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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emanuel (小飞象★傲雪飞扬), 信区: Fantasy
标 题: 兄弟之战(15)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3年03月17日19:19:58 星期一), 站内信件
第十五章 过招
达硌士觉得整个佑天王国的担子都压在他的肩膀上,他实在很讨厌这种感觉。
那一夜之后又过了四个月,米斯拉此后就没了消息。不只在皇宫中找不到他的踪影
,包括城外所有的法拉吉人、机器巨龙、还有那个大货柜里的战斗兵器,全都在一
夜之间消失在皇城大门前。
达硌士一点都不觉得奇怪,他认定法拉吉人是早就准备好了的。佑天全副武装的侦
察队当晚就死守着玛顿河岸,也根本没发现过他们。克撒本来急着派出扑翼机队到
空中去巡察,可是等天色亮到能见度足够飞行,侦察队的结果已经回来了:上游有
一艘很大的渡轮,搁浅在对岸。
现有的假设是米斯拉和他的机器军往西窜逃,渡过了玛顿河地带,也离开佑天边境
。然后又从东边传来情报,指称一处农场中发现大量的铜制盔甲和法拉吉战士的装
备,显示米斯拉一行人其实是往克尔山脉走的。没多久,又一个从梭地岭骑马来的
人报告,说他亲眼看见一只巨大的机器龙,每天都只在夜里赶往北方。
想当然尔,佑天军疲于奔命,再加上克撒亲自指挥一班扑翼机队四处巡逻,又带回
更多错综复杂的情报。
四个月过去了,克撒还没有回过萼城,也没有捎过一封讯息给他的女王妻子。达硌
士倒是接到一连串的命令,要他如何改良扑翼机的装备和生产方式;这些指令冷冰
冰的毫不带感情,其实根本只有技术上的指示。对他这位大徒弟兼助手留守皇城中
的生活既没有一丝好奇,也不显对女王的关心,更不问首都的情势。
首都的情势?当然也恶化得很快。在这段时间里,城里散过布过一个谣言,说首席
神器师的坏弟弟就混在法拉吉商人里,而且还待在城中,正预谋叛乱。这个谣言害
得十七个法拉吉人受私刑处死,甚至包括那个当天曾在国宴中演奏沙漠音乐的乐师
。当谣言传到达硌士耳里的时候,佑天境内的其它几个大城市早已经传遍类似的谣
言,而且谣言中的米斯拉已经开始在佑天窜逃生变了。
流言传过的地方自然发生了动乱,这下轮到寺庙慌了手脚。所有对外国人的研究典
籍都保存在那里,医疗物资也都是僧侣们保管;现在和法拉吉人因冲突而受伤的人
越来越多,老百姓们都要求自己的身家平安,克撒之前做的小水晶护身符变得供不
应求。寺庙便要求更多的护符,可是克撒哪有空去理他们。于是乎,传到达硌士耳
里的流言转向针对他们的女王夫君了;如果克撒真像百姓之前想的那么聪明,为什
么他在自己妻子的领土上还找不到自己的弟弟?佑天民众不愿意承认他们的首席神
器师不够聪明,却也不敢猜测米斯拉的头脑更好。现在中玛顿一带甚至开始传言,
法拉吉人就要大举入侵梭地岭了;商人们在玛顿河区来来往往,每到一处客栈或旅
店都会听到,并散布不同的版本。
百姓之中当然有人要嚼这对兄弟之争的舌根,他们也不知道克撒和米斯拉为什么会
起争执,只以为二人都是在会谈中发生口角的。有人说他们是为了梭地岭之权而争
,也有不少人觉得是米斯拉剽窃了克撒的机械创意,制造了巨龙,而克撒指责他使
得二人不合。不对,另外有一批人说,其实是反过来,克撒的扑翼机是从他弟弟那
儿偷来的构想,所以米斯拉才会不高兴。有少数不入流的人会把矛头指向他们的女
王凯拉,可是因为讲那些话的人本身没什么水准,所以也没多少人理会这种说法。
至少达硌士是这么希望啦。
大城市里的气氛混乱,谣言满天飞;皇城里的空气也差不多。禁卫队长快疯了,因
为他的命令总是和克撒从前线传来的相抵触。至于之前拚命向法拉吉人示好的侍从
官,现在也忙乱的想证明自己是主战派人士,坚忍果决就像前任领主一样。
女王待在起居室里足不出户,只接见特定数量的人士外,又让女官去替她挡那些不
速之客。她现在只跟侍从官、禁卫队长和达硌士讲话,除此之外就再没有了。皇宫
的秘密议会还在召开,不过凯拉下达的命令都成了"你觉得好就行",要不就是"克
撒会想要什么?"
更糟的是,女官神秘兮兮的告诉达硌士(话头绕了好几个弯子,婉转至极),说女王
陛下正准备"组成家庭"。的确,达硌士几次和凯拉见面,都觉得她好像比之前更憔
悴更疲累。达硌士写了一封信去给克撒,轻描淡写的提到凯拉的近况,但是收到的
下一封回信却只是复仇者机器人该怎么改进功能。
达硌士本来还不明究理,他实在想不透克撒为什么会这么冷漠;女王的腹部越来越
明显,他便替凯拉推算预产期。这一算,达硌士才知道原因。女王的受孕应该是在
法拉吉的和平会谈期间,更有可能是在最后的一周里,就在克撒离城之前。
达硌士知道克撒对米斯拉已经恨之入骨,却不敢想女王的怀孕代表了什么意义,但
是他知道,做丈夫的心里明白。
最后,还有阿士诺这个人质。
佑天仍将她拘禁在皇城里,同时又试着联系法拉吉,要他们来洽谈人质释放的事宜
,当然只是徒劳。有不少民众要求将她处死,可是她却是这场兄弟之争的证人之一
,许多内情可能只有她才知悉。那根黑色的棒子现在由达硌士保管,警卫则搜光了
她的房间,把可能制成武器的材料都拿走了。对达硌士来说,棒子本身是个精美的
艺术品,而它能取人力量的功能更让他吃惊;为了更了解它的性能,达硌士便向女
王请求去和阿士诺谈话。至少,这是他嘴巴上说的理由。
"你在哪里学到这种棒子的做法?"达硌士开门见山的问,"是远古的技术吗?还是
学者传下来的?或者是其它大陆的流浪人教过你?"
