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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yup (失魂落魄生), 信区: Fantasy
标  题: 搜神记 第三卷(海上春秋)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3年03月07日14:30:48 星期五),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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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神器封印
    作者:树下野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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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拓拔野想起先前辛九姑所言,再见她这般疾言厉色,心中稍有犹豫,还是恭恭敬敬
的答道:“晚辈拓拔野,乃是神帝使者。”
  谷外众人闻言无不变色,暗呼糟糕。
  那紫衣女子冷冷道:“既是神帝使者,来这汤谷作什么?”拓拔野心想事已至此,
只有一条路走到底了,当下道:“晚辈奉神帝之命,来汤谷大赦。所有汤谷重囚,都可
以重获自由。”紫衣女子道:“那么如此说来,我也是在被赦之列了?”拓拔野微微一
楞,硬着头皮笑道:“这个,既然全岛大赦,当然包括前辈。”
  紫衣女子突然爆出银铃般的笑声,直笑得花枝乱颤,喘不过气来,边笑边道:“他
大赦我?那我还得对他感恩不尽了?”
  拓拔野见她似乎极为欢喜,似乎又极为悲伤,说这话时又是愤郁又是难过又是凄凉
,竟不知该如何回答。纤纤原想出言讥嘲,但不知为何,一时没来由的感到一阵难过,
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紫衣女子半晌才止住笑声,低头看着河中游鱼,嘴角浅笑,突然道:“你可知这水
里的金背鱼多少岁了么?”拓拔野一楞,不知她此言何意,探头一望,那清溪中一条六
尺余长的金背鱼摆尾悠游,道:“瞧来得有十几年了吧?”
  紫衣女子瞥了他一眼,淡淡笑道:“这是两百多年前,我在南际山下的龙潭捕获,
带到此处的。她的六十代孙都比你大啦。”拓拔野大惊,如此说来,眼前这紫衣女子少
说竟有两百多岁了么?除了满头白发如银雪,她周身瞧来不过二三十岁的光景,这可当
真古怪的紧。拓拔野突然心中一动,南际山龙潭?天下竟有这般巧的事?隐隐之间他似
乎了悟到什么,却又始终无法猜透。
  纤纤在古浪屿上住了十年,对于珍贵的海鱼水兽倒是大有了解,点头道:“这金背
鱼是最长寿的海鱼,可以跟灵龟相比。不过你有两百多岁么?我瞧多半是胡吹。”
  紫衣女子淡淡一笑,道:“小子,你回去告诉神农,拜他恩赐,我在这汤谷已经呆
了两百多年,早就老得哪儿都不想去啦。倘若真想离开这里,还要等到今天么?”落日
余晖,照映在她的脸容上,笑容凄美哀伤,一时竟让拓拔野为之神夺。
  紫衣女子转过身,缓缓的朝山谷内走去,紫衣飘舞,倚风出尘,那背影说不出的落
寞,说不出的凄凉。谷外众人见状,诧异之余心中石头落地,都长长吁了一口气。
  纤纤心里却是莫名的难过,没来由的对这紫衣女子充满了同情怜悯。小手紧紧的抓
着拓拔野,低声道:“难道是神帝伤了她的心么?”她冰雪聪明,又有女人的直觉与惜
惜相通的本能,这无心之语倒是突然惊醒了拓拔野。拓拔野心中一动,莫非这紫衣女子
当真与神帝有瓜葛么?当下从腰间取下珊瑚笛,放至唇边,悠悠扬扬吹将起来。曲调缠
绵凄切,正是那首“刹那芳华曲”。
  “朝露昙花,咫尺天涯,人道是黄河十曲,毕竟东流去。八千年玉老,一夜枯荣,
问苍天此生何必? 昨夜风吹处,落英听谁细数。九万里苍穹,御风弄影,谁人与共?
千秋北斗,瑶宫寒苦,不若神仙眷侣,百年江湖。”
  他原本生性开朗,纵使悲凉的曲子由他吹来也是哀而不伤。但不知为何,眼见这紫
衣女子凄伤之状,想到当日神农在龙牙岩高歌情景,心中难过悲苦,这曲子此番奏来,
竟是忧伤欲绝,直如杜鹃泣血,雨打残荷。
  那紫衣女子蓦然木立,犹如刹那间化为冰山石岩。
  谷外众人又惊又奇,不知圣使此举何为,但听了半曲,都纷纷觉得凄凉难过。尤其
辛九姑,莫名想到自己情殇际遇,悲从心起,扑簌簌落下泪来。
  纤纤虽然年幼,但是心态却颇为早熟,听了片刻,也是莫名柔肠百转,珠泪纵横。

  拓拔野一曲将终,又回到那句“八千年玉老,一夜枯荣,问苍天此生何必?”,反
复回转,余音绕梁。
  晚风低语,竹林簌簌。也不知过了多久,那紫衣女子冷冷道:“小子,是他叫你吹
这曲子的么?”语声森寒刻骨,听来令人不寒而栗。纤纤心中发毛,忍不住往拓拔野身
上靠去。谷外众人更是纷纷变色,凝神屏息,只要她一向拓拔野动手,便立时上前援救

  拓拔野低声道:“晚辈有幸曾在南际山顶,听见神帝临终前唱过此曲。”声音很低
,谷外众人听不真切,只看见紫衣女子突然全身颤动,猛地转过身来,面色雪白,道:
“什么?”
