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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jcx (诸葛子龙), 信区: Fantasy
标  题: 《神洲狂澜》第十章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at Apr 17 11:52:06 2004), 站内信件

第十章 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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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小节
凤九天神色虽然镇定,但不时瞥向远方的眼神,证明他仍在担忧着什么。 

远处的喊杀声渐息渐止,在玄机车正面强攻之下,再加上和平军主力相互配合协同攻击,
本已经被惊天爆炸毁去了无数精锐的陈国官兵,不得不开始后退。 

“传令下去,不得追赶,只要逼得柳光退后,我们便是胜利了。”柳光吩咐道。他身旁的
雷魂袖着手,冷冷站在一旁,凤九天瞄了他一眼,又加上一句道:“迅速让纪苏小姐退回
中军。” 

军令传下不久,先是鸣金之声,再过了片刻,混身浴血的纪苏奔了过来,雷魂见她双目中
杀意盎然,似乎仍未厮杀够,嘴角边微微抽动了一下,但终究什么也未说出来。 

“刷!” 

凤九天只觉眼前一花,纪苏的马刀已经贴上了他咽喉,而她那比刀锋更犀利的目光盯在凤
九天双目之上。 

“你是不是要将我也一起炸死?”纪苏几乎一字一句的质问道。 

“我已经同你说过,那些地方埋有炸药,只需你不接近那些地方便不会有事。”凤九天脸
色有些发白,勉强笑道。 

“那么,你是不是本意要将我置于敌军哀兵之中?” 

凤九天沉默了会儿,然后缓缓道:“确实如此,我本意是让你战死在柳光哀兵之中。” 


纪苏缓缓收顺了那马刀,凤九天在她手下根本没有任何躲闪的机会,若是要杀,一百个也
早已杀死了。她摘下了自己的头盔,因为失血,她的脸色极为苍白,她微微闭上明眸,似
乎有一些晕眩,紧接着便奋力瞪着凤九天:“你真的能如此不择手段?” 

凤九天垂下头,没有与她对视,道:“那一日我们在会昌城外遇见了柳光,他说的话你还
记得么?” 

“每一个人都并非天生好杀者,每一个人都有他不得不去做一件事的理由,每一个人夜深
后都会有扪心自问之时?”纪苏几乎一字不差地将那日柳光的话语重复了一遍,接着便大
吼道:“就为这个,你便要我与我五百族人尽皆死在此处?” 

“我确实应让你和你的五百族人都战死于此的。”凤九天在心中暗道,但他脸上浮现的却
是一丝苦笑,事到临头的那一刹那,自己终究改变了心意,派出原本作为对付柳光的最后
杀招的玄机车前去接应。但此时解释这些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我不懂,我真的不懂。”纪苏脸色越来越白,全身的力气也似乎都使尽了,她喃喃道:
“为了目的,甚至不惜将自己人也派去送死,你们如此行事,与柳光之流还有什么差别?
” 

凤九天长长叹了声:“错了,此事与他人无关,全是我一人策划的。我之所以选此时行事
,便是要乘李统领不在之时便于施行,没料到他虽然远隔千里,仍旧查觉到了我的布置。
若非雷先生及时赶到,我便不会改变心意。” 

“为何你脸上毫无羞愧?”纪苏盯着这老人,她的声音虽然低,但语句却尖刻,“你让自
己人去牺牲,将自己人作为你的棋子,你难道就不羞愧么?” 

“你累了,先去休息吧。”凤九天避而不答。 

“我可以去休息,但那些同我一起作了诱饵的和平军将士,那些我的族人,他们大多都永
远去休息了。现在,我要你告诉我,你心中有没有羞愧?” 

“够了。”雷魂终于冷冷地插了进来,他脸色似乎比失血过多的纪苏更为苍白,他低低一
喝:“此时谈这些有何意义?” 

纪苏恨恨瞪了二人一眼,道:“等李均来了,我就要回穹庐草原去,我再也不愿与你们这
些常人在一起了!”一言即毕,她头也不回地驱马奔回会昌城。 

“虽然为成大事,不择手段是不可避免之事。”雷魂看着她的背影,低低地道,“但也要
有个限度,若是让众将都觉得身为主上者是可以牺牲一切来夺取目的者,恐怕会心寒离散
。” 

凤九天看向他,雷魂缓步也离开。他离开半晌,凤九天唇边才掠过似讥似嘲的笑容:“我
知道,所以这些不择手段之事,都由我来完成。” 

退了十里的陈国官兵,见和平军并未追赶,便又聚拢了过来。柳光下令就地扎营,手下清
点将士,颇为惊恐地来报:“全军有三万人不所下落,估计凶多吉少。军中将领也有二十
一个寻找不到,恐怕都毁于那戎人婆娘之手。” 

“韩冲伤势如何了?”柳光心腹之将韩冲替他领军突击,结果冲入爆炸圈中,虽然未被炸
着,但也被乱石击伤,幸好为军士所救,因此柳光问道。 

“韩将军只怕要歇息十日才能骑马。” 

“我知道了,那戎人婆娘并没有斩杀我如此多将领,主要还是爆炸。”谈及爆炸,柳光心
中便是一阵痛苦,他倚为前锋的精锐在连串的爆炸中化为齑粉,三万不知下落者绝大多数
都是死于此,至于后来那铁车的冲锋,自己见势不妙便立即收兵,因此倒没有造成太大损
失。那铁车看似厉害,却有着数量限制,而且必需辅以步骑兵配合方能发挥更大作用。若
是在决战中突然出现,倒不失为一支奇兵,但此次暴露之后,自己必然会寻到应付之法。
李均的底牌,看来已经全部揭穿了。 

“主公,我有计可应付那铁车。”庞震见他若有所思,以为他正在为那铁车犯愁,便献计
道:“那铁车我仔细见了,全靠车下铁轮移动,只需在战场之中挖些深两尺宽三尺的壕沟
,铁车一移动便会陷入壕沟之中不能出来,此时那车中贼兵就如翻过的乌龟动弹不得,只
有任我宰割了。” 

“此计大好,只是我料贼军不会再轻易动用这铁车了。”刘铮颇为忧虑地道,“用与不用
,主动在于敌军,况且此次做战,战场的决定权并非全部在我军之手,特别是野战之中,
我军不可能次次能准备好壕沟。” 

“这又何妨,我看那铁车移动速度不过与人奔跑相当,只需抵挡住它一时半会,我军便可
在它必经之路上挖出壕沟来。” 

“其实此车倒不难对付。”柳光摆了摆手,道:“让我疑惑的是凤九天。他明明有意让那
戎人女子死于我军之手,却为何要将这决战兵器暴露出来救走那戎人女子。这其中,必有
又有奸计。” 

庞震与刘铮相顾失色,庞震道:“凤九天有意让那戎人女子死于我军之中?” 

