了对方的好感的,而且一同随行的李萨斯还特意为了那匹让他爱不释手的巴拉隆克私底下
再次感谢了自己。看来将来红日西去之后,这位小公子至少是不会讨厌自己的。
但是卡捷利却在收下了自己的那份厚礼之后,不动声色地大谈特谈起了不久即
将上演的新剧目《伊利亚乐园》,这不由得让法贡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伊利亚乐园》是讲述远古时代神与人之间浩瀚战争的宏伟史诗。而在史诗的
结尾,由于半人半神的埃拉马赫在最后一刻倒向了人类,导致了神建立伊利亚乐园的计划
终告失败,而使一切重又归结于混乱。从此,人世之间灾祸,战乱不断,从而形成了今日
的世界。
卡捷利兴高采烈地拉着法贡喋喋不休地讲述着这些的时候,全然没有注意到这
位两务大臣早已写在了脸上的不耐烦,不过就在法贡好不容易等到了故事结尾的时候,枢
密大臣忽然将话锋一转,提到了宰相一旦撒手西去,这个空缺红日介奈珥有意推举法贡接
任的意思。
这个可能被提升的大消息就是法贡迟迟不能入睡的原因了。
略有些发福,但经常骑马,保养良好的法贡现在的身体还是非常好的,比起在
六十岁时就已经难以行走的老宰相,法贡相信自己一定可以活得更久,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
但是如今这个意外就这样突然地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一旦被提拔为宰相的话
,那么自己势必就不能再兼任财务和军务大臣的职位了,而以往所有的事务将要进行交接
也是必然的。但就是这个必然使得法贡原本红润的脸色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冬夜慢慢透出了
一种惨白的色泽。
今年早已经是数十年来帝国财政最为紧张的一年了。
去年年初西伯尼在几乎失守之后,光是在重建城墙,补充粮食,和填备武器各
项上面的费用就耗完了军务库原有的库存。
原本因为听说了塔鲁人原意投降而送了一口气的法贡,万万没有料到顷刻间变
乱又会重起,南方军团的利普上将在痛失爱子之后大开杀戒,使得在年底的最后一份报告
上,白虎,银象,飞蝗三个部落不论,还多出了万余颗塔鲁的首级。而被派去视察军官的
回报只有四个字,血流成河。如今南方的局势已经不是光用混乱就可以来形容的了,于是
原本准备开赴东南支援西伯尼的西方军团不得不停止行进,在帝国西南驻扎以防有变。
而北方军团在最新的战报之中又提到了一个令人不安的消息,蛮族忽山人居然
已经推举出了个领袖,据说,这个叫做斑隆纳.巴山八的人非常了得,一出手就让寒吉里和
通古斯的告急文书飞成雪片一般。
至于法贡最为担心的西伯尼一侧,关于撒哈拉持续增兵,蓄势待发,阿流斯请
求给养,北风骑士团需要药品等等的坏消息更是频频传来。
除了这些之外,计算完自己亏空后的法贡还有最为头痛的一项空缺,那就是他
多年来挪用的花费,那个数目是让他自己都大吃一惊的,五百六十万第纳尔,这大概是自
己领地一百多年的收入才能还清的数目。
“如果首都能被盗贼洗劫一次就好了。”思绪早已游离于大臣名册之外的法贡
不由得自言自语了一句,而那凶狠沙哑的声音从口中奔出来的时候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叹了一口气,艰难地从座椅上站了起来,使劲地揉了揉太阳穴,感慨到这恼人的事竟能
让自己变得胡言乱语起来。
法贡清晰地记得,在新年那天几位大臣携带子女去皇宫拜见皇帝陛下,祝贺新
年的时候,自己竟然在农务大臣索尔低声向他的掌上明珠苏菲亚介绍宫内珍藏价值百万的
壁画时盘算起了派遣小偷偷出这些壁画的念头。
胡思乱想着的大臣不知怎地忽然就想起了许多年前星之元帅的下场,不由得猛
打了一个寒颤,看看窗外的雪又已经片片飞落了下来,整个首都顿时变得一边霜白。
外面的景色在落雪时分倒是变得好看了起来,原本破旧的街道也似乎披上了一
层新衣。感觉到寒意的法贡在叫了几声仆人来给壁炉添柴得不到回应之后,拉过了大皮袄
径直走出了军务大臣的办公所在。
“去麦琪宫旁边的海恩街。”大臣对车夫吩咐了一句之后就不再发一言,静静
地坐在马车之内。此刻心绪烦乱的法贡能想到的就是找个僻静的酒馆悄悄地喝上一杯了。
当马车在遍布酒馆的海恩街停下的时候,换上了便装的法贡嘱咐了车夫在街口
等他之后,就开始慢慢在雪地上踱着步,随意打量着身边不起眼的小酒馆,这里是他这样
的人平日里绝不会来的地方,不过比起大多主人避寒而去的贵族门第,这个地方,在这新
年期间的夜晚倒是显得格外热闹,无处可去的市民们但凡是有几个闲钱的,大概都愿意到
这里来买上一醉,因为这里既有廉价的啤酒,又有风骚的舞娘,要是长的不差,只要愿意
出几个钱就很可以快活一晚了。
不过此刻想要避人耳目的法贡刻意地避开了热闹的大街,在街边的小巷子里乱
转了起来,试图在这里找一家生意冷清的小酒馆,反正对于他来说,这条街上卖的酒就是
再好,也无论如何不会让自己满意的。
“你们是什么人?”
就当法贡正在为是否已经第二次经过面前的这条小街而感到迷惑的时候,从另
一条岔道上传来的说话声惊动了他。不过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声音听来有些熟悉的话,可能
财务大臣也不会愿意走过去。
那应该是拉法鲁爵士家的那个冒失小子的声音,本来那个普通贵族子弟的声音
也不会在法贡脑中留下什么印象,不过在前不久农务大臣招待达达伦家公子李萨斯的宴会
上,喝醉了酒和李萨斯大吵了一番的伯尼尔的声音现在也就变得容易辨认了。
“那个不识好歹的小子怎么会在这里?”悄悄转过街道的法贡躲在阴影里偷偷
地张望过去,他马上就看到了伯尼尔搂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正被三个男人包围着,三个
披着宽大披风,把帽子压得低低的男人。
“身为贵族子弟却跑到这种地方来寻欢作乐,未免也有辱门风吧?”为首的一
个高个男子并没有回答伯尼尔的问话,只是冷冷地嘲弄着此时略显尴尬的军官伯尼尔。贵
族子弟要是被人知道了和上流小姐,或者有钱的贵妇之间来往的话,只会令人羡慕,不过
要是跑到这种烟花之地而被人撞到的话就是一种耻辱了。
“不要和他废话了,等了这么久才有这么个机会,该是和他算账的时候了!”
站在伯尼尔身后的一个稍矮一些,但是壮实很多的男人说话了,他和高个的男人手中都拿
着硕大的棒子,他们开始慢慢靠拢了过去。
而顿时明白了事情不妙的伯尼尔立即甩开了刚才还揽在怀中的女子,伸手就拔
出了身上的佩剑,没有穿戴盔甲的伯尼尔还是携带了骑士的佩剑,也算是自己在战场上出
生入死过的见证,这个向来善于把握逃命时机的贵族子弟自然已经看出了来者不善,不过
对方到底是为了打自己一顿,还是为了要自己的命,他到现在还没能看出,所以只能做好
最坏的打算了
迎头的一棍猛地就砸了下来,伯尼尔灵巧的一闪,脑后急速的风声又立刻响起
,壮实男子的大棒也砸了过来,“嘡”的一声响,浓浓夜色中闪起了几点火星,伯尼尔觉
得长剑几乎脱手,不由吃惊于对手好大的劲道。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一直站在另一边不动的男子说话了,声音异常冷峻
,而他的手中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多了一把匕首,并且已经架在了那个妓女的脖子之上,
用来让那个早已吓得花容失声的女子不至于大喊大叫起来。
“不可能!李萨斯不会派人来对付我的,他知道我那时喝醉了,我没有看不起
他喜欢的那个塔鲁娘们,不是,那个塔鲁公主。”伯尼尔似乎有了一点慌乱,想要放下剑
解释,又没有胆量,而脸上神色一时间也变得狼狈不堪。
“我们不是来听他解释的,快点!”拿着匕首的男子没有再理会伯尼尔,只是
催促着同伴。
棍子再次呼啸起来,两名男子一前一后地夹击着伯尼尔。
就连躲在一旁,不懂搏斗之术的法贡也能看出伯尼尔明显是顶不住的,不过在
听到事情的缘由竟然关系到了达达伦家公子之后,大臣也就打定了不出声的主意在一旁观
望着。
不过比起在西伯尼抛下同伴独自求生的那个时候,此刻的伯尼尔无疑是英勇了
许多,顽强善战甚至胜过带领着部下殴打黑斯庭和庞贝隆的那次。
长剑被舞地密不透风,虽然伯尼尔还是处在劣势,但是那两个夹击他的男子片
刻之间却也奈何不了他。
拿着匕首的男子轻轻啧了一声,突然反转了匕首敲在了妓女的额头上,顿时把
那女子给打晕了过去,然后他伸手在背后的披风里面摸索了一下,竟然从中抽出了一付短
弓。
只见他拉了一个弓步,怀抱如月,稍一瞄准,左手一紧,右手一崩,一枝短箭
好像从天际划过的一道流星一般直奔伯尼尔而去。
等到法贡意识过来的时候,再望过去,风翼骑士团的军官伯尼尔此时已经悄无
声息地倒在了雪地上,一枝短箭直没入他的胸口,这位马上就能领到帝国少将军衔的男人
立时就死了。
“怎么,我们不是说好这只是……..”结实的男子也一下愣在了那里,颇为疑
惑的向着那个射箭的男子询问到。
“没有时间再耽搁了,我们走!”射箭的男子熟练地背上了短弓,跑到了伯尼
尔的尸体旁边和另外两个同伴嘀咕了几句,然后他们抬起了尸体快速地离开了这里。
像是看戏般的情景结束了好一阵之后,法贡才重重地喘了一口粗气。
“达达伦家的小子也真是个厉害角色啊!”财务大臣暗自咕哝了一句,忽然又
意识到了一旦自己的亏空让红日知道的话,说不定某个夜晚的街头上倒在地下的那个人就
会是自己了也不一定。
“一定要想个办法啊!”大臣此刻再没了喝酒的心情,快步向街口走去。雪已
经停了,大街上变得出奇地阴冷。法贡抬起头看了看天,黑蒙蒙的看不见月亮,明天应该
还会继续下雪。
“明天也不会有好太阳了。”法贡又咕哝了一句,慌慌张张地离开了海恩街。
风翼篇 第三部 风暴 第三章 倾国
(更新时间:2004-5-16 13:21:00 本章字数:4864)
768年的1月3号。
这一天的清晨,帝国首都拉起仑塔的居民们迎来的正如财务大臣法贡所预料的
那样又是个湿冷的阴天。连日的严寒,再加上昨晚的一场急雪,使得清扫街头的杂役们几
乎一直就在忙着收拾冻毙在大街小巷之内的流浪者的尸体。而这些尸体甚至都不需要被登
记在案,就被直接从北边的城门拉到了荒地,抛入到那些早早就已挖好的大坑中去了。
相比之下,在龙泽拉斯奥科恩城外的大平原上的暖暖冬日之下的人们就会有一
种身处天堂的感觉了。这里的贵族和乡绅们大多都和达达伦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在
这城外召开的长达十来天的宴会也就是为了庆祝这草原的领主,达达伦家现在的当家人,
红日介奈珥的归来。
“为红日元帅干杯!”
“也为我们的红袍将军干杯!”有着浓重的南方口音的贵族们在这十多天来肚
中酒精不断地发酵之中,已经习惯了叨念着这样的话语来彼此打招呼了,毕竟草原上不断
吹来的温馨和风和数千厨子不停端出的美酒佳肴令这样的冬天实在是没什么地方可挑剔了
。
“李萨斯,你简直成了帝国军人的新神话呢!”和年轻的骑士并马而行的是一
位令任何男人都会侧目的女子。如果说此刻身着金边银甲,手牵黑色骏马的李萨斯自身原
有的风采和那些被众人们加在了他的身上的光环使得这位年轻的风翼骑士团十纵队长一时
间成为了龙泽拉斯平原上最为夺目的男子,那么现在此地最为引人注目的女子就非他身边
的苏菲亚.贝斯莫属了。
和煦冬日下农务大臣的千金,一身轻快简洁的中性化猎装,配上抢目的红狐手
套和身后不输给骑士黑马的白色马驹,不由得令不少当地的贵族们都在暗自点着头,以赞
叹的语气同意着这一对金童玉女的般配。
而此刻,年轻骑士的心却是沉浸在无尽的回忆之中,从尼伯龙根的撤退,到西
伯尼的死守,再到南行塔鲁的身陷敌营,自己几乎可以说是没有取得过什么胜利,甚至连
对一个异族女子的诺言都无法兑现,但是自己却为此而得到了荣誉和名声,被披上了英雄
的光环。
似乎因为大哥列菲尔是在和爷爷闹僵之后才去北方骑士团的缘故,虽然列菲尔
已经是帝国堂堂的上将,十二骑士团的团长之一,但是至今还是没有人敢在介奈珥爷爷的
面前来称赞这位出色的大哥。而相反自己在丢失了银色狮纹剑之后,回到家中的时候,爷
爷居然把他一生行军打仗指挥千军万马时所用的那把狮纹剑给了自己。
“我的孙子,达达伦家必将以你为荣!”老头说这句话其实有些莫名其妙,李
萨斯此刻不过是风翼骑士团的一名低阶纵队长而已,军衔上也不过是刚刚被提升的帝国少
将,而就战绩上来说就更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了。
不过介奈珥并没有多做解释,只是把自己的佩剑递到了孙子的手中,那干廋的
双手用足了劲,牢牢地抓着李萨斯好一阵子才放开。
对于老人家的这种行为,那些在帝国官员名册中用红色标示的大臣们理解为红
日元帅已经选定了这个家族的继承人。既然长孙世袭了爵位,又喜欢在边疆打仗吃苦,那
么就由次孙来打理家族剩下荣誉和名声好了,哪怕只是在一个在蛮荒的边境杀死一个蛮子
,带回一个蛮子女人而已。
军务大臣法贡甚至为此特意压住了南方军团的急报,而让李萨斯成功击败塔鲁
叛军,杀死塔鲁第一勇士,带回求降塔鲁使者的消息先行散布于整个首都之中,而且还特
意将那段红袍闯敌阵的细节添加在了战报公文上,竟使之长度变成了普通的两倍。
于是在军务大臣的成功运作之下,皇帝陛下亲自赐予了李萨斯一席红色的战袍
,还特别加封了个红袍将军的头衔。而法贡特意又送了一匹黑色骏马。那是一匹高出平常
战马一头的神骏,年轻的骑士一见到这匹以黑炎龙神巴拉隆克命名的好马就顿时爱不释手
,特意向着那位自己在平日少有来往的老大臣连连致谢。
黑色的骏马,猎猎的红袍,双手银剑的英武将军,一时间这就成了帝国卖的最
好的油画了。
而自从半年前在皇宫大殿之内聆听圣旨的时候起,每当听到贵族们,市民们或
是士兵们在远处大喊着,看!那就是红袍将军的时刻,李萨斯的心中就是一颤。
“我很高兴,最后赢的是你。”这句藜芦昆在离开萨伯林科时留下的话语就会
在自己的心头重重地敲上这么一下。而每次在自己深夜梦魇醒来的时候,浓密的森林,人
迹罕至的沼泽和一个哀怨女子的眼神也从此被混在了一起,也唯有紧紧地抓住手边的银色
宝剑才能稍稍放下心来,但是此刻拿着自己佩剑的那个女子又在做着什么呢?
“你的脸色不好啊,要是弋丝黛来了,你大概就不用这么辛苦地来冷落别人了
。”看到默默不语的李萨斯,苏菲亚又问上了这么一句。
而李萨斯自然也察觉到了这位大小姐言语中透出的不快。在帝国倾慕她的男子
的人数说不定可以超过自己纵队所辖骑士的数量,而据说在西边大海之上的一个岛国国王
在一次偶然来到首都一见苏菲亚之下,倾慕不已,请了画匠专门作画一幅带了回去,结果
被另一个岛国国王见到后居然醋意大发,发兵来抢,最后大家打得两败俱伤,都被海上较
大的岛国罗蒙德王国给吞并了。
“是在下失礼了,怠慢了倾国小姐。”李萨斯回过头来,抱歉的向着苏菲亚报
以一笑,不过也乘机拿苏菲亚在那个传言之后多出来的外号开了个玩笑。
“红袍将军,您还会取笑别人呢!”苏菲亚脸上常有的那一抹淡淡红晕此时又
出现了。这也是帝国贵族青年们公认的能够一下子俘获男人心的第一致命武器。虽然就苏
菲亚来说这无意的红晕只是她妩媚一笑的前奏,并不带有什么特别的用意或居心,但是帝
国诗人海纳辛格那句少女轻轻浅笑总是远胜过即使是最高贵的妇人对镜端详半天之后得出
的姿容无疑是致命武器说法的最好佐证。
“这次我是诚心的赞美您呢,因为您的美貌能让日月都为之失去光彩啊。”李
萨斯重新说了这么一句,脸上的神情也突然显得无比地认真,而此刻略微变得有些阴霾的
天色似乎也成了这句话最好的帮衬。
“家父和我能有幸被邀请一起到这里来避寒才是我们的荣幸呢,奥科恩可真是
个很美的地方,哪是拉起仑塔可以相比的呀。”苏菲亚又浅浅地笑了一下,火红色的狐皮
手套给人以跳动了一下的感觉般地轻掩起了那微启的丰润红唇,“李萨斯,你有这么好的
马,要不要和我的比一下?”