  拓拔野道:“神帝已于两个多月前,在龙牙岩物化。他最后唱的,便是这首曲子。
”紫衣女子怔怔站立,皱眉不语,一脸茫然,仿佛一直没有听懂他所说的意思。过了良
久,才缓缓绽开笑容,蓦然一颗泪珠从眼角淌下,既而两颗、三颗,满脸玉箸纵横。她
就这般伫立风中,含泪而笑,宛如带雨梨花,风中盛放,分不清究竟是欢喜还是悲伤。

  这个紫衣女子便是两百年前,因与神帝相爱,触犯族规而被流放汤谷的木族圣女空
桑仙子。当年神农贵为大荒神帝,号令五族,却不敢违抗族规,竟眼睁睁瞧着情人被流
放汤谷。她登上囚船,东渡汪洋的那一刻,已经柔肠寸断,心如死灰。对于她来说,长
老会或者族规,都不是最痛恨的。最痛恨的是,那个爱她、却无力为她抗争的男子。从
那一刻起,她就已经死了。
  这两百年来,居住于荒山穷海的汤谷,她以为已经将往事淡忘。但是每次听说神农
二字,便会悲怒不可抑,乃至于大开杀戒。青春不再,韶华逝去,但是那一份难以释怀
的悲苦却越来越浓。
  这时听说神农已死,突然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空荡荡,所有恨的、爱的、牵肠挂肚的
,转瞬间烟消云散,一片空茫。也在这一刻,她才突然发觉,自己对神农的那一份情感
原来依旧那般炽热。现在,许多东西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在临终前唱的这首歌
。这么多年他的情感和悔恨都由适才这个少年的笛声中传达出来,还有什么比这更为重
要呢?她被流放的这两百多年中,他不也在自我流放么?
  心中从未这般波澜汹涌,也从未这般宁静平和。山谷夜色初降,晚风清凉,鲜绿清
新的青草气息如河流般在体内流淌。她冰凉的泪珠接连不断的划过笑靥,一颗一颗的滴
入草地中。
  谷外众人见空桑仙子又哭又笑,心中惊疑不定,都极是担心。以从前经验来看,这
将是她大开杀戒的征兆。卜算子搜肠刮肚的回想今日卜算的十卦,好象除了贵人临门那
一卦外,其余九卦都是大凶之卦,当下连连摇头道:“糟之极矣!老太婆要发威了。”
白龙鹿嘶鸣一声,突然飞奔入谷,辛九姑等人想要阻拦已经不及。
  然而大出众人意料之外,却见空桑仙子脸色大转柔和,缓步向前,低声询问拓拔野
。拓拔野恭恭敬敬的一一回答。两人说话声音俱都极小,隔得甚远,众人无法听清。空
桑仙子突然朝谷外众人瞥来,众人均是一凛,本能的向后退了一步。空桑仙子转头低语
,突然微笑起来,似是与拓拔野颇为亲热。两人谈了一会儿,一齐朝谷内竹屋走去。纤
纤一蹦一跳的与白龙鹿跟在后面,满脸惊喜,还回过头朝众人扮了一个鬼脸。
  众人大为惊佩,想不到这喜怒无常的女魔头在圣使面前竟变得如此温婉。也不知被
他施了什么魔法。对这少年圣使的敬畏之心登时又平添了几分。盘谷、卜算子张大了嘴
,合不拢来,对目相望。成猴子喃喃道:“他奶奶的,人长的帅还当真占便宜。柳浪,
你比起这圣使那真成了老白脸啦。”柳浪微笑不语,心中却是酸溜溜的不是滋味。
  盘谷涨红了脸,半晌才猛地一跺脚,喜道:“圣使连空桑仙子都能收服,要带我们
离开这里就更不在话下了!”众人欢声长呼,长年的流放生涯眼见将要结束,竟有不少
大汉喜极而泣。
  ※       ※       ※
  拓拔野、纤纤随着空桑仙子进了竹屋。空桑仙子纤指轻弹,几道绿光闪过,屋内六
盏水晶灯立即明亮起来。竹屋素雅洁净,地上铺着竹席,松木小几上一个琉璃香炉香雾
缭绕。拓拔野等人席地而坐。白龙鹿在外候着,眼巴巴的瞧着他们。
  纤纤瞪大双眼,环顾道:“想不到你这么凶霸霸的,住的地方倒这么雅致。”此时
她已不惧怕空桑仙子,说话更加放肆。拓拔野拿她没辙,只好装做没听见。倘若是从前
,空桑仙子听到这句话,只怕纤纤已经在海里喂鲨鱼了。但她现下心中微波不惊,静如
古井,只是微微一笑,道:“拓拔,我将雪羽鹤给你,你怎么救出你的朋友呢?”
  拓拔野喜道:“倘若前辈将雪羽鹤相借,晚辈便可以乘鹤飞到那扶桑树顶,将蚩尤
接下来。”
  空桑仙子嫣然一笑,道:“拓拔,你可知这汤谷有什么特别之处,竟能困住这么多
穷凶极恶的五族罪人么?”
