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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jcx (诸葛子龙), 信区: Fantasy
标  题: 《神洲狂澜》第八章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at Apr 17 11:37:06 2004), 站内信件


第八章 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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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小节
战云压城城欲催。 

不知何时起,风都静了下来,狂澜城上的紫色龙旗与狂澜城外的绿色彭字旗,都无力地垂
着,似乎已经筋疲力竭,又似乎是在为即将来临的大战积蓄力量。 

“彭帅,此城城高沟深,筑此城时得到洞越之助,正面强攻只怕难以奏效。”史泽大胆向
彭远程进言,此时彭远程正急怒之中,如果没有人提醒的话,极可能做出错误的决策。 


“我知道。”彭远程深深吸了口气,将心平静下来,眯眼打量着城片刻,然后又道: 

“凤九天弃有银矿的雷鸣城不顾,而要在这狂澜城下与我决战,其凭借不过是城防罢了。
如此看来,想要引他出来,几乎是不可能的,正同攻城,虽非上策,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 

史泽点了点头,明知正面攻城不是好办法,却仍不得不选用这种下策,战争之中的情况,
并不会因为个人意愿而变化。凤九天要保住和平军命脉,自然得让彭远程难过才最合他心
意,现在他这个目的似乎达到了。 

“无妨,即便是正面攻城,凭我这十万大军,一起吹口气也将这城吹倒了!”眼见自己部
下似乎被狂澜城那巍峨森严的气势所压制住,彭远程以一具玩笑振作士气。“况且正面攻
城也可以用计,宋溪!” 

先锋官宋溪昂首道:“在!” 

彭远程指着西门,道:“你听我鼓声为令,自西门猛攻,给你从大谷城新征来的一万人,
如果在日落之前攻入城中,你便是狂澜城城主!” 

宋溪先是一愣,令他用那一万拼凑起来的新兵去攻城,无异于驱羊吞虎,后来听到日落之
前入城便任他为狂澜城城主,心中的欢喜又取代了那错愕。 

看到他仍有些迟疑,彭远程笑道:“放心,我会在南城同时攻击,守军见你军多为士卒新
兵,必然将主力移至南城来抵抗我,你便可以乘虚而入了!” 

宋溪听得大喜,拱手道:“遵令,多谢彭帅!” 

等他纵马去后,彭远程微微一笑,对史泽道:“史泽,给你三万精兵,悄悄埋伏在西门,
若是宋溪攻入城中,你便为他接应,若是宋溪败退,只时西城守军以为已击溃我军,必会
来援南城,你再以这三万精锐攻城,今日夜晚,你我便可以在狂澜城中痛饮庆功了!” 


史泽领命而去,彭远程再回头看看自己周围的将士,道:“我军主力尽在此处,若是被宁
溪与史泽抢了头功去,诸位与我的脸面,便会丢在这狂澜城下。护旗官,将我帅旗高高升
起,要让敌我都知道,我彭远程身先士卒,站在战场最前面!” 

片刻之后,深沉的号角声便吹响起来,紧随着这号角之声,彭远程向下一挥手,四十面鼓
同时轰鸣,天与地都在这力士们倾力擂出的巨响中颤抖,阳刚之气,立刻溢满战场。 

听到南城传来的鼓声,宋溪便也下令击鼓攻城。他将一万士卒分为四部,每部两五千人,
自西城左右两边轮番攻城。这万余士卒虽然不是精锐,但在督战官的逼迫之下,倒也呐喊
着向前冲去。 

迎接他们的是一阵箭雨,似乎守卫西城者,也并非和平军中饱经阵战的主力,在士卒奔至
射程之外,发箭的梆子声尚未敲响,零零散散的箭枝便已经射了出来,在距士卒们数十步
之外,便无力地垂落下去。 

宋溪见了心中大喜,对方见己军多为士卒,迎击者也极可能是临时征募的百姓。既是如此
,那彭远程的示弱之计想来极有可能成功。 

但他帐下的士卒却不争气,冲入射程之后,见己军之中不时有人中箭伤亡,便调头逃走。
第一轮攻击,在连护城河都未接近之下,便草草收场。 

“带头逃走者,杀无赦!”这种败逃,也在宋溪意料之中,从未上过战场者,怎能指望他
们立刻成为勇士?只有让他们意识到,后退比死亡更可怕之时,他们才会不惧生死,而只
有让他们意识到,前进可以为自己带来无比荣耀与利益,他们才会更为凶猛。 

五百人的督战队在他令下,挥舞着鬼头刀扑向逃在最前的士卒们,一阵刀光闪过之后,两
百余具尸体便横在宋溪面前,这个数量要比被和平军用箭射死的还要多出十倍! 

正当退回的士卒惧形于色之时,宋溪又一招手,十个壮士大踏步向前,将五口箱子放在地
上,然后再打开了这箱子,顿时间,金银宝光让这些出身于贫苦之家的士卒们眼花缭乱,
贪婪之色立刻将那惊惧冲去大半。 

“前进者,赏,后退者,杀!”无需更多的言语,宋溪只是用简短的音符发出如是命令,
被他的雷霆手段震得几乎失去了判断能力的士卒们立刻调转了头。此刻他们已经无法再保
持阵形,但气势上却较之方才以整齐的阵形冲锋之时强了不知多少倍! 

“哼哼,役兵之道,便在于赏罚分明。”宋溪冷冷看着这群狼一般的士卒,便刻之前,他
们还不过是一群微不足道的羊,现在则是一群凶残的狼了。 

士卒们挥舞着简易的木盾,在箭雨中穿行。不时有士卒倒了下去,但身后的战友立刻会补
上来。汹涌的人流,如骇浪般扑向城下,直到护城河沟。 

狂澜城的护城河沟,乃墨蓉一手设计督造的,宽有十丈,绕着城南与北,两头都直通大海
,使得狂澜城几乎城了海中的一座岛城。深则约三丈,河内埋有暗桩旋刃,人欲泅渡几乎
是不可能,唯一的办法便是从桥上通过。在南北各三个城门口前,原本有着吊桥,战事一
起,和平军便用绞索将吊桥收入城中,而不仅仅是将之收起,令敌军无法轻易过河。 

