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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荣墟》绛红篇 第一部 红都 (下)
发信站: BBS 哈工大紫丁香站 (Thu Nov 25 16:02:01 2004)
绛红篇 第一部 红都 第十二章 斯摩歌尔之风
(更新时间:2004-7-28 13:06:00 本章字数:4975)
768年7月初
李萨斯带领着的帝国大军进驻亚美尔已有将近半个月的时间了,但是塔楼修筑
成功的消息却迟迟不曾传来。而首都拉奇仑塔高大的行刑台的突然坍塌导致五名工匠死亡
,数十名工匠受伤的消息则更是衍生出了阿流斯是天降魔神,不可擅杀的谣言。
相比之下,列菲尔被加封为帝国北风上将,统领塔鲁自治领的任命似乎算得上
是唯一一件顺利完成的事情了,但是在列菲尔的就任仪式上抓获的五名刺客也终究为其稍
稍添上了一丝阴影。
当然这些都丝毫不妨碍黑斯庭和博尔忻,庞贝隆策马于帝国西部,顺着里斯多
尔河赶往海城斯摩歌尔。
传说中帝国哲学家克瑞斯,曾经航海环游各岛,找寻隐居之地,但是始终不能
定下合适的地方。最后他紧紧跟随着海鸥,准备在见到的第一个陆地定居,谁知道海鸥却
飞回到了斯摩歌尔。于是克瑞斯感叹梦幻一生,随风而醒之后,也就选定了这座海城为终
老之地,不过他最终还是未能从这里离开人世却是很久以后的故事了。
这座城市之所以吸引海鸥的原因却由西岸大商人路那安经过多次航海验证,得
出结论说这是季风暖流都在此处回旋的缘故。所以这座城市也变成了海上大大小小十多个
岛屿国度和帝国经商通航的第一港口。同时,西方军团的帝国一级上将拜伦将军本身儒雅
气质也使得这里与内陆严谨的等级制度相比,气氛来的宽松了许多。
随着骑士们渐渐往西,风中带来的清新的气息,以及凉爽的天气也使得无论是
黑斯庭,博尔忻或是庞贝隆都觉得神清气爽,那种拉奇伦塔夏日的烦躁也为之一扫而空。
就在几年前,西海岸的大小商旅联名推举了几位西方领主向皇帝陛下进言,由
他们来筹资,沿着里斯多尔河修建一条从拉奇伦塔通往斯摩歌尔的宽大直道,以方便首都
与海城之间的货运以及通行。这项提议当即就受到了首都贵族一致的赞成,反正要的不是
他们的钱,好处却是人人有份。从此以后,平日里在拉奇伦塔难得一见的从西边运来的海
味则变得又新鲜,又便宜了。
黑斯庭他们一路上就是沿着这条直道走来的。原本二十多天的路程,如今还不
到半个月就几乎走到了,一行人似乎都能感受得到风中夹杂着的海的味道,眼前的山坡土
地也变得翠绿欲滴,不再像从首都一路行来那样尽是山岭黄土了。
“原来帝国还有这样的好地方啊,我还以为龙泽拉斯草原上遍地的油菜就是最
好的风景了。”
“庞贝隆,你是觉得那些肥壮的牛羊才是最好的风景吧?我是指切好成片,调
好味道放在盘子里的那种。”博尔忻说完嘿嘿一笑,而庞贝隆也转过脸来瞪着他,那模样
就好象是看到了银匠的儿子已经被放在了盘子里一样。
“好了,斯摩歌尔产不出牛羊,也养不起几百万的人口,介奈珥元帅的立意也
许并不在财富。你们看,我想我们已经到了海城,西海岸的岗哨,帝国的第一港口!”骑
士黑斯庭打断了两位好朋友的对话,指了指前方。一座巍峨大城浮现在眼前,笼罩于一片
雾气之中,一座高塔的尖顶似乎在云端耸立,虽然是白天,却能看到烽火在上面熊熊燃着
。
“那是什么?”不知是谁问了一句,却没有人作答。
“答案不在脑中,而在前方!走吧,让我们去见识一下另一个世界!”
马儿再次奔驰了起来。
目标是海城斯摩歌尔!
“这是影兰岛的贝壳项链,怎么样,两个第纳尔就可以了!”
“七尺的珊瑚树,只要一百个第纳尔,一百个啊!赶快来看一看,古夫岛珊瑚
滩里难得一见的珍品,只要一百个第纳尔!”
“喂,东边来的骑士大人啊,这是神鸟啊!你看看,不同于帝国内陆的那些鸟
,这种鸟能够预知祸福,感知天气,是难得一见的神鸟,五百个第纳尔就可以了!怎么样
,五百个!”
当真正进入了这被海风迷雾笼罩着的港口之后,黑斯庭也不得不惊讶于这城市
的壮观。虽然都是木质的楼房,但是放眼望去却都是几丈高的大厦,选用的都是上好的油
脂松,再反复涂上了清漆,使它们不会因为潮湿海风的缘故而被腐蚀。飞梁镂金的结构,
包漆彩绘的装饰,拉奇仑塔非是没有比这更华丽的建筑,但这里的建筑却几乎座座都是如
此。
可容四辆马车并排通过的大街两边,满是渔夫,商贩们摆的摊子,开的店铺。
从新鲜的海虾活鱼到难得一见的珍禽异兽,奇珍异宝,都是应有尽有。
自然以骑士打扮的黑斯庭为首的一行人立刻被围了起来,好看的货物在他们面
前闪动,博尔忻已经兴致勃勃地和那贩鸟的商人讨起价来,而庞贝隆也挑上了几窜项链准
备送给自己的未婚妻。
黑斯庭举目看去,见到处都是些送给贵妇人的珠宝和小玩意,或者就是当地的
海产,心里不免有些怅茫,知道自己也无人可送。便径直走到了一家路边的小饭馆前,停
住了脚步。
两名伙计立刻跑了上来,一个带过了马,另一个就把黑斯庭领到了路边的桌上
,“这位骑士大人,看得出你是从内陆来的,来斯摩歌尔的客人大多喜欢坐在路边,海风
吹过特别地舒服,您看要不要就坐在这里,既可以看到远处的海景,还能瞧瞧城里的热闹
,等下要是您的朋友过来也能找到您。”
黑斯庭点了点头,心想这城市里的人大概都是招呼惯客人的,说起话来头头是
道,正想翻看菜牌,那伙计却端出了一份白色浓汤,叠着几块薄饼出来,摆放到了黑斯庭
的面前。
那汤好像是白色奶油和些别的事物混合而成,看起来浓浓稠稠的,闻着倒是很
香。那薄饼也是香气诱人,炸得酥脆,不过里面也夹杂着些特殊的东西。黑斯庭看到这些
觉得奇怪,而那伙计倒是先笑着解释道,“这里的大多饭馆都是路那安大人出借的地方,
放的款子开的店,大人只收我们一分一的利息,但是要我们给每位客人送汤和虾米饼。您
尽管吃,不够再给您拿。”
黑斯庭听了大觉新鲜,心想这路那安原来这等有钱,难怪能够愿意献给皇帝陛
下几十万的第纳尔了,于是他喝了口汤,又咬了口饼,才发现这里面非但放了虾米,还有
些小鱼,贝类,香蒜,葱末的配料,竟是好吃的不得了,一时间便不舍得停,又咬了几口
。
这东西虽然好吃,却有点咸了,而且腥气也着实重了些,黑斯庭贪嘴多吃了些
,这时候便已经觉得口渴了,正四处张望,那伙计又端着瓶酒乐滋滋地跑了过来,满脸堆
笑地问道,“大人要不要尝尝本店的白葡萄酒啊,配上海鲜味道可是绝佳啊。”
黑斯庭正觉得口渴,就点了点头。那伙计立刻拿出了个放酒的筒子,而另一个
伙计拿布捧着块冰块敲碎了放了进去,顿时白气吱吱的向外冒出,那瓶酒放在里面,酒瓶
子上就立刻涂上了一层白霜。此时已接近正午,黑斯庭还没喝酒,光看着就已经觉得凉爽
起来。
骑士拿过个高脚杯子,倒上一杯,慢慢送入口中,那丝丝的凉意就顺着舌腔沁
入体内,立刻让人觉得舒畅了不少。黑斯庭赞许地点了点头,对着伙计问道,“对了,那
个高耸的塔楼是什么用处?为何在白天还要在上面点火?”
“噢!那个是灯塔,大人您有所不知道,斯摩歌尔虽然是个天生的港口,但是
时不时会有浓雾,为了指引船只,所以有这么个巨型的灯塔,终年点火升烟的。当然这些
年也多亏了路那安大人出钱维护,不然这刚多尔的灯塔说不定早就毁坏了。”
黑斯庭心想着原来又是路那安,却见庞贝隆和博尔忻沿着街边走来。啤酒匠的
儿子手里抓着各式商品,什么古怪玩意都有,而博尔忻到是就提着一个鸟笼子,甚是悠闲
的样子。
“黑斯庭,这只鸟很神奇啊,真地能预知天气呢,我花了三百七十个第纳尔买
下来的,和那人争了好久。”博尔忻把笼子往桌上一放,神色甚是得意,“庞贝隆,你就
是不听我的,这些东西哪能就这么买下,怎么也要还个价吗!”
黑斯庭对着鸟笼看了过去,见笼子里的那只鸟毛短缘长,体蓝眼黑,实在是看
不出有什么奇特的地方,心下正在怀疑这鸟是不是真如卖鸟之人所说的那般神奇,先前的
那个伙计又冒了出来,笑呵呵地对他说道,“大人,这鸟叫做雀蒂丝,确实能知道明天会
不会下雨,不过这鸟很是平常,海边多得很,是渔夫们出海必带的,因为大家都说这是海
神女儿的化身,能够保佑心爱的人团聚。”
这话一说,三个人都是一愣,黑斯庭有些发呆,博尔忻的脸色立刻就阴沉了下
来,倒是庞贝隆第一个狂笑了起来。
“博尔忻,这就是三百七十个第纳尔的宝贝?”庞贝隆一边笑着,一边抓起酒
杯就喝了起来,还敲打着桌子,“伙计,再拿上几瓶过来,来,来,来,博尔忻,我来请
你!”
黑斯庭见庞贝隆一幅幸灾乐祸的样子,知道他们两个总是这样闹惯了,原本听
到这保佑心爱的人团聚一说,心下还有些失落,现在也笑了起来,“智者博尔忻,难得你
也会上当啊!”
“帝国如此之大,又何必担心会没有人花上一千个第纳尔来买这只鸟呢?”
博尔忻这时到又变回了先前休闲的样子,微笑着说道,“我先前仔细问过怎么饲养
这鸟,想来带回首也不成问题,那里有一千个第纳尔的人多得是,见过这种鸟的却一定很
少。”
这番话一说,又换成了黑斯庭和庞贝隆一愣,倒是旁边的那个伙计拍了下脑袋
,佩服地说道,“这位大人说话真是有见地,这话说得就和路那安大人常说的那种一样,
有见地,有见地!”
“对了,你可知道我们如何能够见到路那安大人吗?”黑斯庭把手中的那杯酒
一饮而尽,没理会伙计在那里自说自话,问了起来,“我们是从首都来的,想要见他。”
“是的,是的。路那安大人的大宅就在海边,您顺着这条路走下去就一定可以
看到。不过路那安大人轻易不见客,见他可不容易啊。”
“你知道什么。”庞贝隆听得不耐,在边上喝了一句,“拿账单过来就是了!
”
除了送来的汤和薄饼,黑斯庭三人其实并没有吃什么,但是那酒却并不便宜,
三瓶白葡萄酒和三十个第纳尔的交换是在庞贝隆骂骂咧咧的吵闹中结束的,黑斯庭留神地
看了一眼酒瓶,那上面路那安酒庄的酒牌倒是让他也有些佩服起路那安本人了。
宽阔的大路直指大海,雾气在渐渐散去,单还是看不清远处那一望无际的海景
,但是海浪打来,击打着沙滩,似乎行成了一种旋律,虽不见得有多好听,却是自然的乐
章。
黑斯庭三人径直前行,不一会儿就看到了立于海崖之上的巨大庄园一般的宅子
,无论气派规模都不问便知,那必然是路那安的住处了。
三个人刚到庄园门口,就有几名白衣仆人跑过来牵走了马匹,又有几名仆人出
来引路,一边询问着姓名,来意,一边还有人掸着他们身上的尘土。
“我们是皇帝陛下的特使,是奉旨专程来见路那安大人的。”
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仆人们就变得更加殷勤了,两个人抬的软轿被抬了出来
,载着黑斯庭三人就开始进入了庄园之中。
长着蒲扇般巨大叶子的冲天大树排列在道路的两旁,下面的矮树也是黑斯庭等
人不曾见过的那种,愿以为海风很大的山崖上必然会不时听见呼呼的风声,谁知到了这里
,密密麻麻种着的高矮树木竟使得这风声难以听闻,但是清新的空气却无处不在。
白色的巨宅敞开了大门,那是欢迎贵客的意思。
两列仆人齐刷刷地站在大门两边,然后一个中年男子大步迎了出来,他满面红
光,脸上堆满了笑容,扫了一眼这三人,就当先走到了黑斯庭的面前,恭敬地行了一礼,
“能够得到皇帝陛下使者亲临,真是我莫大的荣幸!”
“路那安大人。您客气了,我是黑斯庭。黑斯庭.修道尔。”
那男子一边笑着一边向博尔忻和庞贝隆打着招呼,然后又向黑斯庭说道,“那
日在皇宫中见过一面,黑斯庭大人,我就是路那安。路那安.伍德。”
听了这话黑斯庭三人的脸上又有些错愕,原来这位路那安大人的姓氏却是个完
完全全平民的姓氏,但是他这么多的财富和地位又是从何而来呢?
而黑斯庭更是惊讶于这位大人竟能记得那日在皇宫的一面之缘,记得自己的面
貌。
“几位与其沉闷地站着聊天,远不如让美酒和烟草环绕来的舒服。饿着肚子谈
事,也比不上一点鱼子酱配上一块刚刚烘出的面包。这宽大的房子虽然简陋,还是有着供
贵客休息的地方,何不先去洗刷一下风尘,再到餐厅来坐,也好让我知道皇帝陛下的圣意
,也不会让几位日后再责怪路那安是个不懂得礼仪之人。来吧,随着仆人们去吧,他们都
是懂得招待贵客的。”
仆人们走了过来,指引着黑斯庭三人。而路那安还在招呼着仆人。
黑斯庭只是隐约听到的一句,“把影兰岛的好酒拿出来,别拿路那安酒庄的!
”
绛红篇 第一部 红都 第十三章 漩涡
(更新时间:2004-7-29 13:26:00 本章字数:4696)
七尺的船可以让人在小湖上垂钓划水,过个悠闲的午后。七十尺船可以让人在
海面上平稳运行,不受风浪。
路那安带着黑斯庭三人在第二天一早来到斯摩歌尔城的港口。巨大白色灯塔指
引的海边,蔚蓝色天宇和蔚蓝色大海围绕的地方。今天这里虽然依旧有着薄薄的雾气,但
是凉爽的海风拂面而过,白色的海鸥在空中盘旋,一切是那么安逸。
港口停泊着一艘大船,一艘全长七百多尺的巨大海船。船首有昂首的白龙神像
,象征着平安和顺利,巨大的高帆直插天空,熟练的水手们在各个帆杆之间来回跳跃灵巧
地像是山间的羚羊一般。
更有数百名工人正在搬卸着货物,这些人都是精赤着上身,袒露出来的皮肤因
为常年饱受日晒涛打而变得又红又黑。工人排成两列,从船上背下一个个沉甸甸的大木箱
,直到装上马车。
“汉伯克,叫伙计们当心那些珊瑚树啊,那是首都林那德爵爷要的,要是弄坏
了一点,我把你扔到海里去喂鱼!”戴着宽大帽子,穿着一件很普通的衬衫,随便套了一
条水手们爱穿的束脚裤的路那安此刻令人完全看不出是个身价难以估算的大富翁,他粗着
嗓子吆喝指挥着水手们,又不时地和某个老伙计说着水手们的荤段子。
庞贝隆从昨晚上丰盛的晚宴和并不讲究的用餐礼节就开始欣赏起这个伟岸男子
来了,而此刻可说是好感更增,便上前问道,“路那安先生,这船是你的?看起来做个斯
摩歌尔的水手只怕比拉奇仑塔的贵族们开心得多啊!”
“哈哈,庞贝隆先生,这个秘密你可不能随便告诉别人,不然我的那些老爷们
都来海边造船,我的生意可就被毁了。”路那安边说着,边抓过一名新来的水手正在打的
绳结用自己手轻轻一带一拎,又绕了几圈,拉了一拉试了试,才对那名水手说到,“记着
要这样打,又结实又容易解开,当个水手先要学会打绳结,然后才能在暴风中高唱,狂雨
中安睡,去吧,好好干活,不然这个星期就别想拿三百个子的工钱!”
黑斯庭和博尔忻互相对望了一眼,三百个第纳尔一周的工钱在斯摩歌尔到底有
多高,这不是从拉奇伦塔来的人可以准确说出的,但是相比帝国军官学员每月六百第纳尔
的薪水来说这无疑是个令人眼红的收入。
“哇!路那安先生!让我当一名水手吧!我要辞去帝国军官的职务!”
啤酒匠儿子的喊声也在两人的意料之中响起了。
“路那安先生,不知这样的大船,您一共有多少?”黑斯庭打断了吵闹的庞贝
隆,问了他心里一直在琢磨着的问题,从拥有这样规模的大船的数目应该就可以推算出这
位大富翁的具体资财,那么皇帝陛下寻求六十万第纳尔银币的意图是否容易实现也就可想
而知了。
“黑斯庭先生,这样七百尺的海船整个西部商会大约有五十五条,其中七成在
我的名下,我还有几艘更大一点的,可惜现在都在海上没有回来,不然就带大家去看了。
”路那安说这话的时候,神情中露出了骄傲的神色,“如果有了能在四海航行的许可,那
么到时候恐怕就能有再多一倍的船也不一定了!”
“路那安先生,我不明白的是,纵然没有皇帝陛下的许可,您不是也一样出海
吗?那么无论到哪里,还不是船长和水手们的决定吗?您需要考虑的应该是天气和季风,
而不是皇帝陛下的圣旨吧?”
“你说得不错,船到了大海就不再是人世间的权力可以管束的了。”路那安大
笑了起来,脸上露出了一幅天地任我遨游的豪爽表情,“只不过,要是我路那安有了航行
四海的许可,那么更多的商会就会来加入我们,更多优秀的船长会愿意为我效劳,而那些
海岛的国王们也会将我视为帝国商人的代表,到了那时候,很多事情都会好办起来的。”
这番话说得颇有道理,再加上路那安的神色语气显得很是向往,黑四庭听后也
不由得点了点头。“那么关于昨夜我向您转达的皇帝陛下的意思,您又怎么看呢?”
“黑斯庭先生,六十万第纳尔不是一个小数目,我需要和商会的朋友们商量一
下。就算这一切都没有问题,筹集这些钱也不是片刻可以做到的,不如您安心再在城中转
转,或者我安排你们出海一次,过个十天半月的回来,我再给您确切的答复如何?”