阿士诺只是坐在窗台上动也不动。阳光照得她的红发闪闪发亮。她不发一语。
"说说话会好一点的,"达硌士说,"你什么都不说,也无济于事啊。"
阿士诺撇头歪着看达硌士,然后笑了笑,"我听到一个笑话,你想听吗?"
达硌士有点莫名其妙,不置可否。
见他没反应,阿士诺就自顾开口了:"女官跟女王在讲话。女官说,'您不用再说米
斯拉的好话了,我知道他至少穿得很体面。'然后女王就说,'对啊,而且又快。'
怎样?好不好笑?"
"一点都不好笑!"达硌士狠狠的说,"你知道吗?全国有多少寺庙自愿替我们处置
你,要拷问出你的秘密!"
"可是你没让他们动啊,"阿士诺溜下窗台。"那又为什么咧?鸭宝宝?"
达硌士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弄得有点结巴,不过他仍保持声音稳定。"因为他们恐
怕……会打伤你,那你的知识就不完全了。"
"我也可以选择死守秘密,这样就不会背叛我的主人米斯拉了啊,"阿士诺叹了一口
气。"你太纯了,又这么仁慈。怪不得女王会这么中意你。"
"你懂什么--"
"我被关在这里,没多少事情可做,只好听人家讲话了;"阿士诺挥挥手,"听警卫
的、听女仆的、听窗子外面的人。我想,你留我的命只是为了有个人可以讲话。鸭
妈妈克撒现在走了,可怜的凯拉又深深的自责,所以你就到这里来找我。"
达硌士没有回应她,却低着头瞪着桌子。二人之间沉默了好一阵子。
良久,阿士诺才走到达硌士对面坐下。"在我看来,我觉得是方法的问题。"她终于
开口,语调平稳,几乎就像是聊天。
"什么事情?"达硌士意会不过来。
阿士诺摇头叹气,"哪些事情?这全部的事情啊!我们不是要来讲这些事情的吗?
"
"是你先扯到别的事情上的。"达硌士还是一副受伤的语气。
"你不要这样好不好?"阿士诺烦了起来,"喏。你有没有在屠宰场工作过?"
达硌士眨眨眼,"我以前做过渔夫。"
"差多了,"阿士诺说,"鱼那么低等,只有一根脊椎,什么也没有。如果你看过人
家杀牛杀猪,你就会知道动物的关节是怎么接合的,还有神经排列组合的方式,把
皮撕下来的时候又是什么样子。"
"我有解剖过小动物啊,"达硌士说,"像我之前为了研究扑翼机的翅膀,就解剖过
小鸟。"
"可是你没杀过吧?你解剖的时候,动物多半已经死了吧?"
阿士诺问得有点逼人,达硌士没有回答,不过把脸别过去,这就是他的答案了。
"就像我之前说的,问题出在方法上。你跟鸭妈妈克撒从来就没想过要弄脏自己的
手,去跟血啊肉啊肌肉神经、黏兮兮的东西打交道,就不会想到怎么去整倒你的敌
人,好比用我那种棒子去刺激敌人的神经。"
"我又不觉得刺激人家有什么好的。"达硌士说。
"还有别的,"阿士诺语气尖锐,重重的拍了桌面。达硌士又在她的眼里看到那种火
光,那种创意之火。"你会去观察小鸟的翅膀,可是你想的是怎么去复制一份同样
的东西,我想的却是怎么去组合那些零件、怎么让它再动起来。换作是我要去做扑
翼机,我会用洛克鸟的翅膀来飞;我可以喂养它、让它有血有肉的活着,然后把它
栓在驾驶座上载人去飞。"
"那怎么可能!"达硌士叫了起来。
"女孩子爱做梦啊,"阿士诺又笑了,"可是那种目标就跟你们定义的就不一样了,
而且我想,那头机器巨龙可能就是用这种方法做成的;我是说最早去做那头龙的人
啦。他们想的可能不是用铁和电线重新做一个龙形的机器,那是老祖宗索蓝人的方
法。也许他们是先找到一头龙,做了外壳,然后渐渐的用机器的构造去取代内部的
东西。"
达硌士看着眼前这名红发的女子,那头象征生命之火的红色就像她眼里的光辉。"
活的东西有什么好怕的?死的也一样嘛,"她继续说,"活的组织或结构只不过是另
一种工具罢了;过去的观念现在究竟还合不合用?惟有体会到这一点,抛开老旧不
合时宜的想法,我们才能真正的进步。"
她看着达硌士,耸耸肩,"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米斯拉或许也会同意吧。我觉得
问题出在物体的内部,而不是外表。"
达硌士来找阿士诺,并不是真的要谈这些观念问题,所以演变至此,他得花点力气
把话题转回去。"那你觉得米斯拉现在会在什么地方呢?他有没有特别的藏身之所
?"
