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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xdanny (欣欣), 信区: Fantasy
标 题: 第四章 归乡之路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Fri Apr 23 16:11:26 2004),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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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守拙的声音很响亮,但人却不太高,面白无须,也象个士人。从他样子来看,似乎该是
个宽厚的人,不过也未必。沈西平的样子也很清雅,看到沈西平的人绝想不到他会是个好
杀的人,陶守拙约略有些沈西平的样子,我也不知他是不是也和沈西平相似。
他走进练刀房时,身后跟着两个随从。一进门,陶守拙便对我笑道:“这位便是龙鳞军统
领楚休红将军吧?”
我还不曾站起身来,趁势也半跪在地上向他行了一礼道:“陶都督,末将正是楚休红。”
他眯起眼打量了我一下,道:“楚将军远来辛苦,请去歇息吧。你是要回帝都么?”
“是,望两位都督施以援手。”
陶守拙笑了笑道:“好,我与周都督商议一下,明日送你们回帝都。”
周诺似乎要说些什么,陶守拙道:“唐开。”
他身后的一个随从躬身行礼道:“唐开在。”
“你陪楚将军去来仪馆歇息吧,我还有事与周都督商议。”
唐开道:“是。”转向我道:“楚将军,随我来吧。”
我站起身来,又向周诺和陶守拙行了一礼道:“二位都督,末将告退。”
告退是告退了,但手里的木刀一时还不好放,杜禀过来接了过去。在他接刀时,我见他眼
中带着些笑意,也不知有什么开心事,和刚才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判若两人。我道:“多谢
。”和张龙友两人跟着唐开走了出去。
杜禀原先将我们安置在城门口行营边的一间屋内,唐开引着我们到了来仪馆。这来仪馆是
家客栈,门口挂了块很大的匾额,上面便是“来仪馆”三字。我正要走进馆门,却听得身
后薛文亦惊道:“是鲁晰子的手笔啊!”
我也不知鲁晰子是什么人,我只道出了什么事,转头道:“怎么了?”
薛文亦半躺在担架上,指着那匾额道:“统领,你看,这三个字是鲁晰子所凿!”他脸上
满是兴奋之色,虽然人还很是委顿,一根食指却在指指点点,似乎正在捉摸这三个字运凿
的方位法度。唐开本走在最前,听得薛文亦的叫声,转头道:“这位先生眼光不坏,这三
个字正是鲁公于天佑五年巡游至此时所凿。”
我道:“鲁晰子是什么人啊?”
薛文亦道:“统领,你不知鲁公是何人么?唉。”他这一声长叹叹得一波三折,似乎我不
知鲁晰子是何人,这一生是白活了一般。我道:“我是不知,好象没有一个名将姓鲁啊。
”
薛文亦道:“鲁公是百余年前天下第一名匠,有‘鬼工’之称。他本也在军中为工正,因
斧凿锯刨之技天下无双,先帝将他提拔入工部任侍郎之职,监修郊天塔。”
郊天塔是帝都名胜,位于帝都西郊华表山上,建造已逾百年,本是当时的帝君突发奇想,
要在华表山造一个全帝国最高的建筑物,祭祀天神和历朝历代的将士。华表山风很大,国
殇碑高达五丈,本已似非人力所能,而郊天塔却达三十六层,连塔尖共二十九丈七尺,建
成时,这一代帝君的御制诗中有“浮云未敢凌其上,天下名山孰与齐”之句。
华表山不算高,算上这二十九丈七尺高塔,也不见得是天下至高。我听说帝国西南边陲,
人迹罕至之地,有连绵不尽的群山,每一座山峰都高耸入云,便是一百个郊天塔那么高也
有,帝君诗中的“已无山与齐”的话自然是吹牛而已。不过帝都一带方圆百里,的确再没
