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ntasy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yup (失魂落魄生), 信区: Fantasy
标  题: 第二章 金风玉露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3年06月30日10:48:54 星期一), 站内信件


  杨明去势极快,如卷狂风,檐铃震荡,“叮当”脆响。众人哄然,翘首观望。
  玲珑浮台上娇呼迭起,众女奴花容失色,纷纷退藏到台沿玉柱之后。大风鼓舞,雨
师妾玉雕似的凝立不动,裙袍飘荡,龙角摇曳,那双美眸在藤木面具后闪耀着冷冷的光
芒,竟有凛然不可侵犯的冰霜冷艳。
  杨明呆了一呆,不敢逼视,哑着嗓子笑道:“碧螺城杨明,向媸奴讨乞面具。”
  雨师妾眼波荡漾,默然不答,微带嘲讽之意。她虽已是奴婢之身,然毕竟久为国主
,地位尊崇,藤木面目与玄冰铁链仍掩不住那华贵妖娆的楚楚风情。杨明对她倾慕久矣
!十年间屡遭拒绝:此刻双方虽然身份悬殊,但直面玉人,却依旧自惭形秽,连呼吸也
困难起来。
  八殿群雄见他呆呆站立,大感不耐,纷纷呼喝,恨不能立时取而代之。
  杨明略一凝神,低声道:“得罪了!”倏地电冲而出,绿影飞闪,双手朝雨师妾的
面具抓去。铁链叮当,雨师妾翩然飞舞,宛如一朵黑云迤逦飘扬,瞬间避让开去。
  八殿轰然,鼓乐齐奏,两人在清波玉台上穿梭绕舞,旋转追随。
  欢呼、惊叫声不绝于耳,声浪震天。拓拔野紧张之至,生怕雨师妾避之不及,被他
抓下面具;一颗心吊在嗓子眼上,随时都要跳将出来。
  “哧”地一声,碧光飞舞,万千道丝索电封卷舞,倏地将雨师妾紧紧缠住。杨明大
喜,颤声叫道:“抓到你了!”俯身疾掠,探手抓住了她的面罩边沿。
  拓拔野心下一沉,八殿惊呼惋叹,愤愤如雷。
  却见黑光一闪,杨明惨叫一声,冲天飞起,眉心赫然插了一根牛毛似的乌针。原来
在这电光石火之间,雨师妾竟从口中喷出一根毒针,突施暗算。杨明狂喜之下,殊无防
备,登时被打了个正着。
  众人惊叫声中,杨明重重摔落在地,瘦削的白脸急速变作青黑色,双眼惊怖凸出,
说不出的丑恶难看。他喉中“赫赫”作响,说不出话。嘴角怪笑,艰难地爬将起来,摇
摇晃晃地朝雨师妾走去。
  雨师妾美眸中闪过惊讶、愤怒而羞恼的神色,突然素手一分,将浑身紧箍的丝索震
飞开来,当空旋舞凝合,化为一道九股绳鞭。
  “嗖!”破风怒舞,那道九股绳鞭挟带隐隐风雷,重重地抽击在杨明的身上。
  碧光霍霍,绳鞭霹雳狂风似的抽打,“啪啦”脆响,衣碎皮裂,血肉模糊,他哑声
隆叫,仰首摔倒,乌血在身下迅速地洇散开来。
  众人惊呼,大为不忍。却见杨明挣扎了片刻,竟又支撑着爬起,跌跌撞撞地走向雨
师妾,伸长手臂,颤抖着朝她的面具探去。
  众人愕然,无不动容。气息将尽,他竟仍想一睹芳姿!拓拔野心中一跳,想不到他
对雨师妾痴心若此,想起自己的三心两意,惭愧更甚。
  杨明走了两步,“咯啦”脆响,膝骨断裂,萎顿倒地。抽搐半晌,终于不再动弹,
但那双凸眼却依旧依恋地凝望着雨师妾,嘴角挂着欢喜的笑容,似乎觉得能死在倾慕的
女子手中,也是一件甜蜜无已的关事。雨师妾香肩微颤,蓦地抛开手中的绳鞭,转过身
去。
  八殿鸦雀无声,众人都想不到竟是这等结果。
  禺强狞声暍道:“贱婢!好大的胆子,竟敢当众残杀木族长老!老子揭了你的皮!