因此,士卒们在背后弓箭手乱箭的掩护之下,纷纷将准备好的长木板架在护城河之上。四
千多士卒用弓箭压制住了城头和平军的箭矢,使之难以扼制护城河边填土造桥的工程。 


眼看桥将造好,狂澜城头突然降下一阵火雨,利用墨蓉发明的器械,和平军将烧融了的铁
汁自城上泼下,正泼在那木板桥头,数十个挤在桥上欲渡过护城河士卒也被铁汁溅着,立
刻灼肌销骨,被成一团黑糊,而在他们糊得象焦炭般的脸下,露出白森森的油脂。几个被
当头泼着的,当即毙命,还有几个在桥上翻滚,发出微弱的惨吟,但片刻之后,便随着被
铁汁销毁的桥一起沉入护城河之中,再也不见踪影。 

这般惨景,让被宋溪的杀戮与奖赏所鼓起的勇气,又全部被成了泡影。士卒们远远退开,
生怕被城上泼下的铁汁溅着。其实这铁汁泼出后极难控制,墨蓉费尽心机也只能让其在城
脚下十丈之内较为精确,离了这距离,不但泼不着别人,在泼起之时还有可能灼着自己。
 

但士卒们又畏惧宋溪毒辣的手段,不敢退回本阵,而是在距护城河有一段距离之处树起盾
墙,绝大多少士卒都开始弯弓射箭,与城上的两千余名和平军对射起来。从实力上来说,
城上两千余人是绝对劣势,但和平军凭借城防之固与器械之利,暂时与彭远程军在西城维
持住了对峙之局。宋溪虽然心有不甘,短时间内却也想不出什么好的解决办法。一昧驱使
士卒去送死,不便于事无补,还有可能激起兵变,这个道理宋溪自然明白。 

城西陷入僵持之中,在城南则是另一番景象。彭远程亲自督师之下,帐下将士都份外卖力
,而且此处攻城的主力,并非少经阵战的士卒,而是正规的轻步兵与少量铁甲步兵。他们
的战斗经验要丰富得多,先是由铁甲步兵组成坚固的盾阵,缓缓向前推进,城上射来的弓
箭几乎无法穿破这铁盾组成的屏障。紧随其后,攻城器械在轻步兵护持下,由士卒驱使牲
畜拖到了护城河边。 

“投石机、巨弩,攻击!”见已经进入了攻击范围,彭远程命令这两种可远远对城上造成
沉重伤害的器械首先发难。斗大的石头夹着沉重的风声飞向城上,而长达丈余的巨弩也射
出熊熊燃烧着的火弩。 

“起网!”城上守将为屠龙子云,他见事不妙,立刻命令道,自城头烽火台上,一层儿臂
粗细的铁链网铺撒开来,将城上薄弱处与士兵囤守住都护住,半空中落下的巨石砸下这些
铁链组成的“鱼网”之中,发出叮叮当当之声,要么碎裂,要么就缓缓从上面滚下,却无
法对这网下的士兵与城墙造成大的伤害,只是砸碎了一些器械。 

但火弩就要麻烦得多,不唯其射程要较之投石更远更有穿透力,而且这上面涂着的厚厚油
脂在点燃之后,足以引着一切可以引着的东西。虽然在设计城防之时,墨蓉就严令距城墙
附近不得有木制建筑,却也无法护住所有士兵。不时有和平军战士被自铁网间隙穿过来的
火弩刺透,火焰在他身体内都燃烧不绝。 

城下是无法见着城上升起的网的,因此屠龙子云令战士们各就各位,不许喧哗走动,彭远
程在城下以为城头的士兵被这阵攻击压制,已经躲进掩体之中,便下令架桥攻城。 

这几日围城之时,彭远程便在加紧准备攻城器械,相反狂澜城中,虽然也尽力制造,但大
多投石机与弩机都为李均带去世陈国,临时赶造的不仅粗糙,数量上也远不及彭远程准备
的多。在第一轮的攻击中,便大多被烧着或砸坏,就连城头准备融化铁汁的那几口大锅,
也被砸出了窟窿。 

屠龙子云心知紧随而来的,便是彭远程大军的直接攻击了,此刻欲阻止敌人渡过护城河,
首先便得清除对方的远程攻击器械,而要做到这点,又必需让敌军中掩护这些器械的铁甲
步兵与器械间拉开距离。 

因此,他一面严令士兵各居其位,不得大声喧哗随意走动,另一方面组织人整理被墨蓉固
定在城头的一些攻击设施,将被破坏的尽快修好,这其中,一种处于烽火台之上的长弩,
便被他寄与重望。 

果然在浮桥搭好之后,铁甲步兵便踏桥而进,护卫士卒奔到城下,将云梯靠向城头。 

屠龙子云见时机已到,挥手大喝道:“瞄准,放!” 

那由墨蓉特制的,需六个战士才能拉开的劲弩,集中起来瞄准了攻城的投石机与巨弩机。
傍随着急促的梆子声响,发出凄厉的破空之鸣,电一般刺透虚空,闪击在彭远程军中的攻
城器械之上。这长达丈余的劲弩,深深扎入那攻城器械之中,将其中精巧的机关完全破坏
,变成一堆废物。有些控制攻城器械的彭远程士兵,甚至被弩钉在地上,人一时之间还未
死去,在血泊中徒劳地挣扎呻吟。 

“该死,加紧攻!”彭远程发现失策,并没有令铁甲步兵回撤防守,如果这样,便将好莱
坞容易靠上城池的成果拱手送回,也没有命令攻城器械撤回,因为对于体形笨重巨大的攻
城器械而言,还未等到完全调转头,已经被敌人破坏了,更何况此时自己后续部队正跟进
之中,若是调转器械,反而阻住了后续部队的前进。与其如此,倒不如让这些攻城器械在
被完全消灭之前,全力攻击,能对敌人造成更大杀伤便算是捡了便宜。 

士卒们挥舞着武器开始攀爬城墙,正这是,墙上突然脱落了些砖块,露出一排碗口大的洞
穴,从洞穴中伸出了一枝铁叉,将云梯推倒,爬上一半的士兵从半空中摔了下来,与在下
面扶持的同伴撞在一起,紧接着,城上落石滚木一股脑儿泼将下来,守城兵甚至无需探出
头来以免为弓箭手射杀,只需躲在城垛之后向城下扔便可。数目庞大的彭远程军在城下挤
作一堆,那些滚木落石根本无需瞄准便可砸中敌人。 

