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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yup (失魂落魄生), 信区: Fantasy
标 题: 第七章 昨日重来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3年06月29日20:55:12 星期天), 站内信件
幻剑书盟·搜神记 (第十七卷 金刀驸马)
第七章 昨日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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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月光明亮,透过交错盘曲的树根空隙,可以清晰地瞧见山谷中的情景。狂风大作,
林木起伏,一个素衣女子骑乘着一匹五尾独角赤豹怒飘似的冲入其中,那赤豹仰颈怒吼
,发出巨石激撞的轰然怪响。
雨师妾动容道:“独角炙!这凶兽消失了几百年,怎么竟破长留仙子收伏?”
她对天下异兽如数家珍,当下稍作解释。原来这凶兽又叫“狰”,原为金族上古妖兽,
吞石吐火,极是凶悍,一旦与火族的另一种凶兽“狞”合体,便转化成大荒至恶妖兽“
狰狞”,凶狂无比。
“狰”、“狞”二兽八百年前被金族“紫电光神”白阿斐收伏,凶焰少敛。战历七八三
年,白阿斐等大荒四神在西海围攻古元坎,两败俱伤。一个多月后,白阿斐神秘失踪,
狰狞兽也随之消匿大荒,不想竟在八百年后成为长留仙子的坐骑。
长留仙子骑炙盘旋,冷冷道:“石大头,就定这里了。你若能在这击破我的‘一寸光阴
’,本姑娘从今往后绝不再踏入西风谷—步。”
拓拔野心中一动:“她为何要将金神带到此处?”还不及多想,又听见那木讷的声音金
钟似的说道:“一言为定。”白影一闪,草木贴地乱舞,一个魁伟男子昂然立定。头大
如斗,浓眉长眼,方方正正的脸容如石削斧凿,浑无一丝表情;黑发如墨,肤似古铜,
灰白色长衫猎猎飞舞,气势如山岳,不怒自威。
拓拔野念力所及,只觉他真气如渊似海,深不可测,敬畏之意油然而生:心道:“原来
他就是金神石夷。”
金神石夷人称“石头人”,缄默寡言,绝少喜怒,两耳不闻山外之事,一心浸淫法术武
学,故大荒中人戏言“金神哭笑,石头开花”。
当时世人虽公认大荒十神之中,烛龙法术修为最高,但石夷数十年来始终隐居西风谷,
极少现身,神秘莫测,一身修为究竟高到何等境界,没人能准确估量得出。昔年无名氏
所排定的“大荒帝女神仙榜”,将他列为天下第四,仅次于神农帝、烛龙与赤帝飙怒;
虽不足信,却可见世人之推崇。
长留仙子凤眼厉光电扫,冷笑道:“你若是输了呢?”素手一翻,掌心赫然多了一柄九
寸长的碧玉尺,圆润通明,水纹波荡,稍一翻转,在月光下变幻为万千颜色,霓光纵横
,瑰丽难言,正是那“似水流年”!
石夷瞳孔微一收缩,盯着那神尺,木无表情地道:“随你处置。”
长留仙子厉声长笑,也不知是愤怒还是欢愉,双手紧握,尖尖指爪嵌入掌心,几滴嫣红
的鲜血从指缝间倏然滴落。素衣飞舞,白发飘扬,银白色的真气浑身吞吐鼓动,叮然脆
响,尺端彩光大作,如长虹贯空,流离破舞。
石夷目中闪过一丝讶异之色,缓缓举起右手,捏指为诀。长衫鼓舞,一道耀眼的白光真
气蛟龙似的破臂飞卷,“呼”地一声,从掌心中轰然冲出,银芒滚滚,化作一柄素光长
尺。
石夷的“素光神尺”乃是金族上古神器,以西海寒光铁、禺渊日月石混制而成,号称大