一座山能比建在华表山头的郊天塔更高了。登上郊天塔顶端,周遭百里尽收眼底,也的确
有唯我独尊之势。不过郊天塔实在太高,听说到了顶端会觉得连塔也被风吹撼摇动,所以
不太有人敢登上顶去。郊天塔初成时,朝中刑、兵、吏、工四部尚书就同时上书,劝谏帝
君珍惜万金之体,不可以身犯险,那一代帝君大概也觉得登顶太累也太怕人了,祭过一回
便不再登塔祭天,这座郊天塔也成了名不副实。
当时帝君起意筑塔,召天下良工于帝都,但却没人敢监工督造。当时工部尚书甚至以“此
塔非人力可成”为由,力辞任命。于是有人举荐当时任军中工正的鲁晰子监工,帝君便抱
着让他试试看的心思,破格提拔鲁晰子为工部侍郎,督造郊天塔。
三十六层郊天塔,那是前所未有的大工程。鲁晰子受命于天佑元年冬,花了一月功夫,走
遍华表山,选定了北侧第三峰为造塔之地,只用了七个月,于天佑二年夏季来历时,此塔
落成。如此雄伟的建筑,却用了短短七个月便已建成,旁人多有微词,觉得这塔定然不能
长久,众议汹汹,以至于帝君也觉得鲁晰子多半在偷工减料,将他下狱。恰好这年夏天华
表山起蛟,狂风大作,飞砂走石,华表山上合抱粗的大树多被连根拔起。众人只道郊天塔
定会夷为平地,哪知风过后,郊天塔完好无损,周围多有大树倒伏,塔上却连个瓦片都不
曾掉。于是京中大哗,鲁晰子当场释放,先前对鲁晰子攻劾最力的工部尚书下狱。帝君本
有意命鲁晰子任工部尚书,但鲁晰子以年事已高,身体不佳不由辞官,就此周游天下。
安排好住房后,我听着薛文亦如数家珍地说着鲁晰子的事迹,不禁有点唏嘘。鲁晰子最终
辞官,大概也是对宦海绝望了吧。当时的帝君还有从善如流之名,但如果不是一场大风,
鲁晰子也要不明不白地含冤死于牢狱。看破了朝中的结党营私,鲁晰子就此跳出是非,倒
也不失为上策。
薛文亦讲到鲁晰子最后云游天下时,脸上已是难得的红光满面。他比鲁晰子要晚百多年,
但巧的是,他也在做鲁晰子当年做过的官职。在薛文亦这等工匠眼中,鲁晰子就好比我们
眼里的那庭天,已经成为他们的神话了。
说完了,薛文亦有些气喘,我到桌上给他倒了杯水道:“薛工正,你歇歇吧,别说了。”
薛文亦道:“鲁公遗迹,如吉光片羽,良可珍贵。你看他凿出的三个字,每一凿都切合木
纹肌理,绝不拖泥带水。”
我也看不出这三个字有什么特别的,道:“有什么特别么?我也看不出来。”
薛文亦摇了摇头道:“统领,你不谙刀锯,自然不太知道此中奥妙。凡是木板,皆有纹理
,而纹理不一。若是将纹理切断,那这块木板强度大减,断处年深日久,便会断折,所以
凡是旧匾,你若细看,上面的字多半有些变形。鲁公凿此三字,每一凿皆沿着木纹,是故
这块匾额虽历百年而字犹如新。”
我摇了摇头,笑道:“我可看不出来。”
薛文亦叹道:“唉,鲁公神技,一精至斯。吾辈虽浸淫此道,安可梦见。若他年我能有鲁
公万一,我薛文亦亦可称名匠而无愧矣。”
他忽然说得象个士人,我又笑了起来,道:“好了好了,你歇歇吧,我去看看吴万龄他们
。”
薛文亦忽然脸一红,道:“统领,还有……那个……”
我道:“是秦艳春吧?她们四个住在一块儿,没事。”
秦艳春就是那个一路上负责照料薛文亦的女子,原先武侯选了六个女乐,给她的名字叫“
橘”。后来她们和我们算熟了,秦艳春也不喜这名字,还是用的本名。我虽然不太关心她
们,但也看得出,秦艳春对薛文亦很是关心,而薛文亦也似很喜欢她。薛文亦年纪不过三
十左右,人也很谈得英俊,跟秦艳春站在一起时,很是般配。我想我们回到帝都,他们多
半会成婚,而张龙友、吴万龄也都有一个很接近的女子,恐怕也会成为一双。
想到这里,我心里一动。
照这么想,她也该和我成为一对吧?我虽然没有怎么表现出来,可他们也一定看得出,我
很喜欢她。那次她采野果不归,遇到鼠虎,我尽管有病在身还是去找她了。回到帝都,她
也许会嫁给我了吧?
如果是这样,那南征败绩,于我个人倒没什么坏处了。
我正胡思乱想道,忽然听得薛文亦叹息了一声道:“唉,我要是伤好了,只怕也还得从军
。”
我身上一凛,那等胡思乱想也被打断了。的确,我们回到帝都后,我只怕还只能再次从军
。如果我战死在沙场上,那让她怎么办?