几乎是眨眼间的功夫,狂澜城脚下便成了人间地狱。缺胳膊少腿的伤兵在脑浆迸裂或血肉
模糊的尸体堆中爬出,拖着长长血迹,向来处爬去,但大多都挣扎了一半,便永远失去了
生命。少数勉强支撑爬到护城河边,却根本无法渡河而过。他们又辗转爬向浮桥,然而,
自城上投掷下的滚木擂石,便已经追上了他们。有意思的是,这些石头中,相当一部分便
是彭远程方才命投石机投出的。 

彭远程眼见自己军队每时每刻都在受到损伤,而原本以为在远程打击中受重创的和平军,
此时露出的力量,却令他吃惊不小。如今看来,想一鼓作气拿下此城,只有寄希望于自己
的安排了。 

但和平军在南城的军力之强,也证明了他令史泽领三万精兵在西城待机确实有可乘之机,
此刻只需他再维持一段时间的攻势,令和平军更加确实他所在之处,便是主攻的方向,如
此,史泽的三万精锐突然出现在防守薄弱的西城,和平军西城守军已经在与宋溪的僵持中
受到重大消耗,无法抵挡这三万精锐之师的攻击,欲从南城调人来防,那时业已迟了。因
此,彭远程并未因为攻城小挫而气馁,而是命令后军加紧跟上。 

正这时,他架设的浮桥突然塌了下去,正踏桥而过的士兵纷纷坠入护城河中,在河面上挣
扎了几下,便发出尖锐的惨叫。筑城时事先设在水底的长刺、旋刃等机关机了作用,他们
越挣扎,死得越快。浮在水面上的人的肢体完好无损,但,水之下则早已血肉模糊烂成一
团了。 

彭远程被这突然的变化惊呆了,他却不知,墨蓉在筑城之时,早已在有可能被安置浮桥的
平坦之处设下机关,凤九天得到城防图之后也意识到这机关可以利用。如若铁汁便足以烧
毁浮桥则无需动用,否则便只有将这城防上的小秘密暴露出来了。这一来果然奏效,后军
为护城河所阻,无法前进一步,前军五六千人则拥在狂澜城下,无法后退。 

眼见留在城下的己军被城上守军轻松地杀戮,彭远程再看自己这边,能掩护城下己军的远
程攻击器械已经损伤殆尽,而弓箭手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射得过城上居高临下的和平军箭手
,那拥在城下的己军进不得进退不得退之下,陷入极为悲惨的任人宰割地步,彭远程心如
火焚。这数千军中,有相当一部分是他引以为精锐的铁甲步兵,那一身装备便是他苦心经
营而来,训练出来更是费尽心血,却只有眼睁睁看着他们灭亡。 

“降,我们降!”不知是何人大声喊着,这声音一开始被鬼哭狼嚎般的惨呼与叫骂声掩住
,但很会便有更多人加入到这个队伍中,城下的彭远程军纷纷抛下武器跪坐于地,人为刀
俎我为鱼肉之下,便是最不惧死者,也不想如此丧命。 

城上的攻击果然逐渐稀疏起来,彭远程冷冷望着这些欲降的自己部下,有幕僚凑上前来,
低声道:“如果让他们降过去,只怕会加入敌军之中,不如……” 

“住嘴!”彭远程回手给了他一个耳光,心中的愤怒也全发泄在他身上,吼道:“他们陷
入绝境之中,我既不能救之,已觉得对他们不住,如何能再杀伤他们?城下的将士们,要
降便降吧,我彭远程绝不阻拦!” 

他这声音极大,鼓足力发出来,让那些投降的士兵也听到了。颇有些他的嫡系只觉得热泪
盈眶,回声道:“请城主放心,为了活命,我等只有降了,但无论如何,我等也不会与城
主为敌!” 

刹那间,原本不利于彭远程士气的局面,反而被彭远程一个刻意的动作,变成激发彭远程
全军同仇敌忾的情形。屠龙子云在城上盯了半晌,忽然叹了声,他内心之中,宁愿将这数
千降兵全部斩杀,但如今若是斩杀这些无还手之力的敌人,不唯显得不够英雄,更重要的
是,会更激得彭远程部下效死力为这些人报仇。 

但若就此收留这些降卒,也显得不合适。城中守军不到两万,这降军便有数千人之众,若
是他们进城之后闹起事来,即便被弹压下去,也难免给城中造成不必要的损失,初战虽然
小胜,却让屠龙子云伤了脑筋。 



第02小节
“先生是说,要斩杀那个叫郑定国的?” 

在次日举行的军事会议上,李均听了魏展所说与程恬谈判的条件,虽然是他,也不由得大
吃一惊,郑定国表现出的勇力,实在是一员上将,程恬对他定是爱护有加,若是斩杀了他
,程恬如何还肯善罢甘休? 

“正是,这郑定国武勇罕有人敌,在程恬帐下为一员骁将,程恬每遇强敌,必以之为先锋
。”魏展微笑道,李均的吃惊证明自己的计策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这让他颇觉自得。“正
是因此,若是统领能于此不利之境,仍斩杀郑定国,程恬畏惧统领勇力,也知我军尚有决
死一战的能力,不敢迫我军太甚,此时我再去晓之以利害,即便他不想撤围,他麾下将士
也必然破胆,无心恋战了。” 

“统领万万不可!”副将潘朗却出言反对,他道:“那郑定国能三合杀了尚怀义,必是一
员勇将,即便是统领与蓝将军这等人物,要于千军万马之中斩杀于他,也属不易,况且若
能斩杀于他,为何不直接去取下程恬的人头,如此莲法军之围岂不自解?” 