“正是,旁人或者看不出来,我却看得一清二楚。”柳光淡淡一笑,“虽然贼军中大将都
为李均带去苏国,但我料凤九天还未到要将戎人女子放上战场冒险之时。对于贼军而言,
那戎人女子实为维系他们与戎人关系的关键,将她派上战场,也即意味着贼军有把握即便
她战死仍旧能让戎人与之合作,甚至比起如今的合作更为亲密。” 

庞震点了点头,叹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若是那戎人女子死于我军之手,戎人岂有
不大举来犯之理,那时我军便不得不面对如狼似虎的戎人骑兵,况且自穹庐草原突入我陈
国腹地,只需破宝山城便可入恶风岭,进而断我军退路。” 

“如此看来,贼军确实兵力不足。”刘铮也接口道,“否则他们大可以另派一军自穹庐草
原向戎人借道,夺取宝山城。” 

“我早顾及于此,派重兵驻守宝山,便是为防万一。”柳光道,“对于贼军而言,战线过
长为其致命弱点,故此我令霍匡去攻苏国南部,迫李均既不能自那里攻入我内腹,同时又
要分兵于枫林渡阻挡我军。那凤九天算计戎人女子,原本是一妙计,若是全民皆兵的戎人
真的全力与我为敌,那我也不得不拉长战线。” 

“难怪主公多次下令要活捉那戎人女子。”刘铮笑道,“我还只道主公真的想尝尝这蛮妇
滋味,原来主公有此深谋。” 

“天下女子,多如繁星,若是我想要,什么样的我会要不到?”柳光哼了声,站起身来行
到帐幕口,紧紧皱着双眉向帐外望去,帐外彤云密布,看来这几日便有风雪,若不能及早
攻破会昌城,那全军只有宿于野外了。 

“今夜进军会昌城。”他忽然道,眼睛眯成一丝缝隙,“我军受得小挫,贼兵必然以为我
会想到破解那铁车之计后再设计作战,我军乘夜攻城,贼军便是防备也不会那么严密。”
 

“这……主公何不等等细作来报再作决断?” 

“等细作来报那便要坐失战机了,传令三军,立即埋锅造饭,大家饱餐之后便小憩片刻,
今晚乘夜行动。” 

全军刚吃好饭,前去探听消息的细作果然回报,和平军在逼退陈国官兵之后,便退入会昌
城中。细作还带来了一个让柳光眼前一亮的消息。 

“一个叫雷魂的法师突然出现,据说传来了李均的口讯,那口讯是什么小人未探听到。另
外纪苏回军之后,曾以刀逼凤九天。” 

“哦?”柳光闻言挑了挑眉,原本微眯的眼在一瞬间瞪了起来,但又旋即眯了回去。他挥
手令细作下去。 

“原来如此!”庞震一击手,刘铮也恍然大悟,道:“难怪那凤九天会中途住手。” 

“看来那李均小儿,倒是对这戎人女子动了真情。”庞震抚颔片刻之后慢慢道:“刘兄意
下如何?” 

“与庞兄一般啊。”刘铮嘿然道,转首向柳光:“大帅,今夜无论如何不可再让那戎人女
子溜走,没料到这小小戎人女子,也这般奇货可居,哈哈哈哈……” 

“唔,此事定要做得小心,那蛮女凶恶,要生擒她并不容易。”柳光眯着的眼缝中瞳也急
缩,片刻后道:“我亲自出马,定要将这戎女擒下,擒得了他,不怕李均不由情生乱,也
不怕那戎人蛮酋忽雷不听命于我。” 

这一夜,来自穹庐草原之上的朔风呼啸不止,疲倦了一日的会昌城内,灯火稀落。虽然陈
国大军在城外数十里处屯扎,但对于百姓而言,战争似乎自凤九天用炸药炸毁陈国精锐那
一刻起片结束了。和平军上下尚且累得筋疲力尽,何况被击败了的陈国官兵。 

会昌城上的哨兵却丝毫不敢怠慢,李均善于偷袭惯了的,自然也会小心提防别人的偷袭。
因此和平军岗哨倒还尽职尽守,在城头之上小心提防。但天气阴暗,原本应悬于碧空之中
的圆月,早已不知躲向何处,天空中暗云低压,直逼会昌城头。 

“估计今夜要下雪啊。”一个哨兵搓着手道。 

“唔,看来是要下雪了,今年下雪天来得倒不晚,往年都要等年关才有雪,今年提前了十
余日。”军官也看了看天,回答道。与神洲其余部队不同,和平军中站岗值勤,不仅仅是
普通战士之责,便是军官也要定期轮流,也正是因此,和平军将士无论多恶劣的天气,始
终能保持较强的警惕。 

“该死的柳光老儿,偏偏挑这快过年之时来攻。”那士兵颇为恼怒地咒骂道,朔风刮得两
耳象掉下了一样,他用两只手捂住耳朵,但手在夜风中又如刀割般疼痛。 

“什么声音?”军官忽然猫下腰,伸手扯住那士兵,俯着城垛向外望去,城外黑黝黝的,
什么也看不见。两人侧耳听了会儿,听到风吹折枯枝的叭叭之声,除此之外,便只有夜鸟
号寒的悲啼。 