”银光电闪,龙鲸牙骨鞭怒劈而出。
  忽听句芒叫道:“且慢!杨长老既敢登台,便已考虑到各种后果。你情我愿,死得
其所,又怎能怪责媸奴?北海神上不必介怀。”木族群雄寥寥附应。
  禺京收住鞭势,佯装沉吟,怪笑道:“句木神说得也是。鲜花有刺河豚剧毒;哪位
朋友想要上场摘这奴婢的面具,可要十二分担心了。”
  话音末落,竟又有几十人轰然应答,争先恐后地朝雨师妾冲掠而去。人影交错,相
互阻挠,“蓬蓬”连响,气浪层叠进放。
  拓拔野心中一紧:此时不去,更待何时?蓦地抄足飞掠,怒箭似的冲出四海殿,藉
着定海珠穿透汹涌气浪,抢在众人之前落定立身,高声道:“龙族拓拔野,恳请一睹姑
娘芳容。”
  八殿大哗,纤纤霍然起身,怒视场内,咬唇不语。那冲上浮台的数十豪英亦大感意
外,面面相戏,极是恼恨沮丧。
  禺京森然笑道:“拓拔太子不是已经参加驸马选秀了吗?怎地还有如此风流雅兴,
想要和媸奴共度春宵?”群雄轰然,西王母花容微微一沉,极是不悦。
  拓拔野视若不见,淡然微笑道:“怎么,不成吗?”黑水、青木、赤火三大殿登时
嘘声大作,纷纷叫道:“哪有这等便宜事?要嘛做驸马,要嘛挑媸奴!”
  禺强哈哈大笑,将喧哗声压了下去,戏谑道:“想不到拓拔太子和我是同好哩!嘿
嘿,只要你能摘除媸奴面罩,有何不能?”
  禺京斜睨雨师妾,扬眉怪笑道:“媸奴,你若愿意陪他一夜,便自行解下面罩吧!

  众人一凛,登转寂静,纷纷凝望雨师妾。群雄皆知她对拓拔野颇为钟情,猜想此番
必定门动解除面罩,投怀送抱;一时无不妒恨沮丧,忐忑不安。
  岂料雨师妾木然而立,瞧也不瞧拓拔野,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群豪低呼,大感诧
异。禺京嘿然道:“既然如此,那就只能看拓拔太子的本事了。”
  拓拔野心中一沉,又是失望又是惊讶,蓦地忖道:“她定是受双头老妖胁迫,才违
心若此。”悲愤交织,微微一笑,传音道:“好姐姐,摘下面罩随我走吧!你放心,我
绝不让这些水妖再伤你—根寒毛。”雨师妾动也不动,依旧只轻轻地摇了摇头。
  拓拔野忍住失望,正欲继续劝慰,八殿嘘声又起,有人叫道:“拓拔小子,她不想
跟你走,你还罗里罗嗦地作甚?快快闪到一旁去,让我试试!”浮台上的群豪轰然附和
,纷纷抢身上前,朝雨师妾冲去。
  人影缤纷,气浪汹涌。
  拓拔野正没好气,见状更是恶从心头起,憋了半晌的怒火在这一刻一齐爆发,纵声
长笑道:“只怕你们没这个福分!”倏地急旋绕舞,长生真气滔滔鼓舞,剑光如电,绿
芒纵横劈裂。
  只听“哧哧”轻响,惊呼迭起,那数十道人影纷纷后退,其中大半惨叫着掉入瑶池
之中,水花四溅。
  笑声回荡,拓拔野飘然落地,衣袂卷舞,断剑呛然入鞘。回身冷冷地扫望台上余下
的十几人,森然微笑道:“再上一步,斩断双足。”他竟在瞬息间以定海珠弹压众人身
势,施展“万木朝春”闪电般刺伤群雄膝骨,将彼等一齐震飞。
  台上群豪面色惨白,呆呆地望着双膝上深达寸许的伤口,惊怒交集,突然一阵剧痛
酸软,大叫着跪坐在地。
  八殿大哗,无下骇然恚怒。蟠桃会以来,拓拔野一直温雅随和,不知为何刹那之间
竟判若两人。卓然傲立,碧气鼓舞,那双眼神凌厉儡人,杀气凛冽,令人望之心生惧意

  六侯爷倒抽一口凉气,喃喃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想不到这小子发起狠来,竟
也这般凶恶。”
  哥澜椎、成猴子等人却极是兴奋,齐呼过瘾。
  柳浪摇头叹道:“城主已经中了水妖圈套,成为众矢之的,你们还这般高兴?水妖
搬出龙女,便是旨在干扰城主,令他不能专心于驸马选秀。他越是为了龙女动怒,便越
中水妖下怀。”顿了顿,嘿然道:“城主为红颜一怒冲冠,方寸已然大乱,保不准还会
做出什么惊人之举。”眉头紧皱,极是担心。
  说话问,受伤群雄已被金族卫士扛出浮台,黑水、青木等殿群情如沸,纷纷朝着拓
拔野叫喝怒骂。拓拔野听若罔闻,心如钢铁,望着雨师妾咬牙传音道:“雨师姐姐,不
管你愿不愿意,就算与天下人为敌,今日我也一定要救你离开!”
