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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joesmiles (沧海一声笑), 信区: Fantasy
标  题: 第五部 纵横捭阖  第三十四章 势定收官(上)
发信站: BBS 哈工大紫丁香站 (Thu May  4 12:33:49 2006)

 北汉国主闻沁州兵败,集重兵拱卫晋阳,四月二十二日,嘉平公主率残军返晋阳,民皆
惧雍人报复,扶老携幼避难北上,日行三十里,故龙将军爱将段无敌者,素以擅守闻名,
自请断后,护民北上。
  太宗入汉境,闻汉主退守晋阳,笑曰,当先断外援,乃舍晋阳,绕道轻取楼烦关,陈
兵于忻、代间。

  ——《资治通鉴·雍纪三》

  沁源城的将军府,一间雅阁之内,指着棋坪上面黑白相间的棋子,我谆谆善诱地道:
“一局棋粗略的分,可以分为三个阶段,布局、中盘和收官,若以战争喻之,布局就是战
前双方集结明里暗里的力量,互相试探,布置兵力的过程,若是布局有所差池,则等于是
授敌于柄,所以下棋布局不可不谨慎,就如这次攻北汉,初时表面上只是我大雍泽州军与
北汉沁州军之间的交战,可是北汉外结南楚为援,又挑动我大雍内部生变,除了沁州军之
外,又调动代州军行雷霆一击,布局不谓不深远,手段也是狠辣激烈。可是朝廷利用南楚
内部的矛盾,断去这个外援,对于内部变乱,则是采取手段,控制其发展,不令其影响大
局,至于正式的作战,除了泽州军之外,又密遣长孙将军来援,我军不论事先的庙算,还
是兵力的集结都胜过了北汉,所以才为取胜奠定了基础。

  至于中盘,则是双方绞杀的过程,可以说大部分战争胜负在中盘可以就可以决定,这
次我军和北汉军在沁州的作战,可以说就是双方博弈的过程,稍有不慎,就是一败涂地,
安泽、沁源、沁水河谷,我军可以说连败三阵,但是由于情报及时,再加上殿下身先士卒
,苦战断后,才能够将敌军诱入合围,若非如此,只怕我们设下的埋伏就成了最大的笑话
了。

  而收官则是结束作战的过程,如今我军已经控制了大局,但是如果不步步为营地作战
,还是有失败的可能,或者被敌人拼个鱼死网破。”

  如今已经是四月二十三日,我军已经攻下了沁源,不过与其说是攻取沁源,倒不如说
是北汉军主动放弃了沁源,四月二十日,林碧带着代州军残军和沁州残军会合,被段无敌
接应回沁源。根据我军谍探探听到的消息,北汉国主已经有了命令下来,让林碧撤回晋阳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如今北汉若是再分散兵力,只有被敌人各个击破的结果,若是
集重兵于晋阳,还可保全实力。而且晋阳乃是北汉国都,地势险要,若是不能攻下晋阳,
大雍将来纵然攻城略地,也是很难守住这些城池的,因此撤退已经成了唯一的选择。可是
我军当然不能任由敌军就这么轻松地撤退,所以大军开始以雷霆扫穴之势步步推进。这种
时候,我自然不需要随军而行,就留在了沁源坐镇,当然我不是一个人,还有荆迟也留在
沁源养伤。这次他受伤极重,虽然保住了性命,可是没有半年时间的调养,根本不可能重
新上阵,至于军务自然有别人去操心,我闲着也是闲着,就拉着荆迟陪我下棋,荆迟性情
粗率,对围棋并不感兴趣,不过我自然有手段让他乖乖来学,也趁机教些军略给他,免得
他只知道杀伐,想要为帅独当一面,他现在可还差的远呢。

  坐在我对面的软榻上,面色苍白,但是神色还算不错的荆迟看着棋盘,见我讲得兴起
,他却偷偷打了一个呵欠,被我瞪了一眼,他尴尬的一笑,想要敷衍过去,便问道:“先
生,我军是如何收官的呢?”