“小心些,我觉得不对劲。”过了片刻,军官举起一枝火把,将之扔下城墙,城墙之下亮
起一团昏暗的光,光照的范围内,什么也没有。 

“那边是怎么回事?”远处另一哨位上有人问道。 

“没事,扔个火把下去看看下面是否有人。”军官回应了一声,从那城垛处站了起来,正
这时,劲弩破空之声如烈风袭来,一枝自弩机上发射出的长弩箭透胸而过,将军官带得向
后连退了十余步,才仰面朝天倒在地上。 

“示……示警!”军官挣扎着道,他只觉胸口处也不疼痛,只是全身越来越冷,越来越冷
,渐渐便纹丝不能动,但他口唇翕合了几下,目光斜斜向吓呆了的士兵处望去。 

“当当当当当当!”报警的铜锣之声与战鼓声几乎同时敲响,借着夜色与风声掩护,摸索
到了会昌城下的陈国官兵杀声震天,一枝枝火箭与燃烧着的火弩被射上城头,城头凡是木
制的,几乎都被火点燃开来,整个城头成了一片火海。 

“为何城为的巡哨不曾示警?”被陈国官兵乱箭压制住的城头哨兵愤怒地喊,但旋即他们
明白,派出去巡游的哨兵只怕早已冰冷地倒在地上了。整个城西都是一会呐喊之声,但陈
国官兵却隐身于黑暗之中,相反,城头的火光为他们指明了城上的目标,只要有和平军将
士自城垛后露出头来,迎接的便是密如骤雨的箭矢。 

紧跟着便是抛石车掷来的炮石。斗大的石头在城上翻滚,将和平军城头脆弱些的防御工事
尽皆催毁,这会昌城因为地处余州与陈国本土交界之处,原本也有不少防御措施,这两年
更是加高加厚了城垣,但在陈国官兵压倒性的远程攻击之下,和平军将士躲藏已是不及,
更何况去将那些防御措施启动?而闻讯一队队赶来支援的和平军,也尚在路上便遇着从天
而降的箭石,一时半会无法冲上城头。 

“我还是大意了!”刚刚披衣而起的凤九天一面跺着脚,一面愤怒地吼着。自己整个算盘
似乎都押在了如何让纪苏折于两军阵前了,却没有料到小挫之后的陈国官兵未失元气,柳
光不等自己从胜利的喜悦中清醒过来,便发动了雷霆般的反击。 

“如今那玄机车在守城战中派不上用场,这会昌城难以守住,千万不可让玄机车落入柳光
手中。”凤九天虽然愤怒,却未失去理智,他下令道:“传令给张勇将军,令他护着玄机
车自东门退走,令袁有行先生也随之离去,若是二人不肯离城,便将他们绑走!” 

“还有,请雷魂先生与纪苏小姐速速随与玄机车一起退走,就说玄机车事关重大,需他二
人保护才成!”凤九天穿好鞋,大步出了屋门,即便是此时,他也想到纪苏等人无论如何
是不会率先离去的,因此要有个让他们不生疑心的借口方能让他们走。 

才出院门,迎面纪苏全身盔甲,战马在他面前盘旋了两圈,不安地打着鼻息。“西门已经
危机了,你先自东门走,我来守城!” 

凤九天仰望纪苏,头盔之下看不到她脸上表情,只见到一双清澈如湖的大眼,虽然充盈着
杀气与愤怒,却有着一种让人不得不折服的气质。凤九天深深吸了口气,白天离去之时,
纪苏那满腔怒气此时并没有散去,而且只怕永远不会散去,但在这危机之时,她却仍然出
现在自己面前,仍然在想将自己转到安全的所在去。 

心中的感动让他脑子一瞬间变得灵活起来,他大喝道:“来人,去西门,在那里堆满柴草
,给我火烧西门,全军自东门退出,不得恋战。如今能保存力量便是上策!” 

“禀主公,城上已经不见守军,城门处火势凶猛,我军无法进城!” 

仅半个时辰之后,这消息便传到柳光耳中,柳光眯着眼看那火光片刻,微微笑道:“你们
快灭火入城,骑兵,随我绕至南门,我们再去见一见那凤九天吧!” 



第02小节
凤九天深知,那城门的大火,只能阻敌军一时,他必需在这极短时间内,将全军撤出会昌
城,避敌锋锐以等再战。 

在数万大军自东城三座城门中乱纷纷而出之际,被惊醒的百姓们也开始哭喊,要和平军不
能舍弃他们。但混乱之中,和平军根本无暇安置百姓,士气已经随着西城的绝对劣势而崩
溃,能维持一定纪律逃走已是不易,遑论其他。 

大军出了东门未久,凤九天忽然下令道:“折向北,不要再向东行!” 

他这命令让和平军避开了柳光预先派出的伏击之兵,当柳光赶到时发现和平军已经折向北
而行,不由得叹息了声:“处变而不乱,凤九天用兵也算是一时之选了。我们暂且回城,
安置好百姓之后再作道理。” 

“主公为何不轻军急入,乘贼军外实内虚之际突入余州内地,直指狂澜城?”庞震问道,
若是此时能乘和平军败退无暇回守之际,挟新胜之余勇,将平邑城再夺取过来,进而指向
大谷、雷鸣城,此时这几座城池防备空虚,定能一举攻克下来。但柳光却下令收兵,这让
他不解。如此机会,怎能放弃? 

“你们不是曾言,余州寓军于民,人心归贼么?”柳光笑道:“于今之计,夺取平邑大谷
这般城池无足轻重,关键在于给贼军惨痛打击,如此方能震慑全州,让百姓不得不投向我
们。” 

“可是,李均只怕快要到了……”刘铮略一迟疑,也道,“那时再战便困难了。” 

“李均已经到了。”柳光将目光投向东方天际,那里正漆黑一团。 

“什么?”庞震与刘铮齐声一呼,显然对于李均,他们都心存顾忌。 

柳光看了看二人,眯起双眼淡淡一笑:“他回来又有何妨?我不欲在城池坚固的狂澜城与
之决战,将战场放在此处,岂非更有利于我军兵力上优势展开来?” 