  雨师妾肩头微微一颤,红发在风中急剧地飘拂,催情蛇曲伸不已。过了一会儿,终
于徐徐转过身来。妙目滢光闪烁,深深地凝视着拓拔野,凄然传音道:“小傻蛋,你…
…你这又是何苦?”
  相隔如许之久,重又听到她那佣懒娇媚的声音,拓拔野悲喜难抑,视线突然变得迷
蒙。强忍胸中奔涌的心潮,微笑道:“好姐姐,你终于肯和我说话了吗?摘下这面罩吧
!让我好好看看你。”缓步走上前去。
  雨师妾突然朝后退了一步,脚缭叮当,颈上锁链清脆震荡。眼巾闪过悲苦恐惧的神
色,摇头传音道:“忘了我吧!我已经不再是雨师妾啦!不过是……不过残花败柳、奴
婢之身……”声音轻颤,眼圈一红,泪珠倏地滚落。
  拓拔野心中大痛,喉咙中彷佛被什么堵住了,体内的热血却在喧嚣地涌动。摇头嘎
声道:“好姐姐,难道你现在还不明白我的心吗?我怎么能忘了你?不管你变作什么身
份,始终是我至为欢喜的眼泪袋子。从今日起,我要你永远留在我身边,再也不分离…
…”声音沉痛而嘶哑,每说一句,便往前跨近一大步。
  雨师妾被他那热辣辣的目光烧灼得微微颤抖,冰冷的身子急剧烧烫起来,双颊潮红
似火。听他步步紧逼地低声倾诉,芳心剧跳,全身酸软乏力,泪水不住地滚落着。
  心中凄楚、苦痛、甜蜜、幸福……宛如怒潮卷溺。当他靠近到咫尺之距,那熟悉的
男性气息排山倒海,令她瞬间淹没窒息。她突然崩溃了,心乱如麻,柔情汹涌,多么想
抛离一切,紧紧地抱住这宿命的男子啊!今生今世,永不分离。
  但当拓拔野的指尖轻轻地触到面具的边缘,她忽然一震,蓦地清醒,心底闪电似的
掠过一个念头:“绝不能让他看见自己!”倏然后退,翩翩立定,强忍住心中那如割的
绞痛,含着泪笑道:“听了你这些话,姐姐好生欢喜,什么苦痛都不枉了。小傻蛋,记
住我从前的模样,可别忘记啦……”突然素手一翻,握着一柄蛇形匕首朝自己心窝刺去

  拓拔野“啊”地大叫,心胆欲裂,待要扑救,已然不及。
  ※  ※  ※
  众人惊呼声中,几道白光、黑芒从白金、黑水两殿同时闪起,气浪进爆,眩光刺目
,只听见雨师妾颤声娇呼,那蛇形匕首突地冲天飞射,亮起耀眼的白光。众人心中一宽
,知道她必已无恙。
  拓拔野惊魂甫定,生伯她重又寻死,蓦地疾身掠进,双手急拍,将她周身经脉尽数
封住,左臂舒张,搂住她的纤腰,稳稳落地。心中惊疑不定,忖想:“她为何宁死也不
让我看见脸容?”伸手颤抖着取下了那藤木面罩。
  八殿轰然惊呼,拓拔野脑中嗡然炸响,热血冲顶,仿佛万千个焦雷一齐轰奏,险些
站立不住。
  雨师妾怔怔地凝望着拓拔野,目中神色痛苦欲绝,嘴角泛起凄楚的笑容,低声道:
“这样的雨师妾,你还喜欢吗?”倏地闭上眼睛,泪珠簌簌掉落。
  阳光灿烂,水光摇荡。那张原本娇媚如仙、雪白细腻的俏脸上布满了虫蛇咬噬的累
累疤痕,淡紫浅绿,凹凸不平。额上以朱砂等物剠写了两个大字“媸奴”,赤红如血,
触目惊心。
  昔日大荒最为美艳的第一妖女竟变得丑陋无已。
  拓拔野惊怒悲愤,颤抖着轻抚她的睑颊,心中如被万箭揽射,千刀齐剐。张开嘴,
想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响,视野迷蒙,一颗滚烫的热泪滴落在她的脸上,涸化开来。
突然明白为何她当日在方山上一再拒绝相认,而今日宁可自刎也不肯揭开面具了。
  八殿寂然,众人骇异地望着二人,目瞪口呆。那些原本想要撩揭佳人面具的豪雄突
然觉得一阵庆幸;一些胆小的女子只看了片刻,便觉得一阵害怕烦恶,转头不敢再看。

  禺京冷森森地怪笑道:“既叫‘媸奴’,当然就是个丑八怪啦!拓拔太子没有吓着
吧?”