骑士虽然明知事情不会那么顺利解决,但是听了路那安说出的理由,也觉着合
乎情理,看着这巨大的海船停泊在面前,白色的风帆在风中猎猎作响,似乎渴望着去闯荡
世界,倒也有些心动。
“黑斯庭,听说海上变化多端,天气一个突变,难以保得万全。有用之身不可
无故涉险。”博尔忻的声音忽然在骑士的耳边低低响起。
黑斯庭心中觉得博尔忻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但是转过脸来看到朋友那付认真的
样子,一时间也就打消了出海的注意。
“路那安先生,皇帝陛下正在急切等待着消息,所以我们还是留在城中,以便
随时可以得到您的答复。航海之邀虽然令人无限向往,但是这次还是谢辞了。”
路那安打量着面前的年轻人,神色中并未露出任何不快,“那就请几位依旧住
在我家,随意取用,不要让外人说路那安是个小气的商人就好了!”
几个人大笑的声音顿时响了起来。
聚在一起看着海浪,听凭着海风吹拂,一直到了中午时分,路那安因为还有些
出海的事要料理,便让仆人先送黑斯庭一行人回去。
而黑斯庭也悄悄地问了一下博尔忻,“为什么不出海去看看?”
银匠的儿子微笑着回答道,“商人是永远不说实话的,黑斯庭,你别以为只有
大臣们才这样。”
骑士有些发楞地看了看笑得有些神秘的伙伴,过了好一阵,才吐出了句,“难
道这其中还有什么值得掩藏的东西吗?”
港口边上,路那安目送着黑斯庭他们的离去,才大步走上了自己的货船,一边
依旧招呼着水手们,指点着他们的工作,一边往船长的会客室走去。
木质的门被推了开来,外面海的味道和里面烟草的味道立时混在了一起,呛得
路那安也小声咳嗽了两下。
“怎么?你这个老海狗还会受不了这点味道?难道你已经老得连在水中打漂也
难以做到了吗?”船长室里面静静坐着的男子见到是路那安进来之后,大笑了起来,“我
听说皇帝陛下现在已经开始看重你的钱了,你还不赶快双手奉上,还等什么?”
路那安却没有忙着回应,先是小心翼翼地把身后的舱门带上,然后扫视了房内
一圈,才慢慢地开口道,“拜伦,你这么急急忙忙地跑来见我,难道就是为了这样挖苦我
两句吗?要知道西方军团战船近百,从盔甲弓箭,到战马舰船,哪样不是有我路那安的钱
在里面,你又何必如此呢。”
坐在船舱内的男子此时站了起来,他虽然已是年近五十的样子,但是高大的身
躯还是挺得笔直,或许是因为常年在海边的缘故,他的脸色也很是红润,浓眉大眼很有武
人的样子。
“路那安先生,西方军团每年的军费除去返还你借款的利息之外,就所剩无几
了。每年大部分的战船和船员若不是在为你运送货物,大概连维修舰只的费用都没有了,
这次偷袭塔鲁,我们之间新的借贷,我大约算了算,恐怕今后西方军团可以改名为路那安
军团了。”
这几句话说得虽然语气缓和,但是内容却是严厉无比。帝国一级上将,西方军
团军团长,也是帝国海军的统帅,拜伦.吉斯冷森森地站在那里,就算路那安素来知道他是
个平和稳重之人,也都在心底感觉到了一丝寒意。
“吉斯将军,连续航行,你大概是饿了吧?没有美味的食物就没有好的买卖,
这是海上的规矩,如今在海上就让我们遵守。”路那安说着又打开了舱门,对着外面喊了
句,“来人,给我弄点吃的,快点!”
然后水手打扮的路那安又将门带上,随便找了把椅子,安然坐下,看着拜伦说
道,“帝国的大将军,我什么时候逼过您还钱了?几百万第纳尔扔给了您,只收取您五分
的利息,这样的好事,您自己说去什么地方能够找到?”
“这利息给皇帝陛下是可以了,给朋友……”
路那安忽然举起了手,拦住了拜伦,“您请先听我说,您的军舰就算留在港口
也是需要保养的,就算没有战事,也是要出海操练的。不熟悉各个岛国的海图又怎么可以
打仗?您说,我说得对不对?您静下心来想想我说得对不对?您要知道,商会里面当时是
三个人反对,两个人赞同,我是用着会长的名义压下他们的,但是我可是拿着大家的钱在
支持您,您说是不是?难道大家要办点事,我能说不吗?”
“你帮的忙,我不是不记得,可是……”
“好了,您看我这不是还没说完吗?您说那个时候红日元帅几次对您有些起疑
,塞纳班将军那次突然前来,您缺少几百匹战马,还有弓箭是多少来着?我想想,是五万
枝,对,是五万枝,然后还从我这里调去了三百名熟练水手,是不是?您再仔细想想,我
没冤枉您吧?”路那安一边翻着身边的小册子,一边头头是道地讲着,虽然说得很快,但
是一字一句却非常清楚,“好了,抛下这些事不提,就说这次,这次,买通塔鲁人,塞纳
班给了您多少钱?是十万,二十万,还是多少来着?是不是您夸下海口说都交给您了?可
人家后来突然反口,说还要十万的时候,您怎么就想到我了?我跟您说过多少次,这种事
情没有办完之前就是没有成功的事,您就是不听我的,怎么样,那当口您可没说西方军团
是路那安军团吧?”
“是的,刚才那只是句玩笑话,路那安,你又何必当真呢。”拜伦的脸色虽然
还是红润,但是暗地里已经在不停地挫着手,而路那安看在眼中,却故意装作没有看见。
正在此时,敲门声响起稍稍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路那安应了一声之后,门便被推开了。一名水手端着一个好大的盘子走了进来
。
那上面堆得高高的尽是鱼虾之类的海味,烤得不是很熟,但香气却早已飘了出
来。
餐刀,餐叉被摆在了木桌上,然后是胡椒,盐,切成片的柠檬,以及腥腥的红
鱼子。
路那安再次伸手示意拜伦不忙着说话,自己率先从装着鱼子的小碗中抓了一把
塞进了嘴里,然后又抓起了一块烤鱼,撒上了些胡椒,又挤了几片柠檬,弄得汁水满桌都
是,他也毫不在意,大口地嚼了起来,还含糊地招呼着拜伦也吃。
看着这类似那些没有文字的岛上土著进食的方式,拜伦皱了皱眉,用餐刀将面
前的烤鱼慢慢切开,叉了一块送到嘴里,轻轻地咀嚼着。
“做得不错,路那安,你真是个粗俗的人,不过却有着一帮好厨子。”
“好了,拜伦。不要说那些事情了,你们西方军团是需要钱的,反正帝国在海
上漂荡了那么多年也没找到过敌人,你干吗这么计较这些呢。那个航海证的事情一旦成功
了,你要记着,海上任何的地方,任何的岛屿只要不是皇帝陛下认可的国家,那就是帝国
的财产,而发现者有权利分享百分之五十,你明白吧?影兰岛再往西的那十来个岛就是谁
的?”
“可是,那个岛上已经有人了,一部分影兰岛人在那里已经建国了,那里不是
………….”
“他们没有向皇帝陛下进贡过吧?他们还没有派出使者吧?那么那个岛就是无
人的!”路那安随意把手里的烤鱼扔到了一旁,用油腻的手掏出了一张海航图摊开在大盘
的边上,“你看看吧,这些岛都是无人的!撒哈拉人管不到,塔鲁人管不到,帝国也管不
到!现在我们就可以去为皇帝陛下分忧,我们要去管理这些岛屿,就这么简单!而如果有
人袭击了我们,就要请您这位帝国海军总帅也来为皇帝陛下分忧了!”
“那你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呢?能花钱得到那个许可吗?”
“拜伦啊,你也知道那不是那么容易的事,皇帝陛下要的可不是小钱,派来的
使者也不是容易打发的人,不过你放心吧,这事情现在的主动权已经在我们的手里了,你
只要准备好装钱的口袋和花钱的劲头就好了,哈哈!”
拜伦也跟着笑了起来,虽然有些勉强,但也还是开心的。
又一阵海风吹来,浓烈的腥气和潮湿的雾气夹杂在一起,不怎么好闻。
绛红篇 第一部 红都 第十四章 黄昏之墙
(更新时间:2004-7-30 13:10:00 本章字数:4366)
768年7月15日
圣城亚美尔的城墙几乎没有遭到什么损坏,因为曾经在这里发生过的既不是一
场激烈的战斗,也不是几天疯狂的掠夺,而是一次屠杀,被撒哈拉人视为游戏,而城墙里
的帝国军人没有一个能够看到结束的屠杀。
“我是帝国贵族!有着大片领地,可以交出大笔赎金,只求饶我性命!”
帝国前宰相罗吉的儿子,东方军团团长,安吉鲁.洛克德伦一级上将大概是唯一
一个几乎就能看到这场屠杀结局的帝国军人。
“帝国还会剩下领地吗?”
不过在撒哈拉统帅大笑着用帝国语说出了这句话之后,安吉鲁的死便成了结局
。
神庙前的青砖上也留下了这位帝国一级上将的血迹,和众多东方军团将士的血
迹凝结在一起,任凭再怎么努力冲刷也洗不清了。
贺兰神庙内大幅的壁画虽然也遭到了一些破坏,不过似乎是因为这纯粹油画的
东西在撒哈拉人的眼中价值实在有限的缘故,而又没有撒哈拉人仔细去研究这画上到底是
讲些什么,这副画总算是幸免于难。
帝国由着三大军团和几个骑士团拼凑起来的十五万大军开拔到了这里之后就不
再前行,因为在这里他们已经可以望到巍峨的西伯尼群山,那原本是帝国的客厅,如今却
被客人盘踞,连卧房之中的一切都被人虎视眈眈地盯着。
率领这支部队的大将除了帝国红袍上将李萨斯,熔岩骑士团团长火蛇沙拉曼上
将之外,还有着来自各个军团,派系的大小将领。帝国遭受如此变乱,再想像以前那样清
一色地由红日派系的将领出阵的架势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了。而且若不是李萨斯一意坚持
,阻止了伊夫雷大公和北方的茹尼昂侯爵前来监军的话,可能这支部队中能够指手画脚的
人说不定都会多过士兵。
匆匆告别了新婚妻子,赶赴前线的李萨斯此刻正凝视着这座为了纪念白衣圣者
贺兰.洛克德伦而建造的神庙。在旁人看来,他神色肃穆像是在怀念着先祖们的英勇事迹,
而李萨斯自己知道,虽然此刻自己面上沉静如水,其实心中却是着实地焦急。
红日在他的兵法著作《龙泽拉斯战策》之中详细曾提到过一旦西伯尼失守,第
一要务就是在群山之后修筑一座绕山之墙使得撒哈拉人不能随意纵马于索龙巴扎草原之上
。
但是眼下的帝国军队可以做得到吗?这一路上召集起来的东方军团和影山骑士
团的残部早已经是惊弓之鸟,而剩下的几乎全是建制不全,缺乏整顿的疲惫之师。撒哈拉
人如果杀出西伯尼,自己能够应付得了吗?
“李萨斯将军。你在这里啊?”一员将军走了过来,银甲之上印着一个蛇形图
案,“最东首的几座塔已经接近完工,加上西边修好的两个,共是五座。亚美尔的高塔并
不难修,但是最为突前的那座还没动工,而昨日撒哈拉人的哨兵已经在二十里之外游荡了
。”
李萨斯点了点头,面前的男人是和塞纳班一起守卫在龙泽拉斯的将军,红日称
为帝国中流的人物,虽然沙拉曼的战功和武勋在帝国并不卓著,但是介奈珥却依旧从众多
大将之中选择了他成为了龙泽拉斯的监护人。
这将是我为我子孙而存的男人,这就是红日对他的评价。虽然李萨斯还没能完
全领会,但是他的内心知道,爷爷说的多半不会错。
“沙拉曼将军,你的意思呢?”李萨斯看着这位满腮胡渣,相貌粗糙,除了盔
甲之外再没什么符合帝国上将标准的火蛇,心里到是有所感悟为什么他没能跻身于帝国一
流名将之内的原因。
“我们可以去攻打西伯尼。”沙拉曼可能早就漠视了别人的眼神,对于李萨斯
从最初看到他眼里闪过的一丝讶异到如今那还有些古怪的眼神他是浑不在意的。可能在他
心中,忠诚和一切早都给了一个真正赏识他的人,哪怕那个人早已不在人间。
“正合我意!”听到这句话后,李萨斯大笑了起来,“叫波黎各过来,让他带
着南方军团的人准备利斧,听我命令行动!”
红袍上将昂然握住了腰间的银色狮纹宝剑,“让撒哈拉人知道我们来了!”
西伯尼的撒哈拉人虽然早就知道了帝国军队进驻亚美尔,留在这里驻守的银狐
四杰之一的巴云斐也和白马赤石母反复商量过这件事,但到了最后还是得出了一个回报银
狐,静待消息的决定。
而这样的决定,用巴云斐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心中已有决胜之计,实力却有所不
及。撒哈拉大军在进攻的时候如果说是充分体现出了草原一族的彪悍和凌厉,那么在撤退
的时候,纵然是巴云斐这样的制军能手也只能保证银狐本部的人马还能做到有序。
酋长联军指挥和行动的散乱,就好像是蝗虫飞过麦垄,随意地清洗着所过之处
帝国的村庄,破坏着一切,若不是听说归路要被截断的消息。可能银狐自己都没把握把这
些人全部及时的带回到西伯尼。
那个时候银狐也在暗自庆幸,早早从拉奇伦塔撤军实在是个明智之举。
“你们简直有辱真神之名!”银狐虽然不愿意开罪这些酋长大将,但还是把最
为过于纵容士兵的几个叫到了跟前,训斥了一句。
“元帅是为了万世武勋去的,我等只是为了一场富贵。难道这有什么不对?”
酋长大将之中有着北陆贪狼的绰号的灰蛾部落大将忽比比却是个蛮横之徒,非但没有低头
认错,却是冷哼一声之后又叫嚣了起来,“元帅若是不满,大可将部下拉出去再鞭打个一
顿,大不了再号召联军时,少我们几个部落而已!”
而那时候若不是巴云斐用力拦住了银狐,而列农沙夫拦住了酋长大将,后果会
怎样就是连巴云斐也不能估计得到的了。
三十万大军扣去损折的十万多人,余下大部开始陆续撤散,偏偏这个时候老将
苍鹰列农沙夫又忽然病倒,有人说是西伯尼位于高山之上骤冷骤寒的缘故,也有人说是帝
国人在酒窖里的酒中下了毒,但是不管如何,这位老将终究是年事已高,也随着部队退回
撒哈拉境内去了。
所以眼下却是巴云斐和赤石母各领着银狐本部人马共五万人驻守在西伯尼,银
狐则领兵六万散在沃马斯草原之上。要说冲出去进攻帝国军未免有些人马不足,但是就这
么坐视下去又似乎不是办法。
不过到了今天,巴云斐所不情愿的静待终于结束,城头上的士兵匆匆来报,帝
国人居然就来攻城了!
这西伯尼群山上的要塞,是当年雷夫德三世帝之后林那德还在做山贼头领鹰之
女帝的时候就开始营建的城堡,可说是个无论从哪面进攻都是相当险峻的地方。
山势加上城墙,再配上撒哈拉人的大弓和强弩,巴云斐自己心中估算了一下,
就算是有三十万大军想要攻破此城也绝非易事。“帝国人究竟想要干什么?”
“巴云斐,帝国人先前大约组织了一千人一个的冲锋队,已经被我们用箭射退
了。”赤石母早到了城头之上,神色倒是颇为轻松,“这次来的敌军主将听说是帝国元帅
红日的孙子,看这情形,也是个无能之辈,这点人凭什么攻城,真是好笑。”
双枪巴云斐却没搭理赤石母,探头向城下望去,只见帝国人又组织了一支队伍
,又是大约千把人的样子,十人举一团盾,百人一排,缓缓前行,这些士兵都是重甲护身
,撒哈拉人远远放箭过去,倒也伤不到他们什么。
不过这么点人就想要攻城却是毫无可能的。巴云斐眺望出去,见稍远处的山林
中烟尘飞腾,显是暗藏伏兵。更远处更是尘土飞扬,帝国士兵到底在那里做些什么,却是
看不清楚。
“赤石母,只怕帝国人眼下只是佯攻,想诱得我们出去。那后面这么多烟尘人
马不知是不是在搭建攻城器械。只是……………”
“只是什么?”
“这也未免太远了些,想要运送过来也着实不易。难道帝国有什么要瞒着我们
的攻城器械吗?”
两人互相对望一眼,一时都猜不透帝国人到底意欲何为,正思考间,这边撒哈
拉军官号令之下弓箭齐发,这次离得近了,加上撒哈拉人的弓箭也是着实犀利,千名帝国
军人中站在最前面的数人顿时中箭,拿不住这巨大团盾,阵型立时就散乱了开来。
紧跟着第二轮箭雨又至,这次缺了盾牌保护,帝国人中中箭的就更多了不少。
但这团牌大盾之后却立即抢出一群士兵手持长钩状的武器将中箭的士兵拉回,
又开始缓缓退去。
“巴云斐,让我带一队人马杀出去!”
“不可大意,敌军如此行为显是为了诱敌,你看那边树林中,一定是有伏兵的
。”
“纵然帝国大军全至,我又有何惧!再说,你可以在后面接应,我必不冒进。
”
巴云斐皱起眉头,沉思了一阵,还是摇了摇手。
“赤石母,我知道你的部下马术精湛,进退自如。帝国人纵有伏兵也未见得是
你们的对手,但是你要知道这里可是西伯尼要塞,我们一个大意把这里丢失了,后果不堪
设想。多少撒哈拉人的血洒在了这里,我们现在需要的是千万小心!”
赤石母听完叹了口气,心知巴云斐担心的并非是没有道理。若不是去年萨拉丁
元帅把西伯尼的守军诱出,乘虚攻入了这座要塞,大概也不会有后来的明德拉献城,撒哈
拉人长驱直入。
“还是心有不甘啊!”赤石母再向城外望去,只见帝国人第三个千人队又缓缓
靠了过来,还是团牌巨盾护身这么不紧不慢地靠拢过来,待到撒哈拉几次放箭过去,又缓
缓地退回。
帝国和撒哈拉的军队在768年七月中旬再度拉开的战端就是在这样无聊的攻防之
中延续着,直到三天之后。
银狐月拔带领着大军急急赶来,使得城内守军骤增至十万之后,面对帝国人还
是如此挑衅一般的进攻,自然不再愿意消极防守。
银狐大军前队由着白衣赤石母带领抢先杀出,顿时把这千人步兵杀散。再向帝
国大军冲去,帝国人却甚是怯战,用弓箭压住,缓缓退去。
这一下。撒哈拉人又不愿意冒进,银狐大军停在城门处,还是派斥候四出打探
。
不一阵,去了左边树林的哨兵先回,语气之中多有迷茫,“元帅,树林之中的
帝国伏兵早已退去,不过他们好像是放倒了无数大树,尽皆拖了回去。不知为何。”
银狐和巴云斐等人听了都是一愣。
正在这时,又有哨兵跑了过来,“银狐元帅!赤石母将军让你速速前行!他说
….他说帝国人造了一座城墙在前面!”
撒哈拉人大军前行出去,到了巴云斐先前隐约见到尘土飞扬的地方,此时离得
近了,望过去已经能够看到一座冲天高塔。两侧低矮木墙绵延出去不知多远。
“这是?”