李萨斯笑了起来,“神话中的黑龙巴拉隆克和白龙法纳拉苏本就是难分高下的
,不过要是贝斯小姐高兴的话,那么在这草原上和佳人并肩疾驰一番又有何不可。”
两位骑手于是各自上了马,不需扬鞭,只是轻轻一提缰绳,双腿在肚间一夹,
善解人意的骏马便立刻展开了四蹄,飞扬而去。
马蹄踏出的尘土在两者的身后划出了两道直线,就像是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之上
飞腾的两条矫龙。
沿途见到的人们无不发出惊呼,李萨斯在飞驰之中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只
能隐约听到红袍将军那几个字。
那是羡慕和崇拜的声音吧?和自己在出发之前拜见父亲时,佝偻在病床上的父
亲所叨念着这个称呼时的感觉真是完全不同啊。
孔方斯.达达伦曾经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对于李萨斯来说几乎是在记忆中都不可
能找到的了。在自己出生之后不久,父亲就从马上摔下伤了脊椎,母亲也同时死于病中。
而从李萨斯懂事的那一天起,父亲是一个每天昏睡多过清醒的人的印象就再也没有改变过
。
不过即使是他醒着,大概也只不过是在打量着天花板上那亘古不换的花纹而已
了。
“列菲尔已经成了上将了,现在是北风骑士团的团长,我也刚成了帝国的少将
。”李萨斯知道这个向来不说什么话的父亲其实是愿意听自己在一边讲述这些事情的,因
为虽然他几乎不开口,却总是认真地在听着。
“大哥说,他想做一名无愧于武神之名的将军,带领着出生入死的同伴们驰骋
于帝国的四方。”李萨斯说这话的时候神色中透着向往,比起那狂烈的北风一般的大哥,
李萨斯内心常常有着一种敬畏和崇拜的感动,在高索夫向自己告别赶往前线的时候,李萨
斯的心中甚至还有过请求一同赶赴西伯尼的冲动。
那才是武人的本色,那才是骑士的做为!
“列菲尔这个混蛋!…这个傻瓜!”几乎不说话的父亲此时忽然怒骂了起来,
脸色涨得血红,粗粗的青色经脉在脖子那里凸了出来,和通红的脖子混杂在一起,再加上
他似乎想要爬起来,但是又做不到,骇人的拼命扭动挣扎的样子一下子就把李萨斯给惊呆
了。
“请不要这样,父亲大人!”骑士慌张的想要去抓住父亲,但是那使劲挣扎的
样子和骨头与骨头之间因为久不挪动而发出的咯咯的抗议声使得李萨斯又不敢用力,一时
间手足无措几乎可以同时被用来形容这一父一子共同的处境了。
直到弋丝黛和仆人们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李萨斯才算被解救了,“快,老爷
又发病了!拿药!拿药!”
见惯不怪的仆人们倒是镇定了许多,两名男仆熟练地架住了孔方斯,而另一个
拿着说不出名目的混合药剂一半哄骗,一半强灌地倒进了这位帝国侯爵,一级上将,望族
达达伦世家的老爷,孔方斯的嘴里。
而李萨斯知道他和父亲在767年的最后一次谈话也就只好这么结束了。
“李萨斯,你的马真是好马!法贡偏心,给我的这匹没你的好!”立马于草原
上又沉溺于往事之中的骑士的思绪总算被身后倾国小姐的嗔叫给拉了回来。
“法贡是担心你还不能驾驭大马,所以给了你一匹马驹,但是你坐下的这匹白
马在帝国大概也再难找到第二匹了。”李萨斯回过了头,耐心地向着这位大小姐解释了起
来,倒不是李萨斯愿意为法贡开脱,而是自己也惊讶于新坐骑奔驰起来竟如御风而行的骑
士此刻对财务大臣也确实多了不少的好感。
不过当李萨斯转过头来的时候,还是为了眼前这个女子的美丽而小小地吃了一
惊。
有人说那引得两个岛国兵戎相见的苏菲亚的画像其实是更胜过她本人的,因为
画匠的妙手丹心再加上人们透过画中美人所钩起的无限遐思使得这位倾城女子又添了几分
姿色。这样的说法自然不是没有道理,见过苏菲亚多次的李萨斯其实就不太相信那个关于
倾国的故事,苏菲亚的美貌虽说是无可非议,但是要真做到令两国为了幅画像而刀兵相见
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过此刻当骑士转回头来,见到冬日暖阳透云而出,好像一道圣光一样直散在
后面女骑手的身上的时候,看到那娇嗔的神色,略松的云鬓,和疾驰带来的略带红润的姣
好面庞上的那一滴晶莹汗珠的凝碧流翠,似落非落,骑士的脑中不由得生成了另一幅景象
,那是一泊静静的湖水,一个乌发的女子凝立其中,无波无澜,突然间,她鼻尖上挂着的
一滴汗珠啪地一下落入了水中,点起了层层涟漪,紧跟着,投枪劲出,水花翻飞,女子抬
头一笑,星眸闪闪动人。
“你好像老是发呆呢,真不知道这样的将军是怎么带兵的。”苏菲亚也轻轻笑
了起来,李萨斯的眼神和巴克图的,还有很多别的年轻贵族的是她早已见多了的,虽然她
自以为解读出的内容其实似是而非,不过看到在帝国贵族平民之中传说的红袍将军也倾慕
于自己,少女的心中此时也颇为得意。
于是李萨斯眼前那带着红晕的笑容和湖面上爽朗的笑容混合在了一起,再难去
细细分辨了。
“我想大家可能会挂记我们,我们还是回去吧?”骑士说着调转了马头,立刻
看到了后面疾驰而来的一骑。
有着一头银发的修长男子,圣痕骑士团长奎马斯的独子,巴克图已经出现在了
两人的面前,“你…你们跑得好远。”
巴克图在停住了战马之后,向李萨斯行了一礼道,“将军,在下非常钦佩您的
勇气,这次还能够得到介奈珥大人和您的邀请,也是家父和在下的荣幸!”
“您客气了。”李萨斯也赶忙还了礼,对于这位被不少大臣看好为新一代年轻
贵族中的佼佼者,未来帝国大将的最佳人选,并且在传闻中一向为人正直的巴克图,李萨
斯也是相当有礼的。不过并不知道巴克图是苏菲亚追求者的骑士也没有意识到其实巴克图
此刻真正关心的并不是自己。
“那就让我们再纵马而回吧?”
年轻骑士的这一提议立刻得到苏菲亚的拥护。
黑白两匹骏马瞬时急驰而去,只留下了无奈摇头叹气的巴克图奋力挥鞭,再一
次明知徒劳地试图跟上。
风翼篇 第三部 风暴 第四章 王者
(更新时间:2004-5-17 10:09:00 本章字数:4579)
768年的新年第三天,
无论是帝国首都拉起仑塔的严寒,还是龙泽拉斯草原上的欢闹,对于阿流斯的
记忆来说都是久违的了,不过他曾经熟悉的并以为会终身相伴的那种北陆重镇通古斯的刺
骨寒冷和流血岁月在这一刻也变成了记忆。
虽然是在冬天,但是这里干燥的气候还是让他的觉得鼻子有点热热地涨得难受
。这就是沃马斯草原上的冬天吗?真是个比起北方还不如的鬼地方。将军拔出了长剑狠狠
地抽打着面前枯黄萎败的野草,“居然连这些草都还没死干净!”
这位被帝国人视作寒冰的男子现在却好像一个沉不住气的毛头小伙子,任意地
让自己的情绪不受控制地流走着。
当然能够看到这位被敬畏的忽山人称作英里可斯,冰山雪神的大将现在如此焦
躁的就只有他的副官萨尔克了。他是阿流斯最为信任的部下,甚至可以说是在北方生死相
随的朋友。
“将军,卫士们都被我留在五里之外了。”十多年前离开塔鲁来投奔阿流斯的
萨尔克自然知道,这位冰锋将军在半年之前得知母亲所属的银象部落尽遭屠戮后虽然对此
一直一言未发,但是他的内心大概就从此开始在日日滴血了吧?
而阿流斯不就是塔鲁语中魔界之火的意思吗?
“我们等的人真地会来吗?”在看到主将没有搭理自己,只是稍一点头,又在
用长剑挥砍着眼前的稗草,萨尔克的话语与其说是询问,还不如说是不放心地试探了一下
,“而且您这么做,岂不是会……….会背上可怕的罪名吗?毕竟您的父亲,凯泽将军的名
誉,以及………”
“萨尔克,你也知道我的父亲吧?”阿流斯停住了长剑,转过头来,斜眼看着
萨尔克,眼睛中露出的神色似乎有着几分苦笑,又有几分凄凉。
“是的,将军,我知道凯泽将军对您不好,但是…..”
“家父是个喜欢美酒和女人的人,当年在南方军团效力的时候,到底是靠抢还
是花钱把家母从萨伯林科带回了帝国首都,我想大概除了逝去的父母外,已经无人知道了
,不过我的母亲虽然恨透了凯泽一族的每一个人,但是她却从来没有恨过家父。”全副甲
胄的阿流斯找了一块平整的草地坐了下来,似乎将自己和别人约好在此处碰头,以及刚才
的烦躁全都遗忘了,开始认真地讲起了自己的身世。
“我一直很奇怪家母的举动,不过内心也常认为家父虽然是个混蛋,不过从画
像上来看到真是个美男子,所以家母或许真的很爱他也不一定。”
“是的,一定是这样的。”副官马上应和着阿流斯,然后才意识到将军最讨厌
的就是部下不假思索的随意附和,赶忙闭上了嘴,打量着阿流斯的神色。
“母亲确实至死都是深爱着父亲的”出乎萨尔克意料的是,阿流斯此刻的眼神
一片茫然,居然没有驳斥自己,反而点了点头,“不过家母在她弥留之际还告诉我,其实
家父也是非常爱她的,但是凯泽一族的长辈们都在诅咒着他们的爱情,而我的兄长,如今
继承着凯泽家爵位和一切的那个男人,以及他的母亲为了阻止家父把财产留给我这个身体
里流淌着塔鲁血的儿子,几乎天天都在为此折磨着家父,而家父则因为打仗时受伤的缘故
其实已经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了。”
“那传闻中凯泽将军贪杯……?”
“那是家父故意如此的,如果不是那么胡闹的话,可能他一旦死去,我们母子
想要活着离开凯泽家的大门都是不可能的了。”
“您的意思是说令尊为了让将军的母亲不至太遭妒嫉,故意…..故意……”后
面的话身为副官的萨尔克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了,但是此刻萨尔克才知道大概真正符合这
位外表冷漠,待人冷淡的将军的内心的还是塔鲁语中阿流斯的解释。
“是的,家父的正室妻子是门第更加高贵的当今宰相之女,随便胡闹最多只会
落下一个不求上进的恶名,但要真想和家母恩爱度日,那就可能会招来灭顶之灾。所以为
了守护他所爱的,名誉也罢,生命也罢,他的一切都算不了什么了。”
“将军,无论您如何选择,属下都会誓死相随的!”
“萨尔克,我一直是相信你的。”阿流斯忽然长身站了起来,“只是撒哈拉人
难道要失约了吗?”
“你放心,阿流斯,撒哈拉人和塔鲁人都是信守诺言的勇士。不讲信用的只有
帝国人!”不远处的一片草地忽然耸动了起来,一名高个的撒哈拉男子简直可以说是从地
底下爬了出来,“阿流斯,见到你,这位北陆闻名的勇将是我的荣幸,而你愿意带领塔鲁
人推翻帝国也是我们撒哈拉的荣幸!”
“你是银狐的人?”
“是的!我是银狐手下的双枪巴云斐!”男子爽快地笑着,拍了拍背后的一对
铁枪,以此来证明自己的身份。
“原来是银狐手下的四杰之一。”阿流斯点了点头,脸色却依旧是冰冷如水的
,“那么巴云斐大人的迟迟不肯现身,难道是对我的不放心吗?”
“阿流斯将军向来足智多谋,听说在北边和忽山人打仗的时,有一次忽山人全
力攻打寒吉里,你虽然得到了消息,准备偷袭忽山人的后方,却为了不惊动敌人,硬是没
有把这个消息告诉北风骑士团的英格鲁将军,让他苦苦支撑了两周,几乎丢失城池。不过
这样也使得忽山人以为你真的毫不知情,所以未加防备,给了你一举重创忽山人的非凡武
勋,就这份忍耐功夫,叫我们怎能轻易放心呢。”高大的巴云斐声音嘹亮,气势豪迈。不
过他的这番话一说出来,倒也让阿流斯在心中暗暗吃了一惊。
没想到这个自己费了好大功夫才打听出来的,银狐月拔之师,同时也是银狐大
军实际上的副指挥官的巴云斐也能把自己的过去打听地如此清楚。
“那么你要什么?”
“西伯尼!”
“如此坚城,你们撒哈拉人指望着不费一兵一卒就可以拿到手吗?”
“拿下西伯尼,我们撒哈拉大军还要面对东方军团的十万之众,更何况十天之
内能够赶往这里的帝国骑士团大约还有四个,再加上各种地方常备部队,我们还只能说略
有胜算,所以得不到西伯尼,我们是决不会进兵的。”背着双枪的巴云斐此时谈笑风生,
纵横开阖,说话间好像西伯尼已经变成了是撒哈拉的一般了。
“你们数十万的大军驻扎在尼伯龙根一带,每日消耗粮饷物资无数,我们如果
退守西伯尼的话,旷日持久,大概你们就只能不战自退了,到时候帝国大军追击,你以为
你们能有多过一半的人活着回去吗?”阿流斯的语气则仍是冷如冰霜一般,似乎将面前飞
扬的撒哈拉汉子和他背后犀利的双枪视若无物。
“旷日持久的话,大概冰峰骑士团也就会风流云散了,你和手下不少的塔鲁士
兵大概生死难卜,而剩下的部队也会暂时交由列菲尔上将全权统领,至于怎样追击我们,
阿流斯中将,我看您是不必操心了。”
“你!”阿流斯还没有开口,站在一边的萨尔克已经按耐不住了,北风骑士团
的团长列菲尔被加封为上将的消息曾令萨尔克大为光火,自己的将军征战这么多年,战功
赫赫却始终只是一个中将,但是达达伦家的人居然轻轻松松就成了上将,虽然阿流斯自己
对此没有多啃一声,但是萨尔克却觉得实在是太不公平了,所以这一刻当巴云斐故意提到
这件事情的时候,这位副官再也忍不住地叫了起来。
“达达伦家从哈瓦那开国以来,数代功勋,满门英烈,所以现在是帝国回报他
们的时候了,这到没有什么。”阿流斯破天荒地微笑了一下,看着巴云斐,“银狐手下的
将军如果个个都能象你这样拿舌头当枪使的话,那么我想帝国人欠塔鲁的,这次也可以一
次还清了。我可以把西伯尼给你们,甚至更多,不过也要烦你告诉银狐,我也想要他的一
句话。”
“可以。”巴云斐好像根本没有听到阿流斯的讥讽,若无其事地回答道。
“撒哈拉将要怎么对待塔鲁人呢?”
“愿为兄弟!我在这里说的,就是月拔大人的话”
“好!”阿流斯点了点头,“这里的事成之后,我将亲自赶往塔鲁。组织大军
直驱拉奇仑塔!另外再告诉银狐,北方忽山人的新头子叫做斑隆纳,我和他交过手,此人
颇有野心,又擅长打仗,你们要是能说动他一起出兵的话,那么大事可成!”
“好!阿流斯将军不愧是有着英里可斯雪神之名啊,月拔大人也早有此意!”
巴云斐又大笑了起来,“不过将军虽有塔鲁血统,但是对于塔鲁其实并不熟悉,又怎么能
够煽动起塔鲁的八十万之众呢?”
“塔鲁白虎族中有个女子冒死传了消息给我,以死担保说她有办法说服塔鲁众
部落尊我为首。其实,就凭今日塔鲁对帝国的仇恨,任谁振臂一呼,都会应者云集的。
“一个女人?”巴云斐的神色中先是有些怀疑,不过他很快就想到了同为银狐
四杰的炎真.箩文捷,于是他也没再说什么。又跳回了坑中,“我从地道离开,各位就请回
吧!不久之后我们会再派人来相助将军的!”
“嗯!”阿流斯看着消失了的巴云斐,神色微微流转,沉默了一阵,才看着自
己的副官,“你觉得我们会成功吗?”
“列菲尔,明德拉都不是将军您的对手,整个帝国能够领军守城的不少,但是
打仗没人可以和将军相比!”
“是吗?”阿流斯的脸上还是没有任何的笑容,不过眼神中却多了一份坚定,
“如果塔鲁众人都能这么想的话,那么就算天地日月皆与我作对又有何惧!”
“去把部下们召集起来,我们也先回去吧。”
“是的,将军。”副官翻身上了马,向远处跑去,矫健的身影很快就消失了。
阿流斯看了看手中的长剑又猛力砍着面前的稗草,剑和地面撞击发出了实实的
碰撞声,阿流斯忽然轻轻地笑了一下。
这声音意味着这里的土地下面应该没有地道之类的东西了。
“撒哈拉人不见得会相信我,但是就如那个巴云斐说的,其实我们都没有什么
可选择的了。”
原本以打猎之名出来的队伍集合起来了,这几十名都是阿流斯的老部下,是对
于阿流斯来说可以信赖的人。他们虽然不明白将军突如其来的打猎举动和把刚才把他们散
布在四周的目的,不过既然是作为阿流斯的部下,信奉的就是能够准确执行将军的任何命
令。自然这向来也是以为帝国效忠为前提的。
阿流斯看着面前这些部下近乎看着自己的眼光。心里在想着,这些自己从冰天
雪地带来的猛士们,如果让他们毫无胜算地去冲锋撒哈拉的大阵的话,大概七成以上的部
下是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的,那么冲锋的目标如果是帝国的大营呢?
阿流斯,冰与火融于一身的将军,忽山人视为魔神的英里可斯,塔鲁人心目中
最为自豪的勇士,他忽然觉得自己其实全无把握,大概只有身边的副官萨尔克才是此刻唯
一可以信赖的人了,但是自己一直以来所得到的胜利靠的却是远远不止这些的。
为了守护所爱的,无论名誉还是性命都不重要了!阿流斯默默地念着。自己第
一次听到这句话是从一个高个女子口中说出的,当时她的面容憔悴,身体虚弱,她说她是
徒步从拉奇仑塔走到沃马斯草原的,而她随后就问了阿流斯一句话,你是不是塔鲁人?
就在阿流斯问清这个名叫藜芦昆的女子的来意之后,目无表情地思考着她刚才
的问题的时候,那女子忽然又说了一句,“对我来说,为了守护所爱的,无论名誉还是性
命都不重要了!我可以让你成为塔鲁的王,你也可以把我交给帝国人。”
然后女子盘腿坐下,将一把银剑横放在自己的面前,便不再开口说话了。
阿流斯抬起了头来,沃马斯的黄昏已经来到了,红日坠下,残月未明,帝国的
明天又将会是怎样的呢?