  禺强笑道:“这贱人吃里扒外,屡教不改,烛真神失望透顶,特将她赏我为奴,命
我好好管教。嘿嘿,她不是自以为风骚美貌,勾搭外人吗?我就让她从此变作媸奴,连
猪狗也望而却步。”
  禺京叹道:“可惜她虽然丑怪无比,每日点名要她相陪的宾客还是不计其数哩!真
是奇哉怪也!”
  双头老祖一唱一和,桀桀怪笑,得意已极。龙族群雄大怒,纷纷破口大骂,黄土、
白金诸殿亦愤愤不平,轰然一片。
  拓拔野越听越加悲怒欲狂,体内真气翻江倒海,气血冲涌,突然抱紧雨师妾仰天长
啸。啸声高亢激烈,云进雾散,钟鼓齐鸣。众人一凛,暗自心惊。
  听那啸声悲苦郁怒,八殿众女深感恻然,恨不能抱他入怀,抚平其伤;想到一代妖
娆降身为奴,丑怪若此,对雨师妾亦大起同情之心。纤纤咬唇怔怔不语,心中又是难过
又是妒恨。
  檐铃激荡,铜钟铿然。
  拓拔野长啸半晌,胸中那悲郁之气依旧如浓雾集结不散,他一生之中,从未有如此
刻这般悲愤仇恨。怒火熊熊,真气鼓舞,玲珑浮台四固的波涛随着他的情绪起伏,跌宕
喷涌,忽高忽低。
  啸声突然转高,“铿!”断剑在竹鞘中呛然自吟,一道森寒杀气脱鞘怒射,骤然指
向黑水大殿。“叮当”脆响,殿檐的铃铛登时碎裂。
  众人色变,水族群雄纷纷凝神戒备。哥澜椎等人低骂声中,纷纷握住兵刀,只待拓
拔野一声令下,便立即扑往黑水大殿,与众水妖杀个鱼死网破。群雄怒目相向,剑拔弩
张,战斗态势一触即发。
  拓拔野蓦地止住啸声,冷冷地扫望水族群雄,嘴角挂着愤怒、鄙夷而森寒的微笑。
目光如冰锥刺骨,众人无不心生寒意。唯有烛龙病撅佩地斜身靠坐,竖长的眼睛似闭非
闭,偶尔闪过两点森蓝的幽光,仿佛此事与他殊无关系。
  八殿肃静,掉针可闻。
  突听姬远玄鼓掌微笑道:“盘古兵法有云:‘不战而屈人之兵’,三弟不费吹灰之
力,就赢得媸奴一夜之主,果然高妙。这‘海龙啸’更是惊天动地,令人叹服!驸马选
秀中,贤弟若还如此智勇,愚兄只能甘拜下风了。”
  拓拔野一凛,知他在暗示自己既已救得雨师妾,当以大局为重,全力参与驸马选秀
,不必再与水妖纠缠。眼见双头老祖、乌丝兰玛、句芒等人笑吟吟地望着自己,心道:
“这些奸贼故意激我发怒,妄图搅乱蟠桃会,破坏我四族联盟。我若沉不住气,岂不正
中他们圈套?”