这时,有人敲了敲门,我听得吴万龄道:“统领,你在么?”
我拉开门,吴万龄走了进来。我道:“吴将军,你怎么不换洗一下?”
陶守拙倒是想得很周到。我们一路上衣衫破损,他把我们安置到来仪馆后,还备好了一人
一套换洗衣物。
吴万龄道:“张先生去洗了,让我来叫你们一下。楚统领,那个带我们来的唐开走了么?
”
我道:“他回去复命了。怎么了?”
吴万龄道:“统领,你有意在西府军当指挥使么?”
我道:“怎么想起问这个?我有意,人家也不要我当。”
西府军的军制是都督分统五路军。其中正都督统一、二、三三路,副都督统四、五两路。
每路军的指挥官叫指挥使,等同于帝国军的一路军主将。我记得苑可祥曾品评帝国军中的
几个弊端,有一条是“各军编制不一”,正是说到这种情况。称呼虽然看似小事,平常没
甚大碍,但诸军合兵时,因为称呼不一,下级军官甚至不知该向哪个报告。
吴万龄皱了皱眉,道:“我在营中,听那个杜禀的口风,似乎周都督有留你在军中任第三
路指挥使之意。这第三路重编成军未久,他一直物色不好人选担当指挥使,还空缺着呢。
”
我不禁恍然大悟,怪不得杜禀先前对我还算客气,见过周诺后忽然对我极为冷淡。也许,
他本也是争这第三路指挥使的有力人选,因为听说周诺有提拔我当指挥使的意思,大为不
满。所以听到陶守拙说要送我回帝都去,他就马上又变了副脸色了。
想通了这点,我不禁失笑。周诺也算个自行其事的人,也许在他眼里,只要刀法好便可以
当指挥使的,他倒没想到,我根本不属西府军,就算当了指挥使,第三路的士兵哪里会服
我?何况我也根本不想留在这里。
我道:“原来如此,这事反对的人很多,副都督陶守拙看样子是坚决反对的,事情铁定泡
汤。不过这样也好,我们也可以早点回去。”
吴万龄叹了口气,道:“其实,留在西府军也不见得不好……”
我道:“留在这里,那四个女子怎么办?”
吴万龄脸一红,道:“要是留在这里,我们就在这里开枝散叶吧。凑得也巧,我们四个人
,她们也是四个……”
我不禁笑了。这四个女子是武侯搜来要献给帝君的,但如今我们也不必在意这事了。我道
:“回到帝都,我们当然不会把她们献出去了。我也不想靠她们升官,不然何以面对九原
下的君侯?”
一说起武侯,我们都不禁沉默了。十万大军,现在大概也大多已战死在最后一战中了。那
么多曾朝夕相处的袍泽,现在,也许已是高鹫城中的一堆枯骨了吧?
吴万龄被我说中了心事,脸又是一红,也不再说什么了。他年纪和我相近,平常比较沉默
寡言,但知慕少艾之心倒也没什么异样。便是在辎重营中被叫成呆子的张龙友,他岂不也
会喜欢一个女子?就算一直躺在拖床上的薛文亦,我笑道:“你害什么臊,便是薛工正伤
重躺着,也没少跟那个秦艳春眉来眼去。”
薛文亦虽然伤还没好,依然躺着,听我这么一说,也不由得笑了,道:“楚将军正会说笑
话。”
正说着,有人敲了敲门,听得那个秦艳春在门外道:“薛先生,可以进来么?”
我笑了笑,道:“薛工正,不打扰你们情话绵绵了。吴将军,我们去洗澡吧。”
※ ※ ※
来仪馆依着一个温泉而建,在屋后,有一个巨大的澡堂,当中用石头砌出了一个浴池,里
面是一池温泉水。听说这也是鲁晰子的设计,温泉水一头进来,一头出去,浴池中的水总
是保持流动,所以一直很干净。
我们来洗时,张龙友正在里面洗着。浴池居然是男女混浴的,那些女子大概也都是些有钱
人的侍妾。洗完了,穿起了新衣服,吴万龄忽然道:“楚将军,她们怎么不来洗?”