  我轻轻摇头,孺子不可教也,我还是说些现在的情况吧,至于能够领会多少就看他自
己的了。

  收起棋子,整理好棋坪,令呼延寿取来一张北汉地图就放在棋坪上面,然后将几枚白
棋子放到晋阳的位置,道:“晋阳如今集结了北汉的大部分军力,除了原本是十万守军,
还有各地汇集的五万军队,这些军队战力参差不齐,但是仍可一战,而沁州败军仍有三万
,段无敌手中也有数万兵力,再加上嘉平公主的代州军,至少可以集结五万人回到晋阳。
所以现在北汉已经将全国之力都集中在晋阳,他们是希望守住晋阳,晋阳百万军民,城高
水深,粮草可以支持一年以上,再有精兵强将守城,可以将我军拖在北汉境内。晋阳乃是
百战之地,若是不能攻取,就算我们攻下了北汉其余国土,也是不能据有其地。所以这收
官之战也非是轻而易举,朝廷想要的是完胜,而不是两败俱伤,鱼死网破。所以现在我军
收官的第一步就是压缩敌军的生存空间,断绝其外援。”

  荆迟听了目光立刻落到了代州,便指着雁门道:“先生,前几日军报不是说蛮人叩关
么,难道代州还有能力援救晋阳么?”

  我笑道:“代州如今局势非常紧张,现在蛮人八部已经重新重立汗王完颜纳金,猛攻
雁门关,代州军主力又被林碧带走,一旦雁门关被攻破,蛮人必定长驱直入,劫掠无度,
甚至还会占据代州,窥视忻州、晋阳。如果代州可以抵御蛮人,我们尚可任之由之,可是
现在这种情况,若是代州最后不保,必然将军民撤到忻州,在北汉两面受敌的情况下,代
州军会和晋阳合兵一处,到时候不仅晋阳得到强援,还让蛮人侵入国境,恐怕到时候直接
面对蛮人的就是我军了,若是北汉王室再有人提议和蛮人媾和,用金帛土地诱使蛮人和我
军为敌,我军可就是真的陷入困境了。而且嘉平公主军略不在龙庭飞之下,她现在已被推
选为主帅,率军返晋阳,若是有她主持晋阳军务,想要攻下晋阳可以说是难如登天。”

  荆迟看了地图半晌,道:“嘉平公主得知代州的军情,恐怕会日夜兼程,返回代州吧
,怎会有心镇守晋阳。”

  我笑道:“你能想到这一点也算不错,不过现在林碧不可能回代州了,皇上出了潼关
之后,没有直接到晋阳,而是绕到楼烦关,现在代州已经和忻州、晋阳隔绝开来,按照我
原来的计划,只要大军守住楼烦关,就可以将蛮人挡在代州,我军可以坐视代州军和蛮人
两败俱伤,等到晋阳平后,再从容收拾残局,到时候蛮人必定已经攻取代州,我军可以趁
势消灭八部主力,这样一来,蛮人十几年之内元气难复,而代州遭此重创,也可便于日后
的统治。”

  荆迟听得心里发冷,道:“先生也太狠心了,这样一来,代州勇士岂不是死的干干净
净,虽然老子被他们追得屁滚尿流,可是老子还是很敬佩嘉平公主和代州军的。”他心中
不满,口气也有些异样,若是往常,定然不敢如此。

  我瞪了他一眼,道:“不消减敌人的实力,难道和敌人硬拼么?”