  强忍怒气,低头俯望雨师妾,见她睫毛轻颤,泪珠末干,心中又是一阵裂痛。耳畔
响起她的凄然言语:“这样的雨师妾,你还喜欢吗?”热血轰然上涌,心中激荡,低声
道:“好姐姐,在我眼里,你永远是天底下最美的女人。我喜欢你胜过世间一切。”不
顾众目睽睽,低下头来,轻轻吻去她脸上的泪痕。
  众人轰然,雨师妾周身一震,红霞飞涌,双眼不敢睁开,泪水却汹涌而出,哽咽凄
然道:“你……你……”激动悲喜,说不出话来。
  拓拔野嘴唇温柔地扫过那凹凸不平的肌肤,热泪盈眶,心中刺痛难忍,多么想将她
的脸容与内心的创伤一同舔平啊!双臂紧紧地抱住她,恨不能将她箍入自己体内。
  她的呜咽、呻吟与气息仿佛春风海浪,温柔而汹涌地卷席着,在他的心底激起一阵
阵甜蜜而痛苦的战栗……
  这一刻,他如此清楚的发觉,自己竟是这么深爱着怀中的女子。一个鲜明的念头红
日似的从喧嚣的心海里跳跃而出,温暖而耀目地攀升着,照亮了原本黑暗纷乱的世界。

  良久,他才缓缓抬起头来,那炽烈的仇恨与悲怒已经奇迹般地烟消云散,柔情汹涌
,内心重新恢复清明。
  当下转头朝着姬远玄微微一笑,传音道:“姬兄弟,纤纤就交付给你了。”姬远玄
一怔,正欲发问,他已经转过身,放低雨师妾,朝着白金大殿躬身拜礼,朗声道:“白
帝、王母,拓拔野恳请退出驸马选秀。”雨师妾失声惊咦,蓦地睁开妙目。
  “当”地一声,纤纤手中玉箸摔碎在地,娇躯轻颤,俏脸惨白。八殿轰然,惊叫、
欢呼、惋叹之声喧喧沸腾。西王母淡蓝的眼中闪过凌厉之色,淡淡道:“拓拔太子最后
一轮退出,不知何故?”
  黑水大殿哗声一片,纷纷叫道:“那还用说?定是生怕惨败在烛公子手下,赶紧夹
着尾巴溜之大吉。”
  “说来就来,说走就定,你当驸马选秀是跳丰年舞吗?”
  “他奶奶的,我看这小子多半是故意捣乱,拿西陵公主耍着玩哩!”
  拓拔野充耳下闻,朗声道:“拓拔野已有妻室,实在不该参加驸马选秀。唐突冒犯
之处,万请白帝、王母海涵!”
  众人大哗,西王母冶冶道:“是吗?不知太子妃是谁?”
  拓拔野俯身将雨师妾抱起,昂然而立,扬眉微笑道:“就是她,龙女雨师妾。”
  雨师妾“啊”地一声,周身僵硬,美眸中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群雄无不骇然,瞠
目结舌地望着两人。
  水静风停,万籁无声。一时之间,整个瑶池宫彷佛都凝固了。
  一言既出,拓拔野如释重负,说不出的轻松畅快,微笑着凝视雨师妾,说道:“王
母明鉴,拓拔野对龙女铭心刻骨,早已心下立誓要娶她为妻,终身相守,不离不弃。这
些日子寻她不着,一时糊涂,才有了竞争驸马之举。现在她既已重新出现,我又岂能一
错再错,背弃誓言,另行他娶?既有妻室,更不敢继续蒙蔽公主,令公主委屈。多有冒
犯,恳请白帝、七母恕罪……”
  他话语沙哑温柔,竟似是说与雨师妾听的、龙女痴痴地凝望着他,眼波如春冰,一
点一点地融化开来,荡漾着,闪烁着,泪水一颗颗地划过脸颊。咽喉甜蜜地麻痒而疼痛
着,体内似乎有什么破碎了,断裂了,迸爆了……巨大的幸福交掺着悲苦,像狂肆的浪
潮卷扫五脏六腑,带给她一阵阵酥麻的战栗。
  泪水不断地迷蒙了眼睛,她不能心跳,不能呼吸,多么想在这一刹那甜蜜地死去。
这一刹那,她是全大荒最幸福的女人。这一刹那,她忘记了所有的屈辱与苦难,重新变
为那颠倒众生、自信美丽的龙女。
  八殿寂寂无语,群雄神色各异,惊讶、迷惑、敬佩、厌憎、赞赏、不屑……尽皆有
之。众女则听得心迷神醉,又是妒忌,又是羡慕,又是惋叹,隐隐中亦替雨师妾感到欢
喜。
  西王母脸色阴沉,淡淡道:“原来如此。拓拔太子既是心中立誓相娶,想来还未行
过大礼?”