庞震与刘铮对望一眼,虽然柳光所言非虚,但李均帐下一个凤九天便给他们造成不小麻烦
,若是那李均前来,谁知道又会演出如何的战局? 

“你们能见到的,仅仅是余州罢了。”柳光没有再看二人,在心中暗自叹息,“若是霍匡
在此,定然能明白我之用意。” 

终于退回平邑城的凤九天长出了口气,让他稍稍安心的是,柳光放弃了乘胜连击的机会,
而是选择了在会昌暂歇,似乎在等待什么。 

这一等便是两日,第三日里陈国官兵才有所行动,自会昌城中逐步向平邑移动,但到了半
途便停了下来,就地立营。凤九天吃惊的同时,也微微心安,因为李均已经抵达了平邑。
 

“看来柳光对他的部将极放心了。”李均了解形势之后一笑置之,虽然陈国官兵攻破了会
昌,从而打开了通往余州的门户,但却按兵不动,他的算计,李均已全然于胸了。 

“若是继续攻入,他一则得分兵守城,以防百姓袭击骚扰,二则得攻击狂澜城、大谷城、
雷鸣城这般的坚城。相反,在此会战,地势空阔,既有利于他兵力的展开,也可避开坚城
。只需一举将我军主力击溃于此,余州便可不战而得了。”凤九天道。 

“正是,凤兄所言极是。不过他还有一个打算。”魏展捻着胡须,将目光投向北方,“他
不仅是想在此决胜,更想借此一举攻入苏国。看来他派往枫林渡者,应是深得他信任之将
啊。” 

“哈哈,孟远与无病,岂非也深得我所信任?还有方凤仪,他三人若集思广益,便是柳光
亲自去也无所畏惧。”李均笑道。 

“孟远将军虽是智勇双全,但似乎过于自信了些。若是面对柳光这般名将,他绝不会大意
,便不会出错。但面对的是若是无名小卒,我只恐他会大意。”魏展沉吟了会儿道。 

李均脸色沉了下来,侧目看了他半晌,摇了摇头道:“先生多心了,孟远不会有事。况且
,留他在苏国,我还有深意啊。” 

魏展动了动唇,将“什么深意”四字缩了回来,若是李均要说,不问他便会说了。 

李均抚摸着自己的飞链短剑,心中浮起一阵温馨,这是墨蓉为他亲手打制的短剑,自己来
平邑之前,还曾在匆忙中与她见上了一面,两人平肩行在狂澜城那整齐宽阔的街头之时,
她那浅浅的笑容,轻柔的声音,让自己忘却了忧愁,让自己沉醉。 

“孟兄啊孟兄,我已经有了墨姐和纪苏,你呢,你也应有个关怀你的人吧。”李均微微一
笑,想起陆裳那倾国倾城的容颜,陈国军队入寇清桂,她应不会坐视不理吧。 

“如何对付柳光?”魏展与凤九天都凝望着若有所思的李均,虽然没有说出来,但其中之
意,溢于言表。 

“传令三军,闭城不战。”李均面带冷笑,“柳光意欲决胜于枫林渡,我便与他决胜于枫
林渡!” 

“原来李均小儿也有所畏惧啊。” 

立寨于平邑城外五十里原野之上的柳光神色从容,北风中他须发微微颤动。他顿了顿,冷
笑道:“竟然闭城不战,看来小儿也技穷了。” 

刘铮不自觉地也眯起了眼,敏锐的光芒闪了一下。李均回避于此与柳光决战,主公何尝也
不回避于狂澜城下与李均决战?避敌所长,攻敌之短,这原本是兵家极自然之事,但对于
主公与李均这般水准的名将,也有长处与短处不成? 

李均与柳光二人可以等待,但事情的变化却由不得二人等待。 

苏国中兴二十年,陈国武德一年十二月十七日,雪。 

柳光比李均要早上半日收到自苏国枫林渡传来的消息,见了那信上“枫林已得,饮马桂河
,斩除贼寇,便在来年”十六个字,柳光捋须大笑:“霍匡果然不负我,此战胜负已定了
!” 

伤已半愈的韩冲动了动唇,却吞下了到嘴边的话语。柳光睨了他一眼,拍了拍他肩:“你
不同啊,你无需与霍匡去争功夺名。” 

韩冲深深埋下头去,他对于柳光重用霍匡原有些不满,以为独当一面者应是自己才对,但
柳光这轻轻一拍,便让他心中一慰。柳光令道:“细作,与平邑城中我们的人联系上,看
看李均的反应如何。如果我料不差,他将有所动作了!” 

李均在一日之后方获得枫林渡失守的消息,孟远的来信者深深自责,却不能平息李均心中
的愤怒。“我早说过,他与旁人不同,一举一动当为诸将表率才是,他竟敢如此冒险!”
他在心中怒吼,双眸中怒火盎然。 

“李均!” 

脸色仍有些苍白的纪苏从他那眼中看到一丝凶狠,担忧地道。李均怔了怔,目光停在纪苏
苍白得让他心中一疼的脸上。若不是为了自己,纪苏如何会这般,若不是为了自己,孟远
又为何会冒险?他心中也知,自己寄厚望于他处,因此不得不冒险吧。 

“李均……”纪苏伸出自己的手,李均紧紧握住,这只在战场上让陈国勇将望而生畏的手
如今却如此柔软温润。李均将另一只手也合在她的柔荑之上,旁边的将士默默退出了营帐
,将这里留给了二人。 

“纪苏妹子。”李均凝视着纪苏,将早就应说却一直未说的话说了出来:“苦了你了。”
 

“没有什么。”纪苏低低垂下眼睑,但又抬起头,脸上浮出一酡红晕,迎着李均的目光。
 

“不仅是为你,也是为了我们戎人,为了常人百姓。”她声音轻柔,象草原之上百灵鸟般
,又象春风拂过草原,“李均,我,还有墨蓉姐姐,还有其他的人,都是因此而追随你的
。孟远也应是如此。” 

“是……”李均只觉得自己在她那清澈的目光之中颤粟,方才心中生出的对孟远的恨意,
让他自惭不已。自己为何会恨孟远?自己忘了正是他将自己从死亡线中救出么?自己忘了
在陆帅帐下还是陆帅身后,始终与自己并肩而战的就是他么?难道自己答应过魏展决不屠
戮功臣的诺言这么快就要被推翻么? 