我笑骂道:“你真是饱暖思淫欲。”
吴万龄被我骂了一句,也不禁笑了笑。
洗过热水澡,我舒展了一下身体,只觉舒服得如坐春风,道:“薛工正大概还得鬼混一阵
,我们出去逛逛吧,看看符敦城。”
吴万龄道:“好啊,我也想再看看这儿。听说兵乱以前,符敦城中平常便有百万人口,是
中西四省中的第一大城,古迹也很有不少。”
张龙友道:“是,法统共有三十六洞天,天水省便有霍林上玄、太乙总玄、洞虚咏真、太
玄司真、宝玄洞真、朝真太虚、大酉华妙七个洞天,其中太乙总玄、太玄司真、宝玄洞真
便在符敦城一带,通称为三玄洞天。”
吴万龄道:“张先生,你这些倒背得熟。”
张龙友道:“这等名目,我从小便背得熟了,只是一处也没去过。除了三十六洞天,还有
什么九山二十四治、三界七十二福地,我都背得很熟的。”
他还待再说下去,听他的意思好象要把那九山二十四治,三界七十二福地全背上一遍,我
忙打断他道:“行了,以后再说吧。我们去看看外面。”
我们刚走到来仪馆门口,有个人走到我们跟前道:“三位将军,你们要出去么?”
我道:“是。你是什么人?”
这人道:“我是来仪馆的司馆,我叫梁德,叫我阿德便可。唐开将军关照我,三位将军若
要出门,由我陪同几位出去。”
这是监视我们吧?我也没有多说什么。有他带路也好,反正我们也不是什么细作,有什么
要瞒人的。我道:“好吧。”
在符敦城里走了一圈,已是黄昏。城中尽管处处疮痍,但也显示出一派欣欣向荣。符敦城
一向易守难攻,城中又粮草充足,若无内乱,城中一向安定,所以天水省虽然僻处一隅,
人口却是十九行省中最多的。现在兵祸已息,城中虽然人口大减,仍不失繁华,到处都有
做生意的人。听梁德说,现在府敦城又有了五十万人口了。西府军总营原先在天水省北部
,迁入城中后,驻地的居民有不少也跟了过来。看样子用不了二十年,符敦城又会回复百
万人口的洋洋大观。
绕过一圈后,夕阳在天。我们站在城南的望江阁上,看着押龙河。河中波光粼粼,夕阳把
河水也映得通红,河心时而有鼍龙翻起波浪,远远地望去,只是说不出地祥和。
不知如何,我心头一痛,似乎要落下泪来。这时,听得张龙友叹了口气道:“江山如画犹
无奈,只与英雄做战场。”
这两句是天机法师在《皇舆周行记》中的诗。《皇舆周行记》我不曾看过,但这首诗却流
传甚广。天机法师当初随太子周游天下,经过成昧省首府石虎城时,在城外的江滩上见到
一片白骨,怆然吟就的。
“岭表长风咽夕阳,涛声淘洗旧刀枪。江山如画犹无奈,只与英雄作战场。”
我默默地念着这首诗。这首诗只是天机法师口占而成,我也无法体味出里面有什么高妙,
但那种隐隐的悲天悯人的情怀,数十年后,依然如在目前。
帝国军和共和军,都只是人而已。记得我和路恭行在助守北门时,路恭行对那老琵琶师这
么说过。可是没什么不同的两军成为势不两立的敌手,如果说士兵本身,根本也说不出什
么道理来。说到底,只是为了帝君和苍月公两个人的名份而已。可是苍生何辜,为了英雄
们的事业,他们就该如蝼蚁一般死去么?