荒第一神尺,排名犹在火族火正尺之上。据说练成“素光神诀”之后,持此神尺,可在
满月之夜返照时光,穿梭古今。拓拔野听闻已久,今日始得一见。
两人举尺遥遥相对,巍然不动。真气汹涌,白光霓虹冲天交错,夜空瑰奇,飞云迸散,
狂风飞旋怒转,谷中四壁照得光怪陆离。
拓拔野心中一跳,蓦地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彷佛预感到将要发生什么可怕之事。雨师
妾手心满是冷汗,紧紧地靠着拓拔野,轻轻地颤抖起来,心中那似曾相识的感觉越来越
加强烈。这山谷、月光、树洞、身旁紧紧相依的男子……一切都是如此熟悉,宛如梦境
重历。莫名的巨大恐惧犹如阴云罩顶,浓雾弥漫,压得她透不过气,迷乱却又瞧不分明
……
当是时,长留仙子厉喝一声,身影疾闪,一道绚丽无匹的霓光雷霆电射,呼啸横空。石
夷动也不动,素光神尺银光爆放,白虹怒舞。
“蓬!”霓光素芒笔直相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气浪进飞,光箭四射,强烈而绚丽
的光芒铺天盖地地闪耀着,四壁轰然剧震,石飞土崩。
彩光蓦地射入树洞中,拓拔野“啊”地一声,只觉万箭钻心,痛不可抑。“噗!”衣裳
开裂,十二时盘自动冲飞而出,铿然激响,在树隙的月光中急速旋转,折射出万干道深
碧浅绿的幻光,破洞反射。
“轰!”那翠绿光芒厉电呼啸,不偏不倚地破入两道尺芒的交撞处。光浪迸爆,整个山
谷剧烈地震荡着。白光、翠芒、霓电交缠飞舞,蓦地化为一道巨大的霞虹气柱,冲天破
云。
霓虹贯月,霞光交错,当空圆月突然散放出一轮淡蓝色的幽光。“轰隆隆!”晴空惊雷
,夜空陡然一亮,刺眼难当。
刹那之间,炽光如怒海狂潮,四下蔓延,倏地涌入那树根洞隙之中。强光耀眼,将雨师
妾的面具照得明亮,那双秋波迷乱惊骇,一闪即逝。拓拔野心中一紧,彷佛被谁陡然攥
住,剧烈地抽痛起来,不顾一切地将她奋力抱住。
“砰隆!”狂风大作,天昏地暗,整个世界似乎都迸碎坍塌了,树洞陡地收缩,密网似
的交织挤压。拓拔野眼前一黑,喉咙腥甜,几乎晕厥,下意识地将雨师妾护在身下。黑
暗中,依稀感觉树根交缠撕扯,宛如万千巨蟒疯狂扭动,将他绞得动弹不得。
突然一阵剧烈的震动,树根飞卷,离甩炸散,一股强掹的力量将他二人陡然抛飞而起。
身下一空,大风凛冽扑面,如刀割浪打,森寒刻骨,两人竟已飞摔到半空之中仰望夜空
,天幕扭曲变形,也不知从哪里飞涌出万千云层,环绕着那轮明月、那道霓柱滚滚奔腾
,层层叠叠地向山谷挤压而下。
深黑色的云海翻腾卷舞,宛如万千怪兽漫天咆哮奔腾;那绚光霓虹盘旋飞舞,穿透滚滚
黑云,彷佛巨大而妖丽的擎天玉柱。乌云漩涡的正中,雪白的圆月散发出柔和叉剠眼的
淡蓝光轮,一圈圈地沿着那霓柱闪耀绕卷,飞瀑也似的朝着山谷中倾落。狂风卷舞,飞
沙走石,漆黑的山谷里,气浪翻卷,道道幻光彩环涟漪飞荡……这情景如此瑰奇而又妖
异。
拓拔野二人紧紧相拥,在狂风里随波逐流地飘荡着,恍恍惚惚,经脉封闭,周身浑无一
丝气力。
天摇地动,四周到处都是崩爆炸响、雨师妾仿佛置身梦魇,迷狂害怕,张大嘴却喊不出
声来。光影迷蒙,咫尺之距,拓拔野的睑容一点点地模糊起来,水纹般地荡漾着,渐渐
地融合成一张俊秀的容颜……那明亮的双眸、温暖的笑容,如此熟悉而又如此陌生,她
仿佛记得又仿佛遗忘。紧张,害怕、激动、欢悦……心狂乱地跳着,柔情奔涌交糅,电
光石火间忽地想到了一个名字,登时一阵头晕目眩,情迷意乱。哑着嗓子,恍惚地颤声
喊道:“古郎!古郎!”
拓拔野迷迷糊糊中听见她的呼喊,登时如醍醐灌顶,陡然清醒。难道……难道她已经想
起自己的前生了吗?