阿士诺摇摇头,"他现在根本不必躲。反正他哥哥找他找得要死要活,我看搞不好
反倒是米斯拉在盯着克撒呢。"
"那是他的计划吗?"达硌士问。
阿士诺停顿了一下,然后又摇头,"其实我也不清楚米斯拉有什么计划。他很会安
排事情,可是他不会管之后的过程。他都交给命运去决定。"
"真是疯狂。"达硌士喃喃的说。
"那是天赋,神来之笔。"阿士诺反驳他。
"这么说来,他都不让你参与他的计划 ?"达硌士又说。
"如果他要我参与,我还会待在这里吗?享受这么豪华的宫殿?"阿士诺夸张的比着
孑然四壁,"没有。他虽然爱要神秘,这也不是他的方式。其实我并不觉得他之前
就有什么预谋,我是说来萼城之前;不过我敢确定,有这样的结果他一定很乐。
"
达硌士叹了一口气,"真希望我能相信你。"
阿士诺皱起眉头,两手一摊。"该,这可是我免费提供的谘询哦。米斯拉不是个会
让机会溜走的人,现在克撒把所有的武力都动到天上去找他了,米斯拉正好逮到机
会,重重的给他老哥一击。族长又是个热血的好战份子,他一定会下令来个全面圣
战,大进击!所以现在已经有状况要来 。"
"可是你也不知道在哪里是什么状况嘛?"达硌士问道。阿士诺只是耸耸肩。
"还有一件事,"她说,"你是不是在奇怪,我的武器是怎么来的?"
达硌士说,"我以为是我们的警卫偷懒,在那几天的庆祝会期间不小心放你过关了
。"
阿士诺笑了,那抹微笑叫人心醉神迷。"我走到城门前不是带着一根拐杖吗?就是
那根黑色的电木;你头一天也见过的,可是没人会怀疑,因为大家都觉得一个女人
走了远路用拐杖是很正常的。棒子上的头骨就塞在里面,电线缝在我的内衣边边,
动力宝石就挂在我的耳朵上。"
达硌士低着头不语。其实他看过阿士诺组合这些武器,但是当时他却没看出来。"
有什么诀窍吗?"
"只有一个,"阿士诺说,"所有的元件都在适当的时机组成起来;天时、地利、人
和,往后要发生的事情也是一样,照着这个定律走。不管接下来会是什么事,时候
到了,该聚拢的就会聚集在一起,然后……"她比了一个手势,"砰!"
达硌士站起身,"你已经说了不少事情了,够我思考好一阵子。真的,蛮多事情。
"
阿士诺也跟着他站起来,"对,不过还有一件。你心里想过一个问题:'我能不能相
信她?'。我可以告诉你答案:'不行,可是你至少应该听一听。'。行吗?"
达硌士点点头,随即便转身向门口走去。阿士诺叫了他的名字,当他转过身来时,
她便靠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让达硌士又愣在那里。
"我只是谢谢你,"阿士诺假装没看到他的反应,"谢谢你没把我交给寺庙的人,也
谢谢你过来跟我聊天。你是只好鸭鸭。"说完,她又露出灿烂的微笑。达硌士走出
门外,在长廊上抚着阿士诺刚亲过的脸颊。余温犹存。
"克撒老师啊,"这个做徒弟的喃喃低语,"不管你现在在哪里,最好赶快回来吧。
"
※ ※ ※ ※ ※
夏拉曼上尉有享有特权,能亲自递交报告给首席神器师克撒。他和其它的驾驶员在
往西飞了三个小时之后,发现一处营区中央有米斯拉的货柜兵器;这是佑天部队开
始动员搜索之后的第一笔斩获,所以夏拉曼等人都非常兴奋。
这些人现在正位在他们的第三基地营,是一处深入大沙漠的地方。从梭地岭走到这
里来,徒步要花上好几个星期,所以营区里的所有补给都必须仰赖扑翼机载运,中
间还要经过第一及第二基地为转运站。夏拉曼早就开始怀念母基地的一切享受,包
括热腾腾的食物、漂亮妹妹、还有奢侈无比的热水澡。但是想归想,他却绝不会说
出口,因为他宁可放弃全佑天最可爱的女孩子,也不愿失掉在天空飞翔的那对翅膀
。
克撒就坐在他的营帐里,俯在一张便桌上。桌前有一幅手绘的沙漠地形图,在这趟
追捕米斯拉的过程中,克撒还顺便调查了沙漠的地形。每天晚上,克撒都埋首在成
堆的报告里,了解此地的丘陵、山脊、干河床,还有几处可疑的石堆,这位驸马爷
曾说过那是索蓝人的遗迹。
夏拉曼站在帐篷里,脚跟喀的一声并拢,行了一个军礼。"报告,我们侦察到一部
臣大的战斗机器。"
克撒头也没抬,"继续说。"
"中央地带有一处很大的营地,里面有不少帐篷和一个大型的货柜。"
"在哪?"克撒冷冷的问。
"从这里飞大约四分之一天,南偏西十五度。"
克撒在地图上画线指向夏拉曼所描述的方位。"对。这样想很合理。要是我们照现
在的方向继续扎营下去,我们就会走过头了。这样看来,我弟弟恐怕没想到,我们
会有这么广域的边境巡逻吧。"
"你看到他了吗?"克撒又开口,这话是对着上尉说的。
"没有,"夏拉曼说,"他们好像在躲我们。"
"那倒是真的,"克撒挑眉说着,"最好是假设对方已经知道我们发现他们了,恐怕
他们现在正在收营准备逃跑呢。叫所有的扑翼机待命,带好全部的鬼怪炸弹。"
"长官?"夏拉曼又问一次。
"有问题吗,上尉?"克撒头一次抬起头来看着年轻的上尉。这位首席神器师的脸上
满是线条和纹路,光是沙漠的风霜恐怕都没那么大的威力。
"今天时候也不早了,长官。"夏拉曼战战兢兢的选择字眼。
"上尉,我不是没有时间概念,"克撒的声音冷冰冰的,"可是如果我们要等明天,
米斯拉早就跑了。"
"我们还没到那里就快天黑了。"
"我们再讲下去就半夜了!"克撒没好气的回他一句,"现在就去。十五分钟之内,我
要做一次全面的空中巡逻!"