“你说过的,只需你的行事对百姓有利,那便是最大的仁义。”纪苏缓缓道,“不要忘了
,是否仁义,不是你们常人中腐儒嘴中的那些大道理,也不是你个人的喜好憎恨,而是是
否与百姓有利。”她顿了顿,又微微一笑:“这是我代墨蓉姐姐说你的。” 

一股前所未有的激情忽然间让李均全身血都澎湃起来,他用力将纪苏揽了过来,左臂紧紧
揽住她腰肢,似乎要将她刚健婀娜的腰肢折断。 

纪苏的心怦怦直跳,两个人来从来没有如此接近过,她可以听到李均的心跳,同她自己的
心跳一样,怦,怦,怦!这让她觉得心慌意乱,让她觉得自己想说的话都已经丢到了九霄
云外,让她觉得全身发软,只有偎依在眼前人儿怀里。 

“纪苏妹子……”李均目光炯炯,让纪苏不由得垂下了眼帘,微微闭住双眸,将自己心中
的不安与激动掩藏了起来。 

“我差点失去她了,我差点失去她了……”李均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说,然后,他将
火热的唇印在了纪苏那轻颤的双唇之上,纪苏感觉到他灼热的气息,惊恐地睁开了眼,但
又羞涩地闭了上去。 

这一吻也不知是多久,纪苏终于挣开李均的怀抱,大口大口喘息着。她不敢再看李均,只
是将目光垂在地面上,李均似乎也被自己的妄为所惊住,自己竟然吻了一个女子,而且是
在中军大帐之中吻了一个女子! 

两人沉默着,直到两人的气息逐渐平静下来。李均盯着纪苏,盯在她仍微微张开的双唇,
他再次将纪苏揽了过来,狠狠向那烈火般的红唇吻了下去。 

“唔……”纪苏轻轻哼了声,这次,她没有丝毫挣扎,两个人沉醉在情感交融的激动之中
。帐外焦急不安的魏展不停的打转,也任面色从容的凤九天露出微微的笑意,和平军士兵
们则相互作着鬼脸,雷魂则面色更为苍白,目光几乎冻结。但这一切,与帐内紧紧相拥的
二人没有任何关系,现在,此时,整个世界,便只有他们了。 

当魏展终于忍不住要大叫起来时,大帐帘幕一动,李均拥着纪苏走了出来,纪苏挣扎想甩
开李均的胳膊,却没有成功。迎着众人带着笑意的目光,红霞再次爬上了她的脸。 

“如若顺利的话,年后我将与纪苏小姐成亲。” 

李均第一句话便让包括纪苏在内的所有人几乎惊死,这个有恐女症者,竟然终于要成亲了
么?方才那帐幕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短暂的呆立之后,纪苏终于从李均怀中挣脱,她不敢看众人,谁都不敢看,只
是跺着脚,“你……你……”了半日,然后便转身跑开,只抛下一句“谁要与你成亲了”
。 

众人都大笑了起来,李均也笑了。他目光在这一刻转得炽热起来,他道:“为了我的新娘
,我要打一场胜仗,为了参加我的婚礼,拜托诸位活着回来。出发,袭击柳光营寨!” 


“什么!”凤九天与魏展都惊呼出声,魏展向前跨了一步,刚要劝谏,凤九天便拉住了他
。二人看着李均那脸庞,都不禁轻轻摇了摇头。 

李均翻身上了啸月飞霜,回头瞧了二人一眼,哈哈笑道:“放心,二位先生放心,我还未
晕头转向。柳光此刻,正挖好了陷阱在等我,我要做的,不过是在他陷阱口处舞蹈一回罢
了。甘平蓝桥!” 

“在!” 

“你二人领铁甲步兵与铁甲骑兵,保护玄机车,正面向柳光营寨进攻,攻到营前三千步处
,不得再向前,在那里以玄机车为屏,就地筑寨!” 

“是!” 

“魏展、杨振飞、张勇!” 

“在!” 

“你三人领五千轻骑自北门出发,自小道急行,绕至敌寨之后,去夺回会昌,以断柳光退
路。张勇,会昌城外各乡村百姓应还是支持我们吧,请他们也出战,平时寓兵于农,此刻
便是用他们之时了!” 

“夺回会昌城!”张勇大喜,方凤仪虽未随李均回来,但张勇心中对于弃舍会昌仍觉懊恼
,他那兴奋之色落入李均眼中,李均哈哈一笑:“切记,攻城之中,多用内应之力,这要
看魏先生的了。柳光溃逃之时,放过他前军中军,从侧后追他后军,佯攻便可,不需死战
!” 

“得令!” 

“凤九天、袁有行!” 

凤九天扬眉看着李均,高大的啸月飞霜之上,李均意气风发,谈笑自若,全然没有开始露
出的浮躁与愤怒。凤九天心中一松,知道他终于镇静下来了。 

李均静静看了凤九天一会儿,并没有责怪凤九天。他只是微微一笑:“是否仁义,只有一
个判别标准,那便是是否有利于百姓。若是有利于百姓,无论如何行事,我们都问心无愧
。凤先生,你与袁有行立刻调动平邑城下属诸乡百姓民兵,令他们从四面为我军造声势,
我要让柳光大吃一惊!” 