长风吹来,涛声一阵接着一阵,依稀似有千军万马,又似呜咽之声。
※ ※ ※
陶守拙没有食言,第二天我们一起来,唐开已在门外等候。我刚走出去,他向我拱拱手道
:“楚将军,周陶两位都督已为诸位将军备好车马,由我护送将军入帝都。”
我倒小小吃了一惊,陶守拙好象迫不及待地要让我走似的。我本以为他最多给我一辆车,
几匹马,没想到他还派人来护送。我道:“两位都督错爱,楚某实在感激涕零。”
唐开道:“本来两位都督有意请楚将军盘桓数日,要向楚将军打听一下战况,只是为帝君
贺寿的贡使马上就要出发,不可误了行程。”
原来如此。我道:“我去向两位都督拜谢辞行,请唐将军带路吧。”
我跟着唐开到了都督府。没想到,周诺居然还在练刀房,看样子昨天在练刀房见我也不是
他故意折辱我,而是他习惯如此。我向他跪谢后,他也只是不冷不淡地说了两句“一路平
安”之类的话,不知陶守拙跟他说了些什么,以至于他对我一下毫无兴趣了。
陶守拙倒很是热情,跟我寒喧了一阵,还对我不能留在西府军大表了一番惋惜。若非我知
道内情,只怕要以为是他力主让我留下而周诺不同意了。我一向对这等两面三刀的人物不
甚相能,也只是嘴上客气了几句,心里只是暗笑。
辞别了周诺和陶守拙,出了北门,由西府军在渡口的卫兵送我们渡江。贡使一行有五十余
人,十辆大车,我们则是两辆车,两匹马。我和吴万龄骑马,她和两个女子一辆车,张龙
友和薛文亦、秦艳春一辆车。
一上大江北岸,距帝都还有一千余里。车每日可行百里,十余日也可抵达。也只有这时,
才真真切切地感到帝都已近在眼前了。
※ ※ ※
帝君的寿辰是三月二十三日,还有近一个月,按理,这贡使走得再慢,一个月也能到达帝
都了,不至于要那么急法。陶守拙迫不及待地要送我走,也许是怕我留在符敦城会夜长梦
多吧。不管怎么说,他没有把我按上个逃兵的罪名,总还算是忠厚,我还得感激他。
唐开也充任贡使,他部下中有个叫夜摩大武的很是健谈,因为他是走在队伍最后,和我相
并,一路跟我聊个不停,我向他打听了很多天水省的物产风俗。
天水省因为雨水多,盛产茶叶和蚕丝。北地太冷,养不好蚕,所以蚕一向出在大江以南,
但养蚕的桑树却不知为何只有在天水省长得最好。以前和平时期,每年一到秋季,天水省
便挤满了四处来收取蚕丝以及绸缎的商人。但自苍月公叛乱以来,兵荒马乱,五羊城的商
人被阻断了路途,而符敦城的蚕户也无心再养蚕,去年的蚕茧收成很差。西府军入主天水
省后,鉴于民生凋敝,便大力发展蚕桑,听说今年的蚕茧又会有很大产量。
茶叶是天水省另一项收入来源。天水省的茶叶与帝国东部的之江出产的齐名,每年足可生
产数十万担鲜叶,炒干后的数量仍很可观。茶叶不喜水,也怕日光,天水省雨水甚多,所
以茶叶嫌味淡一些,品质与之江省相比有所不及。不过之江省人口少,从茶叶的产量来说
比天水省要少得多。除了这两宗以外,天水省还盛产山马。山马个头较矮,跑得虽不快,
长力却极好,这次贡使也选出八匹个头较大的山马进贡。这几匹不同于一般的山马,长力
和速度都好,完全可与军中常用的宛马中的良驹相比。
听着夜摩大武滔滔不绝地说着天水省的物产,便是坐在马上也眉飞色舞,若是站着的话恐
怕要手舞足蹈了。我笑道:“夜摩兄,你对乡土可很是自豪啊。”
夜摩大武道:“自然,生于斯长于斯,这块土地就是我们的生身父母。”
夜摩大武只怕也是个士人出身,说话也很是文雅,但他这句话却令我大起同感。这块土地
生我育我,但正如天机法师所说的,“只与英雄作战场”,只是一片杀戮之地而已。
我不想再想这些了,笑道:“夜摩兄,你这姓氏可真少见,我还不曾碰到过有你这个姓的
。”
夜摩大武道:“楚将军,你弄错了,这不是我的姓,是‘氏’,我的名字叫大武·德拉旺
堆·孔巴,是夜摩族的人,你们华族可没有‘夜摩’这个姓,我原来名字不太好叫,所以
才被人这么叫法。西府军中,我的族人不少,你只消看到有姓夜摩的全是。呵呵,蛮族之
人。”
我叹道:“民族只是民族,大武兄谈吐不俗,说什么蛮族。我虽是华族,与大武兄相比,
真是望尘莫及。”
夜摩大武道:“楚将军谬赞,大武实在愧不敢当。对了,楚将军,你们带来的这四个女子
是从高鹫城掳来的么?”