猛听战鼓声响,木墙之上尽是帝国士兵涌出,弓箭齐发,雨点般射了过来。撒
哈拉人没得防备眼前突然冒出这么座城墙出来,一时间没了计较,乱做一团。
银狐抬头一看,就见城墙之上拥出一员帝国将军,甚是年轻,一席红色战袍在
身后飘扬。
“撒哈拉人!再狂野的烈马到了这里也要止步,再彪悍的战士也别想通过这道
墙,这里是黄昏之墙,退回去!你们的前面已经只有黑夜了!”
撒哈拉的士兵们开始交头接耳了起来,那是什么人?这么张狂,这么威风?
而巴云斐看着默然不语的银狐月拔,心想大概今后和这个身穿红袍的年轻人之
间少不了无数的争战了。
绛红篇 第一部 红都 第十五章 家书
(更新时间:2004-7-31 16:01:00 本章字数:4808)
黄昏之墙,要塞西伯尼。人类智慧制造出来的防御和人类力量所能造成的破坏
或许是难以准确衡量出优劣来,但是没有几十万的大军想要逾越这些防御,眼下无论是对
于新遭惨败的帝国还是已耗尽实力的撒哈拉都是毫无可能的了。
所以当撒哈拉人在弓箭难以触及的地方派出了几十名嗓门出奇响亮,会讲帝国
语的大汉叫骂不止的时候,李萨斯也就听取了沙拉曼的建议,同样找出了几十名熟悉撒哈
拉语,说话声有如洪钟的士兵骂了回去。
时光慢慢推移到了768年8月2日。
早上十二名骂累了的士兵被另外十二名士兵换了下来,而城外的骂声相较昨日
也少了些许威势,李萨斯心里觉得好笑,知道撒哈拉人其实也并不乐于见到帝国军队真地
涌出城外来上一场混战,毕竟双方兵力相当,地势上也是平手,胜利取决于士兵的素质和
将军的能力,但是无论结果如何都难以改变相持的局面。
帝国人需要的是修养的时间,撒哈拉人大约也是如此吧?此刻能改变国家命运
的转机,大概并不在前线而是在后方了。
“李萨斯将军!首都的急信!”一名士兵跑了进来,满身的风尘和疲倦,李萨
斯却是认得,这大哥列菲尔原先身边的亲兵,一个和五十名同伴穿越西伯尼群山,独自脱
身的小鬼,巴利。
红袍上将取出了自己的印章,挑出了一枚,把巴利手上的信拿了过来,火漆上
面的纹路和秘密定下来的印章完全吻合,证实着这封信不曾被拆开或者伪造,而这写信人
也至少是帝国的高级军官。
这是留守在首都塞纳班的来信。有着黑火将军和青日绰号的塞纳班对临行之前
的李萨斯认真地说过,撒哈拉的战事即使输一两次,也不会撼动大局,而现在在帝国首都
,哪怕只是一个轻微的疏忽,都会使红日一派面临灭顶之灾。
所以那个男人一边让自己的儿子背上长剑赶赴前线,另一边也跪在了李萨斯的
面前说道,“达达伦少爷,老元帅是我追随了一生的人,他以前问我,他死的时候,我会
怎么做。我说我会自刎在他墓前,报答他一生的知遇之恩。塞纳班是帝国的下级军官,那
时候得罪了长官,若不是老元帅,此生大概早就埋骨于北方的列支那山。不过老元帅对我
说,若不能见他的子孙成为国家支柱,他纵是死了也不会安心的。所以我会留守在首都,
您的敌人我会一个都不会留,您的朋友也没人能伤害!”
这已是帝国建国近三百多年之后了,但是武将一诺轻生死,男儿洒血长剑吟,
的豪情却从不曾改变。
李萨斯想着这位黑火将军,不由在心中感慨了起来,爷爷一生树敌无数,能够
侥幸活下来的恨得他怕是不能生食其肉,而忠于他的又哪怕慷慨赴死而不皱一下眉头。一
个人在别人的眼里为什么能同时成为魔鬼和神,而自己又会做到这样吗?
如今的帝国好像一片迷雾,没有人看得清前面的路是如何?
红袍上将慢慢展开了手中的书信,仔细地读了起来。
寒暄问候不过一行,塞纳班是武将,写信自然没有那么多的客套。
最先提起的是李萨斯的大哥列菲尔,大意是已经派了高索夫将军带领五千北风
骑士团的骑士去了塔鲁,一则那里刚刚平定难保没有什么变故,二则塔鲁那边也确实不很
太平,据说出了个叫做黑刃女神的女子,带领一群冥顽不灵的塔鲁人专门暗杀帝国官员,
四处作乱很是厉害,不过好在列菲尔大人为人仁厚,宽待塔鲁,所以这股势力在塔鲁众部
落中终究成不了什么气候。而且埃斯曼元帅的遗女莉达也在那边,据说和列菲尔大人颇有
定下终身的意思。
李萨斯看到这里,心里稍觉安慰,他知道埃斯曼舍身成仁,牺牲一己之躯救下
了帝国无数军民的性命。虽然他与爷爷之间日月不相见,但是心下还是佩服的,而大哥和
莉达之间的恋情,自己虽然年幼,也是知道的。如今两人得偿所愿,李萨斯虽然心知即使
日,月在天有灵,也未见得会高兴,还是默默地祷告了一句,希望爷爷和埃斯曼能看顾他
们,祝福他们得到幸福和安宁。
红袍将军祷告完毕,接着看了下去,却是塞纳班劝说自己,莫要因为列菲尔娶
了霜月之女而有所介怀,李萨斯正自觉得好笑,大哥的好事,自己哪会有什么介怀,却见
黑火将军后面的意思是,如今将军娶了索尔之女,红日,巨木两派暂时合二为一,原先霜
月一派的将军们虽然人数不多,但这次沙冈.拉奇仑塔保卫战大多立了大功,势必会受到重
用,所以也不可小觑,列菲尔将军若是能娶了霜月之女,至少在名义上,如今三派都拧在
了一起,对将来是大有好处的。
李萨斯皱了一下眉头,心想原来这塞纳班还是一心一意为了爷爷的基业,但不
知怎的,自己的心里总有些许寒意,心想若是自己此刻执意不愿意挑下红日派系首领的位
置,这个青日不知道会不会弄出什么可怕的手段也不一定。
想到这里,李萨斯又觉得自己的这个念头未免太过委屈了一跪以铭心志的赛纳
班,心里隐隐有些惭愧,忙继续看了下去。
接下来密密麻麻的一大堆,却是讲的安大略大公是怎么挥金如土结交首都贵族
,伊夫雷大公又是怎么飞扬跋扈不把旁人看在眼里,赛纳班将每件小事都描述得十分仔细
,末了的意思是此二人虽然地位尊隆,但是只怕是当贵族惯了,并不知道将士的辛苦,世
人的血泪。
见到这两句话,李萨斯又是觉得脸上微微一红,想起过往种种,不觉得唏嘘起
来,赶忙收拾住心神,接着往下念去。
接下来又是老长的一段,讲的是卡斯特大主教这些日子不是在神庙之前布道,
就是抄写制定神官的种种制度,然后或是某日进皇宫陪皇帝下陛下下棋,或是某日进皇宫
陪皇帝陛下谈论北部教徒祭祀武神的种种风俗等等,记得非常详尽,结尾却是没什么评价
,只是一句,还要多多注意。
看到这里,李萨斯忽然想起,自己和爷爷闹翻前一阵,爷爷和爷叔卡捷利聊天
的时候也会说那么一句话,似乎在谈论起埃斯曼的时候用过,在谈论起法贡的时候也用过
,好像还听到有谁?可能是皇帝陛下,不过又好像还有别人。
沉思了一阵,李萨斯再次展开信,见后面的那段写的却是皇帝陛下最近接连召
见了两位大公,农务大臣索尔,暂领军务大臣的汪达尔,卡斯特主教和自己,大致的意思
却是在询问先后故去的元帅,大臣们的追封祭奠,重修首都以及如何处置阿流斯的事情。
这几件事情众人各执一是,互不相让,却是接连谈了几天都没见结果。最后皇
帝陛下眼下大致的意思是先重修神庙和战神殿,以大臣们一律都是为国捐躯阵亡的说法弄
个仪式,所以请将军也做好准备,恐怕不日就会有圣旨招回首都,毕竟将军是红日之孙,
也是眼下帝国的为数不多的上将。
李萨斯一眼扫去,自己爷爷,爷叔的名字就在前头,紧挨着的便是埃斯曼,接
下来不少上将军的名字一一出现,法贡和托马斯居然也在其中。红袍上将心中不由一愣,
心想他回去后曾听黑斯庭等一干帝国军官学生说过,霜月元帅拒敌于沙冈之时,首都之内
,托马斯拥兵作乱,法贡大开杀戒,这两个罪名虽然是没有什么确凿证据,但只怕此二人
也委实谈不上是为国捐躯的,没想到这次也一样追封。而且封得居然不低,法贡追了个一
等公爵,赏武神金剑勋章一枚,托马斯也追了个二等公爵,赏武神金甲勋章一枚,相比之
下战死在沙冈的神暗骑士团团长海科特,身中数十箭连尸首都没能找回的一员猛将却只是
得赏了武神银剑勋章而已。
红袍将军不由有些愤慨起来,哼了一句,“这也未免太令人寒心了吧!”
他随即才察觉身边的亲兵巴利还静静地站在那里,此刻正以讶异的眼神在看着
自己。
“你先休息去吧,让他们给你安排些吃喝。估计我要回首都,也不忙着送回信
了。”
小兵巴利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李萨斯再往下看去,却是塞纳班写了句,将军须知戒急用忍,莫要轻露喜怒。
法贡大人和托马斯大人都是朝中的重臣,且一个是红日派的元老,一个是巨木派宰相之子
,这二人虽然据实论罪,都有可以灭门的罪名,但是如此一来帝国的脸面何在?红日巨木
两派的脸面何在,到时候北方贵族气焰更是嚣张,于首都势态的平衡却是大大的不利了。
这几句话说得清清楚楚,李萨斯看了也觉释怀,也想到了海科特为人好杀,名
声不佳。此刻自然没有什么人愿意为他出头,免得被视为一类了。这一节想通之后,再看
了一遍各人的处置却已是明明白白,那些家中死的尽绝,没有派系,或者往日里人缘不好
的自然命运差些,像自己达达伦的家族中和圣痕骑士团团长奎马斯的家族就自然不同。
李萨斯无奈叹了口气,心想若不是这人心,大概爷爷当年再怎么厉害也难有如
此权势,而最后爷爷不仅自己身死,还拖累了爷叔和堂妹大概也都是如此了。而自己这个
仇又岂能不报?但是真要是找出了凶手,难道也要去杀尽他的满门才算罢休吗?
忽然间李萨斯觉得眼前泛起一阵血红,红袍将军惊得赶紧坐直了身子,才发现
却是自己低头看信,坐得太久的缘故,这时顿觉得颈子发酸,眼前都有些发花了。
后面的内容已经不多了,李萨斯心想还是赶快看完再说。
赛纳班接着提到了有关阿流斯的事情,本来卡斯特大主教的意思就是严刑处死
,以儆效尤,皇帝陛下倒也没说什么。但是后来把凯泽一族都抓了起来,就连奥古斯都.凯
泽将军这个世袭的纨绔子弟也抓了来,没料想这个小人物却有一份可以赦去一切大罪的先
帝密旨,再查下去竟是前宰相罗吉大人,也就是奥古斯都的外公赠予,先帝鲁伯纳六世签
下字的。一时间皇帝陛下也是大为不解,秘密问讯了奥古斯都和阿流斯几次,具体问了些
什么,塞纳班却是只字未提。
想来是皇帝陛下很是谨慎,全是自己过问,没让半个大臣参与的缘故。
写到这里塞纳班也是写了句要留点心,就没有再说别的了。
李萨斯努力回忆了一阵,也没想起奥古斯都是个何等人物,心想这纨绔子弟的
形容用在此人的身上到是很恰当,不然的话,他身为将军,自己为何在帝国任何的骑士团
和兵团之中都没有听到过此人,倒是阿流斯用兵打仗都是帝国一等一的人物,可惜这次作
乱,大概是难逃一死了。
塞纳班也好,沙拉曼也好都是近五十岁的人了,他们虽然都是大将之才,但是
驰骋沙场的岁月还能维持多久呢?黑火将军骑马的时候,已经难以全速奔驰,而沙拉曼在
指挥部队过了四个小时之后常常会说话发不出声音,以后难道就全要靠自己了吗?
李萨斯忽然觉得心下有些发虚,又想起撒哈拉这次来的银狐也是三十岁没到的
年纪,这人却带领着三十万大军打得帝国如此狼狈。
为将者就当如此吧?
红袍将军又感慨了一番,再回到信上看到已经到了最后一段,心下一阵轻松,
但是边读却是边皱起了眉头。
这最后一段,写的却是李萨斯家中的事情。
开头也是某日哪位贵族小姐去拜访了自己妻子,某日皇帝陛下新录用的乐师费
加罗去自己的家中为众人演奏,某日帝国的医生去为自己的父亲看病等等。
事无巨细也都一件件列在了信中,竟是对自己家中的一举一动都写得清清楚楚
。
看着看着,红袍将军脸色越来越沉,心里不由有些生气了起来,心想塞纳班你
虽是爷爷看重的人物,但这举动也实在太过逾越了,竟然连自己家中也监视了起来,这次
回去定要问个清楚!
李萨斯强自按耐,看到塞纳班的结尾几句。
“老臣自知此举大是逾越,将军心中必然大为不快。念及老元帅昔日之恩,塞
纳班乃是不顾一己毁誉,但求凡事尽职之人。帝国将军多曰不能用,实乃不会用,而老元
帅却是排除众议,将卑职纳入麾下,每每感念如此知遇之恩,敢不呕心沥血,竭力相报。
故事无巨细大小远近,尽纳入此信中,情愿冒犯将军,也不敢稍作遗漏,以免万中有一,
因不察而悔恨,因不知而嗟叹。塞纳班亲笔,此信除老臣之外再无一人看过,若是信封印
章有不符合处,送信之人全家都在掌握之中,即杀不饶!”
李萨斯顿时无语,好半晌点了点头,把信引到蜡烛处,顷刻间火焰过出,那龙
泽拉斯的羊皮信纸化作一道青烟,几许残渣。
正在此时,外面喧哗声起,却是有人喊道,“皇帝陛下急召,请李萨斯将军速
速返回首都!
绛红篇 第一部 红都 第十六章 极荣
(更新时间:2004-8-2 13:09:00 本章字数:5258)
768年8月29日的清晨。
拉奇伦塔的各个神庙内的钟声在一起敲响着,那些巨大而笨重的吊钟是在战火
中残存的不多的物品之一,在撒哈拉人的眼力,它们不仅没有价值,纵是想要毁坏也需要
费一番功夫。
而上次听到过帝国皇宫钟楼钟声的人恐怕已经没有多少在世的了。那些据说在
哈瓦那建国之时就被悬挂了上去的大大小小的铜钟,总重量到底是多少只有去帝国图书馆
查阅典籍才有可能查清了。
早晨太阳升起的那一刻,皇宫钟楼中最大的铜钟最先响起,沉闷的嗡嗡声震颤
着天宇,然后那十六座中型钟,八十八座小型钟也开始一起回响,接着首都大大小小各个
神庙钟楼里的钟声也都伴着响起,一时间,拉奇伦塔方圆百里之内,钟鸣之声回荡,不绝
于耳。整个首都都沉浸在这钟声之中,仿佛在悲泣着亲人的离去,仿佛在哀痛着世间的失
落。
帝国至高的元帅,帝国显要的贵族,帝国依仗的重臣,帝国无数的子民。今日
残存在这里的人们聚拢了起来,悼念着离别的亲人,缅怀着逝去的勇士。
皇帝陛下头戴着用北方进贡的银钻,西方进贡的玛瑙,南方送来的黄金和东方
采集的宝石打造的帝国皇冠,那是整个帝国一百八十八个郡选出的工匠们用了二十个日和
二十个夜打造出来的,世间不曾有过比武神更伟大的君王,也没有比这更豪华的皇冠。在
这集遍人间稀有的皇冠之下的那席黑色长袍虽然显得朴素,但是那深邃的浓黑却让人觉得
格外的庄重肃穆。
“今日没有帝王,没有等级,我们都是世人,聚集在武神的面前哀悼我们的失
去。所失如此之大,以至连天穹间神的叹息都可听闻,所失如此之重,以至连大地的悲鸣
都能感受得到。请神的仆人们为他们祈福,愿他们此身归于尘土,魂返乐园,再无悲苦,
得享安乐。”
皇帝陛下在说到最后话语中的悲泣之声依稀可闻,他伏倒在地,对天默默祷告
。而在他身后的大臣,将军和市民百姓们也全都伏倒,各人回忆起前段日子,流离失所,
妻离子散,终日惶惶,不知生死,隐隐的哭泣之声顿起。各人伤怀触景,文官低泣,武将
含泪,放眼看去但见伤心泪,凝神听来尽是哀泣声。
钟声再次在拉奇伦塔的上空回荡了起来。从祭台的两侧走出了三十六名白衣法
卫,个个持着长长的金色节杖,列成了扇形。紧跟着又走出了三十六名白衣法卫,手捧着
大小不一圆壶般的器皿,也是分列在两侧。然后一名黄袍的神官举着黄金权杖当先走出,
后面又一名黄袍神官捧着橄榄枝跟着走出,这两名神官亦步亦趋,很是恭敬,来到了皇帝
的两边,分别肃立。
这时候有一名白袍男子,头戴高大法冠,双手合于胸前,慢慢地走出。他来到
了神庙之前,跪倒行礼,然后站起身来继续前行,来到了皇帝的面前,躬身施了一礼,默
默念念诵了几句,然后走上前去扶起了皇帝。
“陛下同心悲戚,天神感召,众灵必然得慰,且请暂坐于一旁,让神使们替陛
下祷告吧。”
皇帝点了点头,退到了一侧,几名卫士也护在了他的身旁,为首的豹行狼视,
正是帝国的第一剑手路易.扬。
“武神建国至今,为哈瓦那帝国牺牲者不计其数,然今次损失之巨,丧失之痛
,实是难以复加,死去魂落,原本再无凭依,然而武神却在天地间,为他的子民沉思默念
,以之神怀将逝人接走,使他们能在苍穹之间与他共享荣耀。请诸位随我沉思追忆,为失
去的亲人勇士默祷。”
法尊卡斯特此时凝立于高台之上,低头沉思。整个台下也是静静一片,虔诚地
在心中默默祷告着。
过了半晌,卡斯特再次抬起头来,从身边的黄袍神官手中接过了橄榄枝,浸在
了身边早已摆放着的一盆清水之中,然后做势向各个方向均匀地点撒了几下,才放了回去
。接着法尊又从另一边那名神官的手中接过了黄金权仗。这时拉加罗七世皇帝已经从座中
站起身来,走到了卡斯特的面前,恭敬地接过了权仗。卡斯特主教这时也躬身还了一礼,
由黄袍神官带着缓缓退出了祭台。
这时拉加罗七世用双手将黄金权仗捧在胸前,朗声念道,“撒哈拉蛮族凶顽险
恶,杀我同胞,乱我社稷。起祸于西伯尼,煽动塔鲁,忽山,使吾国南北动荡,而令东西
震惊。值此危难之际,泱泱帝国,旌旗四起,先有将士死节,后有臣子殉难,臣民无不舍
死忘生。奈何贼人势大,其行之狠,其心之毒,无往可复。王旗危于沙冈,皇族退于北地
,岌岌可危之势一时无二。其情之危,其势之险,帝国之未遇,国人所未见。”
皇帝陛下说到这里微微一顿,突然将黄金权仗以双手托过头顶,“然哈瓦那有
武神英魂保佑,神辉照耀子民,虽万年不止息,圣光之下,元帅慷慨,将士赴义,名将之
后破敌于山南,忠臣之使驱马北岭,令强敌退去,使国家得存。离散者得以重聚,奔逃者
得返家园。武神常在,怜我子民,今国家浴火重生之日,即是帝国复兴之始!”