“哈哈,潘将军之言差矣,程恬为数十万大军之帅,防卫岂能不周?相反郑定国自恃武勇
,遇阵必亲身向前,遭敌定身先士卒,虽然武勇,却不过是一勇之夫,要杀他实在是易如
反掌。”魏展反驳道。 

“蓝桥,你以为能在几合中取郑定国首绩?”李均没有表明自己的态度,相反是却问蓝桥
。蓝桥与郑定国交了一次手,虽然极短,但总比他们在此猜测要准确得多。 

“我要杀他,极为不易。”蓝桥难得地承认对手不在自己之下,他道:“若是步战,三十
回合内可以杀他,但他在马上我在地下,要想杀之,恐怕要战个半日才行。” 

“既是如此,那就由我亲自斩杀他!”李均精神一振,习惯性摸摸自己的飞索短剑,随着
和平军壮大,他亲自上阵一对一与敌决战的机会也越来越少,这让他颇觉得有些一身力气
无处使的感觉。但身为主帅,若是一昧与部将争勇,那这支军队便难以长久。此次他决心
亲自出战,一则是要在最短时间内斩杀郑定国以免为莲法军所围困,二则是自己帐下能胜
之者除了他本人外,便只有步将蓝桥,三则他也实在想寻个硬些的对手以试试自己这半年
来的进展。 

“不可,不可!”侍卫长曾亮出言发对,“统领身系全军,怎能与那一勇之夫争斗? 

还是请魏先生另想他计吧。” 

“这倒无防,只要我们安排得巧妙,杀那郑定国只需略施小计便可。”魏展胸有成竹,眉
宇间全然没有为难的样子,“只需依我计行事,一切便高枕无忧,请统领立即下令!” 


李均熟视了他良久,对于击倒郑定国,他还是有信心的,但对于魏展那尚未说明的计策,
他则心存一定的疑惑,倒不是他不信任魏展,而是因为人总是对自己不能明确掌握之物怀
有戒心。 

魏展微笑以对,眼中闪闪发光,李均重重点了下头,即便为了获取此人全心全意的忠诚而
冒一次险,那也是值得的。 

城外的程恬心中却觉得不踏实,将葛路放回城中之后,和平军却没有丝毫动静,难道李均
竟有如此通天本领,让全军处于绝境而镇定自若? 

他却不知,李均令将领将真实情况告知战士,丝毫也未隐瞒,战士们深为感动,再加上李
均平日里待士兵极厚,此时此刻败局尚未确定,士兵们相信李均定然会有办法脱困而出。
这种信任,是将士们追随一常胜之将之后所特有的,正如柳光部下在恒国抛弃他们之后仍
追随柳光来陈国一样。 

正与部将在营寨之中议事时,城中忽然鼓声大作,东西两处城门都大开,和平军如潮水般
冲了出来。听得哨兵的报告,程恬立即中止了会议,来到了寨门之外。 

“难道说李均狗急跳墙,准备拼个鱼死网破不成?”他暗自心想,遥遥看了过去,只见和
平军军容甚整,李均横戟立于阵前,大声向己方约战。 

“不要理会他,他若来攻,就乱箭射回!”看了片刻,程恬冷冷笑道,李均在阵前虽然大
声叫阵,却不敢冲锋,分明是为了提高士气而出来寻找机会。如果与之接战,恰恰合了他
的心意。 

退回营寨中不久,哨兵果然来报,李均见莲法军严阵以待却不肯出战,便悻悻退回了城中
。程恬哈哈一笑,道:“果然不出我所料,李均如今只怕也束手无策了。” 

“掌教不可大意。”汤乾缓缓道,虽然他对掌教之位有窥觑之心,但也深知此事关系成败
,不得不提醒程恬,“如今来看,李均极有可能孤注一掷,我军必需避敌之锐。” 

“上师所言极是。”程恬点头道,“上师以为,李均会冲着哪儿孤注一掷?” 

“我军弱点,在于掌教身上。”汤乾出语惊人,让帐中诸将都神色一变。唯有程恬似乎明
白他的意思,抚须微笑。 

“我军十万之众,各有统属,唯有掌教,身居上位,深得将士之心,上下心悦诚服,李均
若能偷袭掌教得手,必会重创我军士气,其作诸将互不服气之下,我军便只有溃散。故此
,请掌教严阵以待,莫让李均有可乘之机。” 

对于加强程恬防卫之事,诸将都没有异议,正商议间,忽然听到鼓声大作,城中又响起了
喊杀之声。紧接着哨兵跑了进来,禀报道:“掌教大人,李均在营前搦战!” 

“哈哈,李均可真沉不住气,莫要管他,传令全军戒备,仍是坚壁不出!”程恬与汤乾对
望了一眼,两人都明白,李均正是要寻找两军作战之机,好乘乱凭借武勇或掳或杀程恬。
 

和平军在城下鼓噪了半个时辰,见莲法军仍旧无动于衷,便又退回城中。有部将问是否要
追赶,程恬摇首道:“不可,李均希望与我军交战,我们若去追赶,必然会被他缠住,不
如让他自己闹去,累了他自然就不出来了。”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和平军每隔一个时辰便自城中杀出来挑战一次,每次出来都令莲法军
不得不全军戒备,但每次都是无人应战便退回城中。如此往复了半日,程恬渐渐明白了李
均之意。 

“他是想以此计骚扰我军,将我军全部拖疲了!”他道,“上师以为如何?” 

“他在城中,战与不战之权原在我手中,但如今,他抓住我军不愿出战这一弱点,反而控
制了先机。”汤乾也颇觉难缠,如果战的话,李均便会撤入城中以城池之险来拒守,如果
不战,总是给他这般骚扰,也不是个办法。万一他等莲法军泄殆之后突然冲入营中,那便
悔之晚矣。 

“郑定国上师令人来问,是否可以与和平军一战?”自北城处传来了郑定国的问讯,程恬
没有作声,只是看着汤乾,汤乾卖了会关子,终于道:“如今看来,李均是真的着急了,
若非如此,他也不至于用如此计策。可是,他却忘了一事,我军兵多,他军兵少,如此循
环骚扰,先疲了的只会是他自己。” 

“上师之意,是不理他?”甘平尖锐地问道:“那我军就坐待李均来突袭不成?” 