  荆迟吞吞吐吐地不敢反驳,可是眼中却是明明白白的反对,我见状一笑,道:“你不
用这副表情,皇上已经驳回了我的计策,皇上考虑得更深远,蛮人是不可能一举消灭的,
以后代州仍然是抵御蛮人的重镇,若是代州元气大伤,对于日后抵御蛮人,必然有很大的
影响。而且代州林家世代镇守边疆,对权势富贵都不甚重视,林氏虽然在北汉地位显赫,
可是据说家无余财,所有俸禄金帛都用在军费和抚恤上了,而且他们并不完全听从晋阳的
命令,虽然北汉国主和代州乃是姻亲,可是除了今次北汉生死存亡之际,代州军从未出境
相助,即使这一次出战也不是因为两家的姻亲关系,而是因为北汉王室这些年对代州的援
助让他们生出报恩之心。这样看来,林家并非北汉忠臣,他们的忠义只对着社稷黎民,并
非是对着哪个朝廷,这样的林家乃是纯臣,所以对于林家,皇上不仅不想剿灭,还想保全
林家的力量。皇上说,林家有功于代州乡梓,更是北疆铁壁,不可轻易撼动,若是按照我
的计策,不仅可惜了林家,自毁长城,而且也会让代州人对我大雍恨之入骨,不利于将来
的统治,所以皇上决定对林家进行招抚,就是对北汉王室,皇上也不想斩尽杀绝。”

  荆迟听得大喜,脱口道:“我说么,这样的阴毒计策皇上才不会采用呢,皇上平生最
是爱才惜才,对于忠义之士更是礼敬有加,若是沙场上针锋相对,就是杀了林家一门也不
出奇,可是利用蛮人对付林家那可不是皇上做得出来的。”

  说完这番话,荆迟只觉得脖颈后面突然有些寒毛倒竖,立刻想起来自己这番话可是将
江哲骂得痛快淋漓,忍不住偷眼望去,只见江哲神情似笑非笑,状似不在意地玩弄着手中
的几枚棋子,不过荆迟怎么看都觉得那笑容中带着缕缕杀气,有些畏惧地向后移动了一下
,荆迟讷讷道:“那个,先生,我不是在骂你。”

  我笑道:“我又没有怪你,你看,现在齐王殿下和长孙将军已经开始分兵进攻,齐王
殿下追击沁州军,而长孙将军负责平定四方,在我军晋阳会师之前,要将北汉的所有反抗
力量消灭压服,或者驱逐到晋阳,不过你是不能参加了,谁让你如此轻信,让北汉魔宗的
密谍近了身旁,害得自己重伤不说,还让北汉军冲出了五六万人。等到将来战后论功,你
初时入壶关一路奔袭,杀伐极重,就是皇上心里不介意,也不免要重重罚你,一来安定民
心,二来以儆效尤,从沁源到冀氏,你虽然一路上断后苦战,可毕竟是败仗,最多是将功
补过,真是可惜啊,围歼北汉军这样的大功劳,你又因为遇刺而失职,看来这一次你是只
有苦劳,没有功劳了。”

  荆迟只觉得十分憋气,听着那似是惋惜实是讥讽的话语,越发郁闷,却又不敢不听,
幸好江哲很快就停止了嘲讽,开始指着地图继续讲了起来,荆迟心中一宽,他对江哲的脾
气略知一二,既然他立刻嘲讽了自己一番,那么就不会再记恨了,也就放心地听着江哲继
续讲解如何“收官”。

  用棋子标示出敌我两军的位置,我指着沁州城道:“沁州城乃是沁州首府,龙庭飞帅
府所在,现在北汉军正在这里整顿军马,准备继续撤退,为了逼迫敌军进一步分兵,齐王
殿下令人散布流言,说是一路上雍军将要遇城屠城,现在我军进军路线上的民众都在涌向
沁州城,沁州百姓多年来支持龙庭飞和我军作战,本就心中惴惴,而且龙庭飞一死,他们
信心全无,所以才会扶老携幼,想要北上逃亡,沁州城被流民涌入,根本无法防守,除非
林碧等人可以狠心将流民逐出城去。但是这种事情就是北汉将领做的出来,也难以安抚和
沁州民众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沁州军,所以不论是为了王命,还是为了生存,北汉军只有
一个选择,就是北返晋阳。原本我不过是希望北汉军失去民心罢了,想不到还有痴人,段
无敌已经主动留下断后,现在流民一日只能行数十里,他带着本部不到两万人徐徐断后,
现在应该快被殿下追上了。对了,知道为什么北汉人这么相信我军会屠城么,齐王令人打
了你的旗号在前锋,说是你不过是轻伤罢了,现在已经负伤上阵,准备报复屠城呢。”