拉加罗七世皇帝停下了话语,但捧着权仗的双手却仍是对天高举,这时四面的
钟声再度响起,响彻在哈瓦那帝国的首都上空。
至此,纪拜仪式才真正开始,由帝国皇家的司仪官将帝国阵亡的将领以及在战
乱中逝去的重臣依次念及,足足花了一整日的功夫。
然后各大家族拜祭亲人,朋友等等事宜落定尘埃之时,已是七日过去了。
虽然到了帝国历768年的9月中旬,各方面的战事骚乱与不安都已经暂缓或停息
了,而帝国各个受损地区的整理修复工作也开始迈入了正轨。但是这番功夫下来贵族们也
有不少正经的事情被耽搁了下来,于是帝国首都大大小小的王公贵族们都开始纷纷忙碌了
起来,看来到年底都是难得空闲了。
原本以安大略大公夫人薇拉.卡乃尔的名义而举办的晚间沙龙也足足搁置了一个
多月,才得以重新开始。
这里是如今帝国的贵妇人和爵爷们晚上聚集的所在,给闲人们打发时间,给男
人们搭识贵妇机会,让女人们认识俊俏爷们的地方,
龙泽拉斯的葡萄酒,凯罗伦萨的水晶酒,路那安酒庄的极品红酒在酒台上罗列
着,等待着被品尝。银质的,金质的,水晶的餐具齐刷刷地摆放在各种餐点的边上。长长
的烟斗和散发着浓郁味道的烟草也被精心地搁置在一边,任人随意取用。
“一直听说卡斯特主教年轻时是个俊俏的男人,那天据说在神庙前一身白袍的
他到了这个年纪还是那般迷人,再加上自治领领主的身份和法尊的地位,真不知道有多少
女人希望能够得到他的垂青,我想原来的倾国美人倒还有可能,可惜她已经嫁给了那个达
达伦家少爷,虽说是个世家的子弟,不过终究是个军人,恐怕不会如主教大人那样脱俗。
”安大略大公的妻子薇拉,一个可以将丈夫的年俸在三个月之内就花完的女人,如果说她
最大的特长是什么,那大概就是她能够将沙龙办得有声有色,同时把家长里短和自己的臆
测有效快速地散布出去了。
“是啊,其实霜月元帅的那个女儿也是很有样子的,虽然是孀居,但是单论气
质的话,决不会输给别人的,说起来达达伦家的少爷们也确实好命,如今一位是北风上将
,一位是红袍上将,都是大大的有面子了。”挨着薇拉坐着的是前财务大臣法贡的遗孀,
安娜伯爵夫人,身穿着一件墨绿色低胸上装,将整个背脊都裸露了出来的中年女子,她无
疑是有着她卖弄的资格,那胜雪的肌肤就曾经常常让首都的贵族们怀疑法贡如此爱马到底
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不少的贵妇人和年轻的贵族子弟们都聚拢在这边听着这两位贵妇的随
意谈论,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倒也是为了能够接近这位安娜伯爵夫人。
毕竟相比之下,沙龙另一头满身珠光宝气,打扮华丽的伊夫雷大公的妻子娜丽
莎夫人,虽然同样有着出色的容貌,但是她那更加惊人的骄横作风却让能够讨好她的贵族
数量始终难以上升。
宾客们各自说笑着,寻找着有趣的话题,或者是有趣的人。而薇拉则多少有些
无精打采地时不时望着大厅的门口,她知道美酒佳肴是可以圈住一些浅显的贵族,但是真
要让这个地方成为首都夜生活的中心,却还需要别的。
就好象是厨师做得再精致的沙拉和甜点,都永远只是来为正餐那香嫩的牛排调
味一般。
大门终于被推开了,伊夫雷大公昂然走了进来。相比不太喜欢吵闹的安大略大
公来说,这位同为皇亲的公爵倒是很有社交的欲望,不过他那幅不可一世的模样却让人不
敢恭维,虽然因为他始终还是皇后的哥哥,没有人愿意当面开罪他,但是伊夫雷大公的那
引雷之人的恶名却在短短的几个月内就早已传遍了整个拉奇伦塔。
“伊夫雷大公,您终于来了,可有什么趣闻愿意告诉大家?先前林那德爵爷讲
了他在尼伯龙根英勇杀敌的故事,吓坏了好几位小姐。您可是一向勇武过人的,会不会也
有什么新鲜事来和大家分享?”薇拉夫人虽然在伊夫雷大公进门时稍稍撇了撇嘴,暗示着
她对这位来客殊无好感,不过作为主人所应有的礼数她倒是一点都不缺。
“我刚从皇帝陛下那里过来,被转告舍妹的身体已有好转,至于别的吗?那是
皇帝陛下的意思,却是不能在这里泄露了。”伊夫雷大公仍旧昂着头,下巴坚决地在空中
晃了一下,似乎有一种你们这些人还没有资格来听的味道。
贵族们和贵妇人们都纷纷上前祝愿皇后的身体早日康复,可以摆脱重度哮喘的
折磨,随后又飞快回到了自己先前的伙伴面前,继续着刚才话题,仿佛伊夫雷大公的身边
围着一圈无形的弹簧一般。
伊夫雷大公到是还昂着头,不过薇拉妇人却是低着头有一搭没一搭地在和他闲
聊着,内心却急忙寻找着可以脱身的理由。
“李萨斯将军,夫人到!列菲尔将军,莉达小姐到!”相比先前冒冒失失闯进
来的伊夫雷大公,这两位帝国的贵公子携着伴侣的到来无疑引起人们极大的兴趣。
安静和注目是必然的,薇拉夫人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神色,而伊夫雷夫妻的脸
上却出现了古怪的神色,这大概是北方贵族所特有的参杂着各种感情的的表现了。
身着红色军装的男子当先走了进来,这就是前几日皇帝陛下特意赐予这名年轻
人的红袍上将军服,金色的流苏,夺目的肩章和黑色笔挺的军裤更是让人们开始品评起这
套新款式从此流行的程度。女子们的眼光都在注视着这位帝国最年轻的一级上将,而很多
年轻的贵族公子也都在用着同时含有妒忌和狐疑的眼神望着这位达达伦家的公子。
当然,很快的,大家的眼神就都转到了李萨斯的妻子身上。
那光泽流动着的金色长发的末端打了好几个卷,看似随意其实是精心梳理过才
将它披在了肩上的苏菲亚走了进来,同样是低胸裸肩的银色长装之上,闪动的是钻石和那
迷人的眼眸,凝脂的是那雪白的肌肤,一席及地的银色百褶长裙上还点缀着海蓝色的星点
,若是换在了别的女子的身上出现在这样的场合,或许会被人认为有些太过随意,但是穿
在了这位众人口中的倾国美人的身上之后,以后的沙龙中这种穿着势必就会成为时尚。
苏菲亚那浅浅的笑容挂在脸上,眼中脉脉含着柔情望着身边的李萨斯,那眼神
有时也会偶尔扫过众人一遍,顿时大厅中就会有无数的眼神跟着游走了过去,但是却都入
不了她的星眸。
薇拉夫人开始有些后悔自己先前的言语,不过那些听到的人们也早都将它忘得
一干二净了,那个关于两个岛国国王为了她争斗的故事在人们的心中回想着,而一直对这
个故事嗤之以鼻的人们也开始动摇了。
如果不是因为后来那个被男人们称为贵族的叛逆,妇人们称为天生浪荡子的列
菲尔大踏步地走了进来,或许沙龙中的人们还会默默不语地注视着那队金童玉女,不过这
个同样身着帝国上将军服的高大男子既然用自己的马靴响亮地告诉了大家他的到来,众下
又怎能不望向这位达达伦家的大公子,北风骑士团的团长呢。
如果说能在北边生存下来对于这些贵族们而言就已经是奇迹的话,那么追杀阿
流斯,被传身死又再现人间,然后毅然请求驻守塔鲁蛮荒叛乱之地这一系列毫不在乎自己
生死地位的举动简直在世间就找不出确切的词来形容了。男人们常常觉得这个男人多半是
疯了,而女人们则常觉得如果有这样的男人在身边却值得为之疯狂。
不过谁都知道,列菲尔早有了个他能为之疯狂的女子,而那女子为了列菲尔所
做的也决不逊色。
被人们暗地里评论为冷若冰霜的莉达,在帝国首都的美女中的排名并不靠前,
毕竟缺少笑容的女子虽然让人觉得神秘,但是根据帝国诗人海纳辛格美的最佳体现就是绽
放的笑容的说法,莉达的美并不是常人能够体会的。
不过今天穿着黑色时髦套装,把亚麻色头发留长,在脑后盘了个高高发髻的莉
达脸上那难以掩饰的红晕,在灯火之下却衬得她无比娇艳。由高大的列菲尔挽着走入的大
厅的她,顿时让人们在心中感叹道,原来这朵冰山上的雪花并非不美,而是之前没有遇到
能够为之盛开的人而已。
“尊贵的客人,您们的到来真是我的荣幸,如果夜晚能够停留在此刻该是多么
美好啊,因为最美好的时刻已经来临,而此后的每一刻我们都将会用来叹息时光的流逝了
。”
女主人再次殷勤地招呼着客人。
仆人们端着精致的餐盘,灵巧地穿梭在人群之中,美酒递了上去,美食送了过
来。
人们争相聚拢想要和这两位达达伦家的公子们攀谈,也想走近一睹他们女伴的
芳容。大厅中顿时热闹起来,将欢快的音乐都掩盖住了。
“法尊卡斯特.科恩特公爵大人到!”
绛红篇 第一部 红都 第十七章 桀骜
(更新时间:2004-8-3 14:06:00 本章字数:4887)
“法尊卡斯特.科恩特公爵大人到!”
随着侍从大声的宣布,一名中年贵族在众人的注视之中步入了大厅。不同往常
一身白袍的肃穆装束,此时的卡斯特主教也换上了一身轻便的咖啡色猎装。凯罗伦萨领主
那宽肩细腰的身形和脸上所独有的成熟而迷人的微笑立刻就把神给世人的另一种美完全展
现了出来。
“列菲尔将军,李萨斯将军。”主教大人在众多的目光簇拥下径直走到了两位
达达伦公子的面前,微笑着说道,“能够在此时此地遇到两位是我莫大的荣幸啊!”
李萨斯和列菲尔互相望了一眼,各自一笑,也都还了礼。
“法尊大人不论是在研究神学还是在管理世间杂务上的造诣都是一流,能够见
到您才是我们的荣幸。”
红袍将军回应了过去,四目相投彼此都紧紧盯着对方。
水晶的酒杯注满了红色的葡萄酒,和另一个水晶杯轻轻碰撞着,红得剔透的液
体在杯子里摇晃着,映出了悬挂在大厅顶上那十六盏点满了一百二十只蜡烛的吊灯,又将
离奇变幻着的红色光束投射到了大理石的地面上。
“美丽的星光点缀夜空,没想到你我此刻竟能躲到这阳台上来看这幅景象,真
得感激你那美丽的妻子,帝国的贵族们争相簇拥着她,帝国的女子也正在模仿着她的一举
一动,除了那模仿不来的美丽。”列菲尔和李萨斯站在了安大略大公二层大厅外的阳台上
。
李萨斯听着自己的大哥在称赞着苏菲亚的美貌,却并不言语,他仰望着这漆黑
的夜空,几颗寒星闪着动人的光芒。他忽然想起了也是在这样的一个夜空之下,自己曾将
披风解下,披在了一个塔鲁女子的身上。只是如今的她却如这繁星一样的遥远,今生是否
还会有机会相遇呢?
“最炙热的乃是灵魂,最温暖的是手和手相握的一刻。”李萨斯轻轻念起海纳
辛格的短诗,转过头来看着大哥,被人称作北风勇士的列菲尔,“能够和莉达小姐在一起
的大哥又何必来取笑这个不成器的弟弟。每到深夜,当我想起了如今达达伦一族的命运都
交在我的手里,我就怎么也难以入睡。我情愿把这里的一切都交给大哥你,而自己去那荒
蛮塔鲁。大哥,我是一个胆怯的人,想到的是逃脱,想做的是退却。”
红色军装的映衬下,年轻的帝国上将在夜风中低语着,这是肩负如此重担的他
不曾和别人提起过的话,但是这也是一直萦绕在他心中,难以消散的念头。
“我的弟弟啊,人们常常说我列菲尔是北方森林中孤傲的狼,不喜与人为伍,
也不懂得怎样在贵族间周旋。他们说我有勇气,他们说我是勇者,不过你知道吗?我在北
方的雪山之中常常想起家中温暖的火炉,常常想起弋丝黛买回来的烤饼和奈丽亚做的蜂蜜
火腿。而在辛克隆山上激战的时候,我身边的五十名骑士,倒下了四十三个,你可知道当
时我在想些什么?我在想,这次我可能要战死了,不过那样的话,我就不必回首都了,因
为相比那个战场,我心中的拉奇伦塔更加可怕。所以我的弟弟,其实你是勇者,你比我坚
强,因为你接下了这里的一切。原谅你的大哥吧!他心里有了太多别的不能放下,太多别
的。”
李萨斯转过头来看着列菲尔,眼神渐渐变得坚定了起来。“放心吧,大哥,我
会担下这里的一切的,就请你在塔鲁为我祝福吧。”
红袍将军的手和北风将军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今夜我就会带着莉达回塔鲁,保重了,我的好兄弟!”
列菲尔猛地吹了一声口哨,外面也响起了战马的嘶鸣声,不一会,夜幕之下,
一名骑士纵马飞驰而入,身后还跟着一匹青色骏马。
这时,北风将军也纵身踏上了阳台的栏杆上,大笑着对着李萨斯说道,“好兄
弟,南方的群山在呼唤着我,这些饱食的人们,你就替我去应付吧!”
说完他便从阳台上一跃而下,正好落在那马背上,那青色的骏马一吃着力,前
厥后纵,一声嘶鸣,突然人立了起来!
李萨斯趴在栏杆上,惊讶地望着楼下的大哥,不过他的嘴角随即也露出了一丝
微笑,想不到自己的大哥还记着他们幼时最爱玩的游戏,竟然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也这般胡
闹。
这时,穿着一身黑色套装的莉达这时也飞快地从楼底下跑了出来,列菲尔一伸
手便将她拽上了战马,莉达也从背后紧紧抱住了列菲尔。青色的骏马驮着这对恋人疾驰而
去,片刻便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这时大家也都拥上了阳台,争先恐后地来看这不寻常的告别。年老的贵族们在
人群中摇着头,轻声骂着,“胡闹!”而小姐们则惊呼着顺势倒在了身旁俊朗的男子怀中
。
“这位达达伦家的大少爷也真是会胡闹,说起来这么年轻当了上将,爵爷什么
的了,也真是难为他们了。您说是不是呢,法尊大人?”法贡那出名不贤惠的妻子安娜伯
爵夫人,一边用着略带倦容的浅笑打发走了绕在她身边的两名贵族,凑到了卡斯特主教的
身边,同时还不忘了招呼着侍者,“给我一杯适合中年女士的饮品,就来那种用波兰尼酒
和杜朗酒调出的‘粉色热情’好了。”
“您说的极是,不过介奈珥元帅如此人物,他的子孙纵然是稍有不如也是人之
常情,只是帝国如今到了艰难之际,一切也都要从权了。”卡斯特主教一边环顾着四周,
和每一个经过身边的人打着招呼,一边又客意让两撇梳理整齐的胡须顺着嘴角微微翘起,
用自己熟练的迷人微笑回应着安娜伯爵夫人,“毕竟像红日那样优秀的将领,或是像您这
样摄人心魄的美人,在这世上总是不多的。”
“您这是在拿我这个可怜的女人开玩笑呢。你不曾看见站在大厅正中的苏菲亚
.贝斯小姐的那一颦一笑,只怕都会成为贵族千金们学习的典范,就连刚才匆匆离去的莉达
小姐和那边的娜丽莎夫人都是我这个无依无靠的寡妇所难以攀比的。”安娜伯爵夫人的语
气中多少有些酸意,不过她随即掩嘴妩媚一笑,接过了侍者递上的粉红色饮料,故意将那
雪白的手臂在卡斯特主教的面前划过,在两人之间狭小的空间留下了一道优美的弧线,才
幽幽叹了口气说道,“用柠檬汁和凯罗伦萨青酒打出的‘冰雪海洋’其实才是我的最爱,
可惜首都的调酒师们却总是打不出来。”
“是的,那真是绝佳的饮料,酸甜和青涩在口中滑动的感觉总是令人难忘。”
卡斯特主教微笑了起来,“不过您不必感到遗憾,我带来的厨子还能调和这样的饮料,而
我运来的酒也正在装满着酒窖。”
“那种滋味确实让我一直难以忘怀。”安娜伯爵夫人也笑了起来,把舌尖轻轻
在嘴唇里面划过,“希望我也能有这份荣幸去您那里一尝这美酒。”
“那将是我的荣幸。”卡斯特优雅地一笑,但眼神却是一紧,因为他再次看到
了身着红色军装的帝国上将慢慢地走了出来,挽住了自己美丽的妻子。
“我也向告辞诸位了,美丽的夜晚和盛情的主人都是我所要感谢的,愿欢乐之
神与诸位同在,尽情享受这里美妙的时光,而我这从前方回来的军官则还要准备着再度奔
赴战场。”李萨斯向着众人行了礼,便准备离去。
“达达伦少爷,听说您带着十万大军修筑了一座城墙,然后就把您自己和那些
部队放在了城后坚守不出,多么令人钦佩的战术啊。”
伊夫雷大公突然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在大厅门口阻住了李萨斯的去路,“眼下
阁下又何必急着离去呢,到了那里不也是躲在城墙后面喝酒,不如在这里和北方的男子喝
上几杯吧!至少这不会要了你的性命!”
“无礼!”一直静静呆在大厅门口守候着的连亚不知什么时候转了进来,他一
步挡在了李萨斯的面前,手已经握在了剑柄上。
“不得对伊夫雷大公失礼,至少要让大公知道我们南方人也是懂得礼貌的。”
李萨斯笑着挥手示意连亚退下,“我大哥一直守卫着北方,以至于我总没有机会听到您的
名字出现在北方的战场上,不过估计您也是个善饮的汉子,以至于在这里我也无法在白天
有幸与您相会。伊夫雷公爵阁下,皇后陛下的兄长,帝国贵族的楷模,不如下次您领军到
前线的时候,我再接受您的邀约。现在不如就让我先退去,免得因为我而打扰了大家的雅
兴。”
“哈哈,酒是可以放到以后再喝,只是不知道李萨斯阁下对于躲在城墙后面讨
伐撒哈拉又有什么高见?”