夜摩大武这个“掳”字说得很难听,但这也是事实。我道:“是。”正想说一下,现在她
们不是俘虏之类的话,却听得走在前面的唐开喝道:“夜摩大武,过来一下。”
夜摩大武答应一声,催马上前。大概唐开听到了他的话,怕我尴尬吧。其实我倒没有什么
好觉得尴尬的,事实就是事实。
我扭头看了看,吴万龄骑马走在她乘的那辆车边,大概是护着她们。
回到帝都,我们大概会同时成家吧。可是,突然间,我想起了苏纹月。
她是我生命中的第一个女子,可是,现在,她的魂灵在哪里了?会不会怪我?
我心头一阵阵搐动地痛楚。苏纹月的一颦一笑,好象如在目前。
这是夜摩大武又带马过来了,仍是走在我边上。我道:“大武兄,有什么事么?”
夜摩大武道:“要过乙支省境了。唐将军让我们小心点。”
我想问问到底有什么事,看他的样子,好象一下子不敢多说,也许,唐开是警告过他,让
他不得跟我多说什么吧。想起在符敦城里,我们出去一趟还得有一个梁德跟着我们,西府
军对于我们仍是很不相信啊。陶守拙在劝说周诺打消让我进入西府军的主意时,大概也对
他说“来历未明,未可置于身边”之类吧。
我也没再多说什么。
这一晚车队歇在一个山坳里,第二天一大早重又出发。天水省一带山岭崎岖,大江在群山
中蜿蜒穿折,奔流向东。乙支省和天水省相邻,过大江向北再走一百余里,翻过一带山脉
便是乙支省境。乙支省远没有天水省繁华,人口极盛时,全省也不过两百万,经过兵乱,
只怕更少了。
走了一程,绕过一个山口,唐开突然带马向回跑来,大声道:“要过鬼啸林了,大伙儿当
心,刀枪都拿出来。”
他沿着车队跑了一圈,押送车子的西府军都取出了军器。我有些茫然,道:“大武兄,怎
么了?”
夜摩大武道:“鬼啸林现在有一批盗匪啸集于此,遮断要道,经过这儿时得当心点。楚将
军,你没兵器么?”
我的武器只有一把百辟刀。百辟刀虽然锋利,却只是腰刀,在马上没什么用。我看了看吴
万龄,他在我身后也有点茫茫然。夜摩大武催马到一辆车前,从车上抽出两枝长枪。这长
枪原先被绑在贡品边上当成加固的木棍的,大概也是非曲直物两用吧。他把长枪交给我们
,道:“若真碰到了那盗匪,你们小心点。”
我接过长枪掂了掂。天水省的人普遍较矮,这长枪也比我惯用的轻好些,但他们的战斗力
却并不见得弱。我把枪舞了个花熟熟手,搁到马身上,道:“那盗匪很厉害么?”
夜摩大武道:“他们原是李湍的卫队,共有百余人,为首的原是李湍的贴身侍卫,名叫曾
望谷,自称‘鬼头曾’,这支匪兵也自称为‘鬼军’。鬼啸林方圆有两百多里,他们来去
无迹,专门掩杀西府军的人,我们曾派大军扫荡,却根本找不到他们。
夜摩大武说完这些,又马上闭上了嘴,大概想起唐开的告诫。
怪不得要两百多人来保护贡使吧。听夜摩大武所说,曾望谷专门掩杀西府军,那也是为李
湍报仇的意思。这地方正值西府军到帝都的要冲,曾望谷守在这里,西府军也防不胜防。
鬼啸林里是一片高耸入云的巨树,高的有十余丈,矮的也有五六丈,地上的落叶积得厚厚
的,也不知有多少年了,而树叶也长得茂密已极,风吹过,满树叶子被吹得一阵阵响,真
有如鬼哭。现在正是大白天,阳光却只有从树叶的缝隙间偶尔漏下一些,里面仍是一派阴
森。
这里也实在是个伏击的好地方。如果是蛇人的话,在这种树林里更能显其长,只怕有十来
个蛇人便可将两百多士兵斩杀干净了。曾望谷的手下不知战斗力如何,肯定不及蛇人善战
。但他原先是李湍的贴身侍卫,那绝非弱者。
我不禁忧心忡忡,带了带马,走到吴万龄边上,小声道:“吴将军,我们要小心点,防着
他们从后面攻上来。”
曾望谷的人没有唐开人多,他们兵分两路前后夹击的可能性并不大,但也不可不防。吴万
龄也有点担忧地看看四周,道:“楚将军,在这里骑军可无所展其长啊。”
那些大树虽然间隔不太窄,但马匹总不能如平原地带一样飞奔的。唐开的人全是骑在马上
,一旦中伏,马匹反而成了累赘。这问题我也想到了,但一旦下马,车队行进的速度更加
缓慢,只怕更会遭人伏击了。如果正面相对,曾望谷的队伍没什么可惧的,现在却不得不
防。
我到了薛文亦所乘的车边,拉开了车帘。因为有个张龙友在里面,三个人倒是正襟危坐。
一见我,张龙友道:“将军,出什么事了?”