“自然不是,李均有此用心,我军便可将计就计,令一部作好准备,只等他军队一露疲态
,便突然冲去厮杀一阵,李均军必然大乱,等他回过神来,我军便已退了回来。 

如此,李均见其奸计被识破,只得另觅他法。” 

“请让我去冲杀和平军!”甘平闻言立刻请命,但汤乾摇头道:“不可,李均本意正是诱
我军与之交锋,若是甘将军前去交战,被他缠住不得脱身之际,他突然纵骑兵杀入我军后
阵,直逼掌教大营,那时我军当如何?不如让定国自北城袭击北城之敌,即便是被他缠住
,我们也可起兵去援。” 

其实他并没有将心中所想的全说出来,若是甘平战败溃退,势必会牵一发而动全身,那时
便会将程恬置身于险境,而郑定国则不同,一则他根本不相信郑定国会战败,二则即便郑
定国那边战况不利,这里还可以起兵去援。话虽未说出,但大家都心知肚明。 

“上师之言,正合我意!”程恬挥了一下手,道:“传令定国,要他伺机出战,小挫即收
,不可恋战。嗯,要他多加小心,我听说这李均武勇也相当不错。” 

听到程恬允许他出战,郑定国大喜,至于提醒他小心之语,他却不放在心上。那一日与李
均帐下大将蓝桥交手中,他略占上风,虽然知道对手不是好相与的,却也自信不会战败。
 

果然,和平军又出来骚扰了两次之后,明显地现出沮丧之色,连呐喊声都小了许多。 

郑定国见时机已到,翻身便上了自己那被称作啸月飞雪的名驹,手中六十斤重的钢枪一指
正有气无力地在叫骂着的和平军,道:“杀!” 

李均与蓝桥等一直在城西出现,这也让郑定国觉得在城北挑战的和平军中难有自己的对手
,杀声之后,他便挺枪而出。那啸月飞雪为宝马良驹,速度与耐力皆为万里挑一,原本是
程恬的座骑,程恬爱惜郑定国勇武,将之送给了郑定国。因此,郑定国这一挺枪突击,立
刻便将己军甩在了身后。 

莲法军将士早就迫不及待了,也纷纷呐喊着冲了出来。见到成千上万的军士狂呼猛冲之势
,见了郑定国在啸月飞雪之上那锐不可当的气势,站在城头观战的魏展不由深深吸了口气
。 

“好壮士!”即便明知是敌,他也禁不住发出如此感叹。正赞叹时,郑定国马快,已经冲
入和平军阵中,甚至没有给和平军以瞄准放箭的机会。 

和平军在一片惊呼中被他扯裂开来,郑定国吼声之中,钢枪左挑右刺,两员和平军将士便
翻身栽倒,甚至没有作出反应的机会。魏展惊怒之时,尚未来得及作声,郑定国长枪又是
挟着罡气接连刺出,此刻和平军将士虽然也或挡或避,却仍就是一触即翻。 

魏展眼见他锐不可当,几乎不敢再看下去,回首欲看左右,正这时,底下和平军中发出如
晴天霹雳般的呐喊,双方击鼓之声都不能遮住这呐喊,他慌忙转回头再看,只见郑定国在
马上摇了一下,自己上跌落下来,而一员偏将正将大戟自他身上拔出。 

“不愧是李统领!”魏展先是一愕,紧接着便是狂喜,那看似无敌的郑定国,竟在他转首
的一瞬间为李均所杀。那员偏将,正是李均假扮的。他们料程恬出于慎重不敢在西城迎战
,而郑定国自恃勇武即便是程恬无令下来,他见有机会也绝不会放过,故此令人假冒李均
与蓝桥,让莲法军以为他们目的在于程恬,却不知他实际上目的在于程恬帐下的第一勇将
! 

这突兀的变化,令正在冲锋的莲法军如遭雷殛,呆立当场,有些立不住脚步的甚至跌倒在
地。魏展在城头上将紫色龙族招了两招,城头顿时鼓声大作,城下的和平军也呐喊着冲出
,只不过片刻之间,攻防者便已转化。和平军士气大振,生龙活虎一般扑向敌人,而莲法
军则心胆俱裂,连郑定国那样的勇将,都不是一合之敌,自己若是再不逃走,岂不要留在
此处等死? 

可以说,郑定国一合便死,对于东城的莲法军来说完全是意想之外的灭顶之灾。即便是郑
定国本人,也绝未料到自己会在李均手中过不了一招。若是他认出是李均全神对敌,那么
至少可与李均战上数十回合,但他一直以为李均在西城,一面向李均攻击一面还在盘算着
下一个杀死的目标,如此大意,败死实为必然。李均也自己侥幸,郑定国临死之时奋力回
枪,挑破他左臂上的盔甲带着一层皮肉穿了过去。他却作出毫发无伤之势,手一挥,道:
“冲!” 

他左右的和平军将士哗一下散开,从城门中冲出早已跃跃欲试的三千骑兵,这三千骑如旋
风般鱼贯而出,直冲向那呆愣着的莲法军。 

莲法军如炸开窝的蜜蜂般散了开来,前军的崩溃,令尚不明就里的后军也紧随着逃了起来
。有人甚至尚未见到和平军的影子便随着人流奔走。但人的双足,如何能快过马的四蹄?
和平军骑兵组成数支锋矢,人人手中都用的是长斩刀,刀下如雪飞,人头似瓜落。 

李均则没有抢在阵前去与部下们争攻,他此刻下了马,一手挽住那啸月飞雪的缰绳,一手
轻抚马颈。那马似乎也被旧主人的突然倒下所震,不安地打着响鼻,李均轻柔地抚着,嘴
中轻声道:“别担心,别担心……” 

和平军的骑兵在莲法军中追亡逐北,被困多日的郁闷,全都发泄在这些已无还手之力的士
卒身上。李均深知此刻要让他们尽情杀戮,如此方能让己方士气激昂起来,而令敌军丧胆
。因此并不急于收兵回城。又过了会儿,在城头之上的魏展得报,说西城的莲法军已经派
了数万人迅速向东城迂回,显然也得知东城败迹前来接应,此时魏展方举手示意,城头之
上金锣之声响起,和平军骑兵又利用速度上的优势,摆脱了莲法溃军的纠缠,退回了城中
。 

等程恬与汤乾绕到东城之时,城外原野之上,尸横遍野,血流漂杵。被李均雷霆手段所击
垮的莲法军,有近万人阵亡,伤者不计其数。其余万余士卒,要么逃得不知去向,要么便
在跪在死尸堆中哀哀哭泣。而和平军阵亡者,不过三百余人,仅出冲出来的骑兵的十分之
一。这一方面是由于和平军骑兵机动上的优势,另一方面莲法军毫无斗志四散奔逃,才是
最重要的原因。 