夏拉曼站直身躯,敏捷的行礼,然后退下。退出营帐的时候,他已经在下达命令,
召集所有的飞行员和技术支援;整个动作很迅速的展开,全基地的人员都开始动了
起来。其实早在上尉往驸马的营房走去时,这些飞行员和技术生们就已经在做最后
检查的准备了。
夏拉曼觉得不妥。黄昏时分的攻击行动最危险了,况且他们有可能在敌人的领上上
降落,又要面对沙漠夜晚严寒而凄厉的风。可是首席神器师一向这么坚持己见,特
别是面对他弟弟的问题。
一切在十分钟之内就完全就绪:五架扑翼一机,加上克撒自己驾驶的一架。这六架
都是最新的机型,机翼都是S型款式,和他当年飞去寇林达的一样。克撒自己的爱
机一直都保持在最佳状态,也是全队中维护得最好的一架,它能在空中盘旋更久的
时间,也能比其它的扑翼机载运更多的鬼怪炸弹,稍早才从梭地岭飞过来,这期间
也一直都用湿布包起来,不让机身受热影响。
他们在暮色中不停的向前飞。夕阳已经低垂,夏拉曼看着沙丘的影子长长的拖在粗
糙起伏的地表,知道自己座机的影子一定落在更远的前方。
他们做最后一次爬升的时候,看见了那个营地;白色的帐篷在余辉照映下,反射出
红色的光芒。营区的中间就是米斯拉那四方庞大的战斗兵器。
事情不对劲,夏拉曼却没能当场反应。他还来不及多想,就在这时,克撒已经摇摆
机翼,打出攻击的信号了。
六架扑翼机分成二队,夏拉曼和克撒各领着二架员机。克撒那一队的拉升高度,围
成阵势。而夏拉曼则开始俯冲,并和队友一起进行低空轰炸。
夏拉曼锁定机翼,以滑行的方式一面投下鬼怪炸弹,投掷的时候并不往下看;这项
作战只是要吓唬并驱散营区里的人,第二阶段的真正目标才是那具大货柜,所以现
阶段的投弹并不须要太准确。
炸弹投下去了,地面却没出现立即的反应,夏拉曼便往前看。那个方形的大箱子就
在眼前,高度大约有五十码,如果照这样飞下去,他们三机可能会撞壁。其它的机
员投弹速度比夏拉曼预期的快,载弹都已经投完了,因此他们便准备拉升高度,重
整态势。
突然间那个大箱子就开火了。夏拉曼的高度还不够躲避。
原本毫无动静的大货柜,在一瞬间变成活动装置,四面的门窗全都开启了,枪炮弩
弓也都显露在外面,其间还有很多夏拉曼叫不出名字的武器。货柜的中间缓缓升起
一个大管,看起来像是抽水的帮浦,结果从中喷出的却是火焰。
同时开火,同时射击,石头、弓箭和大炮弹。夏拉曼敲开机翼锁定装置,猛然拉起
操纵杆,想要避掉迎面袭来的各种飞弹。他本来躲过一大丛飞行物,却避不掉那根
如小树般粗的弩箭。更糟的是,弩箭不但射破他的机翼,还挂在帆布上,完全破坏
了机身平衡。夏拉曼知道自己已经失速下坠,可是紧急操纵杆失灵,因为弩箭挡住
了机翼的机组,现在翅膀根本收不回来。忙乱之中他也只能拚命的咒骂,等他看到
没投完的那盒鬼怪炸弹时,他根本已经不知道自己在骂什么了。
来不及管机组的故障了。夏拉曼知道就算是坠地,他也不要在一团爆炸中粉身碎骨
。他急忙抓起那一盒炸弹,往机舱外甩出去。
其实他现在离地近得恐怖,因为炸弹马上就落地爆炸了。爆炸风扬起一大片尘土和
火焰,把轻型的扑翼机吹得整个翻过来,滚进其中一间红色的帐篷顶。
夏拉曼猜自己有昏迷过,随即就闻到了火药味而醒来。那股燃烧的味道刺痛他的胸
腔,左腿则失去了知觉。所幸他还记得火就要烧到自己,他得赶紧逃。他慢慢的把
身体拉离开机身的残骸,一面抽出背心里的小刀;这把刀就是为这一刻而准备的,
用来在扑翼机失灵时对付地面上的法拉吉人。就在此时,他发现自己的左脚完全站
不起来。
结果也没半个人影,他所撞的这间营帐根本是空的。此处惟一的火光就是他自己带
来的鬼怪炸弹爆炸造成的,没有"人烟";夏拉曼现在才知道自己之前老觉得不对劲
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了,明明该是晚餐时分,这个营区却没有炊烟。营区里早就没有
人了。
他半爬半拖着腿,找到一根支撑帐篷的断柱做拐杖。不晓得他的机员们有没有像夏
拉曼这么幸运,及时在坠机前跳出来,夏拉曼环顾四周,只见到另外二堆还在冒烟
的扑翼机残骸。首波攻势真是桩惨剧。
此时由克撒率领的第二波攻势已经在空中就定位。夏拉曼抬头看着那台兵器:为什
么没有人走出来迎战他们?这个营里的人真的全走光了吗?如果营区里真的连半个
人都没有,可见这个货柜是具无人的自动兵器,还能侦测周遭的动静。
法拉吉人是战鬼,为了打仗,他们可以连命都不要。
夏拉曼对着天上的友机死命挥手,想叫他们停止攻势。可是克撒和队友们却只当他
是营区里的法拉吉人,仍然一往无前的朝目标飞去。又一波弩箭群从箱型兵器中射
出,前二架扑翼机努力的避掉,第三架却没那么机灵;有一小丛短箭正中驾驶座,
虽然没有损及机身,却让驾驶员命丧当场。机上的鬼怪炸弹一个都没落地,就在坠
机时爆炸化成一团火花。
另外二架仍然试图进攻,较小的那一架反而飞在前头。夏拉曼还在想,法拉吉人为
什么要把这具兵器留下来。首席神器师的弟弟将它带进萼城的那一天,人人都认为
他是为了夸耀自己的武力才如此大费周章。
现在他才想到,除非那一开始就是个陷阱。这一切的后续发展都在敌人的计划之中
。
夏拉曼拚命的吼叫,却来不及阻止领头的友机丢炸弹。眼看着炸弹就落在那具箱型