凤九天深深向李均施了一礼,他知道,李均已原谅了他算计纪苏之事。他昂起首来,深深
吸了口气。 

“唔,雷魂兄。”李均此刻又转到静静立在那儿,冷然无一言的雷魂,“能否请雷魂兄再
辛苦一趟,回狂澜城与墨蓉姐姐一言,就说我回去之后,便要娶她!” 

“啊!”众将士几乎绝倒,李均不做则已,一做便惊人。李均哈哈大笑起来,也不等雷魂
回话,一夹马腹,吼道:“其余诸将,走!” 

“走!”伴随着这吼声,李均将以胜利作为自己成亲的纪念的消息,便传遍了全军。 

“终于等到这一日了!”一个和平军战士大笑起来,但旋即又皱起眉头:“我看不太好。
” 

“什么不太好?”旁边一战士奇道,“我看是大大的好,回狂澜城后,我也要成亲!” 


“唔,我是说,柳光的头作成亲礼物不太好!”先前那战士豪情满怀,仰首笑道:“这个
狗头用来做夜壶,会让新娘不高兴的!” 

“呸!”众军士齐呸了声,然后都大笑起来:“新娘不用我们用,去取下柳光的头颅做夜
壶啊!” 

喜讯与李均的豪情,将和平军的士气从一再受挫之中振作起来,十万和平军以要搬山填海
之气势,如潮水般涌向柳光营寨,为其前锋者,便是数十辆钢铁玄机车。 



第03小节
“果然来了!” 

细作以最快的速度将消息传回了柳光处,虽然不曾探得李均的具体部署,但却将已传遍全
军的李均将成亲之事告知了柳光。柳光也大笑起来:“想以胜利庆祝自己成婚吗?那个越
人女子不知如何,至于这戎人女子,既然千是难得的美人,我便不客气地接收了。” 

笑容徒敛,他又道:“传令全军,依计行事,不得擅动,此战,便要将李均这小儿永远消
灭!” 

“奇了,贼军看似气势汹汹,为何在我军阵前停此不前?”当玄机车依李均之策在距陈国
官兵营寨前停住之时,柳光眯起眼,微微一怔。 

“不可让他们在此筑寨,卧榻之畔,岂容他人鼾睡?”当看到和平军将士将那玄机车一字
排开,用木栅栏将玄机车连了起来时,柳光当机立断:“他既不来,去引他们来!” 

一队陈国铁甲步兵以整齐的方阵向两军之前推了过来。玄机车上匣弩与法师的威力,柳光
早已了解,但铁甲步兵以重盾厚甲护身,应当可以接近那玄机车吧。 

果然,自玄机车上连珠发射的匣弩给铁甲步兵造成的损失并不大,偶尔有个别士受伤倒地
,立刻便有战士填上他的空白。当铁甲步兵行到玄机车前约三百步时,本阵之中黄旗展了
几展,一通鼓声旋即响起,铁甲步兵阵形忽地一变,原本密不透风的方阵之间露出一列一
列的空隙,每列空隙中很快便有铁甲骑兵突了出来,以无坚不摧的气势冲了上去。 

“好阵法!”李均冷冷一笑,似赞似嘲,对方不愧为正规军,但和平军也不是弱者。他回
头道:“攻击!” 

迎着铁甲骑兵而出的,不是玄机车上的弩或车中法师施放的法术,而是藏于车后的投石机
抛射出的巨石。巨石如流星雨般纷纷划破长空,夹在雪花之中砸入铁甲骑兵阵里,那能抗
住匣弩攻击的铁甲,却无法在斗大的岩石前保护里面的战士。哀鸣如潮水般涌了起来,沉
重的坠马声与岩石砸在铁甲之上的叮当声合在一处。 

“正等着这个!”柳光双眸隐在那一丝缝隙之中,挥手道:“放!” 

铁甲骑兵与铁甲步兵之后,无数弩机将长有丈余的巨弩射上天空,瞄准的方位,正是和平
军投石机所在之处。巨弩挟着呜咽声,破空而下,穿透了投石机机车,破坏了其中的机关
,也将不少和平军战士钉死在地上。 

“反击!”双方金鼓声里,短兵相交之前的远程会战首先拉开。天空中几乎看不见雪花了
,能看见的只有密如骤雨的巨弩、投石与箭矢。正这时,陈国官兵的铁甲骑兵已经冲到和
平军玄机机前。 

“杀!”一支加长的长枪从一个从玄机车后露出头来的和平军战士喉间穿过,长枪的主人
,陈国的铁甲骑兵一拌手,抽回长枪,对准玄机车前用来查看情形的长缝刺了进去,叮一
声,似乎刺中了什么,就这时,和平军阵中传来了三短一长的号角声。 

“终于轮到我了!”蓝桥自玄机车后跃了出来,随同他们跃出的,还有六百余身材短小的
和平军士卒。他们仅身着皮甲,动作轻捷,突出之后就地滚动,穿入铁甲骑兵队伍之中。
铁甲骑兵所使之枪过长,无法收回使用,而且重甲在身让他们不易弯下腰来。和平军战士
便就地而滚,手中雁翎刀对准马身上铁甲无法防护的马脚砍了过去。马一脚受伤便无法站
立,纷纷倒在地上,马上铁甲骑兵也坠了下来,由于自身盔甲太重,他们无法再站起,只
有任手继而来的和平军战士剥开他们的头盔,将之一一杀死。 

“差不多了,退!”柳光见和平军战士已经与铁甲步兵混在一起,己方也露出了颓势,下
令鸣金。 

“敌军是真的溃退,我们快追吧!”周围将士跃跃欲试,向李均请求道。 

“退的只是敌军一小部分,柳光不过是要诱我过去罢了,当初陆帅最擅此道,同陆帅比,
柳光还差得太远!”李均心中冷冷道,他一挥手:“鸣金,退回本阵!” 

正在追袭的和平军听得鸣金之声,老大不情愿地退了回来。柳光一扬眉,李均为何不乘势
掩杀?他眸中又是利芒闪过,下令道:“铁甲兵散开,掷矛手,向后退的贼军掷矛!” 