程恬默默看着眼前的惨像,泪水夺眶而出,便是在与柳光的战斗之中,也未曾被敌人杀得
如此惨痛过,最让他心痛的,是郑定国阵亡的消息已经被证实,而且连尸体都被和平军与
自己人尸体一起带回了城中。 

“定国,是我害了你……”他禁不住仰天长啸,若非自己允他出战,他如何会战殁于和平
军中?他的悲叹令身侧的汤乾极为不自在,毕竟,令郑定国出战的计策,还是自己出的。
 

“掌教,此事是愚下驽钝所致,掌教要责怪便责怪愚下吧!”他勉强地道,自己判断错误
了李均的意图而有此败,如果被罚,那也是应当的。 

“上师,我为一军之帅,败绩之责,应由我负。”程恬擦了擦泪水,怒视着城门, “杀定
国者,必是李均本人,若非他,何人有此武勇?” 

“虽然我军小败,但主力尚存,只需齐心协力,欲破这怀恩城并不难。”汤乾献计道,“
请掌教节哀,如今东城围解,为防李均弃怀恩去攻宁望,掌教还是再分兵围住东城吧。”
 

“令甘平领兵五万,围住东城,不许再出战。”程恬此刻已经平静下来,他长长吁了声,
“李均掳走定国的尸体,必有诡计,定国于神宗立有大功,又身为上师,不可让李均凌辱
他的遗体,上师令人进城,向李均讨回尸体吧。” 

汤乾心中一动,程恬虽然说是让他派人讨回尸体,但这其实,也是欲与李均谈条件之意。
如今己方虽然围住了怀恩,却损了头号勇将,士气极为低落,若是李均拼死一战,胜负之
数,或未易量。再加上十万大军粮草艰难,看来这一战,要无果而终了。 

“莫非,就只能眼睁睁望着李均踏上归途吗?”他心中暗想。 



第03小节
凤先生以为,该拿这些降军如何?”屠龙子云实在觉得这数千降兵伤脑筋,因此将这个难
题推给了凤九天。 

“这有何难,这些降军,留之无益。”凤九天淡淡地道,一句话,便决定了这些降军可悲
的命运。 

即便是屠龙子云他为他话语中那冷冷的杀意所震,惊问道:“先生之意,是将他们全部屠
戮于城下吗?” 

“不是,先放他们进来,如果在城下杀他们,结果势得其反。”凤九天道,“扔绳子下去
,将他们一个个拉上城,然后绑起来。” 

屠龙子云颇觉摸不着头脑。既是要将这些降军斩尽杀绝,为何要如此麻烦?但见凤九天一
脸冷冰冰的神色,也不好多问,便依言行事去了。 

此刻南城之战虽然已经稍定,西城之外,那史泽领的三万精锐此时方才突了出来,踏着宋
溪士卒的尸骸,呐喊着向城攻了过去,彭远程将主要攻城器械都集中于南城,故此史泽也
只能领着士兵架桥过河,再以云梯攻城。正攻时,城上忽然射出一排排的机弩,墨蓉建的
连环机弩射程既远数量又阵,还未等他们接近到护城河,便已大片大片的倒下。 

发现对方留有一手,也就证明和平军料到在看似虚弱的士卒之后仍隐有精兵。史泽深知此
刻再冲锋不过是送死,他不得不令全军暂撤。比之于宋溪万余士卒折损近半,他不过损失
了数百人,实力并未受太大打击。因此宋溪当听到他鸣金收兵之时,愤愤地奔了过来,质
问道:“为何不攻了?” 

“敌人早有防备,我再去攻,不过是多增伤亡罢了。他之所以不用那些强力器械对付你,
必定是料到你领的士卒之后留有精兵,我倾力去攻正中其奸计。攻城不在一时,为何要将
这兵力消耗在无谓的义气之争上?” 

宋溪听了仍有些怒意,道:“如若你一来便同我攻城,此时城已经夺了下来,你这胆小鬼
,却缩在后头看我送死!”史泽冷笑道:“你这莽夫,只知道攻攻攻,如果我一上来便是
大军齐进,和平军还会中计吗?我早就说过,打仗要多动动脑子!” 

“你动脑子又如何了?不一样无功而返?”见史泽不给自己留面子,当着众军之面责骂自
己是莽夫,宋溪全然忘了是自己先骂史泽为胆小鬼的。他反唇相讥道:“明明是自己胆小
,还说什么动脑子,你若不胆小,有种便去攻城试试!” 

“去为了你这城主之位,攻打狂澜城吗?”史泽一语揭穿了他的真实用心,他如此急于攻
城,无非是为了彭远程许诺的城主之位罢了。想到这史泽心中便有些不平,自己追随彭远
程也算多年了,如今大事将成,为何宋溪这等莽汉尚有封赏,而自己的那份勋禄却遥遥无
期。 

“你!”论起斗嘴,宋溪自然不会是史泽的对手,二人怒目而视,宋溪眼见史泽身旁卫士
业已刀剑出鞘,只得作罢,道:“我要去请彭帅主持公道,你坐失战机,该当何罪?” 


“去便去,难道还怕了你不成?”史泽若无其事的道,过了一会儿,又缓缓道:“忘了告
诉你一声,我不与你同时攻城,正是彭帅示意。” 

这一句话令宋溪几乎呛着,哽了半天也没办法说出什么话来。史泽冷笑道:“我这次是见
你可怜,故此救了你一救,否则我不说这计策是彭帅定的,你这莽夫必然要在彭帅面前破
口大骂,那时你嘴中骂的虽然是我史泽,实际上骂的却是彭帅!” 

宋溪无言以对,虽然他深知史泽绝无救他之意,只不过不原将两人的争斗让彭远程知晓罢
了,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如果自己一怒之下去彭远程面前告状,极有可能反而受彭远程的
重罚。 

两人来见彭远程,彭远程并未责怪他们,即便是自己,在南城也吃了那城防设施的大亏,
折损兵马数千。仅一次攻击,便在狂澜城下损失了十分之一的兵力,这种消耗速度,让他
不得不重新审视起自己的攻城计划来。 

正此时,哨兵忽然来报:“禀城主,城上射下这枝箭来了!” 