兵器上……
……火焰枪喷出熊熊的烈焰,不仅同时引燃了鬼怪炸弹,火舌也立即吞噬了小扑翼
机。高温之下的机身迅速瓦解,夏拉曼猛然扑向旁边,躲开分不清哪个方向飞来的
铁块和火球。
克撒的座机就紧跟在后面,虽然没有被火焰直接命中,机翼却也着了火,在天空中
拖出一道黑烟。夏拉曼抬起头,只见这仅存的扑翼机直勾勾的往半毁的箱型兵器撞
去。
白色的扑翼机一头撞在货柜的超大后轮上,机上承载的双倍鬼怪炸弹立刻炸成一个
大火球。爆炸的威力把箱型兵器震得猛烈摇晃,然后带着火光倒向一旁,炙烤着下
面的沙地。
在飞机残骸的浓烟与箱型兵器的火光中,一个人影踬蹰爬行。夏拉曼迎上前去,犹
豫着这个人影是敌是友。
那是克撒。他的飞行装破烂不堪,上面还跳动着小火苗,身上和右脸则有数不清的
小伤痕。他紧抓着胸前的某样东西,那样东西正发出耀眼的光辉。他空出来的另一
只手则不停的拍打腿上的火苗,同时又被浓烟呛得咳嗽,还往袖子上吐气,顺便吹
熄袖子上的火。
"是陷阱。"他对着走近来的夏拉曼说。
"是,长官。"
"早该--"又是一连声被浓烟逼出来的猛咳--"早该发觉的。"他摇摇头,"还剩谁?
"
夏拉曼回头看看自己坠机的地方,"恐怕没有了。"
"那我们快走,"克撒说。"回基地的路还远得很,回佑天更远。"
"长官?"
"什么事?"
"我的腿恐怕断了。"夏拉曼觉得好窘,他真不想说出来。
克撒的表情扭曲,感觉好像被夏拉曼的状况难倒了似的。然后他的眼神又恢复清明
,恢复成佑天的首席神器师。"哦,那就这么办吧。你在这里休息一下,我来做个
夹板。然后我们再来找找其他人的机上还有没有剩下可用的东西,或是庙里的护身
符之类。然后我们再走回去。"
"遵命,长官。"
克撒转过身去,望着那个还在冒烟的大货柜。他摇摇头,夏拉曼则听到他自言自语
的说:"老弟,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这么处心积虑又大费周章?"夏拉曼也同样
的不解。不过几个星期之后,当他们好不容易走到佑天的边界,他们就知道答案了
。
※ ※ ※ ※ ※
黎明破晓前的攻击,突然其来毫无预警。先前克撒率领的沙漠突击失败,消息很快
就传进了首都,逼得达硌士只好把首都驻防机队派往北方进行搜救工作,只留了一
架大型的教练机。没多久,达硌士就知道这全是法拉吉人的调虎离山之计了。现在
他只怀疑,族长的部队是先知道克撒在沙漠里失踪之后才出击,抑或米斯拉根本就
不管克撒下落如何,只要扑翼机队一出事他就下令进攻?
萼城三面都是坚固的护城墙,只有一面临河,而法拉吉的沙漠大军就从这条宽广的
玛顿河渡水攻来。克撒(还有达硌士,以及城里绝大多数的老百姓)本以为玛顿河够
宽,河面上任何的动静都足以预警;所以为了提前防范,佑天军便在河的遥远对岸
建造了许多警哨塔,以便在渡河行动之前警示驻城军备战。
想不到这样还是不够。不知道法拉吉人是仗着人多势众还是略施小技,他们在半夜
便制住一处警哨塔的守卫,等天亮的时候,他们已经蓄势待发。
这一天的早晨特别多雾,潮湿的空气又使河面上的烟雾难以消散。到河上打渔的渔
夫们天未大亮便出航,其中几艘则往上游沿岸开去,他们却是第一波也是惟一的警
告。
薄紫的天色中,沿岸的渔夫们正准备着撒网,忽然有人指着河中间,开始大叫起来
。河面上已经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船只;大的平底接驳船、小的划艇、临时拚凑的舢
板,还有从上游偷来的邮轮。船上都载满了人:全副武装,盔甲下飘扬的长袍,锋
利的弯刀,还有宽扁的黄铜面罩。
就在沙漠大军突现玛顿河上之际,河对岸的警哨塔这才恢复生气,传出巨响,伴随
着一道火柱直冲云霄,划破黎明。但是这不是给友军的预警,却是敌人宣誓开战的
号令。
有的渔人立刻转向逃命,但是大多数人都吓得不知所措,因此他们得以看到河中猛
然窜起的怪龙。蛇一般的龙头从灰色的玛顿河水破出,迅雷不及掩耳的向萼城码头
扑去。它们的前爪攀住河岸松软的泥土,然后便摇摇晃晃的走向城池。渔人们只听
到一声巨吼,领头的机器兽就喷出火焰,在巨兽身躯下,第一波法拉吉军登陆了,
震天的战吼教人心惊。
萼城这才全面备战。
※ ※ ※ ※ ※
达硌士这几天来都睡在圆顶屋晨,那个年轻的女传令兵跑来时也是。她虽然是个热
血爱国的年轻女孩,在这种情况下也难免显得惊魂未定,不过达硌士还是叫她去唤
醒宿舍里的学生们,要他们尽快准备好复仇者机器人,并且让那惟一的一架扑翼机
待命。要是在皇宫沦陷前他还没回来,学生们就用这些设备自保吧。
达硌士奔向皇居,一面急急穿上衣服。侍从官和禁卫队长已经先到了,正在和女生
争论。
"我不走。"女王说,她的腹部已经明显突起。
"陛下,为了您自身的安全……"禁卫队长苦苦求她。
"只是暂时换个避难的地方……"结巴的侍从官也同时开口。
"我要留下来,"凯拉坚定的说,"这里是我家,"她看着达路土,"我要留下来。"
"这样恐怕不太明智,"达硌士只好说,"现在坐扑翼机走还来得及,等一会儿就没
什么意义了。"他转向禁卫队长,"现在状况怎么样?"