风翼篇 第三部 风暴 第五章 眼神
(更新时间:2004-5-18 11:08:00 本章字数:4773)
世间的美丽不会尽在拉奇仑塔,但这个城市却是永远看不腻的风景。
760年代发行的《阿鲁登夫游记》的卷首常常有着上面这么一句话。当黑斯庭刚
刚来到这个和乌纱德森林迥然不同的巨大都市时,他才开始认识到这位向来被自己认为文
笔稀松,除了能吃苦耐劳之外没有太多优点的秘密扶养人总算还是有点眼光的。
不过就在768年1月3日的早晨,冷得有点簌簌发抖的年轻帝国军官学员在多次试
图把漏风的窗户关得严实一点不果之后,他对于这个城市曾经有过的好感就几乎已经荡然
无存了。
“乌纱德森林可是从来没有这么冷过!”奔波忙碌了一个晚上的黑斯庭倒是没
有什么困意,杀一个人对他来说和猎杀一头鹿差不多,虽然伯尼尔身为贵族子弟,但是被
除去好看的衣服之后他的尸体和一个流浪汉的其实也没什么两样,他们没有对那个女子下
手,反正疑心到李萨斯身上之后这件事情也就注定不了了之了,而自己和庞贝隆,博尔忻
的命运也就因为这件事情而被牢系在一起了。
半年的功夫没有白费,黑斯庭默默又检视了一下整个事情,觉得没有什么差错
之后,满意地笑了笑,才把刚才丝吉寇小姐端上来的咖啡送到了嘴里。
就在温热苦涩的液体和舌头接触的那一瞬间,黑斯庭身上曾有的疲倦和渗透到
四肢的寒意一下子被驱散了,他的脑子也再一次变得清晰了。
撒哈拉派遣了重兵在前线的消息是巴克图透露给他的,而南边,北边都不太平
的消息则是从卡捷利那里听来的。
那么如果是自己的话应该怎么去调动部队呢?军官学员的脑筋开始转动了起来
,思索着,“撒哈拉人的举动不像是无谋无略的行为,但是他们现在集中在尼伯龙根的大
军似乎除了进退两难之外也没有什么更好的作为了。”
关于撒哈拉的新元帅银狐月拔的各种消息其实也传遍了拉奇仑塔,大致的内容
无外乎那是个带领着数十万妖兵,象狐狸一样的东西,还杀戮了几百万被称为坦坦人的人
种,所以这个人无疑是相比吃人的萨拉丁更为可怕的妖魔。
黑斯庭每次想起这些近似神话故事的谣言就会不自觉地想笑,似乎帝国的敌人
们都必须有这样恐怖的名声才能相称,不过异常骁勇的坦坦人倒是曾经就住在沃马斯草原
西部的黑斯庭所听闻过的,那么能够打败坦坦人的银狐想来也不会是等闲之辈了。
“他到底是在准备着什么呢?”黑斯庭的脑中试图勾化出一个诡秘男子的形象
,不过这位虽然见过不少狐狸,却从没见过银色狐狸的年轻猎人,很快就放弃了随意的猜
想,毕竟再想下去,可能一个半狐半人的妖怪就会在眼前浮现出来了。
刚才那一口咖啡的效力开始褪去了,黑斯庭又觉得精神有些不济了,茫然地扫
视着自己租下的这个房间。不过无论是灰黑的墙壁,还是床脚散乱摆放着的廉价酒的空瓶
都是注定不会得到黑斯庭注意的。军官学员的目光最后落在了一个小小的木雕兔子形状的
烛台之上。那烛台做得其实很一般,从弓到箭都是自己一手制作的黑斯庭此刻虽然满是倦
意,但还是很快就看出了这原本应该由一块木头雕出的兔子,居然在耳朵处粘合了一小块
碎木,而且在很多原本应该由一刀随势带出的地方又多了许多刻凿的痕迹。
“黑斯庭先生的住处真是相当地简单啊,而且老是暗沉沉的,这个烛台就算是
我的礼物,希望能够帮着照亮您的房间。”这大约是某次在达达伦家中自己见到弋丝黛时
候的情景了。
在那次挨了顿打的探望之后大约一个星期的光景,这位达达伦家小姐的身体也
大约恢复了,就回访了黑斯庭一次。当时她只说了感谢的话,没有多做逗留就离开了,从
那以后,弋丝黛就会时常送给黑斯庭一些小东西,大多都是她自己做的。
“似乎这个房间里有点色彩的都是来自弋丝黛呢。”黑斯庭一时间想笑一下,
又觉得自己现在能做的似乎就是这么一个表情了。在杀死伯尼尔这件事中,为朋友报仇解
决麻烦和为了发泄自己内心的不甘到底哪个占了较大的比重呢,这是黑斯庭敏捷的头脑怎
么也算不清的了。
当自己的房门发出阴阳怪气的声音被打开的时候,这位军官学员反倒是为能不
再胡思乱想而松了一口气。
“黑斯庭先生,这么早打扰您真是不好意思。”先前送来早饭的丝吉寇小姐又
出现在了房门口,打扮得虽然还是颇为艳丽动人,不过黑斯庭近来倒是一直觉得房东小姐
对于自己已经大不如从前那么热情了,“本想昨晚就找您的,但是您到很晚也没回来。我
自己琢磨着帝国的生活大概也就是这样,吃饭看戏都是晚上的事,您要是再有朋友叫您去
喝点酒,玩玩牌什么的就更费神了,所以我也就没等您,想着反正就是今天说也是一样的
。”
“是的,丝吉寇小姐您就请直说吧。”
“是的,是的,您也是知道的,从南边卖过来的盐总是在涨,牛肉的价钱也是
。您的房租我对天发誓可是绝对算您算的便宜的,那个时候我是觉得反正今年哪里省点不
也就对付了,可是您看这东西都在涨价,又说要增点税,我这个小花店原本就是贴钱的营
生,所以….所以我琢磨着我们的房钱能不能每个月加二十个第纳尔,变成一百二十一个月
。”
丝吉寇说得有些慢慢吞吞的,眼睛还不时在打量着黑斯庭,不过在用一百二十
一个月结尾的时候,似乎将要增加的那些第纳尔给了她勇气,倒是说得斩钉截铁,好像没
容下一丁点寰转的余地。
“还要增税吗?”黑斯庭稍稍愣了一下,盐也好,牛肉也好,涨价的事情其实
黑斯庭也是听说了的,因为草原上势态紧张。塔鲁人那边也动荡不安的缘故,帝国的物价
已经在悄然中提升了不少,但是增税的消息却是这位军官学员所不曾听闻的。
“可不是,是我们家在财务大臣那里打杂的亲戚说的,错不了的!”生怕因为
黑斯庭怀疑而拒绝自己要求的丝吉寇小姐马上补充了几句,还抬出了亲戚来证明自己所言
非虚。
“我明白了,您也是有苦衷的,我想加一点房租应该没有问题。”黑斯庭爽快
的拿出了二十个第纳尔交给了丝吉寇小姐。而后者在认真点了一遍之后,一边说着失礼了
,一边也轻快地走了出去,
屋子只留下黑斯庭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口袋又出了一回神,刚才的二十个第纳尔
似乎还是在伯尼尔身上翻出来的。
当博尔忻认真地说了一句,反正死人也不需要钱之后,庞贝隆和黑斯庭也就不
客气地拿走了属于他们份的银币。不过此刻黑斯庭已经开始有些后悔起来自己当初怎么没
有偷偷把那六十个银币全都藏起来归为己有,
阿鲁登夫又开始秘密旅行去了,他大概会在月底的时候让人再带来两百个第纳
尔给自己,但是眼下呢?黑斯庭立刻想到了李萨斯,这位帝国少将的俸禄大多不花,倒是
应该可以轻松借给自己一些,但是前往龙泽拉斯度假的李萨斯要回来也是下个月的事情了
。
而庞贝隆和博尔忻昨晚将钱装进口袋时那幅小心翼翼的样子,大概也说明了他
们现下的状况。
黑斯庭很快地把这些名字都从记忆的名单上拿了下去,父亲的另外两位好友埃
斯曼和魏克托的名字就即刻跳了出来,不过年轻人如果跑去找长辈借钱地话,大概在帝国
是一件很不光彩的事情了,犹豫了再三的黑斯庭也唯有长叹了一声。
“早知道就答应卡捷利做一份兼差了,也不至于会有现在的窘困了。”
有人轻轻敲打着木门的声音把黑斯庭心中的牢骚给打住了。
而从这短短三下就停止的敲门声中,黑斯庭也立刻猜出了来者将是谁。
“弋丝黛小姐,请进吧!”
有着一丝俏皮神色的脸庞进入了黑斯庭的视线,只是稍稍打扮过的弋丝黛其实
并不是像贵族大小姐那般讲求华丽的,将金发扎成少妇喜爱的蝴蝶型发髻的弋丝黛还是那
种妇人们穿的杏黄色百褶裙,蓝色束腰和稍低一些抹胸的打扮,因为天寒而套着的大衣此
刻已经被拿在了手中。露出来的那付金色披肩和金发互衬着,倒也有她小鸟依人般的神韵
。
“这么早来打搅您,真是失礼了,不过您这里还真是很冷啊!”弋丝黛稍稍打
了一个寒颤,就做了下来,打量着面前零乱地放着早餐餐盘的黑斯庭,眼神里面有点好奇
又有点笑意。
“嗯,是的,恰巧没有柴了。”黑斯庭站起来扫了一眼暖炉,无奈地又坐了下
来,顺着弋丝黛的目光看了看乱七八糟的餐盘,和空空的咖啡壶,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我让丝吉寇小姐再去煮一点咖啡好了。”
“不用了,如果您不介意的话,陪我到广场上海恩大街街口的那家糕饼店去走
一下吧?我是来买一些糕点的,孔方斯叔叔总是吃不惯那些厨子们烘的面包,只有那家店
的还算对他的胃口。”弋丝黛看出了黑斯庭的尴尬,站了起来礼貌地询问着黑斯庭。
“那将是我的荣幸!”黑斯庭终于又温和地笑了一下,保持着自己今天的表情
。
弋丝黛也俏皮地笑了一下,让黑斯庭一下觉得那种神态有些象阿鲁登夫游记里
所描绘的西边的贵族女孩子常玩的娃娃,不过这位一直是猎人的军官学员其实还没有见过
那种娃娃,只是照着自己看过的帝国贵妇画像在想象罢了。
个子不高的弋丝黛转过身去,披上了大衣,浓厚的裘皮裹住了这个娇小的身躯
,她回过头的时候似乎有了不少暖意,悄悄地对着正在整束军装的黑斯庭做了个鬼脸,开
始走了下去。
一万第纳尔。黑斯庭忽然想起了庞贝隆和博尔忻给面前这个可爱的女孩子所取
的外号,然后暗暗骂了自己一句,也走出了这木门。
圣爱广场南端和海恩大街交接路口右侧的瑞法尼饼店,无论门口过时的装饰还
是里面两个动作慢慢腾腾的老伙计都是让人不敢恭维的。所以就住在广场西侧的黑斯庭在
百无聊赖地向窗外眺望的时候,每每看到有人进去购买糕饼,就总是有种自己也觉得不屑
的幸灾乐祸的想法。
不过这家店做的面包其实是拉加罗皇帝陛下在开宴时首选的佐餐前酒面包这一
点就是黑斯庭这个外乡人所不知道的了。而这种小圆牛油面包,则是用蛋清,牛油和精选
的面粉用一个早上的工夫专门打好的。这几年,随着面包师傅年龄的不断增长,如今的这
种面包,已经是每天除了供应皇宫和少数贵族之外,只出售四十八个的珍品了。
所以当宰相罗吉大人病重,取消了每天十个的订单之后,还着实让不少帝国平
民庆幸了一下。
“请给我六个。”当弋丝黛看到今天赶来还能买到面包的时候,神色变得相当
的高兴,“黑斯庭先生,您真是带来好运呢。”
“既然这么难的,为什么不多买几个呢?”
“啊?那样的话,别的很喜欢吃这面包的人就会吃不到了,毕竟我们还是不常
来的,所以平时一直来的老客人们今天本来就要少吃了呢。”
黑斯庭有些意外的看着弋丝黛,信奉着对于稀少的东西就要尽量夺到手的军官
学员对于这样的想法一时间虽然还不至于不能够接受,但是这样的话会从达达伦家的大小
姐口中说出也多多少少让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了。
“弋丝黛,你怎么没有随着李萨斯一起去避寒呢?”为了掩饰自己的诧异,黑
斯庭突然转开了话题。
“孔方斯叔叔不能去,所以我也就不去了。何况去的大多都是喜欢谈论战争的
将军们,我去也不习惯呀。”
“这么说来,我也是个军官呀!”
“黑斯庭先生和哥哥们不一样啊。谈起战争,他们的眼中总是有着那种热烈的
眼神。我一直不明白,就算是去杀敌人,其实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呀,不是吗?”弋丝黛
的眼睛有些出神了,似乎在回忆着那些出入于达达伦家的男人们,眉头不自觉地稍稍皱了
一下,“不过黑斯庭先生,你不一样,你的眼睛中总是有着那么一点忧伤的样子,我想您
一定是个和我一样讨厌打仗的人,成为军官大概是不得已的吧?”
黑斯庭一下子无语了,他自然不曾察觉自己的眼神是不是有着那么一份悲伤,
不过他知道即使是有也绝不是如弋丝黛所想的那样,但是此刻他又能再说什么呢?刚想出
来的话题又到了尽头了。
“呃,弋丝黛小姐,您………..您有四十个第纳尔吗?”
风翼篇 第三部 风暴 第六章 幸福
(更新时间:2004-5-19 10:44:00 本章字数:4585)
在一个小圆牛油面包下肚之后,虽然因为吃得太快而没能体会出其中滋味有何
独特,不过黑斯庭的精神头倒是又上来了,毕竟刚放进口袋里的第纳尔和吃下肚的面包都
是给人以精神的东西。
大约快接近中午的时候,弋丝黛有礼地说了声抱歉之后,就拿着面包匆匆地离
去了,走的时候回头张望了黑斯庭一眼,还甜甜地笑了一下。不过那时候黑斯庭正在认真
地吃着面包,没有注意到。
何况这个时候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也开始多了起来,现在还是庆祝新年的假日期
间,不管是边塞的危机四伏,还是朝臣们之间的勾心斗角,对于将安逸当作生活佳肴的市
民们,冬日午间的太阳才是最值得让人向往的。
有着正当理由迟迟刚起的市民们开始三三两两地聚在了广场之上,而那些宿醉
方醒的酒鬼们也开始把懒散的身子曝露在了太阳之下。大大小小的餐馆卸下了门板,精致
的小木桌子和椅子被摆放了出来。穿着花格布衣打着围裙的招待跑到了店外,一只手拿着
花哨的菜牌,另一只手里则满是糖果,看到带着小孩子经过的市民就会递上一颗,同时大
声地招揽着生意。
拿着笛子,竖琴的艺人们也冒了出来,有的打扮得花花绿绿的,让人从远处看
都难以分辨出是个人来,只能推测是个会动的事物。也有的是一身黑色礼服,连头发都梳
得根根笔直光亮。一时间,好听的,难听的,或者听不清楚的音乐就响了起来,不过倒都
是些欢快轻松的曲子,随着各式各样的吆喝声,叫喊声,市民的说笑嬉闹声,整个广场变
得热闹了起来,早上的那份冷清全然不见了,好像一锅热油中突然滴下了几滴水,一下子
噼里啪啦的响了起来,就再也止不住了。
“黑斯庭,起的这么早啊!”有些呆呆出神的黑斯庭忽然被人叫了一声。
军官学员回转身看到了一个穿着考究,但却是乡绅打扮的魏克托,帝国军官学
院的最高学监,也是黑斯庭的战略教官。
“魏克托大人!您没有去度假吗?怎么到了这里。”
“赶着来买些面包啊!不知道还有没有剩下的。”魏克托一边笑着和黑斯庭打
着招呼,一边不安地向瑞法尼饼店里面张望着。当他在看到那两个大大的分别写着预定和
出售银质托盘都还不是空的时候,才大大地出了一口气,“幸好来得及时,不然今天太太
又要唠叨了,我那几个小外孙也要嘟嘟囔囔的了。”
原本想问老学监为什么不让仆人来买的黑斯庭在看着魏克托在认真地装着面包
地同时,满面笑容地向老店员打着招呼,也就没有再作声。心里却想到了如果父亲还活着
的话,大概也会亲自来给家里买这面包也不一定呢?黑斯庭默默地问着自己,又想到了不
愿意买太多面包而让别人买不到的弋丝黛,自己的不以为然和魏克托的面容已经做了最好
的回答。
“黑斯庭,要不要吃一个?”老学监紧紧地抓着袋子,客气但是缺乏诚意地看
着黑斯庭,黑斯庭自然知道他买的那几个,可能都不够带回去的。
“谢谢大人的美意,不必了。”
魏克托再次满意地出了一口气,又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道“啊!黑斯庭,
你要是去看你的族叔的话,记得替我问候他一下,那个小莉达总是把我挡在门外,所以就
只能麻烦你了。我已经派仆人给埃斯曼送了礼了,我让仆人也算上你一份吧,你就空手去
吧!”