彭远程收来一看,见箭上束着一片布帛,他打开布帛,上面公公整整写道:“远程兄台鉴
:五千精兵之礼已收到,奈何礼物太重,凤某不敢收下,必将择日归还。敬请戎安。” 


他将这布帛传给幕僚们,然后笑道:“诸位以为凤九天此是何意?” 

“是故弄玄虚吧。”一个幕僚见了之后迫不及待地发言,“那五千精兵,他始何肯轻易还
我?” 

“他用绳将这些精兵一一缒入城中,可见对这五千降军极为忌惮,如何安置这些随时可以
造反的人,定然让他头疼。”史泽却有不同看法,“若是我军守城,兵不过二万,却有五
千降军,也会觉得麻烦。故此,凤九天极有可能将这五千降军尽数处死,之后再送还我们
,以打击我军士气。” 

“史泽说的不错。”彭远程对于史泽的看法更为支持一些,当时情形之下,和平军根本不
敢轻易让这降军进城,否则他们突然攻击,将会牵制住和平军的守城力量,让彭远程的后
继部队有足够时间跟进。也不敢放这五千人回去,一则增加了敌人的战斗能力,二则他们
回去就必需要在护城河上搭浮桥,而这浮桥又极可能被用于进攻。既是如此,那么他们唯
一途径便是杀了这五千降军了。 

“若是要杀这降军,为何不在城下杀,却要将他们缒入城内,这岂非多此一举?”见史泽
的看法得到彭远程认同,宋溪忍不住插言,虽然他被史泽称为莽夫,却绝非不懂用脑之辈
。 

“在城下杀只会有一个结果,那便是激起我全军誓死之心。”史泽带着讥嘲之意道, “如
若在城下将降军杀死,我军上下便皆知战败只有死路一条,都会生同仇敌忾之心,凤九天
可绝不会有这不用脑子的想法。” 

彭远程伸手制住宋溪须发皆张的发怒,道:“无论如何,我军都得小心谨慎,不可大意了
。” 

这第一日攻城,便无果而终,但彭远程并未气馁。虽然战斗中受到小挫,但狂澜城的城防
基本上都给他弄明白了,如今看来,狂澜城西城防御设施仍很完整,应以小股部队于此牵
制和平军,若是和平军弃城而走,也无需阻拦,而南城城防设施已经被自己的攻城器械破
坏大半,以此为主攻方向,损失会少些。 

但要攻城,首先便得接近这城墙。护城河不平,便无法进城。既是自己搭的桥会被河平军
拆了,那就不会搭桥,直接将护城河填起就是,虽然说在填的过程中和平军不会坐视不理
,但只要自己多动脑筋,填这河沟应不会太费力。 

“今日大家都倦了,休息去吧。”彭远程拿定主意便道,“攻城不急在一时一日,过五日
后再攻城也不迟。” 

别人都散了出去,唯独史泽接到彭远程以目示意留了下来。等众人散去后,彭远程道:“
史泽,这五日之中你要辛苦一些了。” 

“请彭帅吩咐!”史泽心中大喜,彭远程抛开众人单独与自己商量,必然是个重要的任务
了。 

“你将军中工匠集中起来,各营之中曾做过木匠的军士也都调在一起,领五千军兵连夜赶
制攻城器械。” 

“这……”听到这个任务,史泽有些失望,这事原本无需他来管理,让一个小吏便可轻松
解决的。 

“我要的不是一般的攻城器械,而是和平军无法用弩破坏的器械。投石机与巨弩机过于精
巧,做起来太麻烦,我只要一种能挡住弓矢弩箭的移动房子,笨重一些无防。” 

史泽立刻明白了彭远程之意,脑子里念头急转,他道:“可以就地伐木建屋,屋下安上几
十个木轮,士兵在屋内推动前进。不过,这东西不可过浮桥啊。” 

“好主意!”听得史泽将原本落地生根的房屋变成了一座移动的保垒,彭远程拍案叫绝。
“无需过浮桥,有这木屋为屏障,我便可将护城河沟填平。” 

“哦,既是如此,我还有一计!”听到彭远程欲填平护城河沟,史泽又生一计,道: 

“这木屋不防做大做高些,屋内有梯可达顶端,顶端再开一门,等此屋打了城下,顶端之
门打开,埋伏在内的将士便可直接登城,无需再用云梯绳索!” 

“史泽,你果真是天赐于我的智囊啊!”听了他这个设计,彭远程禁不住笑了起来, “这
木屋上下,必需用水浇得透湿,以防城上火箭袭击。此事不可迟疑,我军中粮草甚紧,时
间长了恐夜长梦多,你现在就去办理!” 

“遵命!”史泽精神大振起来,若是此器械成功,自己当载入青史,设计了如此实用的一
种器械,后代子孙不知会如何评价自己。 

此时在陈国,围攻怀恩城的莲法军,几乎同样陷入了彭远程所面临的局面。 

郑定国的战死,东城的大溃,对于程恬本人与莲法军来说,都是重大打击,而对于汤乾来
说,除去在他那原本极为自信的心里埋下了一丝阴影,还让他必需面临一个难题,派谁去
怀恩城与李均谈判要回郑定国的尸体。 

正踌躇间,忽然卫兵来报,说是程恬有请,他不知发生了何事,便快步来到中军大帐。 


“来得正好,城里派人来了!”正背着手在帐中来回踱步的程恬见了他披头便说出这么一
句话。 

汤乾愕然道:“什么,怀恩城里来人了吗?” 

“正是,来者自称原为薛谦帐下客卿,为薛谦所逐不得不投靠李均,此次前来是替李均转
达其意的。”程恬末了又补充一句,道:“他还带来了定国的尸骸。” 

汤乾闷了半晌,才长长缓过气来,城里的敌人行事,实在是出人意料。只听程恬问道:“
请你来,是想与你商量一下,李均遣人送定国遗骸来,究竟是何种用意。” 

若是从李均的角度来看,将郑定国的首绩斩下腌好,挂在怀恩城头那对莲法军最有杀伤力
,但对手却将这最好的宣传武器送了回来,不知究竟打的是什么算盘。莫非他想以此换取
全身而退不成?这似乎不合李均的风格…… 

左思右想,汤乾也觉得琢磨不透,他道:“掌教之意,那个使者是见还是不见?” 