"事前毫无预警,"禁卫队长说,"那群法拉吉魔鬼竟然坐筏子从下游来,人数多得
不像话,还有更多的从河里头冒出来;警哨站和渔人码头是第一波受攻击的。他们
还带了机器龙,至少三、四只,好像是用来打前锋的。我们已经集结了首都所有的
兵力,可是大街上挤满了老百姓。"
"打开城门,"凯拉下令,"让百姓逃出去。"
"可是敌人,"禁卫队长想反驳。
"反正已经在城里了,"凯拉没好气的替他接话,"我们又何必叫人民白死?"
禁卫队长只好点头。达硌士接着问,"他们还有多久到这里?"
侍从官结巴得口沫四溢,"还一还不知道他们是不是--"
"那都是米斯拉的机器兽,"达硌士也不耐烦起来,语气里带着前所未闻的钢铁严厉
,"你以为它们还会往哪里走?"
禁卫队长想了一下,"一个小时。运气好的话,再过二小时他们才会打到这里。你
手上有什么可以用的?"
"我正在准备。"达硌士转向凯拉,"能收拾什么就收拾什么吧。要是怪兽真的往这
里打来,我们就得逃命了。"凯拉还想争辩,达硌士又加了一句。"拜托您,这次就
听我的好不好?做最坏的打算,求最好的结果。叫女官来帮你的忙。"他这才四顾
,"她人呢?"
大伙儿静了一会儿,侍从官又开始结巴起来。"她--她说她有个妹妹住在河区;她
一她说她很担心。"
达硌士的嘴紧紧的闭成一条线,"快收拾,"他不是很高兴的又挤出一句,"我等下
会回来。"
首席助理回到圆顶屋的时候,所有的学生都集合完毕。五具复仇者机器人已经待命
,不过还是要个真人站在旁边发号施令。达硌士指派五个年纪最长的男孩子去指挥
,并且向禁卫队长报到;同时他也草草写了张便条,提醒队长别让这些男孩子分散
行动,只让他们去对付机器龙。此外他又加了一点,就是万一复仇者机器人不行了
,就该让这些男学生尽快逃离首都。
仅存的一架扑翼机也准备妥当,虽然惟一,却也是最大的一架。这架扑翼机可以载
得动所有的复仇者机器人,不过达硌士命令学生,把克撒的笔记和设计蓝图都装上
去。
这时有个年轻的学生迟疑了一下;他才来这里不到一年。"助教,我们不去对抗敌
人吗?"他问道。
达硌士点点头,"要,可是我们得先保住我们的知识。先把它们搬到安全的地方去
。"
"可是,"这个年轻的学生急切的说,"我们可以开扑翼机去作战呀,不是吗?"
达硌士低头看着这名年轻人。"作战?怎么作?我们是可以从头上丢炸弹去炸敌人
,可是他们现在全在我们的城里,而且还会炸到我们自己的人哪。现在用复仇者只
是争取时间的权宜之计,恐怕也不能打退那些机器龙。这样你懂吗?"
男学生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应该吧。可是我宁可去打。"
达硌士冷冷的看着他,"我要打就要赢。"他残酷的说,"你知道这其中的差别吗?
"
又是一阵沉默。"应该吧。"
"很好,"达硌士马上说,"因为你等下就要去开那架扑翼机。如果你还是想作战,
机会多得是。可是你一定要记得,把扑翼机连同上面的文献,尤其是那些书本,往
最东边的基地送去,越远越好。如果国境内的基地都沦陷了,你就往寇利斯飞,再
不行就往阿基夫。听懂了没?"
那名男孩点点头,然后就跟着达硌士帮忙装载扑翼机。远处的爆炸声已经传来,打
斗的人声也时有可闻。当他们好不容易把所有的资料都搬上那架超大型的扑翼机,
只剩最后一本·贾伦之书。男学生接过这本大书时,他突然开口:"我哥哥山威尔
也在这里做学生。"
达硌士愣了一下,"你要我把他跟你一起送去吗?"
"他是那五个学长之一。"
达硌士沉沉地一点头,这孩子的哥哥已经跟着复仇者机器人一起上战场去了。
那名学生又说,"如果你看到他,就跟他说我走了,叫他不要担心。"
"你是润达尔,对不对?"