老学监说完后又对着黑斯庭笑了笑,似乎有那么点觉得这样可以稍稍补报一下
对于黑斯庭吃不到面包的歉意,就兴致昂扬地走了。魏克托虽然年纪已老,走路却还是很
轻快,不一会就消失在了黑斯庭的视线之中。
黑斯庭这才意识到自己也确实有一段时间没有去埃斯曼府上走动了。这位有着
霜月之称的帝国元帅,虽然直到现在职位和元帅头衔还依旧被保留着,但是大概年轻的帝
国军人的心目中都已经将这位老人给淡忘了。
这位浑身充满着传奇,眼睛总是神采奕奕的老人,黑斯庭常常觉得自己不需要
见他,因为他的眼神已经告诉过了黑斯庭那么一句话,我愿意尽一切帮助你,但你却无需
为我做分毫,所以当你需要我的时候就尽管来吧。
所以黑斯庭反而不知道自己在没有需要埃斯曼帮助的时候该怎么去见他。
不过终究还是应该去走一趟的,黑斯庭打定了主意,看了看热闹的广场,开始
向埃斯曼位于广场北面的宅子走去了。
圣塔安娜大街十一号。一座久未粉饰过的红砖房,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但却是
帝国日月星三大元帅之一的埃斯曼居住的地方。同为元帅的红日介奈珥的房子虽然要庞大
一些,但也是同样的老旧和古朴。
啤酒匠的儿子庞贝隆曾经在达达伦的官邸之外问过黑斯庭,这样的大人物为什
么不把房子弄得光彩照人,来彰显他们的身份。
“或许是因为他们自己早就是光彩照人的人了。”黑斯庭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自
己那时候的回答。轻轻敲打起了门环。
里面传出脚步声是过了一阵之后了。轻盈的步伐和不疾不徐的步速,让黑斯庭
的脑中浮出一个待人略显冰冷,一头亚麻色头发的女子形象。
来开门的果然是莉达。还是那亚麻色发髻梳得整整齐齐,从两边散开顺着鹅蛋
形的脸庞轮廓轻垂了下来。
“啊!黑斯庭先生。”莉达脸上的表情露出了稍稍的意外,不过旋即又变得颇
为平淡,“请进来吧。”
女子退了一步,将门略略打开了一些,给出了能容黑斯庭进去的空间,等到年
轻的军官学员踏进了门槛之后又迅速地把门给掩上了。
“家父在里面,请到客厅稍候。”说完了这句话,莉达没有再出声,就默默地
在前面领路。
如果是稳重的洛伦斯,或者是豪迈的列菲尔,此刻大概都会毫不在意地就径直
走进了客厅,而黑斯庭则注意到了莉达眼睛微微地有些红肿,虽然她的声音还是一如往常
的平淡,但其中的刻意压制是明显感觉得出的。
这个乖巧的女子又会为什么生气,为什么流泪呢?黑斯庭猜测了一下,也没有
什么头绪。
“黑斯庭!你来了!”埃斯曼稳健的步伐和热切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出现的,岁
月应该没有对这位老元帅刻意留情,但是在黑白交错的头发和刚毅的面容之下那不错的精
神又让人觉得霜月元帅就应该一直是这样的。
“魏克托大人托我来问候您,而我也正有此意。看到您身体依旧矍铄,真是相
当高兴。”黑斯庭的话语其实也就是礼节性的词句,不过个中的诚恳就是出自礼节之外的
了。
埃斯曼微笑了一下,还没说话,他的女儿就端着放着茶具的托盘,开始摆放起
起了招待客人的茶杯和茶壶。
“仆人们都回去过年了,一直跟着我的方肯今年也说着要回通古斯的乡下,我
跟他说那边现在打仗,你那么大年纪回去干什么。他就是不听我的,说他老糊涂了,他说
我也是一样。”埃斯曼笑呵呵的既是解释也有些自嘲地说着,然后冲着莉达又勉力笑了一
下,“你要是不想听我这个老头子在这里絮絮叨叨的话,就忙你的去吧。”
莉达轻轻点了一下头,就走了出去,黑斯庭心中也立刻明白了这对父女之间只
怕刚刚有过争执,而自己来的就有些唐突了。
“我是不是………”黑斯庭稍稍欠了一下身,似乎想站起来告辞。
“没关系,黑斯庭,我很乐意你能来看我啊,很多老朋友不是见不着,就是不
能见了,所以你能来也很好啊,何不多陪陪这个老糊涂聊聊呢。”埃斯曼挥了挥手,示意
黑斯庭坐下,“怎么样帝国未来的将军,有没有什么新的见解?”
“啊?”黑斯庭稍有些发愣,没预料到埃斯曼会突然问到自己,不过看了看老
元帅目光中恳切的味道,他整理了一下思绪,就开始说起来了,“魏克托大人其实也和我
谈过一些。”
“哦,那一定是关于帝国远征撒哈拉的事情了,你看怎样呢?”
“那时候魏克托大人说,帝国兵力总数约在六十万,其中骑士虽然训练精良,
但是难以得到补充,就好比现在风翼骑士团,飞龙骑士团,和圣光骑士团遭遇重创之后,
都已经大半年过去了,但是还是没能恢复原来的编制。”在说到圣光骑士团的时候,黑斯
庭略顿了一顿,偷眼打量了埃斯曼一眼,看到老元帅的眼神稍稍黯淡了一下,虽然那变化
转瞬即逝,但还是让黑斯庭给看到了。
埃斯曼是个很重感情的人吧?不过,这样的人当初怎么会被称为霜月,黑斯庭
心里在想着,难道说他真的是老了?
“说下去呢,黑斯庭。尽管说。”
“是的,帝国的常规兵团虽然补充容易,但是战力低下,一遇到农忙就很难满
员,守城尚且不力更不要说是出征了,所以举国的远征是不可行的。”
“嗯,说的倒也在理。”埃斯曼点了点头,却没有在开口,似乎是在思考,也
似乎有些不以为然。
“不过,魏克托大人虽然深知敌我何处力强何处力弱,但是也不全对。”
“噢?”
“我以为帝国无论是在国力装备还是在常规兵力上来说其实都是远在撒哈拉之
上的,而缺少地图向导的说法几十年前或许如此,现在也不是什么问题了。可以说远征撒
哈拉并不是不可行的!”
埃斯曼的眼中开始有了注意的神色,坐直了身子看着黑斯庭说道,“说下去!
”
“在和撒哈拉不停的交手中,帝国通过俘虏或者叛降者已经去除了地理上的不
足,当然,撒哈拉人也通过缴获的武器,掠去的工匠在不断地弥补自身技术上的缺陷,但
那是极为耗费时日的,而我们则不需要,所以从这一点上来说,远征荡平撒哈拉更是不能
拖的,一拖则优势渐少,所以帝国现下的当务之急是改革军队!过于精良的骑士和成年忙
于农作而疏于训练的士兵都是不能适应今后和撒哈拉之间的战争的!”
“说得不错!”埃斯曼突然猛力地拍了一下手,“不愧是颇仑吉的儿子,魏克
托这个糟老头教书还可以,那么大的事情是想不来的!前些年汪达尔认真写书的时候也提
过这个,不过却没敢很仔细地说,但还是应该能给你一些启发,你不妨去找找。关于与撒
哈拉一战的问题,其实自从上一次的远征未果之后,我也想过很久啊!”
埃斯曼忽然间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开始认真地跟黑斯庭探讨起帝国未来军
队的样子来了。他说得是那么地认真,那么地详尽,使得原本只是有着这么个想法的黑斯
庭顿时觉得获益良多。而年轻的军官学员在仔细聆听得同时看着这位与父亲齐名,甚至出
名更早的老元帅,他不禁想到难道埃斯曼自己还不曾意识到这些改革现在其实还只是一个
幻想,支撑起帝国这座大厦的众多贵族们又怎么肯放弃自己的封地和劳力来支持募佣军队
的诞生呢。
谈话持续了一下午的时间,当黑斯庭离开圣塔安娜大街十一号的时候,天色已
近了黄昏,虽然埃斯曼要留饭,不过黑斯庭在考虑到多半会是埃斯曼的爱女来下厨,还是
谢过告辞了。
走回圣爱广场的路并不短,不过黑斯庭却全然不觉得长,他的思绪在飞奔着,
关于帝国新军的设想懵懵懂懂的在晃荡着,像个影子一样看不真切,却又实实在在的就在
那里。
“汪达尔也提到过。”黑斯庭回味着埃斯曼那时候认同自己说法时所说的话,
虽然一直觉得这位前军务大臣多处处置失当,实在是没什么本事,但是偏偏这个人又同时
得到了埃斯曼和魏克托的认同,“或许应该看看汪达尔写的书也不一定。”
“黑斯庭先生,你终于回来了!”弋丝黛好听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从站在花
店门口的达达伦家小姐那有些疲倦的神色中可以看得出,她在这儿已经等了很久了?
“我向卡捷利爷爷拜托过了,他说您要是愿意可以去法贡大人那里兼差做秘书
,他现在很缺人手呢!”
风翼篇 第三部 风暴 第七章 骤冷
(更新时间:2004-5-20 11:41:00 本章字数:4411)
“为我们的朋友黑斯庭的工作举杯!”
木制的大号啤酒杯被高高地举了起来,满满的啤酒在里面使劲地晃动着,上面
那一层欢快跳动的酒沫像海浪般来回拍打着杯壁,还不时努力地冲出酒杯飞扬在半空中,
然后落在木桌之上发出了嘀嘀嗒嗒的声音,而这些自然都被男人们毫无顾忌的大笑声给遮
掩了。
对于帝国首都中酒馆林立的南城区海恩大街,庞贝隆向来是不屑一顾的,不过
这位结实的矮个汉子也确实有他骄傲的理由,毕竟花大把钱去喝他们家卖出去的酒实在是
不智的。
所以黑斯庭和他的两位朋友是在圣爱广场上啤酒匠的小屋外,自己摆了一张桌
子开怀畅饮的。
“那里的酒馆也不见得买的都是你们家的酒!不然我们哪有资格站在这里和庞
贝隆老爷说话。”银匠的儿子,博尔忻看到庞贝隆这么神气也就忍不住去挖苦一下自己的
这个好朋友了,似乎那才是他来到这个世间的使命。
“你这个傻瓜!我连自己的酒都不花钱,怎么会去花钱喝别人的酒!”庞贝隆
大笑起来,似乎早就料到了博尔忻的言语。
高廋的博尔忻愣了一下,转过头看着在一边微笑着的黑斯庭,也笑了起来,“
我知道这家伙没有这种智慧,黑斯庭,是你教他的吧!”
“为了快活!”庞贝隆打断了博尔忻又高举起了杯子。
“为了快活!”三个大号的啤酒杯又撞在了一起。
“博尔忻先生,这是安东尼老板让我送来的晚餐。”一个伙计打扮的小伙子冒
了出来,手里捧着个黑麻布袋子,“老板说了这算是他请您的,下回还要请您多多光顾。
”
“有什么好吃的,快打开看看。”庞贝隆看着小伙子吃力地拿着袋子,立刻喜
上眉梢了,过去相帮着把袋子搁到了桌上,也不等小伙子放稳,双手猛地一扯,拿油布裹
着的几个小物事就滚了出来,还没被打开,诱人的香味就立刻传了出来。
“居然有山鸡?”原本坐在一旁的黑斯庭也来了兴致,帮着庞贝隆解着油布。
“好鼻子,黑斯庭,简直比上索龙爵爷家的猎犬了!”博尔忻也笑了起来,看
着两个朋友兴高采烈地解开一个个油布,然后随着整只的山鸡,一大块火腿,还有不少有
豆子,玉米混在一起的凉菜挨个的出现,银匠的儿子的脸上也渐渐地露出了得意之色。
“真是丰盛啊!博尔忻,安东尼他一定欠你很多钱吧?”庞贝隆扯下一条鸡腿
大嚼着,却还没忘了拿博尔忻调侃。
“告诉安东尼先生谢谢他了。”博尔忻没有去理会庞贝隆,拿出了一个第纳尔
赏给了送饭的小伙子,转回头看到黑斯庭倒是没有忙着大快朵颐,只是眼中带着好奇的神
色在看着自己。
“那时候安东尼的餐馆里面百来套银餐具被人偷走了,是我替他找回来的,以
后遇到年初,月初的时候他就总是要送饭给我,所以今天才找你们来吃饭。”博尔忻微笑
着也撕下了一块山鸡就上拿来的浓浓的番茄肉汁塞进了嘴里,立刻满意的点了点头,临末
了还不忘吮了一下手指。
“是啊,要不是有免费的酒和吃的,才不见他请客呢!”吃的时候不输给打架
的庞贝隆居然能够抽出空来说话已经是让人赞叹的事情了,啤酒匠的儿子一边又切下一大
块用蜜汁,奶油反复烘烤过的火腿,一边含糊不清的反击着博尔忻,“说不定还是他伙同
强盗偷的,再找回赃物来做好人呢!”
“庞贝隆,不要说这么无聊的话!”博尔忻皱了皱眉头,一下子停住了,好像
思索了片刻,看着黑斯庭,“黑斯庭,我不瞒着你,那天晚上我也和你说过,我认识很多
人,城里面南城区一带斯莫格和他的手下大多和我是熟识的,所以有事情你可以找我帮忙
。”
黑斯庭点了点头,斯莫格这个名字对于他这个外乡人来说也是有所耳闻的,流
浪汉,乞丐,小偷和打黑棍的头目,似乎也有人叫他拉奇仑塔的黑暗皇帝,当然说穿了那
只是个混混的老大罢了。
“对了,说到这些事情,那天晚上我们有必要那样嘛!”庞贝隆可是全没理会
博尔忻给黑斯庭的暗示,和正在若有所思的黑斯庭,自顾自说着,还用手中的餐刀在自己
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黑斯庭,和博尔忻自然明白这个啤酒匠的儿子还是有些不满他们杀死伯尼尔的
那件事,毕竟他们最初只是想狠揍那个贵族子弟一顿而已。
“那也是没办法的,一时间又收拾不了他。”黑斯庭放下了原本奔向凉菜的的
餐勺,试图向庞贝隆解释。
“砰”的一声,狼吞虎咽的庞贝隆突然把餐刀,餐叉都重重地放在了桌上,盯
着黑斯庭,正色地说道“那弓箭是事先就带着的吧?”
啤酒匠的儿子面色已经发沉了,令黑斯庭有些意外。原本一直让他觉得大大咧
咧的庞贝隆虽然是个没什么心机的人,却原来也不是就可以随便糊弄的。
“好了,庞贝隆,这是我和黑斯庭商量过的,怕的是有什么意外,而且我想过
了,那个家伙留着总是没完没了的麻烦,所以…………….”
“我庞贝隆是个看重朋友的人,为了朋友,就算是丢了性命也没什么,不过那
人也要对我像个朋友。”庞贝隆镇重的说了这么一句,看着这时脸色都有些尴尬的黑斯庭
和博尔忻,忽然大笑了起来,“你们两个兔崽子,来,干杯!为了友谊!”
“为了友谊!”
月色下美酒佳肴和热络的话语褪去了寒意,黑斯庭在好几杯啤酒下肚之后,也
觉得全身暖洋洋的,此刻的他也就只在认真地盘算着怎么才能在庞贝隆和博尔忻下手之前
把山鸡的那块嫩嫩的胸脯肉给夹到自己的盘子里了。
“黑斯庭,你们三个都在这里!”一架疾驰而来的马车猛地停在了三个人的身
边。黑斯庭他们还来不及看清马车上是哪位贵族的徽章,那车门猛地一下子就打开了,“
所有的军官学员即可到战神殿集合,不要问为什么,赶快!”
车门再次被关上,而黑斯庭他们除了看清是帝国学监魏克托紧张地下达了命令
之外,也就只能看着老学监的马车又飞驰而去了。
一旦跨入了战神殿就是帝国的军人,老学监刚才急促的话语和北侧巍峨的战神
大殿顶端正在闪烁着的灯火信号则都是命令了。
当黑斯庭他们赶到战神殿的时候,原本住宿在战神殿和闻讯赶来的学员已经聚
集了两万来人,而这些人就是帝国未来的军官了。
击剑教官路易.扬,马术教官哈瑞林,和其他数十名各科教官分立在大殿的两侧
,不过端坐在战神殿后殿原本属于学监位置上的却是帝国的枢密大臣,卡捷利大人。
“所有人武装起来,原地待命!”
“按照操练编队,各个队长约束部下,不许大声喧哗!”几位为首的教官忙碌
地发布着命令,而有着戏剧大臣之称的卡捷利则只是阴沉地坐在椅子中,不仅不发一言,
甚至连眼皮都不眨一下,似乎此刻的他就是舞台上的一个人形道具而已。
“发生什么事情了?”庞贝隆一边穿戴着盔甲,一边还没忘了打听消息,似乎
浑不顾及站在最前排所能直接感受到的气氛的低沉压抑。
“宰相过世了!”相比之下博尔忻似乎是消息灵通的那一类人,压低着声音快
速地回答了庞贝隆的问题。
黑斯庭也在此时才知道帝国宰相罗吉已然去世了,这位执掌帝国大权数十载,
被大臣们称为连红阳都照不透的大树在768年1月3日的晚间已经悄然离开了人世了。
“不就是那个老头死了,为什么这么紧张?”不过庞贝隆的好奇心就好像他的
胃口一样,一点点的食物只会激发更大的食欲。
“宰相的大儿子,托马斯将军是负责拉奇仑塔治安的,手下的部队大概有三万
多人,虽然不是什么精锐但是也是相当有实力的,而宰相的另外一个儿子,安吉鲁将军则
是东方军团的军团长,此刻他的十万大军正驻扎在东南面的伦巴第城。这会儿把我们都召
集起来大概是担心会有什么变故吧。”博尔忻倒是没有在这个时候挖苦庞贝隆,反倒是一
边整理着武器,一边耐心地在解释着。
啤酒匠的儿子点着头,消化着博尔忻的话语,一时间没有再出声,原本同样没
有头绪的黑斯庭这时才大致明白了现下的情况。
隐约能够看到大座上卡捷利阴沉沉的脸色,黑斯庭凝神细想,也就估计出了事
态。介奈珥之所以会急急带着孙子离开首都赶往龙泽拉斯所躲避的大概不是骤然冷却的气
候,而是担心一旦有什么异变会涉及到自身,而他同时所带走的那些重臣的子女们则更有
些挟持人质的味道了。
毕竟守卫帝都的圣痕骑士团,加上维有枢密大臣和军务大臣命令才能调动的学
员部队都在介奈珥的控制之下,那么就在首都的军事实力上来说红日无疑是胜过罗吉一派
的。
“但是向来忠于皇帝陛下的罗吉一派难道会有作乱的意图?抑或是红日一派的
人马竟然想在此刻乱来?”这样的疑问一下子跳入了黑斯庭的脑中,他猛地抬头看向身子
仍陷在椅中的卡捷利,但是在那毫无表情的脸上是得不到什么答案的。不过卡捷利的眼睛
却忽然动了一下,一下子把视线扫到了黑斯庭的身上,眼神是那么的锐利,使得黑斯庭也
稍稍吃了一惊。那是因为长期在昏暗的剧院中看戏,所以有了近似夜视的本领了吗?
“过来呢,黑斯庭!”卡捷利看到了正站前排的这个令人欣赏的年轻人并不逃
避自己的目光,颇带嘉许地笑了一下,伸手招唤着已经武装好了的黑斯庭上前去。
“大人有什么吩咐。”黑斯庭略一犹豫,就大步走了过去,将许多诧异的眼光
都抛在了身后。
“弋丝黛为你说了好多好话呢,”卡捷利带着笑容,温和地看着这个年轻人,
说话的神情就好像是在看着自己的孙侄一样,“不过真是不巧,我这边新安排了两个秘书
,加上法贡那边又缺人,你也是知道的汪达尔的那些秘书和法贡本来就是合不来,所以我
就推荐你去了,你要是觉得不称心就告诉我,我再想办法。”
“大人栽培,在下感激不尽。”
“你要对弋丝黛好一些呢,她可是个好孩子啊。”卡捷利又微笑了一下,先前
阴霾的样子好像已经一扫而光了,不过黑斯庭也注意到了他现在总是在不停地用眼角扫着
前殿的方向,他在等什么呢?
“卡捷利大人!”急匆匆跑进来的两个人如果不是仔细去看,真是给人那种送
消息的车夫的感觉。不过当黑斯庭仔细打量他们的时候,却也吃惊于老学监魏克托和他身
边那个穿着考究,体形偏胖的男子居然能走得这么惶急。
“法贡!怎么样?!”