风声呼啸,未及惊觉,两人已经重重撞落在地,剧痛锥心,骨骼仿佛寸寸炸散开来,搂
抱着滚了十余丈方才止住身形。
只听空中轰然震响,黑云滚滚压下,明月泠泠闪光,霓光巨柱急速膨胀,眩目耀射,瞬
息笼罩了整个山谷。炽光闪过之后,震动渐渐止息了,碎石尘土在七彩霞光里悠扬飘舞
,缓缓落地:灌木、长草在微风中轻轻地摇摆着,沙沙作响。
不知何时,黑云离散,彩光黯淡,山谷中又恢复了原来的静谧,只有那轮高悬的明月依
旧散发着妖异的柔和蓝光,将谷中照得雪亮。
拓拔野、雨师妾此时已然完全清醒,想要爬起身来,却依旧酥软无力;四下扫望,丝毫
不见石夷与长留仙子的身影。万籁俱寂,落针可闻,偌大的山谷空空荡荡,竟只剩下他
们两人。正自面面相腼,惊疑不定,却听树叶簌簌,一个男子从身旁的树林中走了出来
。
两人吃了一惊,转头望去,那男子白衣素冠,腰悬紫铜长剑,气宇轩昂,颇为英武,只
是眼光电扫之时,眉楷轻扬,嘴角似笑非笑,神色颇为怪异。
拓拔野心中又是一跳,觉得似乎曾在某地见过此人,待要细想,却又记不分明;心底无
缘无由地升起一丝厌憎之意。
那白衣男子在拓拔野身旁两尺处站定,昂然转头四顾,竟对横卧在地的二人视若不见;
微微一笑,从拓拔野身上跨过,朝着不死树大步定去。
拓拔野大奇,难道这人竟是瞎子吗?但他若是瞎子,为何眼睛又如此奕奕有神?
隐隐觉得颇有蹊跷。忽觉雨师妾的手掌一阵冰凉,轻轻地颤抖起来,转头望去,只见她
呆呆地望着那人背影,眼波中满是恐惧之色,彷佛受了极大惊吓一般。
拓拔野从未见过她如此害怕,心下大凛,忙传音相询。一连问了三遍,雨师妾方如梦初
醒,勉强一笑,低声道:“你认得他是谁吗?好奇怪,不知为什么,我瞧见他时竟……
竟然说不出的害怕,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
拓拔野陡然一惊,蓦地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不待细想,却听那白衣男子朗声笑道:“
古兄,西海一别无恙否?白某找遍整个大荒,想不到你竟藏在鼻子底下。”
拓拔野心中又是一震,难道他说的竟是古元坎古大侠?
不死树下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笑道:“紫电光神难道竟是属狗的吗?我躲在这万丈
深渊下居然也给你找着,厉害厉害。”一个素衣男子从洞隙中悠然踱出,俊逸挺拔,斜
眉朗目,满脸浑不在乎的微笑,与那石像殊无二致,赫然便是古元坎!
雨师妾呼吸突然停滞,蓦地明白那白衣男子是谁了,他竟是八百年前金族双神之一的紫
电光神白阿斐!但她……但她为何竟会与这八百年前的两大奇人相遇?难道自己竟回到
了八百年前?
拓拔野脑中灵光一闪,业已豁然了悟。这圆月、素光神尺、似水流年、十二时盘、天元
逆刀、不死神树、石夷的“素光神诀”、长留仙子的“一寸光阴”……天时、神器、法
术激荡交融,鬼使神差地扭转时空,再度将他们送回八百年前的同一个月圆之夜!
白阿斐哈哈笑道:“古兄也忒高估我了,白某哪有这等本事?多亏了螭羽仙子相告,我
才有幸与古兄重逢。”左手从怀中掏出一个银白色的冰蚕丝袋,轻轻一抖,光芒闪耀,
滚出一个黑衣女子。
雨师妾“啊”地失声惊呼,娇躯大颤,如被雷电所劈。那女子红发雪肤,眉眼如画,娇
艳动人,竟是另一个自己!心中惊疑骇异,迷惘狂乱,先前那种种奇异的感觉突然如岩
浆喷涌,直贯头顶,“轰”地一声,脑中蓦地一片雪亮,登时明白。
四野寂静,她这一声惊呼显得格外清晰,古元坎与白阿斐竞依旧浑然不觉。螭羽仙子秋
波泪光滢滢,嘴角微笑,痴痴地凝视着占元坎,又是伤心又是欢喜,睫毛一颤,泪水倏
然滑落。显是被封了经脉,动弹不得。
古元坎笑道:“白兄这话好生有趣,螭羽仙子贵为水圣女,我与她仅有数面之缘,她又
怎知我在这里?是了,难道是她占卜算得?”
白阿斐哈哈笑道:“古兄何必过谦?那日你诈死从西海消失之后,螭羽仙子不惜跳入西
海殉情,天下轰动,妇孺皆知。嘿嘿,金童玉女,真真羡煞旁人。”
古元坎又惊又奇,眯眼瞥望螭羽仙子,目光温柔,微微一笑;转而斜睨白阿斐道:“打
开天窗说亮话,白兄究竟想要怎样?”