这句话说得很是大声,使得刚才还在四下里闲聊的人们都把目光转了过来,大
厅中的私语停下了。李萨斯的回答或许并不能改变眼前的局势,但是他会怎样回应伊夫雷
大公却是众人所感兴趣的。
李萨斯这时也微微皱起了眉头,他知道这些北方的贵族们心中所怀的怨恨是经
年累月积下的,那是他们怨恨着曾经同为北方列豪的达达伦家族把自己的姓氏带到了南方
肥美的土地,却再没让任何的北陆贵族们能有机会离开那块冻土。
708年,自己的曾祖父大战获胜而回,亲自向老皇帝晋言,“北方贵族地位尊隆
,久有功勋实不宜再行调用。”
就是这么一句话,从此除了北方军团之外,北方六十四郡,七大自治领的贵族
们可以世袭爵位,但是却再难奔赴战场,建立武勋。
李萨斯很想问问爷爷曾祖父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开罪北方的贵族,是不是害怕这
些原本就享有殊荣的北方佬有一天会过于权顷朝野,就如同自己一样。
不过连爷爷也已经死了,现在留在首都将要面对这股从北方汹涌而来的寒潮的
就只有自己了。
“撒哈拉人强于兵马,精于弓术,如今占据坚城,除去持久相守恐怕也别无良
策。”李萨斯看了看聚拢来的众人这时都显出了失望的神色,才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
不日,我就会向皇帝陛下晋言,整顿军队,重组兵团,待到三五年修养之后,撒哈拉蛮人
又如何能是我等武神子民的对手。”
这番话虽然未见得有多么鼓舞人心,但说来也是中规中居。贵族之中大多不懂
行军作战,也挑不出什么毛病,便纷纷在那里点头。
安大略大公夫人此刻忙不迭地走到了两人的中间开口说道,“听说皇帝陛下近
日就要下旨准备重修神庙和皇宫的事宜,更听说有意将大教堂和武神神庙合二为一,不知
道伊夫雷大公和李萨斯将军可曾听说?”
这话题其实已经不怎么新鲜,先前的几位贵妇人已经向卡斯特主教大人询问过
了,这时薇拉夫人不过是想扯开话题,免得伊夫雷大公还是一幅寻衅吵架的样子。
不过这位拥有北方最大马场的大公显然并不想接受别人的好意,他使劲咳嗽了
一声引来别人的注意,再次大声说起话来。
“将军畏惧出战,士兵才会怕死!伊夫雷一族世受皇帝陛下恩典,舍妹又是皇
后,如今是国家危难之际,我伊夫雷一族又怎能不挺身而出。明日我就要亲自去求见皇帝
陛下,恳请让我带一支部队进击西伯尼,夺回国土,洗刷耻辱!”
大公特意将耻辱两字上说的很是响亮,眼睛更是狠狠盯着李萨斯,可说是无礼
到了极点。
贵族们都在议论纷纷,有些不知所措,也有着看热闹的味道,卡斯特主教也是
饶有兴味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却并不出言。
“如果大公明天想要去向皇帝陛下请求出兵的话,我一定会尽力阻止。现在就
请各位恕在下告辞了。”帝国红袍上将再次行了一礼,挽着他的妻子径直离去。
伊夫雷大公冷哼了一声,正想再说些什么,忽然有一人从斜刺里飞速从他面前
走过,几乎是与他擦身而过,而那瞬间留下的眼神也极是冷峻,饶是伊夫雷大公看了也在
心中一凛,再看过去,却是李萨斯护卫连亚的背影。
望着这三人离去的背影,大公又冷冷哼了一声,才重又开始了自己的高谈阔论
。
“将军,我不明白,那个伊夫雷既然想要自讨苦吃,去攻打西伯尼,您又何必
拦他?”连亚在走出了薇拉夫人召开沙龙的大厅之后,有些不解得问了那么一句。
“大公丢了面子也好,甚至丢了性命也好,我都不会在意的。”李萨斯无奈地
笑了一下回答到,“只不过是被他拉去的那些帝国士兵,我们大概是损失不起了。”
连亚听了以后点了点头,忽然露出了警戒的神色,待到见是一位妇人追了出来
,才稍稍放松。
“李萨斯将军,我是简芳斯.贝内夫人,是梅林将军的遗孀,您还记得我吗?”
这位妇人慢慢走了过来,外面灯火昏暗看不出年纪,只是这妇人一脸的哀怨之色却甚是明
显。
“我当然记得,梅林将军是出色的长官,我此生都会铭记在心。您有什么吩咐
,尊贵的夫人。”
“梅林将军有一个儿子,不久就可以骑上战马,也可以舞动长剑了,就请您给
他一个机会,让他跟随着您建立武勋吧!”
绛红篇 第一部 红都 第十八章 忘却
(更新时间:2004-8-4 14:42:00 本章字数:4449)
点点的星光仍在漆黑的夜幕上闪烁,而沙龙的灯火辉煌已在背后慢慢淡去。
秋日的晚风在路旁的树林划过,带起了树叶摩嗦的声音,也让骑在马背上穿着
一身红色军服的年轻人感到了一阵凉意。
“苏菲亚,天凉了,我让连亚先送你回去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办,你不用跟着
我一起受寒了。”年轻人弯下身去对着马车中坐着的年轻妻子说道。
而坐在马车中的美丽女子转过头来对着车窗外的丈夫望了一眼,眼中带着几分
关切,几分失望,而更多的则是无奈。
“好吧。” 悠悠的声音缓缓地从女子的口中吐出,星眸也转向了马车另一边的
窗口。
“大人,这么晚去那里,还是让我跟着你比较安全。”
“连亚,这个时候去,本就是为了避开众人耳目,你带人护送夫人先走,我一
个人去就可以了。”
连亚点了点头,带着手下的四名亲兵,跟着马车在夜色中缓缓离去。
“我们去监狱吧,巴拉隆克,去见见那位忽山人口中的冰霜之神,那位塔鲁人
的英雄,毕竟在战场上始终没能仔细看他一眼。”李萨斯拍了拍胯下黑色神骏的脖子,“
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呢。”
那黑龙神马也似听懂了主人的意思,不再踱步缓行,而是撒开蹄子跑了起来,
方向正是帝国最高监狱,拉奇伦塔的沙拉莫底狱。
那是座禁锢的地下城堡,也是囚犯口中的地狱入口。
这座位于帝国首都拉奇伦塔市区最东,在地上有一层,在地下有七层的建筑在
外表上看起来只是个简单的青色大理石和花岗岩拼合而成的石堡。
如果不是那两只巨大的奥格兽雕像屹立在用铁皮包着结实冷杉木的大门两边,
告知过往行人这里是吞噬世人之地的话,大概就少有人能够猜出这里就是帝国首都的最高
监狱,关押即将处死的重刑犯或是犯了帝国最高罪行的犯人。
帝国中将阿流斯.凯泽,原来帝国冰锋骑士团的团长,如今就被关在这个监狱里
面。
黑炎龙神巴拉隆克停了下来,急驰一阵之后,监狱前那两座雕像借着月色已经
呈现在这一人一骑之前。那两个巨大的奥格魔兽如今一个已经没有了脑袋,而另一个索性
就被放倒在地,断成了几段。这应该是撒哈拉人的所为:带走可以带走的,带不走的就毁
掉,沙漠中来的暴风,留下的只是狼藉一片。
门口的卫兵们一下子就认出了来者是帝国的红袍上将,恭恭敬敬地为他牵走了
战马,又有人进去通报。李萨斯的面貌虽然并不见得是世人皆知的,但是这一身的红袍却
又是如今帝国之中谁敢怠慢的?
过了不久,一个军官打扮的男人一边扣着领口的扣子,一边匆匆地跑了出来,
在行了一个标准礼之后报出了自己的名字,沃夫根.海因,帝国沙拉莫底狱的二级狱官。
李萨斯听后点了点头,心下知道这是一个小贵族的姓氏。大战之后,失去了领
地或是遭受洗掠的一部分南方贵族,逃到了首都希望寻求一点官职或者救助。而北方也有
不少小贵族则是跟着两位大公和卡斯特主教也来到拉奇伦塔,他们希冀着趁此夺回往日的
荣耀,哪怕那只是写在早已发黄的纸张上无法辨认真伪的一段历史而已。
据说如今首都的各种职务都有了一个价格,北方的权贵在经营着这些事情,塞
纳班他们也在。
李萨斯想到这里无奈地摇了摇头,自己不也正想为老长官的儿子安排一下吗?
,那么整个帝国之内,又有多少位将军,军官也会想要为他们在这次浩劫中故去的长官,
好友的家人安排一下呢?帝国这次损失的总兵力在官方并没有给出真实具体的数字,但是
塞纳班粗略地算了一算,曾告诉过自己那是个接近三十万的数字,那意味着几乎每两名帝
国士兵之中,就有一人伤亡。
真是可怕的一战。
红袍上将还在感触之中,忽然就感到一阵可怕的气味扑面而来,让人顿时就想
呕吐,已是久经沙场的李萨斯立刻就辨认出这是尸体腐烂所发出臭味,而那臭味正是从监
狱之中不停涌出。
“这是怎么回事?”
作为监狱官的沃夫根的脸色也是苍白,想来整日闻着这种味道的他日子更不好
受,他无奈地回答道,“李萨斯大人,请您原谅。这味道我们怎么都去不掉。其实原先并
不是这样糟。但是那时候撒哈拉人进攻首都的时候,前典狱长古罗夫大人为了防止撒哈拉
人或者城里面的叛乱分子将狱中的囚犯放出去,所以用巨石把出口给封死了。后来敌人退
去,城里面乱成一团,古罗夫大人也早死在了乱军之中,就没人关心这件事情了,等到新
长官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后的事情了。当时据说刚打开这里的时候,有……….有一名
士兵当场就疯了。”
沃夫根说道这里,猛地咽了一口唾沫,回头望着监狱狭窄的入口,似乎在极力
抵抗心中恐惧一般艰难地继续说道,“那个地方涌着好多人,他们是饿死的,互相咬着对
方,也有的牵扯在一起,挖着巨石,满是……….满是折断的指甲和……”
“我明白了。”李萨斯伸手阻止了监狱官继续的解释,而胃中先前留下的奶油
调和的羊肉味道有一点泛起。
“我们冲洗了很久,但是那个味道总还是有一点,有一点,不过其实真正到了
里面还好一些。因为几乎都在出口,都在出口。”
李萨斯顺着沃夫根手指的方向,再次看了看这个出口,那是一个黑黝黝的洞穴
般的出入地方。地面上,墙面上都铺着整齐的青色石砖,早被冲刷得干干净净,在月光下
甚至还微微地闪着青白之色,相比整个监狱别处昏暗,湿冷,破裂的样子,这里无疑是最
为整洁的地方了。
但是回想起监狱官先前的解释,李萨斯竟然觉得有些发冷。
原本上面的血大概早已清洗不掉了,甚至已经渗透到了里面,所以如今才会完
全换成新的。
任何进入监狱的人不得携带武器,而在身上必须套上监狱指定的灰色长袍,一
种近似于低级神官所穿的连着帽子的长袍,而在袖口和裤脚处都必须用绳子束紧,以防探
监者传递任何东西给囚犯。
而如今李萨斯的身上也穿着这样一件长袍,一种不自在的感觉顿时充斥了他的
全身。这个地方,这样的情形是年轻的达达伦公子所从未遭遇过的,见识过可怕战场的红
袍将军原以为世间最可怕的地方莫过于血腥的战场,不过眼下的这个地方的可怕却也更是
难以言述的。
拖沓的登记文件自然由别人代劳了,李萨斯的地位是这些典狱官们不得不尊敬
的。
但是两边摇曳的烛光,以及难以看到尽头的阴沉走廊给所有来者的压迫感却是
这位如今在帝国军中几乎有了最高地位的年轻人也避免不了的。那些在身上戴着几十磅的
沉重铁枷,腰部还绕着钉在墙上的巨大铁索的犯人在两边狭小的囚室里面,大多都还醒着
,有的在低声啜泣,有的在自言自语,更有的时不时发出几声摄人的吼叫声,就像是疯癫
了一般。
“这些都是准备处死的犯人,所以被押解到了最上层,便于随时带出去。因为
通常是清晨开押他们带出城外去处死的,所以在半夜的时候他们大多都睡不着觉,要等到
明天早上过去后,他们才知道自己又可以多活一天,才会稍稍安静下来,不过到了晚上又
会是这样的。”
李萨斯听着点了点头,顿时也有些明白为什么那些人无论原本在做着多么古怪
的事情,看到他经过的时候都紧张了起来,恶狠狠地瞪着自己,直到自己走过,才又去继
续原先古怪的行为。
突然,身边牢房中的一名囚犯猛力站了起来,拿脑袋对着墙壁狠命撞去,那去
势之猛,连李萨斯都有些吃惊,“他要自杀?!”
“砰”的一声响,那个男人摇晃着没有摔倒,那是因为腰上绕着铁链的缘故。
他的嘴里已经冒出了酸水,顿时软瘫在那里。
“没事的,他要是想死,有的是更好的办法。前几年有个犯人用被子蒙住了自
己的脸,又把自己的手困在了链子上,就活活闷死了。所以后来囚犯们用的被子就都是很
短的毯子,给他们的囚服也是草麻布的,难以做成绳子。那家伙只是想把自己弄伤,好送
去治疗,可以不被今天处死,不过没用的,撞过一次的人,第二次总是没第一次那么敢使
劲,他既然怕死,自然也怕疼。”
沃夫根解释得很有兴致,毕竟这是他看守的地方,他熟悉这里的一切。如果到
了战场上,这个男人又会不会害怕呢?
李萨斯在想他应该会吧。因为在战场上已经忘记生死的自己到了这么个地方,
心里忽然也有了害怕的感觉,对他来说,这种感觉倒是久违了的。
那么阿流斯呢?那个冰霜般的男人心中又有没有恐惧呢?
地下第六层,东区七十二号房。
监狱如同客栈,每一个房间都有着自己的号码,也如同客栈一样给贵族老爷们
准备了套间,给赶路人准备了单间,给穷苦人清扫出草堆,监狱里面也有着各式各样的囚
室。无疑,阿流斯身处的这一间可能算是较好的了。
李萨斯第一眼看到这位帝国将军,身穿着灰色草麻布囚服,但是却没有戴着任
何枷锁的阿流斯的时候,心下不知怎么竟觉得稍稍有些安慰。
武人可以惨死沙场,武人却决不该受辱。
“李萨斯将军,请原谅,帝国法令规定,任何重犯接受探视的时候,必须有一
名典狱官陪同。属下会站在走廊的那头,有什么事情请您尽管吩咐我。”
沃夫根乖巧地退开了,其实他这么做早已经违反了监视探监者言行的规矩,不
过任何事情都可以有例外,比如说李萨斯将军这么年轻就已经是帝国的一级上将了,比如
说李萨斯将军这么飞快就能娶到帝国最美丽的小姐为妻,所以李萨斯将军的事情自然都是
例外的。
原本沉坐在那里的阿流斯,此刻也抬起了头,打量着面前这个穿着和自己差不
多颜色长袍,身高略微矮一些的男子。
“比起列菲尔,你好像矮一些,到现在我还真是难以相信,我会输在你这样一
个年轻人的手上。”阿流斯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不过能够被帝国年轻一辈的将军打
败,其实也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哦?”李萨斯听到这话也有些意外,他知道阿流斯绝不会是那种一见面就会
对着自己咬牙切齿的男人,因为那样的男人是不可能让自己的大哥列菲尔答应留在塔鲁的
,虽然列菲尔没有向自己提过阿流斯的事情,但是有些事情在兄弟之间本来就不需要什么
言语,而大哥什么都不提不也意味着他已经下定了决心。
所以李萨斯也没有向列菲尔问起过阿流斯,不过他也下定了决心,至少也要见
见这个传奇般的人物。
“帝国对于我阿流斯可说是有恩的,我是凯泽家的长子,却被赶出了家门,流
离失所,如果不是那时候战神殿收留了我,那么阿流斯无论如何也不会成为一名将军的。
我为这个国家战斗了二十多年,二十多年冰天雪地的日子。”
“那阁下又为何要起兵造反呢?”
阿流斯又笑了起来,声音也大了些。走廊那头的沃夫根跑过来几步,看看没什
么事情,才又退了回去。
“塔鲁人为帝国差遣却有百多年了,如今帝国要他们去死,我又该怎么办?”
“阿流斯将军,帝国从未想过要杀光塔鲁人吧!”
“您进来的时候看到了那个新做的入口了吧?那时在这里要被处死的重犯有七
十人,而余下的那三百四十多人本不应当死的,可是他们全都死了。您知道为什么吗?帝
国其实也从未想过要杀光那些人,帝国只是把他们都给忘了而已。”
绛红篇 第一部 红都 第十九章 疯子
(更新时间:2004-8-5 12:56:00 本章字数:4006)
忽山人残暴凶狠,耐力极强,能够伏于雪下数个小时,也能在雪地中一日行走
数十里,传说他们并非是人的种族,而是野兽的后裔。所以每年冬季当粮食缺乏的时候这
些北地的蛮族就会冲入帝国北方进行掠夺。
而帝国戍卒为了守卫重镇,自然也会拼死抵抗。所以寒吉里的雪常常是红色,
通古斯的风总是带着血腥味。
忽山人总数不多,每年夏天他们到底是是躲在那积雪不化的列支那山中,还是
到了什么别的地方,并不为人所知,也无人关心。因为在帝国百姓的眼里,他们是白色的
恶魔,他们是北风带来的死神。
所以如果你恨一个人,那就就把他送到寒吉里去,因为没有人能在那里活下来
。
选定了海港城市斯摩歌尔为终老之地的帝国哲学家克瑞斯,晚年的时候或许是
受到了过多自由气息的吹拂,在自己的著作言论之中不仅对于武神建国那段近乎神话臆造
的历史大加鞭挞,更发表了当时令帝国学者群起而攻之的最新论断,那就是哈瓦那大帝他
本人就极有可能有着一半忽山人的血统。
沿用那个时代官方的称呼,疯子克瑞斯最终没能把自己那把老骨头埋在无尽的
蓝色海洋边上。当时的帝国宰相奥斯迈亲自裁定将这位当时已经七十八岁的老人送到了寒
吉里,说是让这位哲学家能够深入列支那山,了解一下忽山人到底和帝国人有多大的不同
。
寒风抹杀了意志,饥饿束缚了思想,在克瑞斯来到了寒吉里第三个月的头一个
星期天上,赤裸着上身的哲学家在雪地里被人发现了,而在那条早被冻得结实的左臂上也
被他自己用刀刻上了他最喜爱的一句话。
梦中也有人生,醒来方觉似幻。唯愿此身常睡,远离忧苦悲患。
老人死前是否有过痛苦的挣扎和疯狂的咒骂,已经没有人会知道了。只有他留
下的短句,和脸上那丝诡异的微笑让人以为他还在自己编织的梦幻之间,不过这次他确实
再也不会醒来了。
749年冬日里的一天,有一位年轻人随着一只骑兵小队来到了这个被冰雪覆盖着
的城市,出发的时候这支队伍共有二百八十人,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则剩下了一百不到,余
下的或者是在路上遭伏被忽山人杀了,或者是被冻死在了逃走的路上。
如果你恨一个人,就把他送到寒吉里去,因为没有人能在那里活下来。年轻人
很快就明白了这句话的真正含义,要想活下来,就必须先把自己变成野兽。
凯泽将军的长子,哈瓦那将军和塔鲁女奴的骨血。阿流斯.凯泽在完成了战神殿
的训练之后,一份由宰相罗吉特别签字的命令书被送到了他的手中,他的军旅生涯将从寒
吉里开始。
大概别人希望他的人生也就老老实实地止于那里就好了。
不过阿流斯活了下来,而帝国十二大骑士团的团长职位也第一次由一位混血儿
担当,忽山人称他为冰霜之魔,而帝国人只是把魔字改成了神字。是神是魔,其实不过是
一念之差,但是能在那个地方活下二十年来的,那就绝不会是人了。
阿流斯二十多年的帝国军旅生涯始于寒吉里而止于通古斯,当他成为冰锋团长
的时候,他的骑士团已经在通古斯扎下了根。
通古斯的城外建起了七座粮仓,每年城内如果有多余粮食的话,就会在冬天被
放置在那里。“忽山人虽然勇猛无比,从不畏死,但是他们所求的其实只是粮食,所以若
有余粮施舍给他们,北方双镇的压力也会减轻许多。”
这样的做法其实并不艰难,以前却不曾有人想到过,或许帝国人一直觉得那些
忽山人是野兽的子孙,所以只有同样被人视为异类的阿流斯才能想到这些。
太阳照亮着白天,月亮慰籍着夜空,通古斯早就存在了数百年,但是从阿流斯
来了之后,通古斯的日子才好过了起来。
这些事迹在旁人听来好像神话,但是列菲尔却是亲眼见到的,而李萨斯也从大
哥那里得知了,所以他相信,自己面前这个神色自若的男人确实是值得同为武人的自己尊
敬的。
“阿流斯将军,失去您是帝国的遗憾,不知道眼下我还有什么可以为你做的。
”
“李萨斯将军,你不想问我,皇帝陛下这几天召见了我数次是为了什么?”阿
流斯的眼睛又打量起了面前的年轻人。
“我想塞纳班将军会想办法去了解的,而我今天来只是想见见大哥所推崇的人
而已。”
“那么见过之后又觉得如何呢?”