“托马斯已经答应交出兵权,从此退休去了!”帝国的军务财务大臣,也就是
黑斯庭将来的上司定了定神,又再张口,“老宰相断气之后,托马斯有些六神无主,我已
经安抚过他了,他说只要不夺他们家的封地,交出兵权好办,而安吉鲁正在往这里赶,估
计他要三天以后才能到,好像也就是他一个人,应该好办。”
“那就好!”卡捷利终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说道,“去通知杜奇,
让他接任首都防卫的职责吧。也辛苦你了,魏克托,一捱到天亮,你就解散这些人吧。”
枢密大臣大踏步地走出了战神殿,留下了已经挤满了整个战神殿广场的帝国教
官和学员们,和那把唯有黑斯庭能够看得真切的,椅背上已经有些发湿了的椅子。
风翼篇 第三部 风暴 第八章 风信
(更新时间:2004-5-21 14:35:00 本章字数:5856)
768年3月18日.
生前有着巨木之誉的帝国宰相桑吉的葬礼早就已经办好,但是有关新宰相人选
的定夺却还在激烈的争议之中。毕竟原先一直有桑吉这棵大树罩着的大臣们也不愿意就这
样驯服地投到红日的手下去做二等仆人,于是众人在帝国五老中硕果仅存的巨木派元老农
务大臣索尔.贝斯的带领下,还作着抵抗。不过这样做到底是卡捷利口中所谓的垂死挣扎呢
,还是法贡所认为的巨木派在为了过渡而争取筹码,可能连索尔自己都搞不清楚了。一夜
之间就被推到了浪尖的他现在可以说是骑虎难下了,因为后面那批同样是六神无主的巨木
派的那些贵族们,除了在自己倒下时踩上一脚是能够肯定的以外,索尔真不知道他们还有
什么地方是可以靠得住的。不过,年轻的皇帝倒是很沉得住气似的,对任何的提名一概不
置可否,好像是正在欣赏一出精彩的剧目而不愿意从中打断。
一时之间,整个帝国的耳目也从大兵压境的沃马斯草原给拉回到了拉奇伦塔。
当然,这也是因为边境局势的日趋缓解。北风,冰锋两个骑士团,以及西伯尼传回的战报
中出现得最多的字眼从几个月前的紧急变成了如今的平安,从撒哈拉边境传出的情报也让
军务处开始觉得这个据传打败了数百万凶悍的坦坦人,现下在撒哈拉声望如日中天的银狐
未免名不副实,早在去年年底就已经集结在尼泊龙根附近的三十万大军,因为装备和粮草
等短缺的问题,到了三月初,竟然开始有个别部落陆陆续续地往回开拔了。而从哈萨满都
传回来的消息也越发让军务处的幕僚们坚信撒哈拉的按兵不动是和王室不合,银狐,萨拉
丁两派尚未达成妥协密切相关的。
即使如此,法贡还是让东方军团从离西伯尼较远的军事重镇龙巴第城进驻到了
紧贴西伯尼群山的贺兰圣城亚美尔,准备一有战事即可开赴西伯尼援助。同时,早已集结
在帝国东南境内的四个精锐骑士团也被命令各自将驻地前移两百多里,按接近城镇驻扎,
以便接应。
所以到了三月初的时候,在五日之内能够赶到西伯尼的帝国正规军团人数已经
高达二十七万之众。如此的兵力,就算是在沃马斯草原上摆开与撒哈拉大军一决高下也是
胜券在握,更何况帝国还有连绵不绝的西伯尼群山和万夫莫开的西伯尼要塞作为屏障。
相对于边境上让人觉得一成不变的局势来说,早春时分沃马斯草原天候的变化
则只能用一个随心所欲来概括。为此,帝国诗人海纳辛格.奇德芬一生的宿敌,常常不惜工
本地嘲讽海纳辛格是手持鹅毛笔的贵族侍卫的自由诗人卢肖恩.瑞尔一次在游历此地时候,
感慨于一日之内天气几度变化,也不免落入俗套地将这里的气候比喻为贵妇人摇摆不定的
爱慕之心。
当帝国中将阿流斯大踏步地走上西伯尼要塞城头之上的时候,片刻之前还在远
处的天空中密布的乌云,不过过了须臾就已然是黑云压顶了。
浓密卷曲的黑色云团在空中翻滚吞吐着,让阿流斯忽然想起了在北方和忽山人
血战时,一次长剑径直划开了一名敌人的腹部,露出来的扭动着的肠胃好像也和这云团的
样子相差无几。
“马上就要有一场大雨了。”阿流斯低声自语的话音刚落,就感到了扑面而来
的气流。突如其来的狂风叫嚣着扫过了草原,一下子就冲进了西伯尼,连牢牢扎在城头上
的帝国旗织也被吹得剧烈地摇晃着。猎猎的风声将人们的惊呼完全地湮灭了,这样迅疾猛
烈的大风即使是对于长久驻扎在这里的帝国士兵来说也是少见的。一时间,城头上的人们
都找了个可以避风的角落躲了起来,只有象征着哈瓦那帝国的红色大旗在怒岚之中飘摇起
伏,和草原上柔弱的新草一般,似乎唯有随风摆动才能化解这强劲的力道。
“大雨将要降临西伯尼了,不过阿流斯将军你就是能够驾驭怒岚的冰雪之神啊
!”站在阿流斯身侧的高个男子肆无忌惮地大声说着话,连自己那古怪的撒哈拉西部口音
也不加以掩饰了。是因为这强风使得四周的帝国士兵听不清他的话语,还是因为他已经智
珠在握了。
“巴云斐,明德拉现在还在摇摆之中,他如果突然翻脸,你我将都死无葬身之
地,你为什么这么自信?”冰和炎的将军,忽山人口中的英里可斯雪神,转过了头不再看
着这狂风乌云,而把视线又停到了这个背负双枪的撒哈拉男人身上。
阿流斯的视线就好像利刃一般紧紧盯着巴云斐,似乎想要看透这个银狐手下四
杰之一的大将内心的轨迹。
“明德拉为帝国戎马一生,但上一次的惨败却使得他已经仕途无望了,等到明
后年交出西伯尼的城防事务,他于帝国就是可有可无的了。”巴云斐双手抱胸,好整以暇
的眺望着城下,大概他是第一个能够在西伯尼城上这么看着这片前人洒血之地的撒哈拉人
了,“要说动他,其实是很容易的,只是缺少一个契机,而阿流斯将军既然打开了这扇门
,那么这豪华的大厦就势必会倒下,又有什么人能抵挡得住。”
巴云斐的眼神已经不再眺望是西伯尼东方那无边无际的草原,在那视线难及的
地方遮天盖日的三十万撒哈拉大军大概早就跃跃欲出,要在这帝国境内大杀一番了。双抢
巴云斐此刻看得是西伯尼背后的群山,西伯尼山脉,绵延不绝,群峰突起,如剑,如钩,
或直入云端,或险峰叠叠,不过巴云斐此刻的眼神似乎已经看穿了这群山,而落在了险恶
的山峦之后,那片广阔的帝国领地的上面了。
“我随银狐将军千里征战扑灭了坦坦人,想不到如今还能有幸跻身于宛若撒哈
拉真神抗拒恶魔般的史诗之战。”
“我只求能让塔鲁族人不再陷身于危难,让家母一族的血脉得以延续就好了。
”看着刹那间豪气干云的巴云斐,仍旧冷如冰霜的冰锋骑士团团长阿流斯也感触了起来,
这位百战生死的大将也默默在叨念着自己的心愿,好像在向神明祈祷着自己的愿望,不过
阿流斯却不知道自己应该向什么样的神诉求自己的愿望。
撒哈拉真神他自然是不信的,而对于塔鲁神灵并不了解的阿流斯也没法子去向
他们祷告,但是如果将往日带队冲锋之前便可大声呼唤的哈瓦那武神的威名在现在再提起
来的话,那就变得出乎滑稽了。
阿流斯的内心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原来自己已经得不到任何人的眷顾了。
“将军,明德拉大人来了。”相比正在各怀心事而出神的两位大将,阿流斯的
副官萨尔克则要紧张得多,不时打量着周遭的一切,手更是须臾不离剑柄。所以他也一眼
看见了大步走上城墙的帝国中将明德拉。
一身银甲的明德拉走上城墙的步伐并不快,相比去年此时镇守帝国要塞,踌躇
满志的帝国大将,现在的他每一步都走得缓慢而沉重,好像虽然只过了一年,但是他的人
生岁月却已经步入了另一个阶段,原本没有体现出来的衰老一下子连本带利地都被奉还给
他了。但其实他还是个五十岁不到的人。在帝国,这样年纪的将领大多还意气风发,准备
在仕途上更进一步。
阿流斯的心中叹了一口气,这个人把自己的一生都倾注在了西伯尼,想不到遭
受一次打击就这么一蹶不振了。因为在帝国再无出头之日,就愿意把帝国的大门拱手让给
敌人。
“明德拉将军,撒哈拉必然会重重酬谢您。”巴云斐看着明德拉走路艰难的样
子,知道这位帝国大将虽然心动于撒哈拉的种种允诺,但是此刻内心大概还在起伏跌宕着
,“据我所知,去年西伯尼一役,帝国中不少将领对您都有微词,而您又没有显贵门阀的
支持,看看贵国风翼骑士团的大将梅林,前车之鉴不可不察呀!”
明德拉的脸再次抽搐了一下,从梅林和杜奇回去的时候开始,直到自己得旨留
守西伯尼以观后效的那段日子,他是过得提心吊胆的,生怕哪一天旨意一到自己即刻便人
头不保。所以当他在得知了梅林自杀身亡的消息之后,虽然觉得其中有些蹊跷,不过那时
候感激神灵还来不及,更遑论其余了。
但是风翼骑士团中不少将领的不服气和为他们团长的不平,西伯尼重修的任务
和帝国在资金上的拖欠,加上撒哈拉人居然在半年之后再次的大兵压境使得这位武人的内
心早就心胆俱裂了,武神的威名义勇早就都已和他无缘了。
“巴云斐将军,阿流斯将军,那些不愿意跟着我的军官们都已经被监押起来了
,换上了我的亲信。您可以下令让冰锋骑士团进城了。”
“嗯。”阿流斯点了点头,示意着萨尔克去执行命令,他也向西伯尼城外东侧
望去。他所看的不是天际的撒哈拉大军,而是就驻扎在城下的冰锋骑士团和北风骑士团,
这四万多人的命运此刻就要见分晓了,“通知列菲尔,我们的部队先进城,让他稍侯。”
“弓箭手上垛口,警戒!”明德拉手下的军官们下达着超出寻常戒备态势的命
令,而这三员大将则都目无表情地凝视着城下,一言也不发了。
左侧的营地开始挪动了,帐篷路障等重物一早上就已经被收起待命,而现在部
队只需要善后便可集合进城,所以琐碎的工作完成得非常之快,而就在左侧大军完成这些
的时候,右侧的大军也几近完工了。
“不愧是帝国的精锐啊。”神态始终最为自若的巴云斐赞许地说了一句。
阿流斯则没有作声,开始大步向城下走去。
“他要去干什么?”明德拉紧张地看着阿流斯的背影,似乎生怕着又有什么变
故。
“大概是去和部下交代一下吧,毕竟是带了这么多年的手下了,此刻要他们抉
择也是挺难的。”巴云斐看着大步走向城楼的阿流斯叹了一口气,“对于阿流斯来说,非
是他爱部下少,实是他爱塔鲁多啊!”
“冰锋的兄弟们,我是阿流斯,你们以前的主将!”
当两万人的北陆勇士整齐地进入了西伯尼的城门之后,身后的大门就轰然合上
了,士兵们犹自诧异着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他们所敬畏的主将就已经在内侧城墙上看着这
些生死与共的部下们大喊起来了。
“你们之中跟着我的最少也有两三年了,我是塔鲁人,凯泽虽然是我的姓氏,
但是我的血脉是属于塔鲁高贵的银象一族的!”冰之将军的阿流斯此刻的话语虽然并不多
,但是他的眼神却已不再是北方千年的寒冰,而是变得炙热如火般地闪跃着,“帝国人杀
我同胞,灭我全族,将我弃于苦寒而不用,叫我舍生忘死却又时时相疑。”说到这里,阿
流斯突然停顿了一下,而此时城墙下密密麻麻地排开的冰锋骑士们的眼中又何尝不是为主
将的遭遇所忿忿不平的神色。
“镪”的一声,阿流斯猛的一下将抽出的长剑一脚踩成两截,大声喝道,“帝
国从此再无阿流斯一偏将,吾将为塔鲁百死不辞!”
挤在城门口的士兵和骑士们原本就是寂静的,此刻则更是鸦雀无声了。阴霾的
天空中突然响起了一声闷雷,在云端之上听不真切,隐隐约约的似乎连天都为寒冰炎火般
的将军夺气,不敢大声喧哗。
“冰锋的弟兄们,我阿流斯从此不再反顾,我不强求你们跟随我,愿意留下的
往右边去,不愿意留下的拿着你们的武器往左边去,你们从西伯尼群山之中回拉奇仑塔去
吧,以后若是在战场上相见,痛痛快快决一生死也就是了!”
“我愿誓死追随将军!”萨尔克是第一个大呼着冲到右边的,同样是塔鲁族裔
的副官自然是毫无顾忌地跟随着主将的。
紧跟着几个和阿流斯出生入死过的部下也大呼着走了过去,不过剩下的大部分
人还在原地迟迟未动。毕竟这些部下虽然是被放逐的骑士或是没落的贵族,但他们毕竟还
是哈瓦那帝国的人。
“千年之前,哪有什么帝国,塔鲁。我是个无根无家之人,要不是阿流斯将军
带着,早就没了性命!将军莫说是要反帝国,就算是要了老子的性命,我也把刀擦干净了
递上!”突然间一名骑士大喊着冲到了右边,拔出了巨剑,“现下阿流斯将军只要肯要我
这把剑和这条命,我一股脑的全交给您了!”
“弗里曼,好兄弟!”阿流斯是认得此人的,自己属下的第五纵队长,弗里曼
,当初好像是个杀了人逃到自己这里的囚犯,大概整个帝国也只有冰锋和北风骑士团才会
不计较身份地收录各色人等。所以很多无处可去的人也才会投奔阿流斯。
果然弗里曼这么一喊,呼呼啦啦的一大堆人都涌到了右边。整个骑士团也就一
分为二,右边的愿意跟着阿流斯的大约八千来人,还有万多人虽然没往左边去,不过呆呆
的站在原地也表明了他们的立场。
“阿流斯,让他们放下武器从西伯尼后山出城去吧!”不知道什么时候,巴云
斐已经走到了阿流斯的身后轻轻耳语了一声,“北风的人已经集结在外面了,我答应你不
让银狐大人催动大军包围他们,但是请将军快些。”
“我不会夺下他们的武器的,失去武器按帝国军法视为被俘,那是对于骑士名
誉的侮辱,我会让他们从秘道离开,那样需要在山里迂回好几日,不会耽误你们将军的计
划。”
阿流斯伸手示意还想再说话的巴云斐,语气专硬,变得不容置疑,“阿流斯此
刻还是冰锋的团长,决不容一人加指于部下。”
“那就如阿流斯将军所愿吧。”巴云斐点了点,不再开口。
阿流斯开始向城头上的外侧走去,长弓短箭防卫的士兵都已经密密麻麻的布在
了城墙之上,而城下察觉情况不对的北风骑士团已经在弓箭不及之处列阵,只有列菲尔带
着数十骑遥遥地在向着城头喝问着。
一身银甲的列菲尔,骑在马上很是威风,阿流斯端详着这个和自己一起在北陆
配合征战的小伙子,隔得甚远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只是听见他的部下在向城上问着发生
了什么事情。
“达达伦家的大公子,勇敢无畏之人,带兵或许还略嫌稚嫩,但也已经是帝国
的上将了。”阿流斯心里暗暗地盘算着,忽的想起了自己征战数十载却还只是一名中将,
不由得苦笑了一下,心中叹到“要是北风骑士团的老团长英格鲁在的话,或许我都不敢去
面对他了。”
想定了主意的阿流斯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向着列菲尔喊话。
突然之间,天空中猛地闪过一道白链,烁的人眼都是一痛,仿佛是武神震怒,
挥动宝刃将天地划开一缝,又好像是至高白龙法纳拉苏霎那间飞过这昏黑的天宇,来向人
间昭示新世的诞生。
那眼睛还没来得及眨一下,缓过刚才那一闪电的惊鸿一劈。紧接着炸雷顿时平
地而起,惊天动地地轰的一声,仿佛是指挥士卒冲杀的战鼓在耳边突地打响,又好像是天
地神明同声巨吼,只震得人心发颤,两耳发麻,但那电闪雷鸣稍挫之后犹不停息,天空中
好像多了位神箭手,连珠般地投下道道白芒,打在这沃马斯草原之上,又有千百鼓手给他
呐喊助威,一声之后一声又是高过,隆隆之声顿时不绝于耳。一时间大雨滂沱,天地之间
唯有风雷急电肆虐。阿流斯勉力看去,借着一道闪电照亮天空之际,看到了淋在雨中的列
菲尔正在直视着自己,目光之中既无惧色也无怒意,虽有几分不解,却仍是那么镇定沉着
。
“或许我们迟早是要分一个生死的。”这般的念头在阿流斯脑中油然而生。他
定了定神,待雷声暂息,这才开口。
风翼篇 第三部 风暴 第九章 罪人
(更新时间:2004-5-22 11:37:00 本章字数:5480)
768年3月18日的午后,浓密的雨从遮天蔽日的云中落了下来,使劲地砸落在了
沃马斯草原的每一寸土地之上。雨势是那么的猛急,一下子,水气所产生的白雾就弥漫在
了空气之中,连就在面前的西伯尼要塞也仿佛一下子升入了云端,变得那么不真切了。
寒风中雨水重重地打在了南下后就换上了金属战甲,而不再是象在北方那样裹
着厚厚皮裘皮甲的北方骑士的身上,湿冷刺骨的寒意比利箭还快地穿透了甲胄,让这些不
惧风雪的北风勇士们大大打了个寒颤。
“妈的,冰锋的小子们进去以后就把城门关上,是什么用意啊!”护送李萨斯
回首都后就急急赶来的高索夫,如今北风骑士团的第一纵队长,身上的那种急烈的性格似
乎没有因为人事的变迁而改善,很快就急匆匆纵马到了团长列菲尔的身侧,“在搞什么鬼
?城上面怎么连箭车都架起来了!”