  这下子荆迟可是瞪大了眼睛,委屈地看着我,我却是哈哈大笑,这下子方才那口气可
是全出了。

  过了片刻荆迟都督囔囔地说道:“反正就是我倒霉,若是真的让我去屠城也就罢了,
偏偏只是担个虚名。”,我面上神色不变,却是强忍笑意,他虽然说得小声,我可是听得
清清楚楚。看看荆迟已经有了倦意,让他好好养病,我返回自己的书房。

  这件书房原本是段无敌所使用的,书房里面仍然留着许多段无敌不及带走的书卷文稿
,他虽是武将,倒是颇通经史,看他留在书房里面的笔记和一些文稿,虽然文字有些粗浅
,但是意境倒是颇为深远。我取过昨日还没有看完的一本笔记,接着上文翻阅起来,里面
多半是他读书时候记录的心得和一些随笔,还有一些类似记事的文字,这可是了解一个人
最好的途径,尤其是想要收官,他可是其中一个关键啊。对于荆迟,我只是说了军事上面
的一些事情,还有一些事情,他是不必知道的。

  段无敌这次负责断后,他手上可是有一个重要的人质的,就是宣松,我已经得到小顺
子和苏青的消息,得知宣松仍然活着,只是受了伤被拘禁着,虽然找到了人,可是就是小
顺子再厉害,也没有办法从重围中将宣松救出,而苏青虽然千方百计的设法,但是沁源被
段无敌管制的如同铜墙铁壁一般,别说救出宣松,就是想联络上他,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
力。尤其是林碧进入沁源之后,想救人更是休想,原本小顺子和苏青都已经有些放弃了,
谁知道北汉军撤退到沁州城之后,林碧第二天就率军北上晋阳,段无敌自请断后,却将宣
松暗中留了下来。说起来也是很巧,这宣松被俘一事知道的人不多,而知道的人除了林碧
、萧桐和段无敌之外几乎都已经死在了冀氏,所以再取得林碧的默许后,宣松就被段无敌
留作人质。得知这个消息,我自然猜到段无敌的用意,不过是希望通过宣松换取一些条件
,但是想来他也不会过分,而且我早已经安排妥当,绝不会便宜了他,这一次,段无敌是
注定没有机会回到晋阳了。

  北汉战场这边大局已定,所谓的收官却不仅仅是指这里,东海那边我前几日传书过去
,让他们放了秋玉飞,等到秋玉飞回到北汉,大局已定,而我就可以通过他和魔宗谈判,
这样好的一个中间人,我怎会不用,否则当初又何必费尽心思留下他的性命,我可不会为
了惜才的缘故而让自己置于危险,若非我有用他之处,怎会放纵自己的情感和他结交为友
。还有,东川也应该平定了,想到这里,我踱步走到窗下的一局残棋前,将一粒棋子轻轻
放在棋盘上的西南角上,一子定乾坤,从此西南无事,不知道一个人从最高处陨落的感觉
是什么样子的,我有些不怀好意地偷笑起来。全然不知站在书房外面守卫的呼延寿打了一
个冷战,心道,不知道又有谁要倒霉了。

  此刻的南郑城中,昔日的蜀王行宫,庆王府邸,现在已经是刚刚“复国”的蜀王宫,
新任蜀王孟旭不过是个小娃娃,正在母妃和一群侍女内侍的照看下玩闹。如今的蜀国王太
后戚氏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女子,昔年本是金莲夫人的侍女,因此有机会得到蜀王宠
幸,怀了身孕之后,也还没有晋位妃嫔,若是蜀国不亡,她最多不过是后宫一个普普通通
的妃子,她的儿子也不过是一个地位低微的小王子罢了。可是如今,她却成了旧蜀遗臣复
国的旗帜,不论这件事情对她母子是幸运还是不幸,她都是无能作主的傀儡罢了,所以虽
然贵为太后,她仍然是神情忧郁,只有在看到爱子的憨态之后,才会偶然露出一丝笑容。


  孟旭在宫女帮助下,终于折下一支桃花,连跑带跳地拿着桃花扑进母亲怀中,高高地
举着花枝要母亲拿着,戚氏心中涌出强烈的喜悦,一把抱紧爱子,心道,若是能够和爱子
无忧无虑地度过平静的一生,该有多少。就在这时,戚氏耳边突然传来几声闷哼,戚氏抬
起头,正好看见最后一个内侍被击晕在地,而出手之人却是一个穿着侍卫服饰的中年人,
那人相貌儒雅,神色有些阴郁,戚氏惊呼道:“顾侍卫!”