“大哥曾对我说过,他常常觉得后来北风,冰锋之间没能好好一战,实在是他
生平的一大憾。不过在想到这两支劲旅若是一战便必会是场血战只怕结果损失惨烈,难以
估算,所以他又觉得情愿有这一憾。”李萨斯看着面前这个高大黝黑的男子,眼神之中透
出了敬重和一丝遗憾,“我现在明白了大哥为什么会这样说,但是我却觉得,帝国失去阿
流斯将军才是真正的遗憾。大哥走之前让我转告您,他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尽力去做的,您
就安心吧。”
“梦中也有人生,醒来方觉似幻。唯愿此身常睡,远离忧苦悲患”阿流斯听了
李萨斯的话,并没有接下去,只是淡淡地念了一句短诗。那是疯子克瑞斯最爱的短句,那
个男人是不是也同样不为世人所容,他的心中是不是也一直念着世人呢?
两人都沉默不语了。
一位是帝国的红袍上将,另一位则是帝国的叛徒。
“阿流斯将军,那我就先告辞了。”好半晌之后,李萨斯才站起身来,行了一
礼,转身离去。
“李萨斯将军,如果不为难的话,请让我死得像个帝国将军。”阿流斯在李萨
斯跟着沃夫根走出牢房的时候,忽然低声地说了一句,他还是面对着狱墙,没有去看离去
的客人。
牢房外面并没有传来回应,传来的只是悠长阴暗的走道中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李萨斯并不是没有听到那句请求,他只是不敢交给阿流斯自己的承诺,也不想
因为这句话而让冰雪之神失去威严。但是红袍将军在心中却在反复地说着,“我会尽力去
做的,阿流斯将军。”
天光已然微亮,曙光一丝丝地射到了大地之上,远处的天际已经是发白,而自
己身处的地方却还是在黑暗之中。
“将军,您总算是出来了!”监狱门口有人一看到褪去了长袍的李萨斯出现在
甬道之中立刻大喊了起来。
李萨斯向着亮处看去,见到来的正是连亚,还没来得及问他怎么会来,就被连
亚拽着到一边,告知了答案。
“将军,请跟我到那边去,还有人等着您呢。实在是不放心您,所以我就赶来
了。不过还真巧,您猜我在路上碰到谁了?”
李萨斯已经不用去猜连亚出的谜了,因为答案已经出现了。一个身材修长的年
轻人来到了面前,满脸风尘却遮不住他的俊朗,来者正是黑斯庭,最近刚当上骑士的朋友
,也是逝去弋丝黛的恋人。
“你回来了?”
“你也是。”
两个人相视笑了笑,也许有很多事情要说,却又不忙着。
“李萨斯将军!”正在这时,一匹快马疾驰而至,马上一身黑甲的中年将军翻
身下马,动作虽不怎么灵活,却能看得出他的焦急。
“塞纳班将军,您有急事要找我吗?”李萨斯赶紧走上前去搀住了这位黑火骑
士团的团长,看得出来他已经苍老了不少,就如同卡捷利爷爷因为红日再也不能是一个倜
傥的戏子,塞纳班为了自己也已经不再只是一名骑士团的团长了。
“我是担心您会遇到什么意外,听说您来了这里,我已经安排下了三十名卫兵
,他们是十年前老元帅就让我和沙拉曼在边境收养的孤儿中最大的一批,是我亲自挑出来
的,以后就让他们作您的护卫吧。”
李萨斯这才注意到,原本只有几个守卫看守的沙拉莫底狱的门口早已三三两两
布满了警觉的卫士,看上去都是些年轻人,但是个个神色坚毅,连握剑的姿势都是显得那
么不凡。
“我已经有连亚在身边了,其实不必劳动…..”
塞纳班这时已经用力握住了李萨斯的手,一字一句地说道,“李萨斯,老元帅
的孙子,今后一定要小心啊,敌人都在暗处,他们无时无刻不在窥视着你。我不能让发生
在老元帅身上的事再重来,所以从今往后,您无论去哪里都请务必带上他们,请答应我这
个要求!”
“赛纳班将军,我明白了。”李萨斯此时才明白了这些散布在四周的卫兵,连
亚,以及急急赶来的塞纳班如今和自己已经是同属于一个生命了,而自己就是这个生命的
核心。
难怪爷爷总喜欢一个人静静呆在老屋的顶楼,毕竟无论去哪里都有几十名卫兵
跟着并不是件有趣的事情。
“伊夫雷大公今天起得很早,星光还在闪烁的时候家里就已经有了灯火。我想
北方佬们似乎真的想要鼓动皇帝陛下发令东征,而进言的日子可能就是今天。”
李萨斯虽然在昨夜就知道伊夫雷大公有着这样的意图,但是此刻听到塞纳班说
来,还是皱起了眉头。
“皇帝陛下在这个时候会答应吗?”
“皇帝陛下继位的时候还是个小孩,真正亲自执政也就是这十来年的事情。但
是之前有老元帅打点着战事上的一切,兴兵动武的事情他几乎从不参与。虽然依我看来,
皇帝陛下并不是个冲动之人。但是李萨斯将军,请问为荣誉而死和苟活你会选择哪个?”
“自然是为荣誉而死。”李萨斯郑重地回答道,顿了一顿有接着说道,“但是
如果是无谋地去送死,那我宁愿选择苟活而等待机会。”
青日将军露出了赞许的神色。“是的,将军已经见过了战争本身,艰难的,有
利的,残酷的,您几乎什么都遇到过了。不过皇帝陛下他还没有,他还是充满火焰的年轻
人,他也会选择为荣誉而死吧?他的智慧之火或是冲动之火哪个会更旺盛一点,就不是我
这样一个常年呆在在龙泽拉斯的人可以知道的,但是我知道,帝国一定经受不起再这么一
战了。”
李萨斯点了点头,他自己也深深明白这一点,红日手下的实力虽然还算保住了
不少,但是除了龙泽拉斯的两支骑士团和南方,西方军团凑出来的部队之外也没什么别的
本钱了。而霜月埃斯曼的那一方面,似乎除了佩罗兹那不满员的神辉骑士团之外就所剩无
几了。
北方佬的部队如果再没了,那么帝国还能剩下什么?
“那么让我们也去求见皇帝陛下吧!等到旨意出了,再想阻止就更难了。”
绛红篇 第一部 红都 第二十章 神谕
(更新时间:2004-8-6 15:03:00 本章字数:4651)
哈瓦那皇宫大殿中左面第三棵柱子旁,那幅少年与神相遇的画像的底部好像已
经有些褪色了。
大殿正中穹顶上的那三盏吊烛上如果套上乳色琉璃灯罩的话,那么整个大殿里
的光线大概会柔和很多。
近卫骑士红色披肩上面如果再绣上些带状星形的图案,应该会给人已更多美感
,也能融入到整个皇宫的格调中去了。
哈瓦那如今的皇帝,武神的后裔,拉加罗七世高高坐在大殿正中的宝座上,随
意地打量着整个宫殿,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他想着自己如果不是皇帝的话,或许能够在别
的领域出名,或许他布置的摆设,他设计的服装都会让他在贵族中赢得自己的名誉,而不
是来自于祖先的荣耀。
不过如果自己不是皇帝的话,也很可能什么都不是吧?
面前正站着两个男人,其中一个身形高大魁梧,似乎是为了加强气势,在披风
之外还围了一层黑熊的皮领,显得很有威严。只不过如今才是九月的天气,早上虽然已经
有些寒意,大殿之内却已经早早生好了炉火。所以现在这个男人的脸涨得通红,说话的声
音也有些沉闷,他就是皇后的兄长伊夫雷大公,北方最好马场的拥有者,也是个生来就被
尊敬的人。
“皇帝陛下!臣愿领北方的精锐赶赴前线,夺回西伯尼,雪刷前耻!”这个男
人说话的中气还真是很足,这么手舞足蹈的叫嚷着已经快有半个小时了吧?但还是看不到
他显出疲倦的样子,和他胞妹那幅整天病歪歪的样子放在一起,告诉谁都不会相信他们竟
是同胞兄妹。凯瑟琳也真是的,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就要去东边的艾泽亚尔温泉修养,而到
了夏天又要到西边的海港避暑,似乎整个帝国就是她的后院,可以任她随意游荡。
不过那样也好,怎么这个兄长不知学学自己的妹妹呢,至少也是讨人厌地走开
,而不是讨人厌地留下。
“陛下,大公的勇气令人钦佩,但是今日帝国能战之兵,可用之器已是大为缺
乏,实在不宜贸然出战啊,请陛下明察!”
这时面前的另一名男子也大声说道,不过他开口前行的礼到很是恭敬。上一次
这个年轻人来的时候还是站在他爷爷的身后,如今却已经站在了那个死去老人几十年来一
直站着的地方。他能取代他爷爷吗?虽然他已经显得比上次相见时成熟了许多,但他毕竟
还是年轻。李萨斯.达达伦,如今帝国的第一将军,拉奇伦塔旧老们的新领袖。
“两位爱卿说的都不错。”拉加罗皇帝回应了一句,却发现自己的嗓音居然如
此沙哑。侍卫们给他冲泡的是放了很多姜片,金桔和花苞的浓茶,他已经在来之前喝了好
几杯了,但似乎也没什么用。
熟于医术的卡斯特主教在早上见到拉加罗七世的时候也特意进言到,“请陛下
注意休息,万万不要操劳过度。”
那位虔诚的法尊大人现在正默默坐在一旁,关切地看着高高在上的年轻的皇帝
陛下,眼神中大有陛下须知臣所言不谬的意思。
拉加罗七世从十二岁开始就是皇帝了,但是从他成为皇帝的那天起,身边就总
是站着两个人。
一位总是身披红袍的元帅,一位总是穿着深蓝色长衣的老者。后来皇帝长大了
,那元帅来得也少了,但是朝中总有几位大臣时不时在陈述着他的观点,并总不忘把红日
这两字挂在嘴边。而那个蓝衣的老者却总是用他那枯干的手牢牢按住拉加罗,以低沉得几
乎听不见的声音提醒道,“陛下,这些需要从长计议,万万不可大意!”
总是那样一句话,十几年来一成不变。然后事情为什么开始,又是如何结束的
,连拉加罗七世也不清楚,总之是从长计议的结果,是不可大意的办法。
不过那个像枯木一样的老人终究还是先死了,听说他弥留之际使劲地抓了一支
笔要写点什么,结果写了三四页的东西都还是740年间的事情,然后那个老头就咽气了。
那一夜皇宫之内十二名少将级别的护卫军官有七个不见了踪影,而圣痕骑士团
的骑士们在奎马斯的带领下全副武装守在皇宫之外,禁卫们都集中了起来,就连战神殿的
军官学员们也都发放了刀剑。
那时候拉奇仑塔还是百年未经受过战火的首都,皇帝陛下那一夜连自己都不搞
不清楚,那些人到底是在守卫着他呢,还是别的。
然后紧跟着的就是西伯尼易手,红日中风,一生不败的元帅终于输给了岁月,
皇帝出奔,日月失辉。除了武神之外,各代哈瓦那的君主都从未遭遇过这么严峻的形式。
拉加罗七世自此也常常在问自己,这到底是帝国将从自己手中中兴的预示,还是这个庞大
的国家已经开始崩坏的征兆?
他很想去问神,但是神又会怎回答他呢,哈瓦那帝国皇帝的身上不就已经流着
武神的血液了吗?
“不过兴兵征讨撒哈拉是头等大事,不知道余下的几位爱卿又有什么见解?”
皇帝在轻轻咳嗽了一声之后,把脸转向了今天一早就聚集到了皇宫的几位重臣的脸上,他
知道其实他们都有着自己的见解,只是自己如果不问,他们多半也不会说。
汪达尔和塞纳班是执意反对,安大略大公则是稍稍顷向于出兵,但是他的每一
句话,如果细细拿来捉摸,好像又能被理解成是反对冒进的。不过老索尔说得就更是模棱
两可了,大概是因为年纪大了的缘故,农务大臣说着说着就变成了不知所云了,大概半个
多小时之后,他一个人在那里咕哝着,龙泽拉斯一年产粮多少,北边是多少,南边的又是
多少。
唯一还不曾表态过的是卡斯特主教大人。
北方贵族的领袖人物,坐拥最大自治领,前任大主教死前唯一见的人,七勇士
后裔的一支,三十岁就以学识谈吐闻名于贵族,以虔诚和狂热成为了神教的领袖,如果不
是宰相罗吉和红日一直在阻止着他南下,他大概早就跻身于首都重臣之列,而如今他终究
还是来了。
法尊卡斯特会怎么说呢?
拉加罗七世已经将目光扫向了主教大人,却没有开口询问,他知道自己纵然不
问,卡斯特也要说了。
舞台已经搭好,表演的时刻到了。
“皇帝陛下,以往帝国会战撒哈拉,纵然不利还可以依仗西伯尼要塞,不至大
败亏输。如今形势交换,帝国这边再无如此屏障,而撒哈拉人要放马于帝国东陲则无后顾
之忧了。”卡斯特主教开口之前,先环视了一下众人,才微微一笑,整了整身上金边的白
色法袍说道,“如今帝国幸有李萨斯将军,不畏艰险,不惧生死,修筑黄昏之墙阻撒哈拉
人于西伯尼山内,但是既然前有萨拉丁绕伊月儿城伏击圣光骑士团,后有北风骑士团取道
辛克隆山阻截叛将阿流斯。只怕这连绵城墙也只是个缓近急,无长功的法子。”
这几句话一出,主战的伊夫雷大公脸上顿时有了得意之色,另一边塞纳班和汪
达尔到都皱起了眉头,他们原本就知道伊夫雷大公为人太过骄横,早为皇帝陛下不喜,实
是不足深忧,这位法尊大人才是真正难对付,如今他一开口,两人心下都有些担忧起李萨
斯能不能应付此人了。
“法尊大人所言甚是,莫非您是建议进兵?”
卡斯特依旧是面露微笑,继续不慌不忙地说道,“据我所知,这次撒哈拉人远
道而来,领兵的是个年轻统帅,部队之中除了撒哈拉人之外尚有异国人士,更有精巧武器
,繁复战车,俱是帝国之未见。撒哈拉人精于马术,长于弓箭,再加上西伯尼地利,以帝
国如今的实力,实在是难有胜算。如要出战可说是以帝国全地赌一将之智,臣以为不妥。
”
这几句话一说,又弄得两位大公都是一愣,而李萨斯心下一喜,倒是让余下众
人有些不明所以,不知这位大主教到底想要玩什么花样。
拉加罗七世再次点了点头答应道,“法尊大人考虑周详。”
汪达尔听了皇帝陛下的这句话,心中一动,心想原来拉加罗也学会了老宰相的
套路,来了个不置可否。
这边伊夫雷大公可就没有这等好涵养了,在那厢已经大声说道,“主教大人,
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快快说出来!也好让陛下裁决!”
“陛下明鉴,微臣觉得要图撒哈拉却需要从别的地方使力。”卡斯特没理会那
边大公的叫嚷,还是不疾不徐地说着,“撒哈拉人这次打来,煽动塔鲁于南,联络忽山于
北,牵制了帝国各路军马。但是塔鲁也罢,忽山也罢,只是图个眼前利益,他们既然可以
为撒哈拉所用,那么自然也可为帝国所用。如今列菲尔将军就在塔鲁,陛下不妨令他教化
土人,组建可用之兵,而北部忽山人凶狠好杀,粗鄙无谋,臣以为可以派人安抚,再缓以
离间图之,李萨斯将军为人忠义,智勇双全,定可担当此任!”
这段话一说完,大殿之上一时无声,各人开始了各自的思量,都琢磨起了卡斯
特主教这番话的用意。
黑火上将塞纳班虽未在脸上轻易露出什么表情,却早在心中警戒,心想这法尊
前面的话还算有点道理,但是那最后的一段却实在是别有用心。
塔鲁动荡,如今若是有十数个塔鲁人手持刀枪出现,都会让帝国人大大紧张一
番,更何况是组建部队,一个驾驭不好便是引火烧身,若是变乱再起,列菲尔恐怕是罪责
难逃。
而这安抚忽山人这一说其实也不新鲜,但忽山人没有文字,不识教化,这安抚
二字说起来简单,真要是去做又谈何容易,再加上还要缓图离间,李萨斯若是前去,和被
暂时流放到北边无异。
“李萨斯将军,你意下如何?”此时拉加罗皇帝的声音再次响起,问起了红袍
将军的意见。
“忽山人虽然顽劣凶狠,但是臣愿倾尽全力,以期不辱圣意。”红袍上将躬身
上前慷慨地说道,“撒哈拉不能急攻,平定忽山,塔鲁方是上策,想来列菲尔将军也会同
意,臣在此向陛下请命,愿担安抚忽山的重任。”
李萨斯这番话说得认认真真,塞纳班再想要阻止也来不及了。
皇帝陛下点了点头,说了句那就有劳爱卿了,便没接下去。此间重臣们的商议
虽然还不是最终的决议,还要等圣旨的颁布。但是这里所说的基本上也是不会变的,年轻
的皇帝看着自己面前身着红袍的年轻将领,想了一阵,只是淡淡说了句,“此任艰难,望
爱卿早报捷音。”
“陛下,臣还有一事上陈。”卡斯特主教再次开口,“阿流斯乃是帝国判将,
煽动塔鲁,兴兵造反都是当处极刑之罪,当尽早处死,以明正典刑!请陛下示意。”
这时,向来难见喜怒的皇帝陛下那两道修长的眉毛轻轻抽动了一下,这虽是一
纵即逝的细微动作,却也没能逃过卡斯特的眼睛。法尊大人为怕行刑之事有变,继续说道
,“陛下,阿流斯罪当用极,这是帝国上上下下众人皆知的,如果迟迟不动的话,只怕会
有非议。”
“非议?会有何等非议?”