  拓拔野道:“是那十只怪鸟么?”
  空桑仙子点点头又摇摇头道:“那十只怪鸟纵有再大本事,毕竟只是灵兽而已,怎
能与这几千人抗衡?”
  纤纤奇道:“那是什么?难道这岛上还有其他怪物么?”
  空桑仙子道:“是那株扶桑树。”
  拓拔野和纤纤齐齐“咦”了一声,颇为惊异。
  空桑仙子道:“那株树相传是六百年前青帝羽卓丞死后所化。当然这不过是传言而
已。但是这树确实颇为古怪。”
  纤纤更为好奇,道:“怎么个古怪法?”
  空桑仙子道:“每次我骑鹤飞行,到了百里之外,还能听见扶桑树树叶响动的声音
。那声音好生奇怪,就象有人在不断的念咒语一般。念力极强。倘若换了别人,决计飞
不出汤谷岛十里。要么坠海而死,要么乖乖的回去。”
  纤纤脸色有些发白,不由自主的往拓拔野身上靠去。拓拔野大为好奇,道:“难道
这树也会魔法么?”
  空桑仙子道:“树自然不会魔法。但是树里面只怕有什么古怪的东西。”
  拓拔野笑道:“不知什么东西,竟有如此威力。难道真是羽卓丞前辈的魂灵么?”

  空桑仙子叹了一口气,道:“倘若真是青帝魂灵,那便好了。但他已死六百年,纵
有魂灵,也早已进入神界,为何在这扶桑树中栖息?”
  纤纤紧紧的贴在拓拔野身上,闻见他熟悉好闻的气息,心中的害怕之意稍减,强笑
道:“那会是什么?”
  空桑仙子出神的沉吟片刻,道:“我想可能是上古神器,说不定便是那十日鸟的封
印。”
  拓拔野更为迷惑。
  空桑仙子微微一笑,素手一弹,樱纯微启,口中念念有词,仿佛在低声吟唱一般,
说不出的好听。“呛然”一声,拓拔野竹鞘中的无锋剑倏然出鞘,凌空飞舞,在空中摇
曳生姿,仿佛佳人翩然起舞。拓拔野、纤纤瞧得目眩神移,暗暗称奇。空桑仙子纤指轻
拂,在松几上哆哆轻敲,突然吐气如兰,轻声念诀道:“南旋毕修紫乘楼……”那无锋
剑断折处忽然有绿光冲天而起,照得拓拔野须眉皆碧。屋外狂风陡起,白龙鹿惊声嘶鸣
,昂首踢蹄。
  一个碧绿色的蝴蝶翼的小人竟从无锋剑中飞了出来,翩翩舞动,在松几上落了下来
,身不盈寸,剔透玲珑。拓拔野从未见过此等情形,大惊失色。这无锋剑跟随他已有数
月之久,想不到竟藏了如此玄机。倒是纤纤相形之下见多识广,脱口道:“木精!”
  空桑仙子点头道:“正是。她是木精,被封印于这无锋剑里。只要解开封印诀,她
就可以出来了。”
  拓拔野奇道:“前辈怎么知道?”
  空桑仙子淡淡一笑,手指一曲,那无锋剑隔空落入她的手中。她将剑身一转,手指
抚摩那“空桑”二字,道:“这柄剑便是当年我给神农的信物。”
  拓拔野与纤纤“啊”的一声,众多疑惑这才顷刻烟消云散。拓拔野起身行礼,歉声
道:“晚辈不知,多有失礼,请前辈莫怪。这柄剑还请前辈收回。”
  空桑仙子淡然笑道:“不知者不罪。这剑与你既有缘分,还是由你收着吧。”拓拔
野推辞再三,这才收下。心中一动:“不知前辈与仙女姐姐有没有渊源?”突然想到两
百年前空桑仙子便已被流放此地,怎么可能认识白衣女子?暗骂自己愚蠢,重新坐了下
来。
  空桑仙子又默念封印决,将木精收回断剑中,道:“这便是神器封印。它可以将某
些灵兽乃至人类的精神力量、魂灵吸纳其中。只要解开封印决,就可以驾御这种精神力
量,使神器自身的威力发挥得更加强大。”拓拔野当日在天壁山下,曾经听科汗淮说过
珊瑚笛中封印珊瑚独角兽之事,也曾在玉屏山顶见过十四郎解开幻电玄蛇的封印,因此
对这神器封印也稍有了解,当下点头。
  空桑仙子从头发上摘下一支莹白的玛瑙发簪,道:“这玛瑙发簪便是雪羽鹤的封印
,只需默念解印诀,你便可以将雪羽鹤释放出来。”
  她将发簪轻轻的往纤纤头上一插,笑道:“这发簪跟了我一百多年了,今天便送给
你罢。”拓拔野大喜,纤纤也是又惊又喜,颇有些不好意思,红了脸低声道:“谢谢仙
子。”她少有感谢别人,今日开口不免有些忸怩。空桑仙子与拓拔野不禁莞尔。