  戚氏仓惶四顾,只见一左一右两个中年侍卫已经将其他的侍卫宫女全部制住,这两个
侍卫一个满面虬髯,相貌威猛,一个鹰目薄唇,相貌森严冷峻,却是没有见过。她抑制住
呼救的冲动,强做镇静地望着这几个心存恶意的中年人。自从蜀亡之后,她奉了蜀王和金
莲夫人之命逃出王宫,后来被侍从出卖给庆王,虽然庆王为了利用他们的身份而没有加害
,可是戚氏也已经历经劫难,早不是昔日的无知女子,她知道若是胡乱呼救只能让眼前这
三人痛下杀手,因此不仅不敢呼救,还伸手将孟旭紧紧抱在怀中,还捂住孟旭的嘴,不让
他惊叫出声。

  其他两个侍卫已经退到顾侍卫身后,戚氏知道这顾侍卫乃是三人之首,她隐隐记得,
这人叫做顾宁,身份颇高,虽然来到宫中不过几日,可是侍卫中很多人都对他极为尊敬。
而且这人平日礼数周到,从来不曾因为她母子的傀儡身份流露出轻视之意,但是为何这人
突然痛下杀手,她用戒惧的目光望着顾宁,道:“顾侍卫,你要对本宫和王儿做什么?”


  顾宁轻叹一声,手按刀柄,缓缓走到戚氏面前,拜倒道:“草民奉命前来取王上性命
。”他奉了霍纪城之命进入蜀王宫,为了行事方便,只带了两个结义兄弟,章函和何匀,
这两个兄弟都对复国大业无甚兴趣,只是为了兄弟之情才和他共同进退罢了。

  戚氏面色苍白,道:“是奉了庆王之命么?现在他应该还不敢杀死我们才是。”

  顾宁听到此处心中一动,心道,这个道理就连这妇人都知道,盟主又如何不知道,他
为何迫我冒犯王上,莫非他有什么诡计,可是无论如何,自己终究是难以逃出那人控制。


  他黯然道:“太后,臣也是不得已,还请太后恕罪。”说罢起身拔刀,犹豫了一下,
挥刀下斩。

  戚氏虽然无力反抗,可是身为母亲的本能让她尽全力将爱子抱在怀中,用身躯挡在钢
刀面前,就是死也要死在爱子前面,而且她心中仍有些许翼望,从这人的口气中可以听出
,他心中杀意不重,似乎也是被迫而为,若是这人杀死自己,心中不忍之下,或许杀意更
会消退,说不定爱子还能留得性命。

  钢刀蓦然停住,距离戚氏不过一线之差,顾宁额头青筋暴起,那一刀无论如何也劈不
下去,他本是忠义之人,如何能够对王室中人痛下杀手,就算戚氏母子不是这样的身份,
身为侠义之士,他又怎能对妇孺下此毒手。

  戚氏见状连忙跪倒在地,泣道:“顾侍卫,求你刀下留情,饶了我母子性命么,妾身
母子终身感激不尽。”

  顾宁的目光犹疑不定,面上露出挣扎的神色,这时,那个鹰目薄唇的中年男子冷冷道
:“顾大哥,你别忘了彦儿、暴儿还在霍义手上,英儿更是生死不明,你若不遵从盟主之
命,孩子们怎么办?他们母子不过是庆王的傀儡,难道你还真的当他们是什么王上,太后
么?”