"对,润达尔。"他重复了自己的名字一次,然后坐进驾驶舱,把那本大书放在膝上
,同时启动水晶引擎。
"我一见到他就会告诉他的,润达尔。愿神为你加速。"也愿神保佑我们。看着扑翼
机在动力石的能量下重生,达硌士也在心里暗暗的祝祷着。
巨大的机翼迅速的伸展开来,虽然负载了那么多货物,却仍然轻盈得只一跳便跃入
高高空中。达硌士目送着它离去的轨迹,向东飞成一个优美高耸的弧形;半边烽红
的天空下,机器巨龙正嘶吼肆虐着见证这趟文明保存之旅的开端。眼见这一切,达
硌士不免稍稍宽心。就算米斯拉想夺取克撒的城市,他也夺不走克撒的心血结晶。
他把其余的学生都解散了,叫他们能拿什么就拿什么,尽快往东境的城市逃生,如
果有机会的话,到篷车旅镇汉区再会合。万一汉区沦陷了,就往沿海地区走,或许
就到寇利斯境内再集合。看着这群年轻的脸庞,他知道其中必定有人会选择去拿武
器,然后加入外面的大混战,不过存活下来的人应该还能维持这所学校的形貌;至
少他们会有这点常识。
达硌士拿了阿士诺的棒子,最后一个离开圆顶屋,往皇宫的偏厅奔去。阿士诺房门
外的警卫仍尽职的守着门口,不过达硌士解散他们,并且命令他们去保卫皇宫。
"好一场宴会呀,"阿士诺看到达硌士进门便说,"真可惜,我们赶不上。"她说话的
语调很轻松,表情却是既凝重又忧虑。
"我需要你的帮忙,"达硌士说,"我们得尽快离开首都。"
"我们?"阿士诺反问道,"你的意思是也包括我?我是说,我的同胞就在城下等我
去耶。"
"他们是法拉吉人耶!"达硌士大吼,"你以为在这种混战中,他们还真的分得出你
是不是他们的同胞哇?你跟一般的妇女有什么两样?"
"只要我拿了我的棒子,那就有两样。"阿士诺镇定的回答,"给我吧。"
"你要先答应帮我,"达硌士跟她谈条件,"帮我保护女王的安全,要不就是保证,
万一我们被俘虏了,她不能受害。"
"我干嘛要帮你的宝贝女王啊?"阿士诺没好气的啐了一口。
"她有身孕了。"
"拜托,你不会是想激起我的什么母性本能--"
"她怀的可能是米斯拉的孩子,"达硌士打断她的吐槽,"如果你想亲口告诉他,说
他的小孩在爸爸围城的时候死掉了也可以。"
阿士诺一屁股坐下。"哇哦!"她故作吃惊状。窗外突然一阵爆炸,达硌士觉得就快
要炸到这里来了。"这个版本的谣言我听都没听过耶。你确定?"
达硌士看着自己的手,"不。"
阿士诺甩甩头,咯咯笑了起来。"好吧,行啦。我保证帮你的宝贝女王带走,万一
你们被捕了,我也保证你们会受到合理的待遇。我现在可以拿棒子了吗?"
达硌士迟疑了一会儿才把棒子交出手。阿士诺一接过便很快的用手指头摸过一遍。
"我还以为你会把它拆开来研究咧。"
"是有哇,"达硌士已经往门口走去,"我又装回去了。快走吧。"
走廊上已经空无一人,他们二人从每一扇窗子看出去,都只见阵阵浓烟。浓烟中,
达硌士看到城的另一端有一头机器巨龙。
"早就不只一头了吧。"达硌士苦苦的说。
"是啊,"阿士诺说,"我早就告诉过你,可是你们都没当它一回事。"
"早知道就把你交给庙里的人算了。"达硌士最讨厌人家放马后炮。
"那现在就没人可帮你 。"
他们在起居室的门口撞见女王和侍从官;侍从官正拎着一个大包包,里面装满了女
王的私人用品。
阿士诺看着女王的便便大腹,"我看你就别带那么多东西了!"
达硌士问他们,"状况呢?"
侍从官的结巴更添紧张,"不--不好。复仇者是挡了一阵子,可--可是机器龙没上
、换那些强盗们把机器人跟操纵音都撂倒了。有人以为女王已经坐扑翼机逃走了。
"
达硌士好想狠狠踢自己一脚。他根本没想到要用扑翼机来救女王,而不是克撒的笔
记跟书;现在又是生死存亡的关头,他连救自己都忘了。
"我们得快点了,"侍从官说,"那些机器兽马上就要来了。"
一阵地动,还有低沉又残暴的吼声,马上就印证了侍从官的错误,机器兽不是马上
就要来,而是已经到了。在它们的巨掌下,皇宫的城墙就像蛋糕做的不堪一击。
整条长廊开始猛烈摇晃,从中间裂成二半。光滑的石子地和精美的家俱纷纷碎裂,
随着倾倒的另一半滑出去。从破口望出去,倾塌的宫殿扬起满天尘埃,而地板上的
裂痕正往他们脚下扩大。
达硌士胡乱抓着凯拉,扯住她的衣服用力推往比较稳固的地面。可是侍从官就没那
么幸运了,他脚下的地面一裂,马上就下陷成如无底洞般的深渊,措手不及的他只
还得及发出一声惨叫,随即便跌进残垣断壁间,手里还拉着凯拉的行李袋。
达硌士也来不及拉住他。阿士诺伸出一只手扳回达硌士的肩膀,"快走。女王陛下
的行李可以重买。"
达硌士气得眉头皱成一团,不过现在没时间跟她斗嘴了。皇宫眼看着就要解体,机
器兽们仍在这头大肆捣毁。就在它们的长啸中,阿士诺、达硌士和凯拉三人很快的
逃出长廊。
才刚逃进正厅的大堂,他们就遇上法拉吉的军队。一个仪典侍卫瞥见了达硌士一行
人,就在他们跑下阶梯之前,沙漠部队在大堂的一楼将他们团团围住。
双方僵持了一会儿,然后阿士诺往前跨了一步。"这些人是受我保护的!"
一个胖大的身影从兵士中走出来,他身上穿的盔甲特别的华丽耀眼,身上还有五彩
的羽毛装饰,而且胖到简直超过了痴肥的程度。
"你是个女人,不能做这种保护!"