“你也注意到了。”二十七岁就成为帝国十二开国骑士团之一北风骑士团团长
的列菲尔,说话间并没有转过头,还是直盯着城墙之上,虽然他说话时的语气还谈不上紧
张,但是里面轻松的味道却是无论如何也感觉不出了,“希望不要出什么乱子。”
高索夫多少有些诧异地看着这个和自己出生入死多年的朋友和长官。这位出身
于帝国名门的大将,无疑是现在帝国之中最被人看好的未来元帅,无论是从门第,实力上
来说都可谓是上选的列菲尔,如果一定要说比众多帝国宿将有什么不如的话,大概也就是
武勋不够了。按照高索夫的理解,列菲尔要想一举成为今日帝国最年轻的元帅,唯有天下
大乱才是契机。当然,象这种话,就算是喝醉了酒,这位胆大妄为到敢醉宿于财务大臣法
贡家中的骑士还是不会当着列菲尔的面说出来的。
列菲尔不是那种人。这大概就是无论老队长山度士,还是老副队长山古通都会
第一眼就看好列菲尔的原因,这是个既能取得胜利,又会带着部下活下去的人。
“怕什么,不管出什么事,难不住我们的!”高索夫咧嘴笑了起来,伸拳头锤
了列菲尔一下,“身为勇者,死为北风!”
“是啊,死为北风。”列菲尔默念了一句,再又一声惊雷过去了之后,城上阿
流斯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达达伦将军,我是阿流斯!”那有着寒冰之名,被敌人称为英里可斯雪神的
大将的声音隔着雨帘听起来有些不真切,但是每一个字又切切实实地恰好传到耳中,“帝
国意欲剿灭塔鲁,制造事端,杀我族人,如今又以莫须有之罪名欲取我性命,全然不念我
数十年来为帝国出生入死之劳。既然如此,从今往后,我阿流斯将帝国一切视为仇敌,再
不回头!”
这一句话并不响亮,但是原本忙碌的北风骑士团在那一刻却像是被隔离于风雷
急雨之外,凝结住了似的。
“凯泽将军,帝国塔鲁之争,事出何因,在下并不知晓。但如今战事已停,流
血已止,事非功过往后自会有公论,当今之时,和而非战才会是塔鲁之幸。你身上虽有塔
鲁血脉,但也同样流着帝国的血液,更当以自身名誉为重,以冰锋战士为重,以塔鲁众生
之福为重,岂可再造事端,陷塔鲁于不义之地。”列菲尔正色回应到。这时雷声已停,北
风团长的声音便是透过了急促的雨声,响彻了西伯尼的城头。
列菲尔稍作停顿,接着喊道,但声音却是不如刚才的响亮,“今日军务处的急
召,只是唤将军回去有急事相商,并非定将军之罪,将军怎可…”
“列菲尔,”阿流斯突然大喝了一声,打断了城下雨中北风团长的话语,而原
本就已寒如冰霜的脸色此时更是阴沉了许多。“你还是帝国的骑士,别忘了诚信为纲这四
个字!如今之际,大敌三十万重兵压境,能有什么急事召战将临阵回京,就算确有此等急
事,你的军阶高于在下,明德拉又主管西伯尼防御,阿流斯区区一员中将,又有何德何能
,便只要我一人回朝。我此去便不会再回来,这个你自己心里明白得很,何必在此装腔作
势。”
听到这里,列菲尔一时也无言以对了,其实他的心中确实也知阿流斯此去相当
凶险,也深感帝国的行为愧对了眼前这位为之出生入死数十载的勇士。但是阿流斯口中的
“莫须有的罪名”他也是不会相信的,不然的话,西伯尼城中的明德拉和他手下的三万士
卒难道也是在今晨接信之后被阿流斯给摆平的吗。
“列菲尔,你生来就有着达达伦的姓氏,自然不会懂得我的处境,这个我不怪
你。不过,阿流斯从此再不回头!你也不用再费口舌了。我和英格鲁是多年的朋友,北风
的战士也于我如同兄弟,我不忍此刻和你们兵戎相见。你带着你的人走吧,绕过西伯尼群
山你们还可以回到帝国。撒哈拉的大军已然来了,你们有的是机会彰显武神的威名,不必
在此徒费性命了!”阿流斯继续说着,说得很快,而且声音起伏,熟悉这位寒冰将军的人
都感觉得出,这应该是他的心中所想。而他此时的眼睛更是紧紧地盯着列菲尔,生怕这个
年轻的贵族子弟会做出什么不智的抉择。而同样在等待着列菲尔的决定的明德拉更是已经
缓缓地举起了右手,一旦列菲尔下达攻城的命令,大概整个西伯尼城头之上那三千六百个
弓箭垛口,百架箭车就会用密集的箭雨来取代现下洒落在北风骑士团身上的雨丝了。
此时整个城头之上,唯有背负双枪的巴云斐神色始终如一的悠闲自得,眺望着
天边的撒哈拉大营,一幅浑不关己的姿态。毕竟帝国人的生死和他这个一年之前甚至还没
见过哈瓦那人的银狐部落之人是不相干的。
“阿流斯,你的好意,我承情了。”列菲尔的回应来的颇快,“帝国失去你实
乃憾事,我们北风骑士向来以能与你并肩作战为荣。不过事已至此,想来也无可挽回,他
日若是战场上相见,我自然会取你的首级。你既然已是哈瓦那之敌,那么无论如何我也要
为了帝国除去你!”
列菲尔此时的神情之中,只有镇定。这位北风骑士的新团长在认真地说完这番
话后,便向着身边的亲兵发布了几条简短的命令。彼此熟悉的阿流斯一下子就看出了这是
撤退的讯号,然后就看到了城下的部队开始缓缓地移动,有序而整肃。
“大概我们的大军就算追上他们也讨不了好。”嘻笑自若的巴云斐忽然也认真
了起来,说了这么一句。
“如果他们真的是去对付你们的话,那我反而就不用担心了。”阿流斯犹自站
在城头,看着这支渐渐远去的部队,他也是认真地在说着话。
“好了,也该是银狐大人出发的时刻了!”不知从何时起,
巴云斐的手中突然多了一个油布包裹。只见他迅速走到了城墙上雨水不及的地方,
用身上的火石将包裹中的小木筒忽的点着,然后便松手一放,不知怎的,那小木筒竟然扶
摇直上发出了尖啸之声,直冲天际,待到了空中竟然炸裂,顿时间虽然天空中仍是阴雨密
云,但还是多了点点火星,色彩斑斓,亮得大概百十里地外都能看得到。
退去的北风骑士团和西伯尼城中的叛军瞬间都抬起了头看着这天空中的奇观。
而在城墙之上的阿流斯也注意到了,那远处连着天际,绵延不绝的银狐大营也
开始有了动静了。
“这是?”
“东方王国摩解罗的秘术。”巴云斐神秘地笑了一下,也眺望着把寨而动的银
狐大军,“那么我们也要登上舞台了!”
雨又猛烈地下了起来,好像刚才倾泻在大地上的那阵雨只不过是个前奏,只是
先用几件乐器零散地敲打着将观众的吸引力稍稍拉拢过来,到了此刻才是整个乐团的乐器
一起轰鸣起来,好像江海奔腾,激流飞泄,密得连气息都透不过去的雨水使劲地冲刷着大
地,好像这样才能将几代以来撒哈拉人,帝国人流下的,早已结块生根的稠密的血清洗去
。
而那样是不是就可以让新的血再次来粉刷这哭泣的土地呢?
“小鬼,过来,你从西伯尼山的这边绕回去,给守在亚美尔城的东方军团报信
去。我再派五十个人跟着你。”当西伯尼山城渐渐消失在北风骑士团身后的时候,列菲尔
叫过了自己的亲兵,巴利,这个原本隶属于圣光骑士团的小鬼,指着身侧稍显平坦的山路
说道,“记得不要全部进城,一半人继续赶路。安吉鲁将军自从他老子死后,对于帝国一
直不满,万一有变的话,你们还要有人能够活着把消息送回拉奇仑塔。”
“可是将军…….”相比高大魁梧的北风骑士们,虽然个子长高了不少,但是还
嫌单薄的巴利此时的脸上夹杂着惊讶和慌张的神色。
“你做得到的,洛伦斯相信你,你不会辜负那个男人的信任吧?”列菲尔安慰
地拍了一下这个小鬼,“把我的这把匕首拿回去,这是皇帝陛下赏赐的金柄匕首,没人敢
为难你的!记得要赶快,撒哈拉人一定会立刻突袭东方军团的!一旦亚美尔失守,那么帝
国首都就只剩下沙岗这最后一道大门了,而且还没有看门人了!”
“是的,将军!”小兵似乎振奋了精神,行了礼后就和五十名骑兵纵马离去了
。
列菲尔摸了摸刮得干干净净的下巴,叹了一口气。
“传令,全军急速往西。赶往辛克隆山丘。所有部队轻装。高索夫,你安排五
千人带着辎重跟在后面缓行,其余的跟我全速行军!”
看着传令兵向着后队跑去传令,列菲尔稍稍理了一下脑中的思绪,阿流斯的叛
乱,撒哈拉的侵入这些事情都是发生在刚才片刻的,从那时到现在他虽然不停地发布着命
令应对着种种的事态,但是却还没有机会好好地检视一下,自己有没有什么疏漏。
“列菲尔,我们怎么会去辛克隆山丘,不去亚美尔支援安吉鲁吗?”不过如同
列菲尔所预料的,自己的第一纵队长除了很快完成了自己交代的任务之外,也很快地赶来
质疑起自己的命令来了。
不过当列菲尔看到高索夫奇怪地打量着自己,好像在试图察看自己是不是因为
一下子听闻阿流斯的背叛之后变得有些神智不清了。
“如果翻过西伯尼山的话,凭我们的大队人马是没办法赶上直穿西伯尼的撒哈
拉大军,去增援东方军团的,而且,无论是阿流斯还是银狐,只要是从西伯尼出发,就能
赶在我们的前面在山间布下埋伏,只要我们十一的兵力,便可让我们尽陷在这群山之中。
阿流斯虽然不愿意和我们兵戎相见,但是如果北风会影响战局的话,他还是不会这么轻易
就让我们走的。他毕竟是英杰里斯啊。”列菲尔看着嘴脸颇为古怪的高索夫,索性不等他
开口就解释了起来。
“可是,我们往萨伯林科郡那边的山丘去干什么?”好像想起了南部可怕的毒
虫和闷热的天气,高索夫的神色丝毫没有放松,变得更为怪异了,无疑,曾经跟随李萨斯
去过塔鲁的骑士并没有什么好的回忆。
“好朋友,你想想阿流斯未见得会原意为撒哈拉人做前锋,而撒哈拉人也不会
那么相信他,更不会把士兵交给他。那么他会怎么办?”
“他会怎么办?他带着那些不要脸的冰锋小子们找个山头,占山为王不就好了
,反正阿流斯这家伙也自以为自己真的是什么雪神,山王的了!难道你觉得他会去辛克隆
山那边当土匪?那边可是塔鲁人的地盘,他去……….”胡乱猜测着的高索夫一下子停住了
话语,有些吃惊地看着列菲尔,“难道你的意思是?”
“是的,阿流斯不就是为了塔鲁人而造反的吗?塔鲁人数十万之众原本是一团
散沙,但是一旦有了阿流斯这样的名将,什么都变成了可能。在帝国一直不得志的阿流斯
要是手下突然有了几十万的大军,那么或许塔鲁就真的会成为第二个撒哈拉了。”列菲尔
再次叹了一口气,阿流斯遭受的冷落其实是列菲尔素来为之不平的,而现下这位帝国中将
的背叛大概更加会让那些排挤阿流斯的贵族们得意了,不过真正让列菲尔忧心的则是帝国
面对这样的两个敌人的时候能不能支撑得住。
“将军,那你是要截杀阿流斯?”
列菲尔在听到高索夫用将军的称呼喊着自己的时候,有些意外地看着自己的这
位好朋友,那是有些遗憾的眼神。
“是的,我决不能让阿流斯回到塔鲁,虽然对于阿流斯这样有些不公。而且作
为军人,我也很希望在战场上和他一决胜负,但是吾等身为帝国武人万事当以帝国为先,
在此危难时刻只能是无所不用其极了!”列菲尔此时的心中突然觉得,自己刚才所说的不
就是阿流斯常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吗!“为了让自己人死得少,用什么手段又有什么关系
呢?”
高索夫不再言语了,他明白对于列菲尔来说,大概内心也是不愿意去截杀阿流
斯的。能够和那个塔鲁男人在战场上一决胜负是武人无尚的荣耀,但是那样的话数十万的
塔鲁人和那个数目的帝国人大概就会魂撒于山川湖泊之间了。
“我想冰锋骑士团倒戈的人数至多在半数,那么此刻我们的部队是有优势的,
只要能在阿流斯之前赶到辛克隆山,占据高地一击而下,我们就有胜算。不过从西伯尼城
直接赶去的阿流斯在路程上会胜过我们两天半,所以高索夫,快执行我的命令去吧,把精
锐的骑士们集合起来,我们要昼夜不停地赶路,到时候不必再在乎杀伤敌人的多少,我们
的敌人只有一个,那就是阿流斯!”
“遵命!”高大个子的第一纵队长已经全然明白了主将的意思,不过心中却是
丝毫未觉得轻松,重重地拍了一下马背跑去执行命令去了。
“武神保佑,请让我杀了阿流斯。”列菲尔双手交叉在雪花图案的银色盔甲之
前,向着北方帝国首都的方向祈祷了起来,“纵然让阿流斯成为帝国名不见经传的叛徒,
也不要让他成为掀起骇浪,被帝国人代代诅咒的罪人。”
北风骑士团的年轻团长虔诚的向着天宇行了礼,又想着是不是应该为自己的家
人以及埃斯曼的女儿莉达祈求一些平安,犹豫间看着士兵们扔下了沉重的装备,已经开始
迅速集合了起来,忽然苦笑了一下。
大概此刻连武神也无暇去顾及别人了。
“身为勇者!”列菲尔向着雨中士兵们大喊了一句。
“死为北风!”四下里立即传来了那仿佛来自寒风国度里的声音,此起彼伏地
回应着他。
“目标辛克隆山!前进!”
风翼篇 第三部 风暴 第十章 忘生
(更新时间:2004-5-23 11:33:00 本章字数:4465)
战神殿中的地理课程一旦讲到了南部地带就会花上大约三到四个的课时去介绍
龙泽拉斯草原的地貌和驻军,而对于萨伯林科周遭诸郡的地理人情则只会用上一个课时而
已。
塔鲁人臣服已久,而此地又无显贵,所以帝国鹰派的军官们往往更愿意认真地
去学习东南部与撒哈拉接壤的那些地方的地理。
不过这一次的课程之中,提得最多恐怕就是辛克隆山丘了。
帝国旅行家阿鲁登夫在评价这片山丘的时候,曾经拿出了蝙蝠这种动物来形容
它,这既不算飞禽,也不算走兽的动物无疑就是对辛克隆山丘最好的评价了。大片土地上
凸出的多个山包就像是被一个一个粘上去的一样,虽然地势都是相当之低,但是因为各自
的互相顷轧,致使在山包中间蜿蜒的道路也不甚好走,不过这里仍是从西南边陲通往东南
的第一要道,因为别的路就根本走不通了
所以当列菲尔的目光在地图上匆匆扫过的时候,这位北风骑士团的团长马上就
明白了,他和阿流斯势必要在那里一战了。
谁能得到地利,谁就有了胜机。而这就取决于行军了。
“留下辎重,扔掉重甲,大盾,只许携带半月干粮。到达辛克隆之前昼行夜宿
,白天不休息!”传令兵们来回奔走大喊着列菲尔的命令,留下的五千人收拾着散落一地
的器械,而先整理好的马队每半个纵队一千人一队已经急急出发了。
大雨在猛烈地浇打着这些北方来的勇士,而骑士们则催动着战马向远方尚有一
点白曙的天际赶去,似乎想将头顶上浓密的乌云甩在身后。整个草原因为雨水已经变得泥
泞了,马蹄重重落在草地上翻飞起来的泥水一阵阵溅起,连带着跟起翻飞的草皮,甚至不
少还未来得及开放便被快马无情践踏的红因花蕾。
细长花茎,配有长长叶子的小花在尚未盛放出那被称为风神之舞,死神之信的
艳红花朵之前是那么的不足道,被战马一蹄踏过,便飞扬了起来,还未落下,另一蹄便又
至,复有飘起,如是几次,终于落在了泥泞之中,跟着一蹄踏实,这才混在泥中再不舞动
,从此化作春泥去了。
“明年这花大概又开得好了。”高索夫纵马在列菲尔的身边不知道是伤感,还
是咒骂地叨咕了一句,劈面而来的雨花打得他满嘴是水。这雨水竟是有些腥腥的,入口满
是苦涩,和在北方同样扑面而来的雪花大是不同,少了清凉,又少了甘甜,腥色如斯,竟
好似血水一般。
“你说什么?”急急纵马的列菲尔到不曾听清高索夫在说些什么,侧过头来问
了一声,看着自己的第一纵队长满脸怪样,倒是笑了,“高索夫,想不到你个大男人,喝
点雨水竟然龇牙咧嘴的,我们北风的人就算喝的是血,又哪里皱过一下眉头。”
“咧!前年我被忽山那帮蛮子围住,生吃地鼠,你见我皱过眉头!”
“说来你还偷吃了我一个,害得我好险没饿死在那雪山里面呢!后来要不是我
们和阿流斯两下…………”,说道此处,列菲尔的话语忽的停住了。忽山人每年来犯,都
是气势汹汹,而打退他们都是靠了北风骑士和冰锋骑士的生死合作。不过眼下物转星移,
他们这么玩命的行军却只是为了截杀阿流斯。
“你怎么派了个小鬼回去报信?”看出主将神色有些不善的高索夫忙不迭地转
了话题,虽然问得颇为生硬,不过列菲尔还是笑了一下,承了高索夫的好意。
“让巴利跟着能干什么?他是个可怜人,常常半夜里吓得醒过来,又不敢出声
怕吵着我,在那里喘着粗气。其实我倒是听到了,却不想让他以为我被吵醒了,我想大概
打仗还是挺让那个孩子害怕的。”
“你是担心自己也会开始失眠吧。”高索夫哈哈大笑起来,一大口雨水又打进
他嘴里,呛得他猛地咳嗽了一阵,“妈的,你说我们能赶上阿流斯吗?”
毕竟无论是故作轻松的高索夫,还是镇定自若的列菲尔心中最担心的大概还是
这个问题,所以闲扯了几句之后,性子急躁的高索夫还是径直问了出来。
“这么多年了,我思量着辛克隆必然会是一个险地。那里地势险要,阿流斯就
算是早到片刻也会在那里安排伏兵,所以我担心的倒不是遇不上他,而是一旦他在两侧山
上布下一支部队,那么我们除了即刻撤退就再无办法了。”
“奶奶的,那里居然这么险要?”