  空桑仙子道:“只是那扶桑树中不知是什么上古封印。倘若它封住的是极凶的凶灵
,以它念力之强,只怕雪羽鹤和木精都不是对手。你们要想救出朋友,可要冒一冒险啦
。”
  拓拔野点头笑道:“有了雪羽鹤,那便方便得多啦。如若可以,我倒想立即就去。

  空桑仙子微笑道:“你这般重情讲义,真是难得。神农总算有些眼光。眼下你丝毫
不知封印魔法,倘若那树中当真有上古封印,你冒然前去,极是凶险。明日我便和你们
一道去罢。”
  拓拔野大喜过望,有她相助那真如虎添翼,连连称谢。
  空桑仙子淡淡笑道:“你先别这般欢喜,还未必能将你朋友救出来呢。”当下空桑
仙子开始教授拓拔野与纤纤封印魔法最为基本的常识。
  空桑仙子原是两百年前的木族圣女,精擅祈天魔法,此番娓娓道来,深入浅出,听
得拓拔野眉飞色舞,大长见识。封印魔法乃是魔法中极为高深的魔法。所谓封印,便是
以超强的精神意念力控制灵兽或人类,将其魂灵或是精神力禁锢于某种神器中。
  封印时默念的口诀便是封印诀。一旦将其封印,便如同将刀剑收入鞘中,今后可以
随时“拔鞘”御使。但要解开封印,御使其物,除了将封印诀倒背外,还需要有至少与
封印之人封印时相等的念力。否则不但不能将封印解开,还有可能反被封印御使。这便
是为何大荒中有许多解不开的封印的缘故。或是因为封印诀失传,或是念力不及从前的
封印人。
  拓拔野真气极强,念力也相应不弱,但对于意念力修行法,由于科汗淮并未传授,
只是自己直觉感悟而已。当下空桑仙子传了他修行念力的“长生诀”,要他每日背诵修
炼,增强精神意念力。这长生诀洋洋数千字,讲的都是聚敛念力,以意御意的法子。更
妙的是,字行韵律隐隐吻合念力调节的规律,默诵之时便可以自动修炼念力的聚散。
  拓拔野平白又得了大荒中人梦寐以求的木族长生诀,福泽之厚,连他自己也惊喜不
已。
  不知怎地,起初在谷中瞧见拓拔野之时,空桑仙子便有莫名的欣赏喜欢之意,一直
未下重手。待到后来拓拔野出示无锋剑、吹奏刹那芳华曲、告知神农之事,她更加感到
与这神奇少年的奇妙缘分。况且自己被流放两百多年,族禁之念早已淡薄。此时了无牵
挂,更加无所禁忌,是以竟将这木族至为隐秘的封印魔法与长生诀倾囊相授。
  拓拔野天资佳绝,一听即懂,更加令她欢喜。两百多年自我封闭,今日始得释放,
心中畅快不下于拓拔野醍醐灌顶的欣喜。
  起初纤纤还听得津津有味,但过了片刻,便觉得这魔法还不如拓拔野的侧脸来得引
人入胜,于是便歪着头抿嘴微笑偷瞧拓拔野。拓拔野聚精会神、领悟时粲然微笑、深思
时眉头微蹙的神态都是那般的迷人。有时抓耳沉吟的表情也能让她忍不住捂嘴偷笑,心
中满是暖意。渐渐的,空桑仙子说什么话都听不见了,只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拓
拔野每回头看她一眼,微笑一次,她便心跳加速,双颊火热。不住的想:
  “哎呀,他瞧见我在偷看他了……”连忙扭头装做侧耳倾听之状。每每被空桑仙子
眼波流转,暧昧的一笑,登时又脸红心跳,仿佛被她的锐利眼光看穿了少女心态。
  也不知过了多久,空桑仙子才将封印魔法以及长生诀传授完,拓拔野虽还有许多疑
问,但也只有留待日后自己修行时慢慢参悟了。拓拔野舒展了个懒腰,这才发现纤纤已
经伏在他的膝盖上沉沉睡去,长长的睫毛在莹白的脸上投下一道弯影,嘴角还噙着一丝
甜蜜的微笑。
  拓拔野微笑道:“她已经两天没好好睡过觉啦。”突然困意涌了上来,忍不住打了
个呵欠。
  空桑仙子微笑道:“拓拔,你也好好睡上一觉,天亮时我再叫你罢。”
  拓拔野困倦难当,呵欠连连,当下颇为不好意思的一笑,伏在松几上沉沉睡去。
  空桑仙子瞧着两人,心中泛起久违的柔情。窗外秋虫低鸣,夜风轻拂,水晶灯摇摇
曳曳,她坐在一地的月光中,想起了很多事情。几百年的光阴倏然而逝,只剩下这个寂