五百掷矛手破阵而出,每人身后都有一人为他们执着数十枝长矛。每一轮都是五百根长矛
急掷而出,而且精准无比。这掷矛手原是西广俄洲的一支兵种,柳光在兵手中见过,便于
陈国数十万军中挑出了臂力极强者组成这小规模部队,但杀伤力之强,并不逊于大队弓手
。 

“啊!”李均也禁不住吃了一惊,若是数十支掷矛同时向他袭来,他也没有把握自己能否
躲过去。掷矛较普通长矛要重,在这五百军士惊人的臂力之下,一支矛甚至可以穿透三个
和平军战士。李均眼见闻令退回的己军损失惨重,便将目光投向玄机车。 

“若是凭玄机车的铁甲,这掷矛手便无法发挥作用。”他心中暗想,“但柳光拼了命要将
玄机车诱出,我如何能上他的当?” 

“哼,终究是龟缩不出啊。”柳光眼见李均任自己投矛手在玄机车射程之外逞威屠杀,就
是不肯派出玄机车,心中也觉棘手。“再向他施加些压力,若是无计可施,他便只有派玄
机车出来了。”他心中暗想。 

“这些家伙就交给你们吧!”李均忽然展颜,向身后一夷人道。 

“没有问题,我们早手痒了!”那夷人从背上摘下一大弓,轻轻一拨弓弦:“他们如何能
比过我们夷人弓手!我们夷人的夷字,不就是一执弓的人么?” 

柳光眯着的眼睛几乎成了一条线,目光神光却亮得几乎要闪出火光。在这种情况下,若是
李均仍不驱使玄机车前行,自己又当如何? 

“果然来了!”当在羌人铁甲步兵掩护之下,夷人长弓手露出他们闪着暗银色金属光泽的
长箭之时,柳光一拍手。自己拥有掷矛手这与特别兵种,李均如何不会也挑选精锐战士组
成他的特别兵种?将自己的精锐浪费在这种相互消耗之上,岂是智将所为? 

当第一个掷矛手被夷人精准的长弓射中倒地时,其余掷矛手已经退入了由盾牌组成的长城
之后。 

“没办法啊……”柳光苦笑一下,那李均看来是识破自己的计策了,他明知自己设下一饵
,诱他来袭。他也真的来袭,但自己却只有看着他不断去触碰鱼饵,却就是不肯吞下。事
实上自己利用的饵,反倒成为了他的饵…… 

“主公,我看敌阵虽然严实,但两翼防护并不如正面周密,那玄机车也只停在正面,主公
何不以轻骑绕袭李均左翼,将之扰乱之后再正面强攻?无论如何,也不可让李均在我营寨
之前立营!” 

“唔,也好,可以一试。”柳光沉吟了会儿,采纳了刘铮之策,下令道一支骑兵自侧翼进
袭,但同时,正面的进逼却并未减轻。 

“侧方敌轻骑突袭我阵!”一将喘息着奔来报道,李均偏首望运,左侧有一支敌军骑兵如
利箭般冲了过来。 

“迎击,侧翼作战,我们不可输与他们!”李均一声令下,立即有一队和平军战士迎了上
去,陈国骑兵冲进这队和平军战士之中,却未能突破他们组成的阵势。 

大战持续了足有半日,双方你来我往,战而不乱。无论柳光如何引诱,李均始终不肯再前
进一步。无论李均如何挑衅,柳光也终究不肯将全力用于进攻。战事看着便要僵持下去了
。 

“无妨,李均迟早会来攻的,他之所以自平邑城中出来,便是因为得到枫林渡战败之讯。
”望着已经树立起来的栅栏,庞震道,“不过是迟早而已,主公无需挂怀。” 

“杀!”正当众人陷入沉思之时,四面忽然杀声四起,紧接着柳光派出的游骑一一来报,
四处乡民百姓手执武器杀将过来,个个声称要将柳光首绩用于李均的婚礼。 

“果然动用了。不过正规军不敢来攻,李均要用这些乌合之众来送死么?”柳光轻蔑一笑
,但旋即收敛住笑容来。 

“在我营寨之前再筑营寨,发动四周百姓却又不令他们来攻……李均究竟是何意?”当得
知那些百姓也只是在柳光营寨远处列阵呐喊而不肯前进一步后,柳光闭住双眼,轻轻吸了
口气,按理说李均年纪轻轻,不应如此沉得住气,但今日大战至今,他尚未露出丝毫心浮
气躁。 

“韩冲!”他回首伤已好了大半的副将,疾声道:“构领一军速回会昌城,小心北方来敌
偷袭!” 

庞震与刘铮对望一眼,倒吸了口冷气,难首李均在兵力处于劣势之下,仍敢做分兵断敌退
路之事? 

韩冲应声而去,柳光这时心头忽然一阵强烈的悸动跳过,他怅然将目光投向北方,若是霍
匡在此,自己应高枕无忧了吧。 

“报……”一探马奔了过来,单膝跪下道:“报大帅,有霍匡大人密信送到。” 

“什么?”柳光心徒地一跳,夺取枫林渡的急件来了还不足两日,紧接着又有密信送到,
这是为何? 