“是啊!”列菲尔有些意外地看着高索夫,“战神殿里面受训的时候,不是讲
过,那里山势险要,易守难攻,如果不是没有水源,本来想在那里也建一座要塞的。”
高索夫的脸微微一红,“那时候有个婆娘和我打得火热,上课的时候倒是没什
么心思。”
“总之如果阿流斯有时间在山上布下数百弓箭手的话,我们这次就有输无赢了
!”虽然有些诧异于平日里总爱吹嘘几句自己风流了得的高索夫居然会脸红,列菲尔也还
是按住了好奇心没再多问,将话头带了过去。
这会倒是轮到高索夫承情地一笑了。不过在此之后两人一时间都无话了,听凭
着雨水急冲刷着他们的盔甲,纵马疾驰着。
3月28号的午后,经过十天的急行军,北风骑士团虽然还没有望到那低矮的辛克
隆山头,不过随着天气的闷热和道路开始变得崎岖,也使得他们感到那个挑选好的战场应
该就在不远处了。
而地面上留下的凌乱的马蹄痕迹更是清楚地给出了一个讯息,阿流斯也在不远
了!
“掉队的大概有两千来人!能跟着的也累得不成了!”高索夫大声向列菲尔报
告情况的时候,声音极为嘶哑,干巴巴的嘴角裂开了个口子,血倒是还没有流出来,不过
这个高个只是下意识的用舌头舔了舔,浑没发觉。
“不等他们了,全速前进!”列菲尔看了看此刻样子有些吓人的高索夫,知道
自己大概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在刚刚察看了那地上有些湿漉漉的蹄印之后,他已经全不
在意这些了。
“辛克隆山!冰锋!”前哨嘶哑的声音猛地在前面响起,翻过了一个小小山坡
之后,怪异林林的山丘出现在了眼前,而一支部队正在穿越那个山坡,更分出几个小队向
道路两侧山坡登山而上都清楚地落入了众人的眼帘。
“高索夫你带落在最后的三千人去打下左边的山头,剩下的人都跟着我追击阿
流斯!”早已经脱下银甲的列菲尔此时身上穿的只是一件皮甲,他的神色也颇为萎顿,不
过这几句话说出之时却是铿锵有力的,似乎这七日来的急行军对他竟是影响不多。
“那右边的山头怎么办?”
“那些人速度缓慢,人数又少,想来阿流斯的人马也不多,这点兵只是做做样
子,碍不了事的。”
“那请让在下去追击阿流斯!”高索夫猛地大呼了起来,似乎有了百倍的精神
,先前的疲倦样也是一扫而去。
“北风骑士团什么时候团长是不带头的!”列菲尔刷的拔出了银色的狮纹宝剑
,“不惜生死,为帝国一战!冲锋!”
“冲锋!”万匹骏马片刻长啸而出,那身为勇者,死为北风的口号一下子震天
响起,在辛克隆山丘之中回荡起来,不绝于耳,久久竟不停息,待到被打断,再响起来另
一震天阶的声响就是刀剑相交的厮杀格斗之声了。
镇守帝国北陆十数年的两大骑士团,虽然都不满员,也都疲惫不堪,但是拚杀
起来的那份勇悍,大概无论是豪迈的撒哈拉人,或是凶猛的忽山人都会为之咂舌的。
那是狂风和寒冰的对话,长剑和长剑的激荡!
能够阻挡勇士的也只有勇士,洒下的鲜血也只能用更浓烈的鲜血去覆盖。高索
夫带领的五千人个个都是北风骑士善战敢死的勇士,见到左侧山丘陡峭难行,便都弃了马
,手足齐用的登山而上,猛地头顶上一阵乱箭,飞石,不少人未来得及啃声就栽了下去。
“妈的!”高索夫抬头看去,不少冰锋骑士团的人还没来得及爬到山顶就已经
掉过身来,一轮急箭射下自己的弟兄就倒下不少,而自己这边却苦于急行竟然连面像样的
盾牌都不曾有。
又是一轮急箭袭来。高索夫自己要不是急急避开,大概也要被撩中一箭了。身
边的部下更都是低低伏倒一时间无力再往上冲。
高索夫急切之间打量山道之中,列菲尔带领的八,九千人也已经和阿流斯的主
力杀到一处,北风的骑士固然拼死前冲,但是冰锋的人马也是奋不顾身硬是在这窄道上挡
着列菲尔的大军一步不退。
而再远处看去似乎敌军更有一枝小队毫不减速急急前行,竟是不管这战事而去
。想来就是阿流斯要直奔塔鲁而去了。
高索夫这下子大是着急,忽然发觉压得己方抬不起头来的箭雨却稍稍止息,猛
向上看,是刚刚攀上山坡的敌军又在向着列菲尔的大队放箭了,生怕山下冰锋的骑士挡不
住列菲尔,竟然顾不得自身的防卫了。
“阿流斯有批好部下啊!”高索夫大喊了一声,“我们不可让将军独担重任,
向上冲!”
五千勇士发的一声喊,又向山坡之顶冲了上去,竟是不避箭矢,舍死而上了。
高索夫的人马一拥而上,霎那间就被射死了不少,但是山道中列菲尔的压力立
时就减轻了。
“你们都是帝国的骑士,怎么敢背过投敌!屠戮同胞!”向来一马当先的北风
团长列菲尔此刻更是摇剑大喊,纵马直冲,“我是北风列菲尔,都给我让开去!”
这北风勇士,狂风将军的名字是冰锋骑士们熟悉的。而此刻见他身上浴血,神
态勇悍,身边的士兵更是如同虎狼般个个杀得眼中血光直放,原本人数就少的冰锋骑士防
线中终于有了个缺口,慢慢地被扯开了。
“阿流斯大人决不能被你拦下!”一名不着贯着重甲的男子带领着几十悍士直
冲了上来,那男人肤色黝黑,面孔长直,此刻神情极为狰狞,大呼着冲了上来。
列菲尔一看是阿流斯的副官,萨尔克。但是不同往日那干练沉稳的寒冰副官,
此刻这个塔鲁人血脉膨张,离得近了竟能见到他脸上条条青筋血管暴现,一张脸饶是骇人
,身上的甲胄早已被血污弄得不成样子,左臂上一道口子,鲜血犹自泊泊流出,眼见的伤
势依然不轻。
“挡我者死!”列菲尔拍马而上,身边紧跟着的百多名骑士呼啸而上一阵砍杀
,那数十人
顿时倒在血泊之中。
而萨尔克在倒地之时犹自想要奋起,无奈伤势太重,眼见是不成了,但还空望
着西方大喊道,“阿流斯将军,你要生回塔鲁救我族人啊!”
“追上去!”列菲尔大喊了一声,已顾不得那些鏖战着的士兵,头一个纵马就
向着那一支小队追赶了上去,拿百把人也紧紧地跟随在后,他们看得真切,阿流斯身边不
过数十人,人马疲惫只要追上了,今次阿流斯就是个必死无疑的局面了。
“他们跑不了!北风勇士必胜!”不知道是哪个部下又发了一声喊,这百人的
队伍都是一振,猛地催动了战马,双方的距离顷刻间又拉近了几分。前面队伍中一员大将
,身形健美硕长,正是寒冰阿流斯,忽山人口中的英里可斯雪神!
“小心敌军!”列菲尔正要大喊着带领部下冲杀上去,忽然听到背后山头上惶
急的喊声,隐约听出来是高索夫的声音,不过听起来竟是大为惶恐。
“怎么?”列菲尔猛地一抬头,两侧山丘之上竟是源源不断涌出精赤上身的黑
色战士,手中拿的长矛投枪,短刀叉刃个个不一,口中呼喊之声不绝于耳,为首的竟是一
名高挑的女子。
列菲尔的心中突然一沉,没料想塔鲁人已经杀来了!
风翼篇 第三部 风暴 第十一章 后裔
(更新时间:2004-5-24 11:20:00 本章字数:5076)
索龙巴扎草原和沃马斯草原本就好像是天神的长袍一般,浑然一体地连着,只
是中间横着的西伯尼群山玉带般地将他们隔开,才成了如此的模样。从此,沃马斯草原上
连年征战不断,而索龙巴扎草原上的十数个城镇却变得好不兴旺,其中紧贴西伯尼首当其
冲的便是有着贺兰圣城之称的亚美尔。
因为当年追随哈瓦那大帝的七位勇士,除了有忠诚勇敢的达达伦和卓绝勇猛的
沙岗外,最为机智善辩的贺兰.洛克德伦在大帝伟业铸就之后,飘然而去最后就在拉美亚的
大神庙中端坐逝去。据说死后尸体百日不腐,犹有异香,一时间拜者云集,后来更是引得
无数贵族聚资建了一座巨大神庙,被称作贺兰神庙。
庙前纵横数百丈的广场全用青色石砖铺成,更引了城外布谷拉河之水从青砖低
下缓缓流过,所以虽然亚美尔城处于帝国南端,但是在这贺兰广场之上即便是到了酷暑都
是凉快无比的。每到月初月半,数万信众聚集于广场既不会觉得拥挤,也不会觉得闷热。
而整座神庙灰砖沉木相比之下看起来倒是不显气派,庙中更不供奉任何神像,
唯有巨大壁画一幅,画中天地苍茫,百姓凄苦,唯有一人金甲银刀气派非凡。这副画讲述
的自然是武神救万民于水火的事,而武神身后的七位勇士,其中六人都是盔甲整肃,威风
凛凛,唯有一人一身白衣,看着纷纷乱世,目中含泪,想来就是圣人贺兰。这壁画早不知
是出自何人之手,但是浓彩厚墨,气势非凡,画中人物或悲或怒,或喜或忧,凝视时竟是
活了似的,端的是一件精彩绝伦之作。
不过眼下这帝国十景之一的贺兰神庙却成了东方军团的驻扎之地,十万之众的
东方军团竟是有两成便在这宽阔的广场之上安营扎寨了,为的自然是取水方便,又有亚美
尔的城墙作依托省去了布置路障的麻烦。
而帝国上将安吉鲁总算还没有逾越到驻进神庙之中的地步,毕竟作为白衣圣者
贺兰.洛克德伦的后裔,帝国已故的前宰相罗吉的二公子,虽然对于现今帝国当权者有着种
种的不满,但是如此放肆侮辱武神和先辈的行为他还是做不出来的。
相反,这位在父亲故去,兄长贪生怕死交出兵权之后就一直闷闷不乐的帝国上
将此刻正跪在那幅巨大壁画之前在默默地为洛克德伦一族祷告着。
再有一年就年满五十的安吉鲁长得不像其父,其兄那付廋小的样子,身材倒是
颇为高大,一生戎马生涯的他虽然出生入死的仗打得不多,不过对于祷告这玩艺其实也是
不再相信的,其实他在内心也深知自己之所以还能统领着这十万大军,一方面是因为自己
带兵已久,如同南方军团的利普一样,闲人根本撼动不了自己的地位,另一方面则是要拜
谢撒哈拉新出的这么一位年轻的元帅,银狐月拔了。
若不是这个傻小子能在忽然间搞出几十万蛮子来,大军压境弄得帝国一时间人
心惶惶,令得无论是权倾一时的红日介奈珥,还是皇帝陛下都怕临阵换将引起兵变。自己
大概也早就如同哥哥托马斯一样后半生得指着年俸活命,两个人去争夺北边寒吉里银山的
那点儿银渣子了。
“大哥真是个怕死的废物!不过早生几年,爵位,好领地都归了他了!”每每
想到此处安吉鲁都是咬牙切齿,愤愤地想着那日如果自己消息得到的早,带着十万大军星
夜赶往拉奇伦塔说不定现下他们还依旧能和红日分庭抗礼,更有甚者来个红日失辉也不一
定。
“也是父亲没用,那么多年始终搞不掉那个糟老头,害得如今洛克德伦一族就
这么没落了!”胡思乱想间,安吉鲁又开始埋怨起了自己故去的老爹来了,浑没有意识到
罗吉已经是帝国在位最久的宰相了,而他们兄弟在大树之下这么多年不思上进,终于使得
老头身后无人,那原本在帝国大臣名册中蓝色的一大片待到此时不是变红,就是没有了颜
色,变成保身一党了。
骂完了故去的老父,安吉鲁犹未解气,只觉得心头恨得痒痒的。茫然间一抬头
,目光落在了那幅巨大的壁画之上,画中大帝身后的六位勇士个个顶盔贯甲,神气得很,
唯独自家的先祖一个人哭丧着脸,一付自己和法贡赌马输钱,和卡捷利看戏被戏弄无知,
替儿子向索尔的爱女苏菲亚求婚遭个白眼之后的神情。不由得又是火往上撞,寻思着怎生
能够把圣人贺兰骂上一顿,又能不伤及自己。
毕竟对着这位白衣圣者的祖宗往上骂那是连名姓都难以搞清了,若是诅咒他的
后辈,那原本就运气不佳的自己又会自然跟着遭殃了。
安吉鲁正在踌躇之间,忽然一名将领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出事了,出事了的
大呼小叫着。
“阁下也是帝国的将军,怎得如此狼狈,就算是西伯尼失守,撒哈拉人杀到眼
前也不须如此惊惶吧?”安吉鲁看着进来的人走的莽撞,又那么慌张,心中就是一怒,碍
在这东方军团都是老部下的缘故也不便于即刻发作,冷冷地申斥了起来,不过等到他看清
了来的居然是自己最得力的手下怀英克中将,倒也不由得一愣。
怀英克的出身倒是一般贵族,但是当年也是帝国战神殿中出类拔萃的学员,东
方军团这么多年的经营可说大多是出自这个身材五短,相貌猥琐的男子之手了。
而怀英克中将听得自己的军团长安吉鲁将军这么一说,反而呆住了,半晌才挤
出了一句,“将军已经都知道了?”
“知道?知道什么?”
“西伯尼守将明德拉,冰锋骑士团阿流斯叛变!撒哈拉的大军大概再过个片刻
就要杀到了!”
高大的安吉鲁猛地退后一步,语音发颤,“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这位七勇者之后,帝国四大军团长之一的上将把这句话反反复复说了十来遍,
声音渐渐低落,好久却没有什么新的词句。
怀英克偷眼打量了一下,发现主将此刻的神色和壁画上的先辈倒是颇为相似,
也知道安吉鲁是个没办法的人,暗自叹了口气,继续报告着,“先前北风骑士团派人送来
了消息,属下派人出去侦查发现银狐的大军先锋一入西伯尼后即可冲出,大有一举歼灭我
军的意图。”
“啊!”安吉鲁猛地一拍脑瓜,似乎有了主意,原本惨白的面色又有了生气,
“我们前面不是还有北风的那票蛮子,他们原本就是不怕死的莽夫。快叫列菲尔去领兵退
敌,让我军先行撤退!”
“将军,北风的人马被阻断在西伯尼群山以南,只有几十人前来报信,眼下他
们已经赶往首都去了。”
“达达伦家果然都是贪生怕死之辈!”安吉鲁的面色又即刻转为惨白,不过此
刻似乎他也活络了一点,急急地问到怀英克,“那我们是不是也就此撤退,退到………退
到沙岗兵营如何?”
怀英克刚想说除非将军抛下这十万之众,独自逃生,不然以步兵为多的东方军
团多半会在索龙巴扎草原上就被敌人赶上。但是转念一想自己这话一旦出口,保不齐这位
圣人之后就会依计行事,到时候军务大臣追究起来,自己这个画像中凄苦众生的后代大概
就可以被追封个帝国上将什么的也不一定了。
正为难间,外面又飞奔进一员大将,可说是气急败坏,大喊着,“撒哈拉蛮子
杀来了!为首的那个蛮子能使两杆枪,身后人马身穿重甲,尽皆拿着三丈长枪,顶着两人
高的盾牌已经开始攻城了!后面还有无数战车器械,南边城墙大概不刻即失!”
“你派人上城防守,敢有退后者即刻杀了!另外调集骑兵到广场集合,快去!
”怀英克知道主将素来无有急智,也只能不经请示就调遣起军队来了,那名部下也是素知
这些,当下得了命令飞奔了出去。
“怎么办?怀英克,你……你有把握退敌吗?”
怀英克看着一脸惶急的安吉鲁心中又叹了一口气,宰相大人一死,看来这洛克
德伦一族果然要就此没落了。想要骂上安吉鲁一句,但是看看面前这年近五十的长官满脸
愁苦,回忆起团长这十数年对自己可谓言听计从,信赖不已,又是于心不忍。
“安吉鲁将军,敌军势大,又得了叛徒相助,我们必然不敌,不过属下定会拼
死保着将军杀出重围,就请随我来吧!”
“万事拜托你了!”
两人正准备向外奔去,一名士兵连滚带爬一般跑了进来,“将军不好啦!东侧
城墙上一群蛮子已然杀了上来,个个只穿皮甲,手拿大刀好是凶猛,为首的那个蛮子一把
长刀杀了几十个兄弟,没人拦得住他,城门眼看是不保了!”
“闪开了!”相貌不起眼的怀英克一脚踹开了士兵,带着安吉鲁往外就跑。
怀英克知道此刻即使再下令也是无用的,东方军团散乱驻扎在亚美尔城,原本
就没什么戒备,顷刻间遭此大乱,大概是连一时三刻也抵挡不住了,一旦城门大开只怕大
军哗乱,就算想走也是不成了。眼下唯一之计就是集中一批骑兵从北侧城门杀出去,作保
全性命的良策了。
高大的安吉鲁紧跟于怀英克之后,两人一个高大,一个矮小,虽然一起共事多
年,想来平时一定会避开同时行走,但是此刻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慌慌张张地跑出了贺
兰神庙,看起来倒也好笑。不过现下亚美尔城早已一片混乱,此城自武神建国以来已有数
百年未遭受战火,近百年来和撒哈拉的征战虽然不止,但是去年恶魔萨拉丁也不过就杀到
西伯尼城下,亚美尔依旧得保平安,如今大军压境,亚美尔危如累卵,满城中人,自保不
暇,哪有时间再去嘲笑这对将军的滑稽样了。
怀英克急急跑到庙外倒是一喜,数千名骑兵已然就绪,这些部下大多是多年来
自己一手调教的,算得上是东方军团的精锐,此刻在广场上安静集结,队伍整齐,军纪犹
在,让这位中将的心中也是稍稍一定。
不过此时喊杀之声已然清晰可辨了,而且来势颇快,怀英克不由得又是一惊,
想来这批撒哈拉人确实勇猛,片刻间已经杀入城内了。
“将军,我们赶紧走!”怀英克拽了一下安吉鲁,两人翻身上了战马。怀英克
正想着要不要向部下们鼓舞几句,还是立刻逃命,先前报信的那员将领却是一骑马直冲了
过来。
“我们千把人往北退去,突然杀出了一队蛮子,个个都用弓箭,那弓好是厉害
,只听得一声响,百把枝箭便齐射了过来,为首的一个女蛮子更是厉害,用的一张巨弓,
一箭就射死我七,八个手下….”