静安详的初秋之夜。她轻轻的叹了口气,耳边又响起了很多年前的那首曲子,呢喃的夜
风在她的耳根厮磨缭绕,宛如他的话语,他的呼吸。
  她就这么盘膝而坐,闭目微笑,直到天明。
  ※       ※       ※
  翌日清晨时分,空桑仙子将二人叫醒,与白龙鹿一道向谷外走去。到谷口时看见群
雄横七竖八的倒了一片,犹在酣睡。他们昨夜不见拓拔野出来,虽料想必定是空桑仙子
传授他心法,以便击败十日鸟,救出蚩尤。但仍不免心下忐忑,都不敢回去,竟就在谷
外席地而睡。那条大鲨鱼已被成猴子等人拖到此处,吃得精光,只余下庞大的骨架横亘
在河边,在朝阳下显得颇为滑稽。
  听见脚步声响,众人纷纷揉眼爬了起来,见是空桑仙子随着一道出来,满脸的喜色
登时僵住,欢呼声也卡在咽喉中,面面相觑,颇为尴尬。拓拔野见众人野宿等候,心中
颇为歉疚,当下抱拳笑道:“昨夜委屈各位了,真是抱歉之至。”众人连连摆手道:“
圣使哪里话!”只有柳浪目光暧昧的朝拓拔野与空桑仙子身上扫了扫,虽一言不发,但
心中不堪的想法已经昭然若揭。空桑仙子冷冷的瞥了他一眼,登时将他吓得朝后退了三
步,低头看脚。
  拓拔野朗声道:“各位英雄,今日对于我们,对于大荒来说,都是一个极为重要的
日子。因为今日,我们所有人都将重获自由!”他运气丹田,一字字说来,斩钉截铁,
铿锵有力,直冲云霄而去。众人一楞,狂喜欢呼。拓拔野望了空桑仙子一眼,接着微笑
道:“大家不必奇怪,仙子是我们的朋友,她要与我们一起到那扶桑树上,打败十日鸟
!”众人大喜,这老太太的本事众人都有耳闻目睹,有她相助,要打败太阳乌绝非难事
。当下群雄欢呼之声更盛。空桑仙子微微一笑,心想:“这小子年纪轻轻,倒当真会蛊
惑人心。”
  群雄欢声高歌,簇拥着拓拔野三人,士气高昂的朝汤池扶桑而去。卜算子急急忙忙
从怀里掏出那几个黑石子,口中念念有词,往地上一抛,略一查看,大喜道:“上卦!
上卦!大吉大利!”还在欢喜,已被盘谷提起衣领,拎小鸡般凌空拖走。
  一行人到汤池边时,太阳已经悬挂在扶桑树梢,万道金光透过树隙,照耀得众人睁
不开眼来。远远看见那十只太阳乌又在洗澡。五只在汤池水面的扶桑树梢,五只则在水
面下,偶尔露出头来,朝天喷出一道水柱,极为悠闲惬意。瞧见众人浪潮般涌来,竟似
理也不理,依旧鸣叫着振翼泼水,甚是欢快。
  辛九姑低声道:“这十个妖怪在洗澡时,只要你不招惹它们,它们定然不会干预你
作任何事。”拓拔野笑道:“这个习惯倒是好得很。”空桑仙子淡淡道:“咱们这就去
吧。”伸手从纤纤头上摘下那支玛瑙发簪,轻念解印诀。那玛瑙发簪突然微微一动,既
而如菊花盛开般瓣瓣舒展,在阳光中曲伸了一会儿,果然成了一只小小的白鹤模样。那
小白鹤展翼扑翅,从空桑仙子手心飞了出来,在空中盘旋,逐渐变大,过了片刻竟变成
了一只长一丈、浑身白羽直如冰雪的仙鹤,在汤水上踏波飞行,欢声鸣叫声中落到空桑
仙子身边。
  空桑仙子抚摩它的头,微笑道:“这是你最后一次驮我啦。”话语中颇有些感伤,
回头对拓拔野道:“咱们走罢。”拓拔野应诺一声,向群雄抱拳道:“在下先和仙子到
树顶上,将蚩尤使者救出。大家就请原地等候吧。”众人轰然应诺。纤纤也想同去,却
被拓拔野强行留下,气得撅起嘴跺脚不已。
  当下拓拔野随着空桑仙子一道跃上雪羽鹤背脊,雪羽鹤悠然展翼,朝空中飞去。那
雪羽鹤飞得又稳又快,须臾间已到白云之间。往下望去,碧海青山倒退如飞,数千群雄
宛如蚂蚁。
  雪羽鹤绕着扶桑树向上盘旋飞舞。拓拔野睁大双眼,期盼能在枝叶树桠之间瞧见蚩
尤。空桑仙子紫袖飞舞,香风倒卷,所过之处云雾离飞,巨叶翻卷。两人瞧得分明,始
终了无发现。
  雪羽鹤越飞越高,穿透几重云层,但仰头望去,那扶桑树依旧破云参天,看不见顶
梢。云海茫茫,红日仿佛都已到了他们下方。拓拔野心中颇为忧虑,难道蚩尤已经掉下
去了么?否则昨日那群太阳乌不断追啄,今日却怎会在汤池中如此悠闲的洗澡呢?空桑