白阿斐笑道:“白某既从西海中救起水圣女,又岂会有什么恶意?只要古兄将天元逆刃
转送给我,白某便成人之美,让你与水圣女团圆终老。”
拓拔野心中“咯登”一响,方知他是觊觎这天下第一神兵利器。又想:“只怕这厮真正
想得的还是‘回光诀’。”
古元坎扬眉笑道:“倘若我不肯呢?”
白阿斐笑而不答,俯下身来,“吃”地一声,陡然撕开螭羽仙于左臂衣裳,手指轻轻地
摩挲着那嫣红的守宫砂,悠然道:“久闻古兄风流倜傥,不想也是个守礼君子,与水圣
女相好这么久,她居然还是处子之身。若换了白某,嘿嘿……”
螭羽仙子一颤,惊异愤怒,倏地闭上眼睛,俏脸绋红,又转惨白。
古元坎目光凌厉如电,眉枪一跳,立即又变回那蛮不在乎的笑容,哈哈笑道:“紫电光
神好大的胆子!对水圣女也敢起非礼之想,也不怕天打雷劈吗?”
白阿斐笑道:“我当然没有这么大的胆子,但是它便说不准啦!”反手拔出紫铜长剑,
轻轻一抖,白光进放,一只巨大的怪兽怒吼跃出。那怪兽狮头龙角,形如巨虎,银斑闪
闪发光,昂首睥睨,凶狂咆哮,震得四周树叶簌簌飘落。
拓拔野心中一凛:“想必这便是狰狞兽了。”转头望向雨师妾,见她目光怔怔地望着螭
羽仙子,又是害怕又是迷惘,不知在想些什么。
白阿斐抚摩着狰狞兽的侧肋,似笑非笑地盯着古元坎道:“我这只灵兽今日一不小心,
误吞了数十种淫毒花草,一时之间又找不着母兽供它交媾,此刻正春情难遏呢!若是发
起狂来,也不知它认不认得水族圣女呢?”
话音未落,右手一翻,“砰”地一声,螭羽仙子的黑衣登时寸寸迸散,丝缕飞扬。玉体
横陈,雪白的胴体满布青紫瘀痕,想必此前业已遭受诸种凌虐羞辱。她咬唇怒视白阿斐
,羞愤欲死,乳丘剧烈起伏。
狰狞兽三角凶睛红光欲喷,嘶声狂吼,硕大阳物如紫红血柱,陡然膨胀硬挺,丑恶之极
。跃跃欲试,口涎如雨飞溅;若不是白阿斐拉住,早巳扑到螭羽仙子的胴体之上。
拓拔野又惊又怒,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蓦地站起身来,厉喝道:“无耻!”
断剑急刺,碧光如电,倏地朝白阿斐后背怒射而去。
“噗!”凛冽碧光破体贯穿,白阿斐后心涟漪似的波荡开来,朝着四周一圈圈地荡漾扩
散,草地、树木、山谷、崖壁、夜空……也如水波倒影,乍破还合,碎光粼粼。
他这一剑竟彷佛刺入虚空的水潭之中!
涟漪渐止,白阿斐、古元坎三人飘忽摇荡了刹那,回归正常,竟似浑然不觉。拓拔野惊
愕骇然,凝神细望,这才发觉山谷四周迷迷蒙蒙笼罩了一圈淡淡的七彩光环,
微风吹来,那圈光环便轻轻地吞吐摇曳。心中大震,蓦地明白了:他和雨师妾并没有真
正回到八百年前,而是八百年前此时此地的幻影在眼前重现!是以他可以看到、听到,
却不能真正地触着。
那虚幻而又栩栩如生的前生世界里,古元坎木然伫立,半晌方叹道:“白兄,你赢了。
君子一言,重于昆仑。希望你能信守诺言。”解下腰间的天元逆刃,远远地抛了过去。
白阿斐抄手将天元逆刀接住,轻轻翻转刀身,狭长的刀锋在月光下流动着银亮的眩光,
光影投射处,一行行奇怪的上古文字蝌蚪似的浮动着,像月光中的游鱼。他的脸上蓦地
闪过狂喜之色,握刀的手轻轻地颤抖起来。
古元坎淡然道:“白兄,你既已得到宝刀,就请放了螭羽仙子吧!”
白阿斐嘿然道:“古兄放心,白某绝不会自食其言。不过,我若现在将仙子放了,你们
两个突然联起乎来,白某只怕立即性命不保,要这宝刀还有何用?”
古元坎皱眉道:“白兄想要怎样?”