他拆开了信,身旁的庞震瞄了眼,但只看到蝇头小楷密密麻麻。过了片刻,柳光的手轻轻
抖了起来,原本眯成一丝的眼瞪得老大,他双手一合,将那信揉成团,想要扔掉,又塞入
怀中。 

“停止攻击。”柳光面无表情地命令道。 

庞震与刘铮对望一眼,两人心知那封信中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 

“刘铮,你可敢出使贼军?”过了片刻,柳光脸上终于浮起疲倦之色,道。 

“什么?”刘铮吃了一惊,双方战至此时,派遣使者也就意味着要和谈了。 

“你去与李均谈吧,我承诺他在余州的统治,他将夺自苏国的领土全部交出,从此我与他
结成盟友。”柳光眼睛又紧紧眯了起来,嘿嘿冷笑道,“这自然是漫天要价,他也少不得
就地还钱。你可将清桂许与他,这是底线了。” 

正这时,军士之外又传来一声急报:“请通禀柳元帅,洛郢急信!”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柳光脸上浮了了苦笑,在于看惯了他不动声色的庞震与刘
铮面前,这苦笑是惊人的,这也就意味着,强如柳光者,也有了他难以应付的局面了。 


洛郢来的急信其实是两件事,一是陈国的死敌洪国终于动手,大将马济友挟五万之众,自
北攻入边境,已连夺去十五城。南方恒国已经崩溃,将柳光逼出恒国的新君被部将所杀,
淮国王子凌琦即王位,建元“天怒”,已经在原恒国与陈国边境上聚兵三十万,扬言即日
将北上寻柳光复仇。 

“怎么会如此……”这个消息让庞震与刘铮等面面相觑。柳光微微一笑:“无他,李均之
计罢了。我用四面环敌之计对他,他如今也用四面环敌之计对我。我只道他要选枫林渡为
决胜所在,却不料他选的决胜所在却在庙堂之上。” 

         ※       ※       ※ 

“刘铮先生此来,当是求和而来吧?”李均并未难为刘铮,闻说他来,当即让他进来,微
笑着问道。 

“非为求和而来,乃是为统领而来。”刘铮拱手欲言,李均却一摆手,哈哈大笑:“先生
不必多说,战,那就请先生回去说我等着,和,也请先生回去让柳帅接受我的条件!” 


“统领似乎错估了形势了,如今是我官兵进入余州百余里,官兵数量有百万之众,而统领
所帅不过数万疲惫之军。官兵聚举国之力全力攻统领,而统领四面强敌虎视眈眈。如今应
是我提条件,统领接受才是。” 

“刘先生,我坦诚相告。”李均双手按在案几之上,身体略微前倾,这个不经意的动作却
使他更有压迫力,“我与柳帅,虽不曾谋面,但神交已久,他之为人,我略知之。若不是
到非谈不可的地步,他岂能容我?” 

刘铮默然了,李均此言正中要害,若非迫不得已,柳光如何会派自己来谈判? 

“我的条件很简单。”他终于开口,但仍很固执,“想必李统领也得到枫林渡已入我手之
信,请李统领将所占苏国国土交与柳帅,我军让出会昌城。” 

“既是如此,请先生回去,告之柳帅,我欲以洛郢为界,其东归我李均,问柳帅是否同意
吧。” 

虽然李均这话说得几近无赖,但刘铮却不得不承认,这比摆任何事实讲任何道理都来得有
效。他吞了口口水,这个李均,绝非一般辩才所能说服的,只有与他坦诚相见了。 

“实不相瞒。”他凝视着李均,“柳帅给我的底细,便是让你们占着清桂,至于丹渊、梦
泽二郡,则归于我方。” 

“哈哈哈哈,那二郡十余万苏国守军,是为谁人所击溃?”李均扬声大笑,“若是我料不
差,柳帅如今也应尝到四面环敌的果子了,请回告柳帅,各守本疆,乃和谈唯一之道。再
拖下去又起什么变故,我便要以恶风岭为界了!” 

李均强势之下,刘铮只有回报柳光。柳光沉默了片刻,幽幽叹息了声:“你回去说我应承
了,我军即日便退,让他追回去夺会昌的奇袭之军,以免自误。” 

双方的和约于这一日夜签订,虽然双方都知道这划界只是暂时。次日晨传来消息,追赶魏
展等人的信使仍迟到了一步,在会昌百姓相助之下,魏展已经攻入会昌城中,但韩冲也正
好赶上,双方各占半座城池,闻得议和之讯便止兵不发,等待确切的消息。 

来时豪情满怀,退时却黯然神伤的柳光,在离开会昌城望着那城头渐渐升起的紫色龙旗,
他喟然长叹,缓缓环顾左右道:“今日未能得胜而还,来日李均必成后患。诸位虽然足智
多谋,却无一人是李均对手,霍匡年齿较我与诸位都幼,我原想托之大事,可天不助我,
天不助我……” 

“什么?”虽然众人都揣知枫林渡战线不利,却不料霍匡已经遇刺身亡,闻言都大惊失色
。庞震欲言又止,此时此刻,他也不知应说什么的好。 

“李均李均……”柳光反反复复念着这个名字,再次回头望向渐行渐远的会昌城,紫色龙
旗之下,似乎有一将站立于城头,也正凝目望来。柳光沉默地向那将投去目光,半晌才道
:“我不如陆翔,陆翔有李均这般弟子,我却没有,什么也没有。” 

“主公……”刘铮垂下头,柳头的头发斑驳,似乎在这短短数月间便白了许多。刘铮轻轻
叹了声,也将到了嘴边的话吞了下去。 

“主公何出此言,如今迫于时局,我军不得不暂且退却,但单以余州之战而论,李均并未
占着多少便宜。我军主力尚在,况且陈国地上物博,英才辈出,岂不远胜于他一个小小余
州?”韩冲奋然道,“此去之后,主公奖掖将士,考查吏民,择贤选能,以待再战就是!
” 

“正是,正是!”诸将都纷纷附和。柳光也精神一振,仰首笑道:“韩冲之言有理,我虽
老矣,却不愿成为这帮小辈成名之器。要想超越我,李均小儿还需天时,下回再来,我定
要取李均性命!” 

“真是个顽固的老将。”城头的李均微微一笑,军国大事,暂且可以抛开,自己现在要做
的,便是准备自己的婚礼了。那将是一个新的开始,无论对于他,还是对于和平军。他心
中有些渴望,又有些畏惧,微妙的情绪浮上他心头。他长长地吐了口气,冲着西方,柳光
大军消失的所在,那里,一轮夕阳正摇摇欲坠。他大声地对夕阳喊道:“落下去吧,旧的
时光结束了,新的时光,就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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