仙子似乎猜到他的想法,淡淡道:“放心罢。如果掉下去,必定会被汤水浮起来,决计
沈不下去。”拓拔野心下稍安。
  但他们又朝上飞了许久,仍然未达树顶,也始终没有瞧见蚩尤。太阳越来越热,烤
得拓拔野浑身冒汗,空桑仙子倒是冰肌玉骨,清凉无汗。但倘若再往上去,只怕真要被
太阳强光晒伤,而且那雪羽鹤似是颇为畏惧强热,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
  当下两人稍做计议,决定盘旋下行,再仔细的寻找一遍。以蚩尤之力,纵然昨日起
不眠不息,也决计到不了这么高处。惟有重新朝下搜索了。
  雪羽鹤清鸣声中,缓缓朝下转向飞翔,继续环绕穿行。这次空桑仙子闭目运转长生
诀,以念力搜索方圆数百丈之内的热息与精神力。除了身侧拓拔野强炙的真气与念力外
,依旧毫无斩获。
  过了半晌,两人一鹤已经到了离地几十丈处。岸边众人瞧见依旧只有两人,都颇为
失望。那十只太阳乌并排立在树梢上,仰头望着两人,嗷嗷乱叫,叫声欢愉,颇有幸灾
乐祸之意。
  突然“轰”的一声巨响,偌大的扶桑巨树竟然剧烈震动起来,众人惊呼声中,十日
鸟尖叫扑翅,盘旋飞舞。树梢震舞,巨叶纷纷飘落,遮天蔽日。拓拔野与空桑仙子也是
蓦地吃了一惊,雪羽鹤展翼急速滑翔,从四下摆舞的枝叶之间飞离出来。
  汤池湖面蓦然波涛汹涌,扶桑树东侧的湖面猛地喷起冲天巨浪,一条人影如离弦之
箭倏然朝天疾射而去。滔天浪花中,十日鸟嗷嗷怪叫,次第盘旋,瞬息加速,形成一道
直线朝那人飞去。
  那人在空中突然翻了个筋斗,稳稳当当的落在树梢之上。
  拓拔野“啊”的一声惊呼,岸上群雄也是纷纷失声惊呼。阳光照在那人的脸上,眉
目英挺,意气风发,赫然正是蚩尤。他浑身衣衫破裂,肌肉纠结,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
许多。背负一柄青铜长刀,六尺余长,锈迹斑斑。
  蚩尤仰天长啸,犹如青天霹雳,震得众人双耳隆隆。拓拔野又惊又奇又喜,蚩尤虽
然勇悍绝伦,但体内真气远不如他强,但就适才这一声长啸来看,似乎真气极为充沛。
这一夜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昨日蚩尤从那树洞掉下,重重撞在某物上昏了过去。过了半晌方才悠悠醒转,头疼
欲裂,眼前一片漆黑。过了好一会儿才逐渐适应这黑暗,环身四顾,十几道巴掌大的光
线斜斜射入。借着这微弱的光柱,他这才逐渐看清四周。周围是一个纵横约有三十余丈
的巨大树洞,四侧树干皆有不少裂洞,阳光便从那裂洞中射入。仰头上望,顶部空洞直
达十余丈高,上小下大,如葫芦一般。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倘若不是自小练得一身钢
筋铜骨,只怕早已归西。
  前方五丈处有一个丈余宽的黑洞,想来是继续通向下方的。蚩尤四顾半晌,要想向
上跃出去,绝无可能。四壁裂缝虽然颇多,但决计不能挤出去。而这扶桑树坚硬容易钢
铁,以他目前的真气,想要豁大那裂缝,也是难于登天。眼下唯一的方法便是继续往下
走,看看是否能有出去的通道。运气如何,也只有赌上一赌了。
  蚩尤爬起身,小心翼翼的朝那黑洞走去。黑洞幽深不见底。蚩尤摸摸身上,那三昧
真火的火折子早已不知掉到何处,一咬牙,摸索着探脚往下触碰。那黑洞壁沿粗糙,凹
凸不平,颇多立脚之处,蚩尤慢慢的缘壁往下爬。一股股冷风阴森森的从下吹了上来,
遍体侵寒。蚩尤大喜,倘若下面有风窜入,则必有出口,精神大振,一步一步的蹬踏攀
缘。
  如此向下攀了大约一个多时辰,十指皮破血流,钻心疼痛。膝盖、脚踝酸软酥麻,
颇为难耐。蚩尤自到这汤谷岛来,便在不断的厮斗、攀缘,虽然神力惊人,耐力极佳,