白阿斐指着西侧万仞绝壁,笑道:“只要古兄对着这‘洗心壁’发誓,今生今世绝不寻
仇报复,伤我白阿斐一根寒毛,我便将水圣女交还于你,绝不食言。”
大荒五族立誓仪式殊不相同,水族发誓时双手捧水,土族立誓时搓土焚香,木族发誓时
指缠碧草,火族立誓时将手伸入烈火,而金族立誓时,则以手握石。
古元坎点头应诺,毫不犹豫,大步走到那“洗心壁”旁,将手按到石壁上,大声道:“
金族古元坎在此立誓,今生绝不向白白阿斐寻仇,伤他性命……”话音未落,突然面色
剧变,奋力回抽手掌。用力极猛,脚下一个跟舱,掌心却如扎根石壁,纹丝不动。
拓拔野心下一沉,立知不妙,只见一道白影如雷飞闪,“嗤”地一声锐响,紫光怒舞,
气旋飞转,陡然将古元坎钉穿在石壁之上!
“不要!”雨师妾失声惊叫,珠泪夺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心底森寒,周身冰冷,
彷佛瞬间沉入北海冰洋。刹那之间,她似乎又变回八百年前的那个女子。
拓拔野将她紧紧抱住,想要出言安慰,脑中却是一片空白。惊骇愤怒,忐忑不安。八百
年前的前生往事,仿佛咫尺鼻息,期间所隔却又何止万水千山?不能回避,无力阻止,
只能怀着侥幸之意,眼睁睁地旁观着,暗暗祈祷……
白阿斐倏然疾退,哈哈狂笑,得意已极。那柄紫铜长剑贯穿古元坎后心,直没入柄,剑
柄依旧在“嗡嗡”震动。这一剑快逾闪电,势若万钧,正是他威震天下的独门剑式“紫
电光雷”。
白阿斐狂笑道:“古元坎呀古元坎,你聪明一世,终于还是糊涂一时。这‘洗心壁’上
我早已涂满了‘锁魄蚀骨胶’,就等着你自投罗网了。嘿嘿,当日让你侥幸逃出西海,
这次看你怎么金蝉脱壳!”
拓拔野闻言大凛,据《大荒经》所述,“锁魄蚀骨胶”乃是西海海底奇胶,传说上古之
时,天崩地裂,西海海底出现一个巨大的涡漏,女娲大神以五色石补天之后,又以洞野
山若木树脂混合拓木果、西海海泥和八十一种剧毒虫豸的浆血,制成“万合神胶”,堵
住海底涡漏。这种神胶黏性极强,一旦粘上不得脱离,又因其饱含剧毒,且被女娲施法
,一旦沾上,则蚀骨腐肉,痛楚不堪,无怪古元坎不得抽脱。但不知这奸贼从哪里寻得
神胶,又何以能将神胶涂在石壁之上?
古元坎剧痛难忍,豆大的汗珠滚滚而落,哈哈一笑,想要说话却发不出声来;鲜血汩汩
喷涌,滴滴答答地淌了一地。一个多月前的西海大战,他身负重伤,至今未愈,真气远
不如平素,又被白阿斐以“紫电光剑”封住经脉,想要挣脱“万合神胶”,实是难如登
天。
百丈之外,螭羽仙子泪眼迷蒙地望着他,悲痛忧惧,嘴唇翕张,玉箸纵横滑落。
白阿斐狞笑道:“仙子心疼了吗?放心放心,你的好情郎只消痛个九九八十一天,就彻
底解脱啦!就算‘锁魄蚀骨胶’不会把他的魂魄锁入石壁,我这‘紫电光雷’也会让他
慢慢地变作石头。到了那时,你们岂不是可以天长地久了吗?”声音恶毒阴寒,如尖刀
似的插入众人心中。
拓拔野闻言大凛,惊怒不已,难道古元坎竟是因此而化为石人?但倘若白阿斐得逞,当
年他为何突然消失?那树洞中的骷髅是螭羽仙子呢,还是这卑鄙凶诈的紫电光神?
古元坎喘着气,转过头哑声道:“白阿斐,古某究竟与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你…
…”心脉剧痛,气息不接,浑身轻轻地颤抖起来。
白阿斐嘿然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怪只怪你得了这把天元逆刀。天下人都想修行
‘回光诀’,白某自然也不能免俗。嘿嘿,他日等我收齐天元逆刀、十二时盘、两仪钟
三大神器,便可参透神诀,长生不死,纵横宇宙之间了。”
拓拔野心中一跳,忖道:“原来须将三件神器合到一处才能得到完整的回光诀,难怪那
日我看得云里雾中。不知十二时盘何以会流入不死国?那两仪钟又在何处?”