  拓拔野微微一怔,唯有点头应是。西王母淡然又道:“既是如此,那便算不得有妻
室。拓拔太子可继续驸马选秀……”
  “不必了!”纤纤突然出言打断,木无表情地望着拓拔野,冷冷道:“拓拔太子既
心有所属,姑姑又何必强求?让他退出便是。”
  八殿哗然,六侯爷、柳浪等人更是惊愕莫名,想不到纤纤竟出此言。
  拓拔野又是惭愧又是感激,行礼道:“好妹子,多谢你了。”
  纤纤勃然色变,突然厉声冷笑道:“拓拔太子请自重!我是金族公主,与你非亲非
故,八竿子也打不到一处!若再嬉皮笑脸讨我便宜,休怪我翻脸无情!”
  众人均知她与拓拔野的亲密关系,见她突地疾言厉色,无不愕然。
  拓拔野面红耳赤,尴尬已极,一时不知如何应答。又听她冷冷传音道:“拓拔野,
今日之辱,纤纤永志不忘。终有一日,我要让你后悔愧疚,生不如死!”那双杏目怨毒
悲恨地深望了拓拔野刹那,蓦地起身拂袖,风也似的穿过殿堂,消失在通道之中。众使
女慌忙尾随而去。
  八殿如沸,水族、木族群雄幸灾乐祸,纷纷义正词严地叱骂拓拔野,慷慨激昂,莫
可言表。金族、龙族群雄颇为尴尬,只管举杯喝酒。
  拓拔野恍然不觉,呆呆地望着纤纤消失在甬道转弯处,想着她所说的话,心中突如
被万针刺扎,痛不可抑,深知以纤纤的偏激脾性,两人之间再无转圜余地了。刹那间,
脑海中掠过从前与她一起的诸多情景,快乐的、悲伤的、甜蜜的、酸楚的……穿梭如风
,交织如雾,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四年兄妹缘分,终于就此恩断情绝!
  虽然隐隐之中,他早已猜到会有此日,但这一刻一旦来临,心中沉痛之剧烈,竟远
远超过了自己的预估。雨师妾颤声叹息道:“傻瓜,我已经不是从前的雨师妾,不值得
你这么做啦!既知道你的心意,便已经足够了。”双眸闪闪,那疤痕累累的脸颜上漾开
温柔而甜蜜的笑容,凄楚动人,柔声道:“快去追回纤纤吧!她才是最配你的人呢!”

  拓拔野摇了摇头,忍住怅然悲伤,微笑道:“你是我的妻子,她是我的妹子,这是
我好不容易才想明白的事情,不会再糊涂了。”语声低柔,其意却是斩钉截铁,不容商
榷。雨师妾樱唇颤动,欲语还休,泪水滚滚淌落。
  忽听禺强鼓掌怪笑道:“果然是郎情妾意,天作之合,真真让人羡慕。但是拓拔太
子好像忘了一件事,你只不过是媸奴一夜之主,我才是她的主人哩!想要娶她为妻,也
得问问我这主人同不同意吧?”水族群雄轰然附和。
  拓拔野怒火又起,哈哈笑道:“根据大荒五族律法,凡有贵族愿娶女奴为妻,则该
女奴立即恢复自由之身,任何人不得干涉。难道双头老祖想要抗法吗?”
  禺京嘿然道:“大荒律法的确如此,我又岂敢违抗。嘿嘿,可惜媸奴原是雨师国主
,算是荒外之邦。根据雨师国律法,奴隶若想恢复自由,除非主人大发善心,又或者有
人为他赎身……”
  禺强涎着脸怪笑道:“可惜我这主人偏偏对媸奴情有独钟,不肯大发善心;无论别
人出多高价钱,也绝不转卖。”细眼长眯,肥颊乱颤,笑得狂肆已极。
  拓拔野心下大凛,怒火熊熊。龙族群雄纷纷怒骂不已。
  烈炎朗声道:“北海真神此言差矣。雨师国隶属水族,当然算是大荒邦国,岂能特
例?”