皇帝此时的声音不再像以往那样冷漠,似乎竟有了一丝焦躁。拉加罗自己也注
意到了这一点,咳嗽了一声之后,便不再继续。
“陛下,此次撒哈拉人入侵,帝国首都一度失陷,财力,人力损失巨大。这一
切都是需要有个罪人来担待的。”卡斯特主教这次走进到了皇帝面前,声音也放得轻了,
“陛下既然明白无论几位大臣,将军到底如何,都要给他们一个为国捐躯的名声,想来也
明白阿流斯不管罪责到底有多大,如今也是绝不能让他挨过了。”
这几句话说得很明白,法贡,托马斯等人在首都互相争斗以至于拉奇仑塔最后
防守的时候兵力不足,变乱丛生,但是拉加罗皇帝为了不使得世人尽知帝国股肱之臣中都
有这样的逆臣,依旧追封了这些人,丝毫未提变乱的事情。
那么所有的不利,所有的过错又该由谁来担当呢?
介奈珥虽死,他的部下还在,孙子还握着重兵。
埃斯曼为国身死,就连敌人都是敬佩的。
而西伯尼易手,帝国三成兵力被牵制在塔鲁可说都是一人造成的。
那个人便是阿流斯.凯泽。
“既然如此,那就在后日将阿流斯处死,将凯泽一族流放,将奥古斯都囚禁在
首都!”皇帝陛下的声音冷冷响起,满是不容置疑的味道,仿佛那就是神谕,来决定世人
的命运!
绛红篇 第一部 红都 第二十一章 仁慈
(更新时间:2004-8-7 14:15:00 本章字数:4241)
白色珍珠和闪亮银钻窜成的念珠被放在了桌上,北方六十四郡赠送宝石镶嵌的
神皇法杖被架在了白玉支架上,那白玉据说是由列支那雪山最高峰上的万年冰晶幻化而成
,夏日置于室内则满室生凉,到了寒冬触手摸去却是暖的。
上代大主教晚年的时候终日就要抱着这块白玉才能安睡,否则甚至会吵闹的像
个小孩一样。
这样的人居然是帝国尊贵的大主教,神官的领袖,离武神最近的仆人。
卡斯特每次脱下身上绣着镀金花边的白袍,摘下大主教的法冠,就会觉得有些
愤怒,又有些好笑,那么一个人只有自己才收留了他,那么一个完全没有资格被称为神官
的人,仰仗着自己的财力来供养,才能保持贵族般的奢华作风,而那个人就用这样的一个
价钱把帝国的神教卖给了自己,自己这个武神的忠实仆人。
大帝见到了这一切,大概会哭泣吧?
他的子孙们安逸于现状,他的武将们争夺着封地,他的文官们只会顺应着有力
的宝剑,却不明白武神那神像一手举的是权杖,另一手则是橄榄枝,天赐神权于王,王应
赐福于世人才对啊!
帕里斯.科恩特作为武神大帝的乐者,七勇士之中的一位,帝国初期达达伦家族
的密友,有着自己独有的历史记录,那首页上一行潦草字迹记载着这样一句话,武神乃是
天赐之神,他抛下神力,扔掉光辉,降生人世,他的子孙也从此一如凡人。
所以拉加罗七世也只是一个凡人而已,以前的列位皇帝也同样如此。哈瓦那大
帝的神庙之中祭祀的那个人虽是他们的祖先,但却是和他们不一样的神!
所以皇帝并非是注定最接近神的,最接近神的应该是神的仆人,愿意聆听神的
教诲,将自己的一切献给神的神官!
卡斯特默默看着在面前飘摇直上的青烟。他总是喜欢独自坐在神台的烛火前沉
思。这个时候他可以抛下脑中的各种世俗念头,全心去接近神的意志。那冥想之中到底有
多少是自己的思维,又有多少是神的旨意,很多时候并不容易分清。
“卡斯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引雷之人伊夫雷大公的声音传了进来,满是暴躁和怒气。大概平凡的人见到这
样有威势,这样强凶霸道的人会害怕得语音发颤,手足无措吧?怪不得自己的仆人没能将
这个不受欢迎的人给拦下来。
“那就请大公进来吧。”卡斯特缓缓从神台前站了起来,他的心中已经得到了
神的指示,既然已经分享到了神的智慧,那么什么都不足为惧了。
“卡斯特!你答应帮我去向皇帝陛下请战,说得好好的,为什么刚才突然改口
?!难道你是为了在这么多人面前让我出丑吗?我可是皇后的兄长!有着高傲姓氏,以五
盾神眼为家徽的名门!”伊夫雷不停地大声喊叫着,似乎那样才能表现出他的愤怒之多。
而卡斯特只是和颜悦色的站在伊夫雷的对面,看着大公在说了一阵之后,脸色
从酱紫渐渐变成了青绿,才轻轻摇了摇手边的铃铛。一名仆人很快就出现了。
“请为大公倒一杯新鲜的牛奶,再放一些捣碎的杏仁在里面,那样有助于大公
定下心神。也给我拿一杯红酒,北边香榭山谷的那种,46年份的,记得只要半杯。”卡斯
特从容地吩咐着仆人,还是不去理会那好像愤怒公牛一般喘着粗气的伊夫雷大公,“另外
再拿一些小点心过来吧,人若是饿着的话,心情一定不佳。”
“不要来这套!卡斯特,回答我!”
“大公殿下,当年猛将撒鲁逊.沙冈死守在那个后来用他名字命名的山谷的时候
,你可知法尔萨.达达伦将军带领着的两万人马在什么地方吗?白衣圣者贺兰手下的一万人
又在哪里?我的祖先,您的祖先,还有余下的几位勇者又在什么地方?您知道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
“大公殿下,沙冈将军并非绝对无法救援的,而是余下六位勇者的大军当时如
果不能及时聚到一起,围在武神身边,万一被敌人各个击破的话,那么帝国的历史只怕决
不会是今天的这个样子了。”卡斯特面带着微笑,把仆人拿来的甜点推到了靠近伊夫雷大
公的桌面上,继续耐心地向大公解释着。“所以牺牲沙冈将军来奠定全胜的局面是不得已
的决定,如今我们就是不得以啊,达达伦家族如此庞大的势力,决不是十几万人花个一年
两年就可以推倒的,因为他们的背后是整个南方,就如同我们的背后是整个北方一样。”
“这我自然明白。”伊夫雷大公一边喝下了仆人送上的牛奶,神色果然好了一
些,一边装作高深地点着头,过了一阵才醒觉起来,又大声嚷道,“卡斯特,那你的意思
是把我当作了沙冈?当作了弃子不成!?”
引雷之人的面孔再次扭曲起来,大概雷霆已经在天宇密布了。
“大公殿下,您是皇后的兄长,整个帝国象您这么又有地位又受人尊敬的人实
在是找不出第二个来了,纵然您这次的建议未被采纳,无论是谁对您的尊敬程度都不会减
少。而您如果还能够显得并不在意的话,那么明天称赞您是帝国最有风度的人声音就会出
现,再慢慢传开。那么等到下次您再向皇帝陛下请求些什么的时候,他难以再拒绝您了。
”
“噢!是这样子!是的,我也猜到了一些呢,卡斯特,你是神的仆人,北方的
智者,你说得真是没错!”直到此刻,伊夫雷大公脸上的阴霾才总算散了开去,他忙不迭
地点着头说道,“那么你说我过几天去向皇帝陛下请求些什么比较好呢?安大略大公他有
一处酒庄其实是那时我祖父打赌输给他父亲的,但其实是他父亲作弊,这一点我敢以名誉
起誓,所以你看如果我………..”
“大公殿下,安大略大公无论是在威望上还是在财力上都是远远不如您的,所
以眼下不如先不忙这些,您大可等着请求南方更好的封地,等到我们进攻撒哈拉的时候。
”主教微笑着应付着面前的大公,心里却开始觉得有些惆怅,这些人为什么都离神如此之
远,却又丝毫不觉得呢?
似乎眼下最值得期待的还是明天的早晨。
768年9月20日
圣爱广场上高大的行刑台在几个星期前其实就已经完工了。在十九日的晚上甚
至有不少得到了明日处死阿流斯消息的市民整夜不睡地守在那里,他们中的很多人都在面
前点上了一盏小灯,静静地坐在那里,他们祈祷着自己失去的亲人在天上的灵魂能够得到
一些慰籍,因为害了他们的那个男人明天终于要被送入地狱了。
背叛家族,背叛国家,背叛了神的罪人!冰雪之中逃逸出的野兽,霜风之中咆
哮着的恶魔,他的死期终于到了!
李萨斯派了连亚再次去了帝国监狱,但是这位在西伯尼敢在帝国军中暗杀任何
人的勇士在到达了监狱门口的时候,脸色却变得苍白,也不敢再往前走半步。
“那里聚集着好多人,大概有几千!他们之中有妇人,有小孩,还有连路都走
不稳的老人,都不说话,只是默默瞪着那扇大门,那景象现在想起来真是令人有点后怕!
”
“他们拦下什么人了?还是拿着武器?”李萨斯开始听的时候有些不明白,他
一下子还想不出为什么连亚居然没能走进监狱去见阿流斯。
“不,他们只是瞪着那里,那不是哭天抢地的哀嚎,也不是怒气冲冲的喊叫,
在阿流斯被推出来之前,那里几乎是无声的,但是我能感到那被抑制住的愤怒,那种令人
透不过起来的感觉,狱卒们都拿着武器挡在那里,但是面对着手无寸铁的人群,害怕仍旧
是狱卒,因为你猜不到下一刻这些市民会干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那才最令人恐惧的。”
“连亚,我不知道你到了首都之后也学会了一些短诗。”李萨斯不满地挖苦了
自己的护卫长一句,“我们这就去监狱那里看看。”
红袍将军昂然起身,外面却走进了面色苍白的黑斯庭。
“怎么,另一位勇敢的朋友也回来了,莫非你也见到了愤怒的市民吗?”
“我不知道。”黑斯庭摇了摇头,眼神之中居然有些迷茫,“如果那是市民的
话,我实在想不通当初撒哈拉人怎么敢杀进城里。我想相比破坏了拉奇仑塔,杀害了那么
多人的银狐,这些人更恨的似乎是阿流斯,我实在有些不明白了,虽然我一直觉得我会很
明白的。”黑斯庭的手轻轻在轻轻摩莎着自己的剑柄,上面还挂着一个小小的木雕。
仇恨和爱情都没有眼睛,虽然她们总是准确地射入心扉。
————《风之舞》海纳辛格短诗集
“那么他明天是肯定要死了。”李萨斯看了看门外聚集着的三十名护卫,叹了
口气坐了下来,自己还能怎样做呢?死的像个将军,这是阿流斯最后的愿望,自己又怎能
做到?
第一缕阳光照到大地上的时候,也同时扫过了无数双眼睛,那里面闪动着的是
仇恨的火焰。
押送阿流斯的囚车很早就出发了,对于监狱门外的人们来说可能还是等得太久
。不知道是谁最先发出了骂声,但是之后的叫骂声就再也听不清楚是些什么了,只有震动
着耳膜,隆隆的声音。
几个挤在前面的年轻人拿着木棒轮了过去,有的打在了囚车上发出了砰砰声,
有的打在了身着灰色囚服的阿流斯身上,发出的声音却是噗噗的,就好像是什么东西被打
得陷了进去,然后是一种强忍着的一声低吼从囚车中传出。
“不要殴打犯人!”狱卒们随意地喊着,却并不来阻拦,只是咧嘴笑道,“要
是现在就打昏了,等下就不疼了。”
木棒还是照样在舞动着,骂声,叫好声各自响着,没有节奏可言。
刑台上从可以一下把人拦腰斩断的锋利大斧,到可以把每一颗牙齿扯出,却不
会伤到舌头分毫的铁钳,从布满倒刺用以击碎肋骨的铁锤到正好能打进骨头的铜钉,一件
一件整整齐齐地被摆放在那里,罗列在世人面前,熊熊的火烧着,滚滚的水煮着。
神早已把无尽的仁慈给了世人,如今面对恶魔,该是他展示愤怒的时候了!
神官简短地念了几句话,就匆匆走开了。紧跟着,两名蒙面的刽子手走上台来
,合力捧着一柄巨大的战斧,斧身全为银质,斧刃好像齿状,这是白龙战斧,他砍杀的不
再是世人,而是恶魔,当然这是在酷刑用尽,恶魔身形俱散的时候才有的一斧,对犯人来
说,这想必就是白龙神的慈悲了。
用烈火烤灼他的左手!用滚水清洗他的右手!既然他是恶魔,就让他饮下恶魔
之泪,再用世间的刑具一一来招呼他!
阿流斯的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阿流斯的体内已经没有一块完整的骨
头,他的血流满了整个高台,然后慢慢滴到了地上。
市民们无声地站在了那里,只不过妇人们已经低下了头,拿手捂着孩子的眼睛
,最有勇气的人也在不停地向后退着,免得血溅到自己的身上。
一名刽子手已经高高将白龙战斧举了起来,神的仁慈终于来到了!
“再等一等!”负责行刑的神官已经大喊了起来,“还要继续用刑!”
但斧子还是落了下去,仁慈赐于世人,从不有所求。
绛红篇 第一部 红都 第二十二章 黑豹
(更新时间:2004-8-8 13:28:00 本章字数:4640)
风轻轻吹过,时间已经是768年的11月了。风里面除了往日的沙子和尘土外,还
多了一丝的寒意。不过那也许是因为此刻天光都还未亮,弥漫在空气中的寒气尚未散去的
,侵入到心肺之中,让人觉得发颤。
如果你住在撒哈拉王国的首都哈萨曼都的,那么在这样的夜里,最适宜的事情
还是在自己的大屋中用上一条驼毛的毯子,再加上一条羊毛的毯子把自己紧紧裹住。如果
你还是个有钱的老爷,那还可以让奴隶在屋子正中烧得旺旺的炉火上再加上几块木柴,然
后怀里搂着那些肌肤胜雪的坦坦女仆美美地睡上一觉。
撒哈拉国王哈沙比三世,原来的齐栗亲王,大概现在就在这么美美地睡着吧?
根据在王宫之中守值的六等文官那支苏的报告来看,最近国王最为宠信女仆是个名叫猷花
沙的女子,是除了雪莲公主之外银狐带来的坦坦女仆中相貌最娇好的美人,而且据说她的
歌声之曼妙还在曾经贵为公主的雪莲之上。
当然哈沙比三世的寝宫内外有着七十名卫士守护,这些人总共有二百一十人,
分成三班轮流替换,他们都是撒哈拉的战士,是由原之蝶的首领雅戈泊亲自挑选出来的。
亚亲看着那封由那岩手下的谋士,名叫仁拜顿.苏苏纳尔的诡异男子送来的密信
,心里总有些说不出的别扭。仁拜顿虽然有着撒哈拉人的姓氏,但无论是那过于白净的面
庞,还是深蓝色的眼睛都让人觉得这人绝不是个纯种的撒哈拉人,倒更像是恶魔使徒迪蒙
拉人的后裔。
这么一个以前从未听说过的人为什么能在短短的半年之内收集到这么多的情报
,而他又是什么时候跑到那岩亲王的身边并赢得了他的信任的?亚亲仔细搜索着记忆,但
是他也无奈地发现,如今自己的脑中除了西伯尼急需再增派粮食一百三十万担,伤药,弓
箭多少多少之外,也似乎没有别的什么东西了。
自己实在是疏忽了那岩,如果能及时阻止他的话,那么现在或许也能安安心心
地睡觉去了,而不是躲在书房之中偷偷翻阅这些密报。毕竟早上收到那个仁拜顿突然递上
的这份用羊皮小心裹好的密信的时候,自己真的是着实吃了一惊。
那岩或许是个无谋的人,但是他的谋士却已经替他酝酿好了这么个纷繁复杂的
计划的,而这种计划的制定决不是在几天内就能完成的。
亚亲端起了面前的酥油茶喝上了一口,才发现那茶已经冷了,面上的酥油已结
成了块状。亚亲皱了皱眉头,却也不愿去喊叫仆人,索性把茶放到了一边,继续看着密信
。
这两百一十名卫士具体有何职责,如何轮换,每日领班的又是谁,都一一在信
中写得清楚,还有大约十来名卫士的名字底下被人划着红线,也不知道是说已经被买通了
还是要特别小心的意思。信的最末了还附着这么一句话,这些卫士虽然武艺高强,却并不
是舍生忘死之辈,不足为虑。
亚亲看后也不由点了点头,心想这话说得到确实有些道理。
身为王族的近支,亚亲还记得那件发生在十几年前的事情,当时迪蒙拉人虽然
已经退到了瓦卡胡鲁山脉之边,但还是有几个部落并不完全臣服,有一次有个酋长派遣使
者送来了两只黑豹,这两只畜牲个头较之一般的豹子大了很多,齿尖爪利,虽然被关在粗
大的铁笼之中,但是那两双暗红色的眼睛发着幽光,就像是随时能将笼外的人吃掉一样,
好不骇人。
“贵国若有勇士敢和这两只黑豹相搏,我们迪蒙拉奥格部落一定从此臣服,尊
撒哈拉国王为王。
那名迪蒙拉使者挺着胸,高傲地站在那里的样子,亚亲直到今天都还记得。
那时候的国王哈沙比二世当即就给出了一百金和十名奴隶的悬赏,但是过了许
久他的卫士之中仍无一人响应。
然后封赏被提高了,但还是没有人站出来,亚亲那个时候就站在离国王很近的
地方,看得出一向温和的哈沙比国王虽然尚未发怒,脸色已经变得很不好看了。若不是那
时宰相桑达姆在边上说了句,不妨把这个封赏会知首都,自然会有勇士出来,恐怕哈沙比
二世当即就会发作。
在亚亲的记忆之中,桑达姆这一辈子大概也就这次说的话是让自己在心底里认
同的。
很快王命就传遍了全城,若勇士是撒哈拉的子民,可得到五百金,五十名奴隶
,如果奴隶,则可以立获自由之身,并加百金。
很快当时已经初露峥嵘的萨拉丁就来了,他一共带着十几名勇士前来,但是在
看到了黑豹之后就只有两个人没有退下。
一个是寒鸦部落的安达真,被人称为独角牛王身高两丈的大汉,安达真天生神
力,据传曾经赤手扯开过牛身,他打仗的时候从不穿甲,冲锋陷阵时只是在身前身后披挂
三张牛皮,手里拿着一柄长戈,戈头好像一个弯弯的牛角般。他从十三岁从军,三入瓦卡
胡鲁山脉,屡立战功。是在撒哈拉无人不知的勇士。
而留下的另一个人则是个奴隶,一个撒哈拉人和南面巴伐洛人生的混血儿。他
的皮肤黝黑。手脚却异乎寻常地长。
“你很勇敢,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安排你去当兵,不用再做奴隶。”萨拉
丁是这么对着那个奴隶说的,他的意思很明显,你可以保全生命,不必去白白送死。
因为谁都知道就算安达真这样的猛士也不见得能有必胜的把握,何况是一个奴
隶。
“猎豹胜在敏捷,蛮牛则有力气,我也有我的本事,我可以胜。”有着大大的
眼睛,厚厚嘴唇的奴隶昂起头来大声回答着。然后他的手中就多了一把弯刀,在场的那么
多人竟都没有看清楚他是怎么做的,而安达真的腰畔就只剩下一个空空的刀鞘。
“那么你就试试吧,说不定你是真神派来的,会为撒哈拉带来荣耀。”萨拉丁
拦住了正欲发怒的安达真,又派人呈上了自己的圆盾和战甲,“这些都借给你,勇敢的人
,请告诉我你的名字,好让我等会儿在国王面前为你求更好的赏赐。”
“盔甲还是挡不住豹子的利爪,却会减慢我的速度。”奴隶笑了起来,很是憨
厚的样子,“萨拉丁元帅,您是高高在上的人,我若是成功了才配让您知道我的名字,不
过有了您的祝福,我必会成功的!”