白阿斐转身朝古元坎定去,探手入怀,掏出一盏海螺形状的玉晶铜灯;目光闪动,怪笑
几声道:“古兄,白某取你一物,自当还你一物,否则岂不是白白占你便宜吗?”将那
铜灯往他怀里塞去。
古元坎一震,又惊又怒,厉声道:“玉螺神灯!原来是你害死白荑仙子!”
白阿斐笑道:“古兄此言差矣,我可没有伤她毫厘,是她自杀身亡,干我何事?倒是古
兄对此要负全责哩!谁让古兄风流倜傥,素有‘圣女魔星’之称呢?若不是你平素对她
勾勾搭搭,害得她春心荡漾,她又怎会对我易容所化的‘古元坎’意乱情迷,半推半就
?我虽然夺了她的处子之身,对她却温柔得紧,只不过趁她熟睡时拿下这盏神灯聊作纪
念而已。我这般做也是为了玉成你们之间的美事哩!奈何她既已倾心于你,偏偏古兄又
对她若即若离,害得她伤心之下终于自杀解脱。一族圣女就此香消王殡,古兄你于心何
忍?”摇头叹息连连,故作满脸不豫之色。
拓拔野与雨师妾听到此处,心下了然,愤怒更甚。早闻八百年前金族圣女离奇自杀,神
器玉螺灯下落不明,金族对此讳莫如深,绝口不提,不想真相竟是如此!
白白阿斐必是探知白荑仙子对古元坎芳心暗许,是以化作其身,诱奸圣女,然后盗取神
灯逃之天天。不明究底的金族圣女眼见神灯遗失,而当夜情热若火的古元坎对她判若两
人,痛苦不堪,留下绝命书自杀身亡,金族长老会从那绝命书中得知所谓真相,震惊愤
怒,一面生怕此事有损金族声誉,不敢传扬;一面将古元坎逐出金族,全力剿杀。这也
正是为何当日如日中天的古元坎突然变成众矢之的、孤家寡人的缘故。
古元坎浑身颤抖,怒不可遏,咬牙道:“原来如此,多谢阁下赐教释疑。”
白阿斐嘿然道:“古兄忒客气了,白阿斐还得感谢你这姻媒哩!若不是你,我又怎能对
朝思暮想的圣女一亲芳泽,怎能攫取其处子真元,平添真气?”哈哈狂笑,放肆已极。
古元坎强忍怒气,冷冷道:“古某落入你手中,要杀要剐悉从尊便。但你也算是大荒宗
师,既然答应放了水圣女,还请言出必践。”
白阿斐瞥了水圣女那雪白的胴体一眼,淫笑道:“古兄放心,我白阿斐说话向来算数。
等我破了螭羽仙子的处子之身,再让我这狰狞兽泄过火之后,自然会用‘锁魄蚀骨胶’
将她与你粘到一起,生生世世绝不分离。”狰狞兽似是听懂他的言语,欢声狂吼,阳物
陡然暴涨。
拓拔野脑中轰然一响,狂怒如沸,恨不能冲入那幻影中,将他碎尸万段。雨师妾娇躯剧
震,紧紧地抓握他的手掌,眼波中满是痛苦狂乱的神色,催情蛇亦随之盘蜷紧缩,微微
颤动。但他们纵有翻天覆地之能,也只束手无策,徒呼奈何了。
白阿斐将天元逆刀收入乾坤袋中,负手踱步,嘴角挂笑,自言自语道:“等到九九八十
一日后,长老会到此一看,顿时恍然大悟。敢情古大侠兽性大发,强奸水圣女,又被水
圣女奋力刺死,双双毙命。古大侠怀中又藏了玉螺神灯,正应验了白荑仙子的绝命遗言
。真相大白,淫贼伏诛,只可惜天元逆刃不知下落。嘿嘿,说不定从此之后,会有许多
蠢蛋潜入西海,捞寻宝刀哩!却不知这神器已经成了白白阿斐的囊中之物!”