  姬远玄也道:“不错,何况龙女本是水族中人,又是朝阳谷主的亲生妹妹,自当按
大荒律法处置。”
  天吴突然淡然笑道:“龙女勾结外人,倒行逆施,罪大恶极,我早已将她逐出家门
,永不相认。烛真神亦已削其水族族民之籍,逐为荒外夷民。至于雨师国,长老会一个
月前已将他们割裂驱逐,任其自生自灭,算不上我水族臣藩。因此,无论从哪方面来说
,她早已不是大荒中人了,自然不能按大荒律法来处置。”
  众人哄然,拓拔野大怒,心道:“她是你亲妹子,你竟薄情如此!”
  雨师妾浑然不觉,痴痴地望着拓拔野,又是凄凉又是甜蜜,心想:“我变得丑陉若
此,他竟毫不在乎,甘愿舍弃金族驸马娶我为妻。只要能做他一夜的妻子,今生今世,
夫复何憾?”嘴角微笑,泪水却又簌簌滚落。
  却听禺强哈哈笑道:“这么说来,拓拔太子岂不是一点机会也没有了吗?”
  禺京怪笑道:“那也未必。我倒有一个提议,或许可让媸奴恢复自由,只怕他没这
个胆量哩!”
  拓拔野怒气上冲,哈哈笑道:“天下没有我拓拔野不敢做的事,且说来听听。
  禺京阴骘豹眼冷冷的瞪视拓拔野,森然道:“咱们当着天下英雄的面,公公正正地
生死决斗。倘若你能杀了我,媸奴自然归你;但若是我一不留神杀了阁下,嘿嘿,你就
来世再娶她为妻吧!”
  语如惊雷,众人轰然。
  拓拔野心中一沉,忖道:“此獠身为大荒十神,修为远胜于我,与他相斗,必死无
疑……”登生怯意,踌躇不决。眼角瞥见雨师妾面面目全非的脸颜,想起她所受的凌辱
,悲怒又起,心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雨师姐姐为了你失却一切,你为她冒点危险
又算得什么?这龟蛋老妖欺人太甚,不杀此獠,不足以雪恨!”热血上涌,长声笑道:
“妙极!拓拔野正想割了你们头颅做葫芦鼓,为我娘子敲奏婚乐!”
  八殿又是一阵大哗,女子惊呼声不绝于耳。雨师妾面色大变,颤声道:“傻瓜,你
疯了吗?你岂是他们的对手!我……你……你这不是自寻死路吗?”情急之下,媸颜煞
白,泪水滚滚,连话语也变得凌乱起来。想要起身阻拦,却苦于经脉被封,动弹不得。

  姬远玄,烈炎,六侯爷等人无不变色,纷纷劝阻,就连陆吾,少昊等金族诸雄也忍
不住传音相劝,奈何此时拓拔野心意已决,微笑不听。
  愚强、禺京目光闪动,狞笑道:“一言为定!”转身朝白金大殿行礼,嘿然道:“
此事乃是我与拓拔太子之间的私人恩怨,与蟠桃会无关,还请白帝、王母不必介怀。”

  白帝与西王母对望一眼,料知已无可挽回,当下无奈点头应承。西王母淡淡道:“
但瑶池宫是大荒各族和平欢聚的圣地,绝不能做为生死决斗之处。你们若执意相斗,请
另觅他处。”
  水族群雄见她未加反对,登时大喜,一齐呼喝鼓舞,声势喧嚣。烈碧光晟、句芒等
火、木群英则微笑观望。
  数月以来,龙族、土族、火族、金族之所以能挫败他们的谋划,联结同盟,全赖拓
拔野穿针引线。虽然他的武功法术尚不及如今炎帝,比之那真气突飞猛进的蚩尤似乎亦
有不如,但他的个人魅力却颇为出众,天生有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颇能团结诸雄,领
袖群伦。可以说,他是四族联盟的中心枢纽,亦是水妖同盟的眼中钉、肉中刺。若能将
他除去,则四族联盟必可上崩瓦解。
  是以蟠桃会伊始,水族便将矛头对准拓拔野,想方设法挑拨他与其他三族的关系,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拓拔野为了雨师妾退出驸马选秀,无形之中得罪了金族:此刻又
自寻死路,竟敢与大荒十神之一的双头老祖生死对决,怎不让水族同盟喜出望外?