“胡说八道!”怀英克伸手一剑把这个将军砍倒在地,“这人是撒哈拉的奸细
,我已经杀了,快快从北门走!”
骑兵纷纷架起长枪轰隆而动,安吉鲁也要催马前行,却被怀英克一把拉住了,
“将军,你没听见北边敌军已经伏下了人马了吗!眼下您唯有化装成士兵乘乱逃命吧。”
正说话间,忽然一枝马队直冲入广场,为首的一名骑士一身白袍,用的武器竟
是长鞭,只见他马上马下翻飞,身形灵动无比,长鞭到处更是鬼神莫测,直打得帝国士兵
哭爹喊娘纷纷逃散,他身后的骑士更是个个彪悍,马刀舞动,人数不过上百,但是怀英克
的千多骑兵一时竟是抵挡不住,不过须臾间便已经溃散,眼见这白衣骑士就到了近前。
“将军,事已不成了!你自己保重!”怀英克回头看了一眼六神无主的安吉鲁
,还想说点什么,竟是无话,一咬牙催动战马,架起长枪呼喝着就向那撒哈拉的白衣骑士
冲去,“彰显武神威名!”
怀英克将身子尽量缩在盾牌之后,使尽全身力气一枪过去,却是空空荡荡什么
都没刺中。诧异间,看着白衣骑士的马身边而过,鞍子上却是无人。
“怎么?”
怀英克正惊诧间,肩膀却被人拍了一下,回过头一看,却见一个相貌儒雅的男
子正在好整以暇的看着自己,不知何时这个灵动的男人居然一跃到了自己马上。怀英克惊
慌间想要抽剑,那男子手中誊的多了一把短小弯刀,刀身如雪,弧光闪过,一道血泉暴起
!而那男子翻腾间又回到了自己马上,居然依旧一席白袍。丝毫看不出刹那间已然杀死了
一员帝国大将!
安吉鲁看得呆了,一下不稳,竟从马上摔了下来,站在神庙之前不知躲闪,两
只眼睛瞪得好大,看着帝国士兵哀嚎鼠窜,撒哈拉人往来驰骋,整个贺兰神庙之前,诺大
一个广场,青砖上的斑斑血迹渗到下面令整个水道一片赤红,虽然帝国东方军团几乎无人
得以逃出城外,那血腥之气却是随着布谷拉河弥漫出去,笼罩在了整个索龙巴扎草原之上
。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周遭喊杀之声渐渐止息,一匹青色骏马直冲而入,马上
一个年轻蛮子,一身亮甲,两道狐裘,面目俊朗,长得煞是好看,一人一骑威风凛凛,比
起那神庙里面的六位勇士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刹那便冲到了安吉鲁的面前。
“我是帝国贵族!有着大片领地,可以交出大笔赎金,只求饶我性命!”安吉
鲁一下子跪到在了地上,用撒哈拉语喊着,不敢抬头。
“帝国还会剩下领地吗?”那年轻人忽然大笑了起来,说得到是帝国语。
虽然听起来颇为生硬,不过安吉鲁还是听懂了,他面色大骇,抬起头来看着这
年轻蛮子,“你是什么人!?这么大口气!?”
“我自然就是撒拉哈的元帅,银狐月拔!”
风翼篇 第三部 风暴 第十二章 忐忑
(更新时间:2004-5-25 12:09:00 本章字数:5536)
帝国首都拉奇伦塔的天气自从今年年初伊始,就一直不怎么好,先是从北边寒
吉里刮来的寒流侵袭了整个都市,弄得拉奇伦塔宛若市民们储藏蔬菜的地窖一般。而之后
好不容易捱到了一个多月的寒流过境之后,没等几天从南边来的季风就又把整个城市搞得
阴雨绵绵,好像贵族府邸厨师们腌制咸菜的锛缸一般。
再加上塔鲁人降了又反,反了又降,和忽山人每年必来的冬季攻势,还有撒哈
拉虎视眈眈屯兵数十万在边境,似乎就等着天气稍一转暖就要进兵的样子,以及有着帝国
巨木之称的宰相罗吉的过世,在这帝国的心脏,可说是世间无双的繁华都市,原先两百个
第纳尔银币兑换一个哈瓦那金币的行情居然在短短几个月之内就涨了一倍。
市民纷纷传说为此皇帝陛下对于财务兼军务大臣法贡大为不满,甚至在廷臣面
前当面斥责了法贡,连介奈珥推荐法贡成为帝国宰相的请求都被一口否绝了,让现下几乎
已经只手撑天的红日大为恼火。不过那顶标志帝国宰相的黑色羽冠倒也还是在皇宫之中被
妥善保管着,似乎皇帝陛下也不愿意开罪红日太过,所以在这阴霾的768年的头几个月内,
拉奇伦塔的市民们比较关注的一项娱乐就是关于帝国宰相人选的赌局。
“黑斯庭,你在法贡那里都干了快有四个月了吧?那么法贡到底有没有被皇帝
陛下申斥过呢?透露一点吧?”近来生意大为冷清的博尔忻变得比起往日有空的多。时不
时就跑到朋友那又再次涨过房租的奥兰朵花店二楼,除了和丝吉寇调笑几句以外,就是死
命地从黑斯庭哪里打听着各种朝廷内部的消息,好几次还正好撞倒达达伦家的弋丝黛小姐
,却也没有丝毫悔改的意思。
“博尔忻,我只是个秘书而已,哪有什么机会去见皇帝陛下,法贡就算是被骂
了,也不会当面告诉我,是不是?”不胜其烦的黑斯庭轻轻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好像因
为阅读过多而显得有些疲惫。
如今的黑斯庭身上平时已不再是那种市民灰布衣服的打扮,而是穿上了丝绒衬
衫和银质纽扣组成的军务秘书套装了。因为每天晚上都会去达芳街七十七号的军务大臣办
公室为法贡打理文件之类的东西。而他讨好的相貌和与身俱来的那份能干也使得他颇受法
贡的青睐,每次体形发福的财务兼军务大臣看着面前这个年轻人的时候眼中那赞赏的眼神
,和法贡在看一匹父系,母系三代都是种马的马驹的眼神几近无二。
不过这位来自于乌纱德森林的猎人,将星之子,自诩为将会波动乱世的天狼星
的黑斯庭对于如今的生活,自己的内心却常常觉得是暗伏着无限危机,阴霾天气的作祟固
然是让人心绪不宁的原因,而阿鲁登夫长时间没有任何音讯就是切实的忧虑了。
当然黑斯庭也知道哦,这位立志要把帝国境内每一片土地再走上一遍的旅行家
一旦跑到了某个不毛之地,那么周遭那几十个帝国全图的格子大概也都是不会有人烟的了
,照此想来很可能阿鲁登夫发出的一封信大有机会等他本人回来拆阅了。
自然黑斯庭的这些忧虑也是没法和庞贝隆,博尔忻说的。前者会对他说啤酒是
解忧的最佳妙方,而后者大概会认为既然二百第纳尔会照常送来,那么人的死活也就不是
那么重要了。而至于别的人则根本不知道黑斯庭和阿鲁登夫还有着这么一层关系了。
“好了,黑斯庭。那我就告辞了,明天再来拜访你。”博尔忻看出了黑斯庭此
时面色的不善,也听到了花店主人,年轻丰韵的丝吉寇小姐回来的声音,笑嘻嘻地走下了
楼。
长出了一口气的黑斯庭再次揉了揉太阳穴,因为季节的关系,战神殿午后的课
程最近往往都结束地比较早,但是就这么点功夫还常常被乱七八糟的事情给挤占了。年轻
秘书不禁有些怀念起森林中的逍遥日子来了,不过忽然转念想到了总是在黄昏看望自己,
并且带上几块糕点的弋丝黛,秘书的脸上又浮现了笑容,这几块点心可是让自己能够撑到
晚间工作结束后,再去吃军务部供应的夜宵,那么每天也就能省下两个第纳尔,特别是在
眼下很可能就是三个第纳尔了。
“黑斯庭!”楼梯声,木门的嘎吱声,和一个男子着急的声音可说是连续地出
现了。
黑斯庭看过去却是巴克图,银发的高挑男子,首都皇帝陛下的禁卫军团,圣痕
骑士团团长的独子大步走了进来。这位严守骑士准则,无论何时都颇有风度的年轻贵族此
刻的脸色居然是少见的急躁,可是走进来坐定之后,好半晌却又没吐出第二个字。
“巴克图,怎么有空过来?不用去陪贝斯小姐吗?”黑斯庭有些调侃的和巴克
图打着招呼,脑中却浮出了一个轻言浅笑,在无数贵族子弟中来去自如的女子,却又看得
不甚真切,似乎能看清的就只有一对火般耀动的红狐手套。
“那个……….唉。”银发的男子晃动了一下长发,想要回答,又愣在那里,口
张开了半天,却没说话,又摇了摇头,不再言语。
原本不指望得到回答的黑斯庭却是一愣,巴克图在最初给人的印象是颇为冷峻
严肃的。不过时日稍久,黑斯庭,博尔忻一干人都知道这位望族子弟其实是相当不善言辞
才会如此的,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位时常出入交际圈的多德伦公子此刻未免也太过词拙了吧
。
年轻秘书偷眼打量了巴克图一下,这位银发骑士此时浑然神不守舍,面色忽悲
忽喜,和那日在战神殿上缜密步兵,几乎坚持到行军胜利的时候可说是判若两人。
黑斯庭的心中一动,刚想要问,又一转念,觉得大概真的要问了,巴克图又不
会说了,随即忍住,故意站起来,“巴克图,真是不好意思,你也知道过下我要去军务大
臣处,在那里谋了个差事,不敢怠慢。所以我这当口到是要去吃点东西,你若是有兴趣…
……..”
“是我打扰了,黑斯庭,我请你吃饭吧。我们就去,就去…….”,银发骑士猛
地明白过来自己沉默至今什么都没说,脸上稍稍红了一下,向窗外张望着,一眼看到了圣
爱广场和海恩大街路口的那家瑞法尼饼店,“不如就去那边,那边午后做的三明治也是不
错的,又比较省时间。”
骑士和秘书走下了阁楼,花店的大门正敞开着,女主人却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
了。巴克图此时心不在焉,自然是没注意到,黑斯庭却是心里明白,笑了一下,带上了门
就出去了。
这有着悠久历史的饼店,一旦走进去便给人一种时空凝结的悠扬感觉。无论是
从装饰还是从布局都透露出过往帝国的风韵。里面倒是只有两张桌子,上面简单摆放着的
几付刀叉和餐巾粗看起来煞是简洁,但是仔细看去,那银质刀叉上精细的花纹却是现下餐
馆中人们再也不用的斜线脱金雕法,而餐巾的金边也是用的旧式六十四针钩织,而非现在
省时省力的三十二针。
熟悉这些细腻优雅之处的巴克图在走进来之后,原本有些手足无措的狼狈样立
减,无论说话行事又渐变得如同那头飘逸银发般地挥洒自如,反倒是黑斯庭除了在等着上
菜的时候稍稍体会到了什么叫作时空凝结也就再没有太多感受了,毕竟阿鲁登夫也没有本
事在乌纱德森林的小木屋里给黑斯庭摆上一套银餐具,让黑斯庭把烤架上毛还没有剥干净
的野兔放到餐盘里去慢慢品位。
不过当黑斯庭将新鲜的面包送到了嘴里,用牙齿咬过松软面包之后,才品味到
了里面那令人难忘的,由新鲜生菜,西红柿,和小片小片的火腿,再调和上丰富的奶油,
橄榄油混合而成的味道之后,才开始觉得先前长久的等待到也是物有所值的。
“黑斯庭,你…….你和李萨斯的交情很好是吧?”就当黑斯庭在一口美味的感
觉渐渐淡去,准备在回味之余再次犒劳自己肠胃的时候,按耐不住的巴克图终于开口了。
黑斯庭笑了一下,心想可算是等到主题了。
“我和李萨斯是在战场相识的,他对我有救命之恩,算是吧。”自然猎人将自
己和见习骑士在乌纱德森林中认识的那一幕给故意略去了。
“噢。那就好,那就好。是这样的,你知道别的不说,光是达达伦少将在塔鲁
之时血战敌军,据说将一身银甲也杀成了赤红,便是我们武人的楷模。我….我和苏菲亚都
是很仰慕他的。”巴克图说的话结结巴巴,不过也总算把意思给表达出来了。
黑斯庭心中虽然早已经猜到了八,九分,却也并不打断他,自顾自认真地吃着
三明治,就听见巴克图还在那里絮絮叨叨地继续说着,“苏菲亚也是一直找李萨斯大人骑
马出去,他们的马好,我的不成,偏偏法贡那里又推托没有好的,当然我也不是去找法贡
要马。只是…….只是……,嗨,我又听说李萨斯大人其实喜欢的是个塔鲁女子,那时候伯
尼尔也这么说,现在想找他问,人又不见了,所以………….所以。”
“巴克图,你想让我帮你问问李萨斯大人到底是喜欢那个塔鲁人,还是不是?
”黑斯庭在满意地吃完了三明治之后,一边招呼着伙计再给他一杯咖啡和一份蛋糕,一边
也就问了那么一句。
“是的,是的。哦!也不单单是那样,那个…..那个你要是不麻烦的话,也还
可以替我问问李萨斯大人他是不是…..是不是……….”银发巴克图说到这里,是不是来回
叨念了好几遍,但是下文无论如何是没有了,脸上稍稍有些涨红,自己却好像还没有察觉
到。
黑斯庭三两口喝完了咖啡,吃下了蛋糕,看着巴克图的三明治犹自未动,伸手
指了指,就不客气地一把抓过包了起来,这才开口,“替你问问李萨斯是不是喜欢上贝斯
小姐了,对吧?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李萨斯现在已经是风翼骑士团的第一纵队长了,如
今局势动荡,大概有这份闲情骑马的时光也不会很多啦。”
“哦?你还不知道?介奈珥大人因为皇帝陛下反对他推举的宰相人选,现下又
推举李萨斯大人做风翼骑士团的团长,列菲尔大人除了北风骑士团团长之外还要代理冰锋
骑士团,似乎要把阿流斯调回来呢。”听到黑斯庭一口承诺不由大喜过望的巴克图一下子
口没遮拦地就说了几句内部的秘闻,待到醒悟后连忙住口,话毕竟也是说了,“那个……
,黑斯庭,这些事情还没有最后定下来,你可千万别到处去说,不然家父……….唉,骑士
应当诚信公义,我真是有愧……..”
黑斯庭看着巴克图那幅患得患失,自怨自艾的样子,觉得好笑,再看看天色已
经不早了,就不再理他,打了个招呼就向达芳街赶去,倒也没忘了把包起来的三明治带上
。
达芳街七十七号的军务部规模并不很大,当然接待,仆人,秘书,马车等等都
是一应俱全的,但是比起紧挨着皇宫的宰相府,农务部,枢密院等等部门这里的格局却是
相对小了不少,若是外处来的,大概是绝想不到这里竟会是掌控帝国六十万大军行动,调
遣,抵御敌人的军务部门。
而在军务部一侧更秘密地设有两支警卫部队,每支五十人,都是经由帝国剑术
教官路易.扬亲自训练的精锐,平日负责保卫军务部的安全。而且如果配有枢密大臣的密令
的话则是可以随时拘捕整个首都的任何一名官员。
或许红日介奈珥在帝国会有如此的权势,一方面是因为他壮年时的赫赫战功,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整个首都的一举一动大概都难以逃过他的双眼,只是如今那双昏花的老
眼能看见的还有多少倒是个问题了。
黑斯庭胡思乱想着走进了军务部二楼的秘书办公间,如往常般别的秘书都已经
下班了,不大的房间冷冷清清,壁炉倒是点上了,堆得厚实的柴火不时地发出噼啪之声,
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声息了。
年轻秘书随手翻阅着送来的各类信件,自然是按老规矩先看急件,再看普通的
报告,然后再去将那些被秘书们扔在那里懒得打理的各类文件,分门别类地整理一下。除
此之外,他其实也就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可做了。
法贡不喜欢幕僚,秘书们的出谋划策,乐意自己一个人在办公室内谋划,其实
为他办事倒是很简单,也就是一个认真。当然这是指该认真的地方认真,而不该认真的地
方则是要懂得如何含糊。几个月来,黑斯庭自然也有些察觉出来,每次军费的拨出和收入
之间总是有些合不拢,但是一则细查需要去看财务部的文件,二则帝国官员要没有些贪污
又谈何容易,自己不过是一个兼差的秘书,所以实在是犯不着去过问这些的。
今天的急件,慢件倒是都不多,没一阵子黑斯庭就开始整理起别的秘书处理过
的文件了,法贡仍然是独自躲在里面的办公室也不知道是在干什么,黑斯庭琢磨着再有一
会,估计就可以继续去翻阅一下以前的各类普通档案,也有助于了解今后的工作,当然那
些机密文件的处理,自己这个低级秘书是无权沾手的。
正干着活,黑斯庭就忽然觉得不对劲,匆忙把这几日的文件翻出来连续查看了
好几遍,额头上一下子居然冒出了汗来。虽然现在已经到了四月的头上,但是到了夜间天
气还是有些寒冷,这汗自然也不是被热出来的。
年轻秘书赶忙跑去敲军务大臣办公室那精致的橡树木门,厚实的木门发出了好
听的咚咚声,接着里面悉悉嗦嗦了一阵,才有了回应,“进来。”
“前方有什么情况吗?是不是有急件?”法贡坐在那里,几份文件规整在了一
起,可能是刚才他正在翻看的,黑斯庭日日见他,也没特别觉察,原本白胖的法贡这几日
廋了不少,脸色也有些发黑,一见黑斯庭进来,就有些紧张,赶紧问了起来。
“没有急件。西伯尼和冰锋骑士团那边的信件都正常。”
“嗯。”法贡点了点头,稍稍调整了坐姿,使得自己宽大的身躯坐得舒服一些
,忽然又意识到了什么,眼神又变得紧张,“那么北风骑士团呢?”
“他们已经连续几日没有联络了,所以属下担心才进来报告的。”
正说话间,两名警卫样子的士兵急急走了进来,夹着个小鬼样子的士兵,跑进
来不顾黑斯庭还没来得及退出去,就喊到,“这是北风骑士团的士兵,紧急军情!”
那小兵原本已经是萎顿不堪,几近昏迷了,这时却是猛地有了精神,大喊了起
来,“阿流斯叛变了!”
那声音中发尖的童音还没有完全消去,原本那属于夜间的宁静也一下子就被这
略显刺耳的声音给划破了。黑斯庭也好,法贡也好只觉得耳朵发震,明明听懂了,却又都
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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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这个地方是签名档…… 那俺签个名吧-----MoMoJes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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