也不免有疲惫之感。但他意志极为坚强,不断的鞭策自己,咬紧牙关在这黑暗莫测的树
洞中继续下行。
  突然一道微弱的光芒从左侧斜斜射入,他借光下望,下面似乎又是一个葫芦状的树
洞,当下屈膝跳跃,稳稳的落在那树洞中。这树洞比之上面那个小了许多,光线也远不
如前者明亮。
  洞内突然有亮光一闪,循光望去,左侧洞壁上赫然插了一个黑黝黝的东西,形状甚
是古怪。蚩尤走上前去,借着微光打量。那物长两尺余,剩下一半插在树壁中,状如长
刀,弯弯曲曲,两面都有刀锋。但刀柄狭长,并无护手。触手冰凉,敲之铿然有声,似
乎是青铜所制。蚩尤在那刀面上抚摩,铜锈班驳,凹线纵横,交织成木叶纹样。
  从洞壁斜射入的微光照耀在那青铜刀上,登时亮起道道眩目的幽光。
  蚩尤想将这青铜刀拔出来看看,但试了几次都纹丝不动。蚩尤素来自诩神力,登时
起了好胜之心,当下转身背对铜刀,双手过顶,恰好反握住刀柄,气运丹田,奋起神力
,大喝一声,猛地挥臂拔刀。
  突然嗡嗡巨响,他拔刀而出,失去重心,向前跌跌撞撞扑倒在地。洞内刹那间光芒
纵横,一道碧绿的气体电窜而起,在他四周飞转周旋,手中青铜长刀也倏然脱手飞出,
在半空急速旋转。耳边蓦地响起一阵狂笑声,与那刀锋破空、气体横流的响声混在一起
,险些将他震得晕去。
  ※       ※       ※
  那笑声滔滔不绝,将蚩尤震得一跤跌倒,惊异之下转头四顾,只见那绿色气体急速
盘旋,猛然凝结成一个碧幽幽的光球,仔细分辨,竟宛如一个人的面孔。那笑声竟似是
从那光球的“口”中发出来的。
  蚩尤一跃而起,喝道:“何方妖孽,竟敢放肆!”那光球依旧哈哈狂笑,过了半晌
才道:“小子,你又是何人?”蚩尤傲然道:“少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蜃楼城乔羽
之子蚩尤!”那光球一楞,喃喃道:“蜃楼城乔羽,那是什麽人?”乔羽名振大荒,蚩
尤对父亲又极是尊敬,闻言大怒,冷笑道:“连乔羽都不知道,你这妖孽太也差劲。”

  那光球哈哈大笑,突然道:“乔羽?难道是乔愧水的子孙麽?”乔愧水乃是六百年
前木族长老,正是蚩尤上祖。蚩尤微微一惊:这妖孽怎知上祖名讳?当下喝道:“妖孽
,乔家上祖的名讳岂是你能随便乱叫的?”那光球嘿嘿笑道:“叫他名讳又如何?倘若
他见到我还得跪下磕头呢!”
  蚩尤听他辱及先人,登时大怒,喝道:“妖孽敢尔!”想要拔刀,但腰间弯刀早已
丢得不知去向,不及多想,猛然冲上前,双掌拍去。那光球纵声大笑,倏然回转,到了
蚩尤身後,道:“好小子,果然是乔家男儿。嘿嘿,没想到我等了六百年,竟等到乔愧
水的後人,当真是天意。”
  蚩尤听他称赞乔家,火气顿时消了一半,转身冷冷道:“妖孽,既知乔家男儿,还
不伏首投降。”那光球哈哈大笑道:“小子,你倒是和我当年很象。好,好,好,缘分
注定,也不枉了这六百年的等待。”
  蚩尤听他动辄言称六百年,颇觉蹊跷,突然想到某人,登时心中大震。光球见他脸
上变色,嘿嘿笑道:“小子,你知道我是谁了麽?”蚩尤心中惊疑不定,但也不敢再口
出不敬之语。
  那光球悠悠荡荡的落在蚩尤面前三尺之处,朝那疾转不已的青铜刀喝了一声:“住
!”,那青铜刀登时笔直落下,嵌入洞底。光球嘿然道:“小子,你可知这扶桑树是由
什麽而化的麽?”蚩尤道:“大荒传闻,是六百年前木族青帝羽卓丞所化。”眼下尚不
知这光球身份,是以他此番的回答已无先前不敬语气。
  光球“咦”了一声,突然狂笑不已,道:“可笑可笑!这妖木竟然是我所化的?哈
哈,这可真是有趣的紧哪!”蚩尤心中大震,听他言中之意,乃是自称六百年前木族青
帝羽卓丞了。当下大声道:“蚩尤虽不再是木族男儿,但是青帝乃是万人景仰的神人,
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青帝,可有什麽凭证吗?”