  眼见水妖奸计得逞,六侯爷、柳浪等龙族群雄面色难看,忧心忡忡。当下暗自商议
部署,仓促定计,一旦拓拔野遇险,也好立即援手相救。
  八殿如沸的人群中,唯有姑射仙子神色黯然,落寞伫立,怔怔地眺望着拓拔野及他
怀中的雨师妾,芳心迷乱刺痛,空空荡荡,说不出的失落、担忧。
  号角长吹,锣鼓齐鸣。蓝天澄澈,白云急速离散飞舞,瑶池浩淼,千帆相竞。
  各族群雄乘坐着万千帆船,乘风破浪,欢呼啸歌,在碧翠色的天湖上团团围聚成巨
大的圆环形状。
  密集的鼓声中,两艘快船从南北两侧箭也似的冲出,风帆猎猎,八名壮汉运桨如飞
,朝着天湖中心急速驶去。
  雪浪滚滚,朝着船舷两翼急速翻涌。拓拔野傲立舱头,衣袂翻飞。狂风急剧地抽打
在脸上,清寒凛冽,体内的热血却越发滚沸起来。想到即将开始的生死决战,紧张、兴
奋掺杂着莫名的恐惧,一浪接着一浪在他心头翻腾,不知不觉中,掌心已经沁满了汗水

  号角破空,鼓声咚咚,群雄呐喊如雷鸣响彻,隐隐地可以听见哥澜椎、班照等人的
怒吼。
  远处碧浪分涌,白帆鼓舞,双头老祖所乘的快船迎面驶近,转瞬间相距不过两百丈
之遥,已经可以清晰地看见那两个不断转动的丑怪头颅。
  禺强、禺京狰狞一笑,凶睛寒光大盛,宛如四道厉电劈裂而至,拓拔野周身一震,
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怖意,心中突突狂跳,彷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扼住咽喉,几乎喘不
过气来。
  双头老祖狞笑着一齐翕动大嘴,不知在说些什么,目光凶厉,宛如碧绿的鬼火幽光
不断地跳跃。拓拔野呆呆地望着两对绿光凶瞳:心中那莫名的恐惧越来越强烈,周身寒
冷,如浸冰水。手指突然颤动起来,继而痉挛似的传向全身。
  头昏脑胀,神智恍惚。迷迷糊糊中,拓拔野突然闪过一个念头:“糟了!中了这妖
魔的摄心术!”心下大凛,奋起念力苦苦挣扎。但他的神念比起双头老祖终究相去太远
,一旦陷入,如同被巨蟒缠缚,再不得挣脱。
  风声呼呼,那锣鼓喧哗声越来越远,越来越淡,几乎听不见了。自己浊重的呼吸,
狂乱的心跳,闷雷似的在耳旁轰隆作响。隐隐之中,只觉得有一股暴戾而狂猛的杀气飓
风似的急速推进,朝着自己滚滚逼迫而来。
  当是时,一声苍凉诡异的号角陡然响起,带着奇魅的节奏,妖冶地跌宕飘匆。万兽
悲吼,百鸟惊啼。受其干扰,那四道凶瞳幽光蓦地一黯,拓拔野混沌的神智登时清醒,
大暍一声,凝神聚意,蓦地从那念力锁缚中脱离而出。
  锣鼓喧阗,呐喊如沸,视听登时清明。拓拔野冷汗涔涔,暗呼侥幸,多亏雨师妾及
时相劝,否则不及交战,便要惨死于老妖之手。
  大风鼓舞,浪涛滚滚,两船相距不过百丈之遥。
  拓拔野意守丹田,真气汹汹导引,将紧张畏怯的感觉从心底逐一驱散。思绪飞转,
决计吹奏“金石裂浪曲”,驾御珊瑚独角兽与老妖鏖战。
  “轰!”突听一声惊雷巨响,拓拔野震得肝胆欲裂,气血乱涌,珊瑚笛险些脱手飞
出。
  惊涛进舞,巨浪滔天,八名大汉惊叫落水,快船倏然爆裂。白沫雪浪如万千银龙咆
哮着铺天盖地劈砸而下!
  双头老妖抢在他之前,擂奏起海神天鼓;惊心动魄的生死决战终于在昆仑瑶池展开

  

--
※ 来源:·哈工大紫丁香 bbs.hit.edu.cn·[FROM: 218.8.89.44]
[百宝箱] [返回首页] [上级目录] [根目录] [返回顶部] [刷新] [返回]
Powered by KBS BBS 2.0 (http://dev.kcn.cn)
页面执行时间:210.072毫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