“有乱军可能要伏击,你们要当心点。”
张龙友摸了摸腰间的剑,道:“要不要帮忙?”
我不禁失笑。张龙友的胆子倒也不小,只是他的本领,绝不在刀剑上,要他帮忙也是越帮
越忙。我道:“你在里面吧,护着薛先生就行了。”
我到了车的另一边,和吴万龄一人一边守着。
鬼啸林正如其名,听着头顶的风声,也觉得身上一阵阵发冷。渐渐地已入林中的腹地,唐
开他们脸上越发凝重,已是战战兢兢了。
正走着,忽然,前面发出了一阵响,听声音,是陷入了陷坑,随即从四周传来了一阵巨响
,倒似有一队锣鼓同时炸响。这声音突如其来,我的座骑也人立起来。我一把拉住缰绳,
眼见拉着车的两匹马也有要惊的样子,我一拍马,冲了过去,拉住了马缰。但这也是多此
一举,赶车的马夫驭马之术很是高明,那两匹马一有惊的意思,他已拉住缰绳,将两匹马
收住。这时,我听得唐开在大声道:“全体下马,准备接战!”
西府军士兵丝毫不乱,整齐划一地跳下了马。看过去,在最前面有人摔进了一个坑中。那
坑不太深,摔下去的人身手矫健,已翻身跃出。
怪不得不下马啊。唐开大概已料到了这一手,一旦马惊了,那就自乱阵脚。现在人人都在
马上,那些马也都被带住,曾望谷这计策便落空了。
我也跳下马来。马匹刚才被突如其来的锣鼓声一惊,现在还在踢打着地面。我在马脖子上
抚了两把,马也定了下来。
哪知还不等我庆幸,忽然破空之声疾传而至,一支羽箭“铮”一声钉在她坐的车门上。
这箭是从路左边射来的,正是我现在所在的一边,我大吃一惊,右手将长枪在地上一撑,
左手在腰间一拍,百辟刀已离鞘在手,人也踩在了车边的踏板上。
在踏板上,我已看得到里面了。她们三个女子都有点惊慌,她虽然不至于手足无措,也有
些脸色变幻不定。我道:“低下头,把座垫堵住窗口!”
车板虽不是很厚,也有半寸许,要射穿起码得有以前帝国军中的神臂弓,不然就算我用过
的贯日弓,也许很近才胡射透,那些乱军的箭肯定射不穿的。只消她们把窗子堵上,不让
飞箭从窗隙里飞进来就不会有危险。她点了点头,抽出一个座垫,按在窗子上。我刚要跳
下去,一支箭正射过来,看样子正是飞向窗子的。我飞起刀落,将这刀斩为两段,叫道:
“吴将军,小心!”
吴万龄将马拉在车边,道:“统领,这边还没人。”
箭都是从左边射出来的,准头并不很佳,而且也稀稀疏疏的,不少箭落地时甚至离人还很
远。看箭势都是从树梢飞来的,那些乱军只怕是躲在树冠中。但就算准头不佳,两百多人
挤在车边,仍有一些被箭射中。
这时,唐开道:“左翼兄弟随我冲,右翼的分两列,护住车队!”
我们带的箭并不多,盾牌也带得不多,唐开也知道若是单以箭反击的话,恐怕会吃亏,因
此分了一半人冲入树丛中。他带的这批人都是西府军精锐,一冲过去,乱军便不再射箭,
只听得那里传来了一阵阵“簌簌”之声,大概是这批乱军正在逃跑。
唐开一追出去,剩下的人登时便松懈下来。夜摩大武正在我边上,他将手中的枪靠在车上
,伸手擦了擦头上的汗,对我道:“楚将军,鬼军其实是些叛军的残部,乌合之众,刚才
还真吓了我们一跳。这回非给他们来个干脆不可。”
他的话已很是轻松,唐开一走,他的话又多了起来。但我却没有他那等乐观,道:“大武
兄,现在不能太轻敌。”
曾望谷用陷阱阻路,然后用箭来伏击,相当有章法,我实在有些怕那些人的逃跑也是条计
策。
这时吴万龄走了过来,他手绰长枪,仍是不敢怠慢,眼盯着两边,一到我跟前,他便道:
“统领,这些人走时,声息一点不乱,我怕其中有诈!”