黝黑的男子纵身进入了巨大的铁笼,两头饿了许久的黑豹顿时弓起了身子,他
们有些惊讶于居然有人敢闯进笼子,因为往日这些没毛的家伙就算是在笼子外面都是不敢
轻易靠近的。
迪蒙拉驯兽的奴隶立刻拿手拢在嘴边吹起了哨子,那是可以扑食的命令。
左边的那头豹子率先低吼了一声,一扑而出,那不是沙漠中苍狼的扑击,狼哪
有会这样的声威!那也不是沃马斯草原上野牛的冲撞,牛哪会有这么迅捷。
安达真看着这惊人的一扑,心中庆幸自己不曾进去。而萨拉丁看到了这骇人的
一下,心中顿时不忍了起来,自己不该让这个奴隶就这么进去了。而亚亲那时候不忍心再
看,桑达姆下一意识地离得更远了。
大家都看见了那个奴隶揉身迎上了那头黑豹,但是谁也没看清他到底是怎么在
空中扭转了身子,潜到了那黑豹的身下,然后是弯刀一闪,就好像是惊鸿一现,随即血光
暴现,豹子的喉咙处多了一道口子,血流了出来。那奴隶却是毫发无伤。
“好!”喝彩的声音顿时轰响了起来。
“斑布塔!斑布塔!”哈沙比二世这时更是带头大喊了起来,手舞足蹈,像个
小孩子一般,大臣们都愣了一下,但是随即也跟着高叫了起来。确实,这样的男人不用快
刀手斑布塔来称赞,还能用什么。
不过这时笼子里还有另一只黑豹,而且是只体形更大一些的豹子。
流在地上的血不但没让它害怕,那血腥的气味却激发了它的杀性。突然间,一
声豹吼,惊天动地,震得铁笼的每一根栅栏都在不注颤动,周围胆小一些的人脸色都变得
惨白。
掉在地上的是卫士的兵器,沉到最底的是众人的心。这头豹子比起另一头来好
像更为凶猛,那么这个奴隶能够再一次取胜吗?
这时那个奴隶也弓起了身子,脚踩着奇异的步伐贴着笼子绕着黑豹来回地走动
着,而两只手也在不停变幻着握刀的姿势,没人知道这是什么功夫,但是大家都看得出就
连那只黑豹都察觉到面前这个黑黝黝的家伙决不是好对付的,也在随着他来回踱着步,并
不马上攻击。
一人一豹彼此试探着对方,两个黑色煞神就这样在笼子中互相对峙着。
“你看那个勇士多像一只黑豹,他们的步伐都那么相似,还有他们的眼神!”
萨拉丁轻轻对亚亲说着,语气中满是欣赏。
“但是这么僵持下去,那奴隶能行吗?你看他的背上,那血不是先前那只豹子
身上的吧?他好像也受了伤了。”亚亲听到自己的语音竟然是发着颤的,他知道自己实在
是很紧张,不过此刻的王宫大厅内,还有谁能不紧张呢?
血一滴一滴地落在了地上,谁都看到了奴隶背上那个口子,那处被利爪划过长
长的伤口,像是被倒钩勒过的皮肉翻卷着向外张开,然后血从里面向外涌出。
人和豹子还是没有发动攻击,彼此都在恶狠狠地盯着对方。莫非那头豹子竟有
智慧,它是在静静等着面前的这个黑家伙自己倒下吗?
大厅之内已经变得极静,连呼吸声都能听见,所有的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
巨大铁笼。
突然那个奴隶就动手了!
他慢慢用手抹了一把背上的血,将它抹在了身上,又抹在了脸上,然后他也大
喝一声。那声音竟是那么威猛,那么犀利,久久震撼着人心。以至于在场的很多人都产生
了一种错觉,仿佛那发出叫声的不是一个有着黝黑皮肤的奴隶,而是一头黑色的豹子!
浓重的血腥味和骇人的吼叫声激发了豹子的野性,黑豹是动物中的勇士,而勇
士却是势必要和勇士一战以决胜负的!
两个黑影疾驰了起来,血在飞溅,刀在舞动,吼声中夹杂着吼声。爪子捏断了
骨头,刀劈在了豹的身上,当时的众人中忍心看的大约只有半数,而能够看得清却几乎没
有。
微风从窗子吹入,蜡烛的光跳动了一下,把亚亲从沉思中拉了回来,他发觉自
己的脸上居然冒出了汗,一时不由觉得好笑。那都是那么久以前的事了,自己现在想起来
竟还是那么紧张。
当时的那个奴隶就是卡农,杀死了第二头黑豹之后,昏倒在地的卡农没有听见
整个王宫轰响着的斑布塔之声,以及国王亲口封赐的黑豹之名。
当然在众人面前得罪了独角牛王安达真这件事也导致了卡农后来艰难的处境,
要不是萨拉丁及时伸出援手,这位如今撒哈拉的第一快刀手恐怕也活不到今天。而他自那
以后誓死跟随萨拉丁也都是好久以前的往事了。
倒是那件黑豹事件结束不久之后,哈沙比二世国王有一次当着亚亲的面严厉责
问起雅戈泊,为什么他挑选的卫士之中竟然没有一个敢站出来为撒哈拉争口气的,那时候
国王声色俱厉的样子,是亚亲在以前从未见过的。
更何况国王发火的对象是原之蝶的首领雅戈泊,一个从贤王拿海德时代就一直
守护着木斯穆王族的神圣却又神秘的一族的后裔。
而发火的理由是为什么雅戈泊亲自挑选出来的二百一十名卫士之中竟然没有一
个人敢独自面对那两只凶猛的黑豹。
连亚亲当时都觉得这样责怪雅戈泊未免有些不公。
“国王陛下,卫士们都是有着家眷,待遇极好的人,要他们拿生命去换取几百
黄金和几十个奴隶,他们自然是不肯的,因为平日里随便什么封赏拿上几回就可以赶上这
个了。”雅戈泊跪伏在地上,行着撒哈拉臣子对国王最高也是最恭敬的礼节,不过这个男
人的声音却是那么的自信和沉稳,仿佛跪在地上的是一个人,而说话的却是另一个,“但
是陛下请想,这样的卫士也才能做到不轻易被人收买打动去做出什么危及王族的事情,您
身边需要的只是看家护院的狗,而不是捕杀猎物的豹。”
国王的怒气几天之后也就平复了。
而烛光下的亚亲再次看着那几个划着红线的卫士名字,心想着但愿这不是仁拜
顿自以为被收买了的内应的标示。
绛红篇 第一部 红都 第二十三章 天国
(更新时间:2004-8-9 13:51:00 本章字数:4303)
真神指出了通往天国的道路,有人顺从指示不久便到达了,也有人历经千辛万
苦却始终徘徊在门外。门外的人满心不甘,对天呐喊着,对天质疑着,他不解,他不满。
神回答了他,你既不坚信我,如何得入天国?
于是那人终究徘徊于门外,终不得入天国。
《拉兰经》智慧书第三卷十四行
亚亲再次匆匆离开哈萨曼都前往圣地拉法叶城是在十一月的一个早晨,他只带
了几名极为心腹的随从,没有惊动其他人。
他的两个儿子已经交给了老黑狼俄嘞冈带往北方寻找萨拉丁去了。老黑狼临走
时也确实一言未发,一句未问,除了意味深长地看着亚亲长叹了一声之外。
亚亲很想跟俄嘞冈解释一下自己的心思,但是在沉默了良久之后,他还是选择
了不说。俄嘞冈不知道不是更好,就像萨拉丁也可以完全置身于事外那样,无论谁为王,
他们都可以继续效忠于撒哈拉。
至于自己,既然不忍心见那岩枉自送死,又想保得齐栗性命,那么其他的也就
不必再去多想了。
仁拜顿密信的结尾部分有着一个约定再次碰头的日期,那是十一月的五日的深
夜,那也就意味着在四日晚间收到此信的亚亲必须在第二天一早即可动身才行。而这次碰
头之后,个人再不相见,一切按照计划行事。
等到大事成功,再一醉方休!
信的结尾就是这么一句话了,这也就意味着今天将把一切的计划和方案都定下
来,然后就是紧锣密鼓地准备和出其不意地发动了。这之间还会有几天?亚亲此刻的心中
全然无数,但他从仁拜顿掌握的名单,时间和地图来看,这个计划一定是一触即发的。刀
已经举了起来,当它落下的时候又会怎么样呢?
亚亲忽然觉得身上起了一阵寒意,虽然是晴空万里的白天,他的心里却感受不
到一点热气。
银狐或许是鞭长莫及,桑达姆也确实是个无能之辈,但是这个王国不也一直是
这样的吗?他却始终未倒,当年沙哈比二世继位的时候王国也有过一阵飘摇,现在回想起
来那些意图不轨的酋长们最后一个个都偃旗息鼓没了声息,好像他们就根本不曾反对过一
般,这些又会不会是那时候原之蝶的首领所为呢?
那么雅戈泊现在又在干着什么?
亚亲在茫然沉思着,他的心里觉得有好多不实在的东西在东飘西荡,他想抓住
点什么,但是却好像被人蒙住了双眼在空中胡乱抓着,忙了半点,手中却还是空空的。
“老爷,您要不要歇歇,这里是扎莫部落巴桑老爷的地方,有口井子可以喝点
水,再往前就没得了,要等到黄昏时分见到多伦普河才有得喝了。”一名仆人的语声唤回
了亚亲的思绪。
撒哈拉的亲王冲着仆人点了点头,他看出了自己心腹满眼的忧色,他们还不知
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会发生些什么的预感应该已经萦绕在了每个人的心头。亚亲本想
和他们解说一下,想了想终觉得不妥。
“记得向主人请求许可后才可以饮用井水,真神说过每口井都是他们的主人一
铲一锹挖出,不劳者不得饮!,拿些银币出来做礼物,言辞也要恭敬。真神不让我们带着
水井出来,但是礼节却是一直随身带着的。”亚亲絮絮叨叨地嘱咐着,说到这里自己忽然
笑了一下,他知道这些都是老仆人了,个个都晓得沙漠上的规矩,也个个都知道自己的行
事作风,原是不必说这些的。
想来是自己太过紧张了,随口说着这些个没用的话。
亚亲轻轻谈了口气,他忽然想起萨拉丁在远赴北方的时候那满脸的忧色,看着
自己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只说了句,凡事无论可为与否,力终有不及,叔父保重了!
莫非自己做的事情就是力所不及的吗?想想萨拉丁这小子倒是好福气,娶了个
美娇娘,儿子又那么大了,去年听说在北边有个箭法出众,武艺高强的年轻人,无论撒哈
拉人还是迪蒙拉人都甚拜服,后来才知道那竟然就是冥利木。萨拉丁真是好福气啊!
亚亲的心思又跑到了远处,他知道自己又在胡思乱想,却也不忙着拉回,毕竟
眼前的事情太过烦人,而想了和不想又实在没有太大分别。
蓝鸟的鸣叫必为旅人带来好运,亚亲再次停下随意飞翔的思绪就是因为他听到
了蓝鸟的鸣叫声,也在空中随意飞翔的一只蓝鸟。
亚亲于是抬起头来看着这只在天空中划过美丽弧线的蓝鸟。这鸟张着翅膀借着
风的力量,在空中盘旋了好一阵,才似乎看出了这些地面上的大东西并没有伤害自己的意
思,又在空中划过一个美丽的蓝色圆弧,才在一棵老高的棕榈树上停了下来。
幼鸟啾啾的叫声立刻响了起来,原来这是一只归巢的母鸟,大约是带着食物回
来,正在为嗷嗷待哺的幼鸟们喂食。
使吾子得以长大,使吾民得以生养,则吾心无复求矣。
亚亲不由在心中想到了传说中贤王拿海德在重病之时说过的那句话。撒哈拉的
第一位国王大概一生都在忧虑着自己的子民,忧虑着自己的王国吧?所以他才会激励勇猛
的部下四处扩张,而把虽不肥美,却可以生养的土地留给了弱小的部落,立下了推举国王
的举措,又设立了保卫王室的特别官员。
不过大概就算是贤王自己也不会想到,如今他的子孙之间却要兵戎相见,来争
夺王位了。
天空中再次飞过的是一道极快的影子,一个回旋中发出了疾锐的啸声,那是一
只飞隼,真神的使者,沙漠上最凶猛的鸟!
蓝鸟即刻不再鸣叫,紧缩在鸟巢里不敢有半点动静,那只隼则还在天空中盘旋
着,发出骇人的啸声。
不过亚亲也很快看出这只鸟是有人驯养的,只怕正在做着训练,在空中打旋的
样子和啸声想来是在向远处的主人回报这里出现的一行人的数目和走向。亚亲本身就是撒
哈拉的王公,养狗放鹰自然也是行家,他素来知道这受过训练放出去侦查的飞隼是绝不会
去捕食的,所以心下倒也不担心这窝蓝鸟的安危,反倒是纳闷起来,什么人会在这里放鹰
,难道是哪位王公大臣吗?
不知道这只飞隼不会在现在捕食的蓝鸟还是不敢出声,同样不知道危险的幼鸟
却还在啾啾叫着,他们还感受不到天空中的危险,他们能感受到的只是自己的饥肠辘辘。
飞隼又一次的回旋是从鸟巢上划过的,这空中的猎杀者显然也看见了可口食物
的巢穴,不过只是略略一振翅之后并未扑下,明显这是受过严格训练的猎隼。
亚亲刚才紧张了一下的心也就放了下来,心中想来这驯鹰的主人必是个行家。
不过那只蓝鸟却没有亚亲的那番见识。她看出了飞隼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巢穴,
于是她飞了出去。
蓝鸟与飞隼相斗是绝不会能活下来的,那弱小的蓝色小鸟除了能给迷途的路人
带来一丝喜悦和发出动听的鸣叫之外就再没什么别的本事了。
那纤细的缘和脆弱的爪子在天空猎人的面前是毫无用处,如果说这只蓝鸟的突
然飞出有什么效果的话,那大约就是激怒了这只飞隼。
受过严格的训练的飞隼是绝不会在侦查之中捕食的。
但是他还只是一只飞禽,对于跑来挑衅的小鸟他依旧是不会有仁慈的。
蓝鸟拼命地在向着远方飞去,但是被追上的趋势之快,只是让人们再次惊讶于
飞隼的凶猛。
亚亲也好,他的仆人们也好纷纷都举起了弓箭,但是那空中的一瞬,此时的人
终究还是输给了振翅天宇的鹰。
“看不清局势往往只会带来灭亡,鸟是如此,人大概也是。”十几匹骆驼出现
在了众人的面前,一腿盘着,一腿荡着坐在驼峰之间的沙漠骑兵们整齐地一字散开,为首
出来的一个中年男子,在大白头巾包裹之下露出的是一张略显苍老的脸,岁月本来就在这
个相貌本不出众的男人的脸庞上勾雕出了深深的皱纹,风沙又补上了那自然的斧凿,使得
这张脸变得坑坑洼洼,而最后那男子本身总是缺乏笑容的刻划就使得他看起来满是不起眼
的平庸样子。
不过这个男人却是撒哈拉王国之中没人敢轻视的人,也是亚亲这半年来最不愿
意见到的人。
原之蝶的首领雅戈泊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亚亲的面前,天空的飞隼再次
一个回旋直冲了下来,眼看着将要撞到雅戈泊的时候翅膀猛力地扇动了好几下,才稳稳地
停在了这个相貌超出了年龄的中年人的胳膊上。
“雅戈泊。真神想必是把自己的信使送给了你,我想大概连苍鹰部落的列农沙
夫将军也驯养不出这等的飞隼,真是令人佩服啊。”亚亲此时的心中已经乱作了一团,却
还是勉强笑着迎了上去,他没去花心思打量雅戈泊的神色,因为他知道这个男人的秘密全
藏在心里,从来不会流露在脸上。他偷偷看了看这些沙漠骑兵,原之蝶们,然后不由得再
次佩服起雅戈泊那一流训练人的本事。
“真神有没有送出他的信使,在下并不知道,不过那岩亲王也好,还有那几位
大臣也好,的他们送出的信使今天恐怕是不会离开拉法叶城城外五十里的了。”雅戈泊以
像是在陈述着一件极平凡小事一般的口气,继续慢慢地说着,“亲王殿下,您看到了那只
蓝鸟了吗?她虽然想要保护她的孩子,但是一旦身死之后,又有谁来喂养这些幼鸟呢?这
只隼不会去动他们,但是随意经过的任何一只鹰都可以把他们当作食物,就算他们幸运地
躲过了那些,饿死的命运又怎么去改变?”
雅戈泊顿了一顿,双腿一蹬从骆驼上跳了下来,走到了慌忙也下了马的亚亲面
前,然后伏地跪了下来,那是撒哈拉人中最高的礼节,就连低贱的奴隶见到了主人也未必
为会行这样的大礼。
“亚亲王爷,您是如今木斯穆王族中除了国王陛下之外最为高贵的人了!那岩
亲王是个容易被人说动的人,您若是不去看护着他,还有谁去,这我明白。但是我在此求
您了,我在这里跪在您的面前求您了,国王的地位是不可以随意轻动的,若是别人知道连
您都会有那样的心思,谁还会有效忠的心呢?”
雅戈泊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是他的语音却是发自肺腑,亚亲愣在了那里好一阵
说不出话来,然后才慌忙扶起了雅戈泊说道,“我亚亲.木斯穆,愧对自己的祖先,我以真
神的名义起誓,从今以后,必然不辜负雅戈泊大人您的苦心,请真神原谅我这蠢笨的人吧
!”
亚亲也要跪下,却被雅戈泊一把牢牢地抓住了。两个人面对面望着对方,半晌
说不出话来,只有再次飞翔在天际的猎隼偶尔发出一两下啸声。
于是亚亲又带着人返回了哈萨曼都。临走之时,雅戈泊告诉了亚亲,那岩亲王
也将离开拉法叶,回到首都,短期之内不会再去任何地方了。他建议亚亲亲王也这样做。
而亚亲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异议。
王公临走的时候本想要问问雅戈泊是不是已经把仁拜顿一干人都抓了起来,或
者是杀了,但是想了想也还是没问,便纵马离去了。
雅戈泊再次翻身上了骆驼,对着身边的一名原之蝶说了句,“通知勃焉金不要
跟踪俄嘞冈了。我想最近不会再有事了。”
驼队也离开了这个拉法叶和哈萨曼都之间的休息之地,盘踞在树上的猎隼也振
翅跟去,蓝鸟的叫声却再也听不到了。
(红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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