“自然要见,他依礼而来,我如何能无容人之量?” 

“那么一见他便知了,远胜于我们在此猜测。”汤乾言语中有些无奈,他不得不承认,自
己的智虑,却有不及之处。 

“也只好如此。”程恬下命令道:“请那人见来!” 

“请等一下,为何我们不做些安排,让来者知道说客不易,也压一压李均的气焰?” 

汤乾献计道,“请备一鼎,以火烹之,只言欲煮来使以祭定国在天之灵,如何?” 

虽然说程恬此刻心中郁闷,却也不禁为汤乾之计莞尔:“既是见他,便已表明我们的态度
,何必弄些这样的玄虚?这等小把戏,不但难不住人家,只怕会让我们自取其辱。” 

汤乾默然无语。片刻之后,魏展被带了进来,他见了程恬,深深一揖,道:“魏展见过掌
教大人。” 

“不必多礼,魏先生此来,除去送还郑定国外,还有他意吧?”程恬单刀直入,直指正题
。 

“掌教果然智者,既是如此,我也就直言了。”魏展再次拱手,道:“如今之势,莲法宗
与和平军各有顾忌,莲法宗大事未成,陷入与陈国官兵、柳光大军的苦战之中,一不小心
便会遭致彻底失败,多年积累下来的实力也必然会被从根基上扫除。而和平军则被莲法军
切断退路,余州又有内乱。贵我双方,都不愿在这怀恩城下僵持下去,既是如此,我军愿
将怀恩城、宝山城与原定城让出,换取宁望城。” 

“仅此而已吗?”汤乾尖锐地道:“现如今你们不过是笼中之鸟瓮中之鳖,生杀与夺,完
全掌握在我们手中,你们还敢来提条件?” 

魏展哈哈笑了起来:“这位不知是何人,能在掌教面前说话,想来也是莲法宗里有头有脸
的人物,却为何说出如此没见识的话来?” 

汤乾怒气填膺,按剑而起,道:“狗贼,你不过是薛谦部下一叛徒,竟敢对我如此无礼!
” 

魏展傲然站着,斜斜睨视着他,似乎有意在激怒这个文人模样的莲法宗上层人物。 

“在你等合围之下,李均统领斩杀你军中第一勇将郑定国,如苍鹰扑兔一举得手,你怎能
说我们生杀与夺在你手中?若是李统领举全城之力,倾力突进,与莲法宗拼个鱼死网破,
你这无谋无智之辈战死事小,而乱军之中程掌教难免玉石俱焚,如此坏了莲法宗千秋大计
,此责谁人能当得起?至于条件,李均统领以仁为本,故此令我提出这两利之条件,你却
在此咆哮叫嚷,说你无见识还是看在程掌教面上对你客气,否则的话……” 

“住嘴!” 

出声的并非汤乾,而是程恬本人。虽然由于依他之计而遭致小挫,但汤乾这些年来无论是
隐伏于乡野之时还是举大事之后,都为莲法宗出过不少奇谋,虽然他野心大了些,但程恬
也不能容忍被魏展如此羞辱。因此他暴喝阻住了魏展说出更难听的话语。 

“难道说李均令你来,只是要你当面辱我吗?或是要你来我这逞口舌之利?”他见魏展住
了嘴,语气也缓和下来,但言辞却依旧锋利。 

“事关重大,若不以犀利言辞惊动掌教,掌教左右如何肯给我说话的机会?”魏展淡淡一
笑,全然没有被程恬暴喝中迸发出的气势压倒。 

“汤上师,请坐下来,不要与他计较。”程恬将汤乾劝坐了下来,然后又道:“魏先生,
你所说两利,我只见有利于李均,却不见有利于神宗,倒要请先生解释解释。” 

他因为恼魏展无礼,因此也就没有命人给魏展安排座位,魏展也不以为意,向前踱了两步
,微笑道:“自然有利,掌教一可以坐而得这三座易守难攻之城,二则可解莲法宗与和平
军之怨,三则可让掌教回过头来继续对付柳光。毕竟,于莲法宗而言,最大的对手并非和
平军,而是已独占陈国南路、将掌教迫至此处来的柳光。” 

提到了柳光,程恬与汤乾神色都显得有些不自在,他们原本牢牢制住了陈国南路,但柳光
来了之后,无论斗智斗勇,他们总是逊上一分半分,若非柳光出于某种考虑,只是逐走他
而非消灭他们,此刻只怕他们都已成亡魂了。 

沉默了半晌,程恬微微吁了声,如今看来,想要击溃李均以绝后患是难以做到了,对方在
绝境之中尚能施计斩杀郑定国,目的正是向自己显示实力,让自己明白无论是速攻还是久
拖,胜负都很难预料,现在,只能在谈判中多讨价还价,以安抚自己部下之心了。 

“要我解围,并不困难。”他道:“第一,除去怀恩、宝山、原定三城之外,宁望城只是
暂借李均通过,在李均回余州后,宁望也得归还于我。第二,李均离开怀恩,城中的粮草
物资必需留下。第三,李均与我折箭为誓,他从此不再进攻我神宗天兵。”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此三条,一条也不可少,如若李均不能答应,我拼着全军之力,
也要为神宗绝此大患!” 

魏展眉头微皱,这些条件正是李均能做的最大让步,程恬想来早考虑周全了,才有这三条
条件出来。思前想后了片刻,他唇间又浮起了笑意:“可以,我们通通答应,不过,我们
也有三个条件。” 

“请讲。” 

“第一是和平军撤军之时,莲法军不得追袭,若在和平军二十里之内有莲法军,便以掌教
食言而论。第二是和平军所需粮草物资可以带城,和平军带来的器械,也一并带走,否则
我军便要饿死在半路上。第三,请掌教与李统领折箭为誓,莲法宗永不入余州发展!” 


“你倒是不肯吃亏啊。”程恬心中一松,这些条件原本就算不得什么,此时莲法宗而临强
敌,也根本无暇东顾余州,至于陈国大事成后,那时要找个借口还不容易得很? 

于是,双方在都付出伤亡之后,暂且达成了一个谁也无法保证的协议,和平军,终于要踏
上归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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