说到此处,心花怒放,忍不住仰天狂笑。半晌方止住笑声,喃喃道:“两位不能在阳世
好合,索性到冥界结为夫妇,只可惜这杯喜酒我是喝不成了。等我练成‘回光神诀’,
登上白帝之位,一定会回到此处为你们上香祭奠的。”蓦一采手,白光如练飞舞,将螭
羽仙子倏然卷缠,轻轻一扯,横空摔落到他的脚下。狰狞兽咆哮追至。
古元坎淡淡道:“白阿斐,古元坎对天发誓,你若敢碰她一根寒毛,定让你从此求生不
得,求死不能。”
白阿斐狞笑道:“将死之虫,还想化蛹?我倒要瞧瞧你能将我如何?”蓦地一脚踏在螭
羽仙子的脸颊上,左旋右转,草汁、沙土混和着行行清泪,在她那挤压变形的脸颊上洇
化开来。那狰狞兽低头恶狠狠地瞪着她,兴奋不已,赫赫怪叫,口涎不断地滴落。
雨师妾眼前一花,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烧痛,仿佛他正践踏在自己的脸颊上。那相隔数
百年的屈辱、悲苦、愤怒……翻腾鼓舞,烈火似的烧灼全身,引起一阵阵晕眩的颤栗。
恍惚之中,眼前又出现了双头老祖态意凌辱自己的情景,刺耳淫亵的叱骂,裂痛攻心的
鞭挞……心神迷乱,悲怒恐惧,突然怖声尖叫。
拓拔野大骇,将她拦腰抱住,不断摩挲,温言抚慰。迷迷糊糊之中,她突然哭了起来,
十指深深箍入拓拔野后背,哽咽道:“古郎,古郎,救我……”拓拔野心中剥南,咬牙
不语。
白阿斐歪着头,缓缓蹲下身来,伸手捏住螭羽仙子的双颊;目光灼灼,神情古怪地朝她
口中扫望,扬眉怪笑了丰晌,突然狠狠地吻在她的唇上。
拓拔野与幻景中的古元坎齐齐一震,心如刀割,泪似泉涌,竟不敢再看。忽听白阿斐痛
吼一声,猛地跳了起来,捂着嘴,鲜血长流。狂怒地猛踢了螭羽仙子一脚,含糊不清地
孔道:“贱人!老子要废了你!”
螭羽仙子疼得脸色煞白,香汗淋漓,俏脸上却漾开一丝悲苦的微笑,恨恨地盯着紫霞光
神,“噗”地一声,奋力吐出小半截血淋淋的舌头。
白阿斐狂怒之下,双眼血红,面容扭曲,变得说不出的狰狞可怖;蓦地咆哮一声,回身
抽出“紫电光剑”,倏地刺入她双乳之间,将她生生钉穿在草地之上!
雨师妾“啊”地失声大叫,裂痛穿心,眼前一黑,登时萎顿晕迷。拓拔野大惊失色,念
力采察,见她心跳、呼吸尽皆正常,心中方自一松,急忙为她输导真气。
古元坎惊骇呼喊声中,螭羽仙子裸躯微微一颤,嫣红的鲜血在身下氤散,雪白的赤足抽
搐了刹那,眼波浙渐地涣散起来,怔怔地望着古元坎的侧睑,嘴角牵起一丝凄凉而甜蜜
的微笑,泪水倏然滑落,在她耳根处凝结。
白阿斐吼道:“贱人,哪能让你死得这等便宜!”白光进爆,长衫震飞,赤裸地站在螭
羽仙子身前,分开她的双腿,便欲挺入。
“住手!”拓拔野脑中嗡然一响,下意识地起身大喝、胸中悲郁愤怒,如巨石累积,呼
吸不得,周身真气直欲炸将开来。
当是时,忽听古元坎一声厉喝,刚烈破云,宛如惊雷捶地,霹雳裂空。
“轰隆!”洗心壁炸飞乱舞,山崖崩塌,巨石冲天激扬。一道人影陡然一闪,电光石火
撞向白阿斐后背。白阿斐大骇,迅疾转身回掌,两道白光撞个正着。
“蓬!”气浪进爆,炽光四射,白阿斐大叫一声,斜街跌飞,翻了两个筋斗摔落在地。
土石缤纷飞舞,流星密雨般地撞击在山谷中,天摇地动,尘土飞扬。古元坎昂然站在螭
羽仙子身旁,纵声怒吼,神威凛凛,宛若天神。周身鲜血淋漓,双手兀自吸附着一块嶙
峋巨石。他狂怒之下,趁着紫电光剑离身,经脉解开之际,竟以两伤法术将真气激发至
最强,硬生生地震碎山崖,脱身冲出,发出雷霆一击。
白阿斐狼狈不堪地跟舱爬起,恼羞成怒,喝道:“既然你急着想死,我这就成全你吧!