  戚氏闻言连忙哀求道:“顾侍卫,妾身和旭儿身份并无虚假,但是妾身不敢以此奢求
饶命,只求顾侍卫看在我们孤儿寡母的份上饶过我们性命,若是有所不便,只要能够饶过
旭儿性命,就是将妾身千刀万剐,妾身也无怨言。”她听出顾宁似乎也是因为子侄被执不
得已才要取自己母子的性命,所以婉转以母子之情感动其心。

  顾宁听到此处,终于长叹一声,放下了钢刀,黯然道:“姑且不论这孩子乃是先王骨
肉,只论江湖道义,难道我顾某可以借着杀死人家母子来救自己的骨肉么,几位兄弟,我
已经决定离开锦绣盟,盟主心性乖戾,迟早会将我们一一杀死,若是你们愿意,就和我护
着他们母子离开吧,不论是庆王还是盟主,都是心狠手辣之人,我不忍先王遗腹子死在那
些野心家的手中。”

  两个中年人面面相觑,那个虬髯大汉问道:“大哥,那么几个孩子怎么办?”

  顾宁痛苦地道:“盟主手段狠毒,我只能试一试去救他们,你们带着王上母子先离开
,我去散关,想办法救回彦儿和暴儿,至于英儿,只怕是没有可能救出来了。”

  那个鹰目薄唇的中年人叹息道:“我本就是因为与大哥的兄弟之情才留在锦绣盟,否
则那霍纪城虽然手段厉害,又怎能驱策于我,既然大哥已经决定和锦绣盟恩断义绝,我自
然没有异议。你们可愿意和我们一起离开?”最后一句话却是去问戚氏,戚氏心中忐忑,
虽然这几个人原本想要杀自己,可是看起来他们倒是并非恶人,其实对于庆王,她也没有
信心,再说若是不答应,只怕这看起来就心狠手辣的汉子就会杀了自己母子,所以戚氏连
忙点头道:“妾身母子就拜托几位侠士了。”

  那虬髯大汉道:“大哥,我和你去散关,让老章带着他们母子先走吧。”顾宁心中感
激,三人之中若论武功就是这大汉最高明,乃是锦绣盟中数一数二的高手,有他相伴,救
出几个孩子的机会便大了许多。

  那个鹰目薄唇的中年人皱眉道:“大哥,三弟他武功虽然高明,但是性子粗疏,救人
需得靠心机和手段,还是我去吧。而且盟中兄弟有很多都受过大哥的恩惠,大哥可以让他
们先隐瞒一下消息,这样我们还是有很大机会救出几个侄儿的。”

  顾宁知道自己这个二弟章函虽然有些略嫌狠毒,可是却是心机深沉,颇富智谋,若非
此人眼中只有自己,以他的才华,早就得到了霍纪城的重用了,他的计策必然有着较高的
成功可能,所以他长揖到地道:“多谢兄弟助我。”章函笑道:“谢什么,当初若非大哥
救了我的性命,只怕世上早就没有章函这个人了,而且说句实话,我也厌倦了这样的生活
,能够隐居田园总好过朝不保夕,两年前我就建了一处秘密的庄子,这次我们就去那里种
地打猎,过些逍遥的日子不是很好么。”

  顾宁叹息道:“只看庆王行径,就知道他不是真心助我蜀国复国,霍盟主又是野心勃
勃,复国无望,我们却能救出先王血脉,令先王宗祀不绝,也算是尽了忠义之道了。”

  戚氏听到这里,才真得放下心来,她是个知道进退的女人,成为别人扶持的傀儡,并
非她的意愿,若能够和儿子隐居乡野,倒也是心满意足,只是对这些人她心中仍有疑虑,
不敢流露出心中所思,于是仍然沉默不语。当下何匀带了戚氏母子,在几个亲信弟子和不
知真情的锦绣盟弟子协助下逃出了王宫,而顾宁和章函则直奔散关。其实虽然这三人努力
掩饰,但是这种大事如何能够瞒过众多耳目,不过在三人走后,自然有人助他们将痕迹抹
去,将消息隐瞒,不过这些就不是三人所能知道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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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恋路上风景的猎人永远追不到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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