  那光球笑道:“乔家什麽时候不再是木族中人了?难道这六百年竟有这般大的变化
麽?嘿嘿,你竟然是乔家儿郎,怎地连木族七大神器都不认识麽?”那柄青铜长刀突然
应声飞起,平平的落在蚩尤的手上。蚩尤低头望去,那刀面上突然闪起隐隐的碧光,竟
是一个“苗”字。
  蚩尤大惊,青铜刀险些脱手掉地。这青铜刀竟果真是木族七大神器之首的苗刀!苗
刀又称“长生刀”,乃是上古神器,由女娲补天余下的五色石中炼取的青铜所制。刀属
木,富灵力,辅助木族青色魔法使用,可以助长万物,所以称为苗刀或长生刀。苗刀一
向为木族历代青帝权刀,刀在则如青帝亲临。自从六百年前羽卓丞在东海大战其时的六
大恶龙,力竭化为扶桑木,这苗刀便不知所踪。其後两代青帝惟有以大荒第一名匠路心
童打造的青铜刀为替代,作为木族权刀。但是那青铜刀虽然材质极佳,做工考究,亦是
上佳神器,比之苗刀,终究相去太远。木族六百年间四处寻找苗刀下落,始终无功而返
,没想到竟在这扶桑树的内洞之中。
  那光球嘿嘿笑道:“苗刀所至,如青帝亲临。小子,你还不拜见寡人?”蚩尤抱拳
道:“晚辈蚩尤参见羽老前辈。但是乔家自三十年前起。已不再隶属木族,所以不能再
行拜礼,还请前辈恕罪。”那光球奇道:“乔家当真脱离木族了?那可当真是我们的损
失。既然如此,你就免礼罢。”蚩尤听他如此说,登时大喜,心中对这六百年前的青帝
大生好感。
  蚩尤道:“大荒中相传前辈物化扶桑,没想到竟能亲身拜见,蚩尤真是有幸。”见
这青帝尊重乔家,他言语顿时变得十分恭敬。那光球羽卓丞道:“嘿嘿,这是命中注定
之事,没有什麽有幸不有幸的。说我化为扶桑树,那可当真是天大的谬误。这扶桑树其
实是东海巨鳞龙所化。”
  蚩尤大为好奇,道:“是六百年前东海六大恶龙之首的巨鳞龙麽?”羽卓丞道:“
除了他还会是谁?当年我经过东海,瞧见这六只恶龙肆虐风浪,短短一个时辰内竟掀翻
了两百余艘渔船,盛怒之下,就与那六只恶龙动上了手。”蚩尤素来对这搏杀凶兽之事
极感兴趣,何况是这史上极为经典的一战。当下盘膝坐下,兴致勃勃的听他述说。
  羽卓丞道:“那六只恶龙极为凶顽,与他们斗了一日一夜,遍体是伤,方才将两只
龙杀死。”他见蚩尤极感兴趣,不由也来了兴致,滔滔不绝的说将开来,如何如何施展
魔法,如何如何浴血奋战,诸多细节之处讲得尤为逼真凶险。蚩尤遥想当日羽卓丞在惊
涛骇浪中叱吒风云,降龙伏魔的英雄气概,不禁悠然神往。这东海六龙虽不属於大荒凶
兽,却是海外臭名昭著的恶兽,六龙齐飞,比之当日自己与父亲搏杀蓝翼海龙兽的情形
又不知凶险了多少倍。
  原来羽卓丞当年孤身斗六龙,血战三日三夜,终於搏杀了五条凶龙,只有巨鳞龙眼
见不妙,向西南逃逸。羽卓丞虽然身负重伤,却依旧奋力追杀。一人一龙一路激斗,来
到当时的荒岛汤谷。其时汤谷只有巨大的汤水湖,尚无今日这参天摩云的扶桑巨树。那
巨鳞龙到了汤水中,伤势大愈,竟更为凶猛。
  其时羽卓丞精疲力竭,念力不足以封印巨鳞龙。无奈之下,奋起余威,竟施用“长
生诀”与青木两伤魔法,先释放苗刀中封印的十只太阳乌,再将自己魂灵脱离躯体,进
入苗刀,人刀合一,破入巨鳞龙躯体之内,将其刹那间封印,木化为扶桑树。但同时,
他也将自己的魂灵封印於这长生刀中。
  这六百年来,巨鳞龙的魂灵虽然早已被封印而逐渐消亡,但他的自己的魂灵也无力
自我解印,便这般禁锢於苗刀之中,不得超脱。虽然躯体早已化为尘土,灵魂念力却在
长生刀里残存。这其中的痛苦,只有亲身经历才能体会。
  那十只太阳乌忠守主人,哀啼不散,在这汤谷岛上栖息下来,想方设法解印羽卓丞
的元神。是以六百年来,每有人来到这汤谷,十日鸟便要将他叼衔到扶桑树上,驱之上
攀,只望能进入树洞,解开羽卓丞的苗刀封印。期间虽偶有进入者,但竟没有一人能将
苗刀拔出,自然也就无法解开封印。
  蚩尤吃惊道:“这麽说来,这扶桑树竟是巨鳞龙所化的了?”羽卓丞道:“那当然
,巨鳞龙是天下第一大的凶龙,除了它,谁能化为这般高的树木?”他嘿嘿笑道:“大
荒中人竟认为这妖树是我所化,真是可笑之至。”蚩尤茫然道:“倘若如此,这封印必
定极为难解,怎地我竟能拔出?”
  羽卓丞喝一声道:“转!”那苗刀在蚩尤手中陡然旋转,刀柄恰好落入他的双手中
。羽卓丞道:“小子,看看你的手臂。”蚩尤低头望去,大吃一惊,只见两道绿光从刀
柄处传入自己双手,沿著经脉一路窜将上来,双臂顷刻间绿光纵横。乍一看去,竟宛如
与刀连成了一体。
  羽卓丞道:“要解开这苗刀封印,只有两种可能。要麽知道我的封印诀,并具有极
强的意念力,要麽天生木灵,可以御木通神。”蚩尤道:“如此说来,我只能是第二种
了?只是这天生木灵又是什麽意思?”羽卓丞道:“人天生有五种金木水火土五种属性
,各有强弱。上古创世之初,五族族群便是以此而分。木族中人虽也有其他属性能力,
但木属性能力最强。其中又有极少数人天生具备极强的木灵能力,可以感应万物中木属
灵力。如果修炼青木魔法,就可以御木通神。几千年来,有这等能力的人寥寥无几。”
他光球跳动,那双“眼睛”盯著蚩尤,一字字道:“小子,你就是其中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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