阿士诺倔强的挺起身子,达硌士马上看出这二人是认识的。"我可是你精灵的助手
,也是个有力量的人,"她的声音里出现怨毒之意,"我高兴怎样就怎样。"
"可惜,"那个法拉吉胖子说,"这场仗打得这么混乱,我的手下不小心误杀了你,
我想米斯拉一定能谅解的。"
阿士诺看似大为震惊,"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胖子微微一笑。"米斯拉很依赖你,就像依赖一根拐杖一样;我父亲说过,一个
男人要靠拐杖走路是很惨的,所以我这都是为了他好,让他更坚强。"他回头下令
,"把他们都杀了!"
达硌士大吼一声,拔出他随身的匕首,然后把凯拉推到自己身后。阿士诺则尖声咒
骂了一句,拿出她的武器,那个缠满电线的小头骨立刻滋滋作响,火花跳动其间。
法拉吉的士兵们于是再也无法向前走一步,他们全都抓着自己的喉头,满面痛苦的
倒在阶梯前。达硌士知道阿士诺这次真的气坏了,因为即使在她身后,他仍能感受
到这波攻击的威力。凯拉紧紧靠着他,慌张的缩成一团,口中喃喃自语,达硌士听
了一会儿才知道,她念的是一个又一个神明的祝祷词。
楼梯下的士兵们全部倒成一团,可是阿士诺还不放松。她把棒子指向那个胖子,头
盖骨竟放出前所未有的闪光,电线仿佛像是烧热烧红的铁线,白热的光锋直逼前方
。那个胖子也掐着自己的喉咙,开始在原地手舞足蹈得像个傀儡娃娃。攻击至此,
阿士诺仍不放手,一直到鲜血从那个人的耳朵里喷出来。达硌士看着他七孔流血,
表情怪异扭曲,在地上颠簸的转了几圈,才死在他昏迷了的手下之间,像个被剪断
操纵线的傀儡娃娃。
阿士诺双腿一软,达硌士连忙伸出手去扶住她。她全身冷汗,一丝血痕从她的鼻子
里渗出来。
"我真的,"她边说边用袖子擦去鼻血,"我真的要把这个设计改一改才行。"
达硌士扶着她们下楼梯,跨过倒在地上的士兵和死人。经过那个胖子身边的时候,
他停了一下,看着那张满脸是血的扭曲面孔。"你认识他?"
阿士诺看着那个肥头,现在已经是法拉吉的故族长了。"不过是个沙漠的无名小卒
罢了,"她挖苦的说,"他死了米斯拉才能解脱。"
凯拉本想往东走,和出城逃生的萼城市民会合,可是阿士诺却带着他们往西边的码
头去。路上遇到了二个法拉吉的哨站,二处的士兵都认出了阿士诺,也乖乖的放行
他们三人。达硌士心想,我们够幸运了,因为阿士诺在刚才那一战之后,几乎跟个
死人没两样,再来一次她可受不了。
现在他们已经通过前线,法拉吉的阵线还在推进,眼前所见的全都是敌军残留下来
的焦土景象。房舍倒的倒,毁的毁,火舌从还完好的屋子里窜出来。满街都是死尸
,见不到半个人影。达硌士发现了一架复仇者,它的双脚被敌军拆掉了,上半身还
留在广场中原地打转。达硌士好不容易才让它停机,然后把里面的动力石拿出来。
至于复仇者的操纵员则不见踪影。
最后他们总算抵达码头,可是那里也一样的空荡荡,只不过岸边还停了不少船只。
阿士诺选了一艘小一点的攻击船,"来,"她说,"上去。"
"我们应该往东边走。"凯拉有气无力的说。
阿士诺摇摇头,"米斯拉还会再追击个十几天,他会为了追杀你而跟着难民往东走
;"她对凯拉这么说,然后又看着达硌士,"你也一样。任何跟克撒有关的人都一样
。先往南到海边,然后再往东吧。"
达硌士扶着凯拉走进小船,只见这位萼城的女王很快的瑟缩在船舱的一角,紧紧的
抓着自己的袍子。达硌士转头过去看着阿士诺。
"你早知道他们要来攻击?"他问道,"我是说,选在今天?"
"就算我知道,就算我跟你说过,你相信过我吗?你想要的我也给过你了,现在我
要走了。"说着,她紧紧抓着她的棒子,深怕达硌士会抢走似的。
"他们可能还会杀你耶。"达硌士说。
"现在比较不危险了,你就相信我这次吧。"她笑笑,"只要我找得到米斯拉,一切
都会没事的。你好好照顾你的女王陛下吧。你真觉得她怀的是米斯拉的种?"
"我不晓得,"达硌士轻声的说,"我甚至也不确定她自己知不知道。"
阿士诺无可奈何的摇摇头,"你的鸭妈妈都快被人送上屠宰场了,你还在演鸭宝宝
哇。你这种忠诚心总有一天会害死你的,到时候只怕我也救不了你。祝你好运啦,
小鸭鸭,"
她飞快的亲他一下,不过也不是轻轻一吻,久得够让凯拉看见了。然后一挤眼、一
挥手,这名发红似火的女子便消失在燃烧的城市中。
达硌士目送她离去,看着她的身影隐没在硝烟焦土问。然后他拿起长篙,把船撑离
岸边,顺流而下。
年轻的皇宫助手和女王坐在渐行渐远的小船上,看着城里的熊熊火光,以及烽火天
际的黑烟,看着河畔一度碧草青的明媚光景被焦曲断壁取代,看着余烬仍冒出浓密
灰烟不断升起,直到绕过河弯,绵延的丘陵挡住视线,只剩下天空中的浓烟成为萼
城惟一仅存的地标。在这一天的旅程中,以及随后的几天里,玛顿河上只有撑篙的
水流声。小船迟迟沿河而下;难以言喻的失落感、愧疚和情何以堪,沉重得难以负
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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