”弹指念诀,以气御剑。“咻!”紫电光剑倒射破空,闪耀万千道刺目冷光,急风暴雨
地朝古元坎猛攻而去。远远望云,犹如闪电乱舞,龙蛇飞腾,其势惊天动地,每一道光
芒所指,地裂石飞,气浪似飓风狂浪,草木碎如齑粉。
拓拔野心下骇然,忖道:“这厮虽然卑劣无耻,却端地是超—流高手。”一面为雨师妾
输气,一面不由得又为古元坎担心起来。他重伤未愈,又刚刚以两伤法术自残,能敌得
过凶狡阴毒的紫电光神么?何况那狰狞兽尚盘旋在侧,虎视眈眈,时而雷电似的凶狂偷
袭,殊为可厌。
突听“嗤”地一声轻响,白阿斐腰闪的乾坤袋陡然破裂,一道银光爆放怒舞,朝他咽喉
电刺而去;竟是古元坎以神念御使天元逆刀,突施反击。
白阿斐大骇,蓦地施放“移山填石诀”,紫气如虹,紫电光剑瞬间回转,“叮”地激撞
在天元逆刀的刀身上。眩光进飞,白阿斐抱剑冲天飞起,倏然掠出五十丈外。
狰狞兽嘶声咆哮,银斑乱闪,霹雳似的朝古元坎扑去,巨口张处,红光怒喷,烈火碎石
狂舞飞射。
“嗖!”天元逆刀凌空飞旋,银弧急舞,不偏不倚地从古元坎手掌与巨石之间劈过。“
哧哧”轻响,血丝飞舞,古元坎双掌陡然脱离,一层薄薄的皮肉依旧紧贴在巨石上。他
大喝声中,血淋淋的双手蓦地握住刀柄,寒光一闪,人影突然消失。
“澎!”当空气旋炸裂,血光爆射,狰狞兽凄声悲吼,突然裂成两半,左面半片化为狰
兽,怪叫倒地,挣扎不起;右面半片却骨肉横飞,化为残尸碎片。
妖兽炸裂处,一道寒光如电飞舞,须臾冲至白阿斐面前。
叮当脆响,白阿斐突然“啊”地一声惨叫,右胸血箭喷涌,紫电光剑脱手飞舞,连柄没
入百丈高处的石崖中。
光影闪耀,一切倏然顿止。白阿斐被天元逆刀贯穿右胸,凌空钉在石崖之上,又惊又怒
,大骂不绝。古元坎听若罔闻,手如闪电,将他经脉尽数封住,而后抽出宝刀,飞身朝
血泊中的螭羽仙子掠去。
“妙极!”拓拔野虽知那不过是前生幻影,却忍不住心中激动,大声喝彩。古元坎这一
剑电光石火,雷厉风行,制敌于刹那之间,可谓惊神泣鬼;而其速度之快似乎犹在长留
仙子的“一寸光阴”之上!
此时螭羽仙子业已奄奄一息,昏迷不醒。古元坎迅疾以法术封凝她的伤口,一面低声呼
唤她的名字,一面为她绵绵不绝地输导真气。过了半晌,螭羽仙子微微—颤,缓缓地张
开眼睛,神光迷离,气若游丝;眼见古元坎无恙,似乎甚是欢喜,苍白的脸颊泛起奇异
的红晕。
古元坎又惊又喜,颤声道:“好姐姐……”刚一开口,眼圈陡红,突然掉下泪来。
螭羽仙子眼波温柔,嘴角微笑,蚊吟似的说道:“我好……欢喜,原来……原来我的死
,可以让……你这般难过……”
古元坎身子一震,泪如泉涌,张大了嘴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蓦地俯身将
她紧紧抱住,热泪一颗颗地滚过她的脖颈。
螭羽仙子的纤手轻轻一动,彷佛想要举起来抚摸他的脸颊,可是却毫无气力,手指动了
片刻,终于又无力地放下。低声微笑道:“傻瓜……你欠了我许多眼泪,现在……现在
总算还我啦!下辈子……倘若还能遇着你,你……会不会只喜欢……喜欢我一个呢……
”声音越来越微弱,渐渐低不可闻。
古元坎觉得她的身体越来越加冰冷,那微弱的真气也渐渐地脱体离去,心中大惊,大声
呼喊。她双眼紧闭,唇角挂着淡淡的微笑,泪痕犹在,脸容如生,却再也听不见,回答
不了了……
古元坎呆呆地望着她,许久许久,方才爆发出痛切的哭声。
明月当空,空谷寂寂,昨日便在咫尺鼻息。拓拔野心似刀剜,肝肠如绞,怔怔地望着怀
中昏迷的雨师妾,想着螭羽仙子临终前的那句话,心中忽然一阵尖锐的痛楚、羞惭。
《第十七集完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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