我点了点头道:“正是。”
唐开追出去时,我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因为唐开带人一冲,那些乱军几乎是同时停止射箭
,按理,起码还得再射几箭的。而他们退走时的声音也井然有序,一定是早有准备。
那么,我们是中了曾望谷的圈套了?不过唐开分出一半去追敌,剩下还有一百来人,曾望
谷也不会有那么多人的,我们仍不用怕。
我正这么想着,忽然间从左边树丛里又是一阵箭羽。这批箭与刚才大不相同,又急又密,
如同下了场暴雨一般,几匹马被射中,痛得“唏律律”地长嘶,在地上乱蹦。
留守的西府军被这一阵箭射得阵脚大乱,夜摩大武也向车队右边退去。我脑中一亮,叫道
:“当心右边!”
我的喊声很大,西府军本来有不少躲到了车队右边,有弓箭的正向着左边的树林中反击,
听得我的喊声,不少人扭头一看。但也就是我喊出声的同时,右边也是一阵如暴雨般的飞
箭射来。
好一个声东击西的疑兵之计啊。即使是曾望谷正在对敌,我仍对这个还不曾见过的对手起
了三分赞叹。他定是对西府军知之甚详,西府军押送贡品,兵器带得不少,但盾和弓箭这
一类东西,因为带着太重,一用消耗也太多,带来的并不多。他用箭来主攻,正击中我们
的要害。而且他以疑兵调走了一半人马,现在留下的人和我们人数相差不远。这一轮箭比
刚才射来的更急,看来,曾望谷是把主力放在路右边,直到现在才发动。
这一阵箭雨射来,西府军总有十多人受伤,登时乱作一团。唐开带着人去追杀了,虽然并
不太远,但要回来也得有一会,这儿是群龙无首,被曾望谷打了个措手不及。
我看着在箭雨下不知所措的西府军,心头也是一凛。两边都有箭射来,其实箭并不太密,
曾望谷的人最多也不过百人左右,和西府军剩在这里的差不多。只是西府军阵脚已乱,而
曾望谷的人居高临下,若不马上稳住军心,不等唐开赶回,这儿的百人只怕会被曾望谷全
歼也说不定。那时势力此消彼长,唐开回来后也必将一败涂地。
好个曾望谷。我看了一眼吴万龄,吴万龄也有些惊慌,我道:“吴将军,你稳住这儿。”
提起长枪向路边冲去。
曾望谷多半躲在路右的树上。就算是在左边,我若能将右边的乱军击散,曾望谷也不能有
什么作为了。我听得吴万龄沉声道:“全体镇定,贴在车右,不要慌。”
吴万龄整军实在有他的一套,我也放下了心。有吴万龄在,西府军自保有余,我只消去冲
杀便是。此时我已冲到了一株树前,刚一停步,便觉一股厉风射来,我头一偏,一支箭正
从我耳边射过,钉在了地上。我也顾不上别的,人一跃而起,长枪猛地刺出。但这一跃之
力,枪头“噗”一声,尽没入树干中,只听得周围一阵惊呼,其中大概也有乱军的声音。
武昭在示范给我们时,他的全力一击可以将合抱粗的大树击穿。我力量不及他,但用力的
巧妙之处,已颇得他枪法的三昧,这一枪定给所有人很深的印象。
这枪刺在离地有七尺余的地方,我挂在枪尾,把枪也扳得弯成一张弓也似,借着一弹之力
,人象离弦之箭,猛地弹向空中。
这树枝杈很多,我用枪身弯曲之力弹起时,正射向一根很粗大的树枝。我的右手抽出了百
辟刀来,看准那树枝,左手一探,抓住了枝干。也正是这时,头顶的树叶发出一片“簌簌
”之声。
这是有人在树上向我发箭。由于这支箭几乎是笔直射下的,他不一定能看到我的人,只是
凭感觉射下,也几乎是射过了一大团树叶。此时我正在翻身上去,人也是头上脚下,心知
用百辟刀去格定是格不住,而脚正在踢人,心一横,趁势一脚扫去。这一脚也不知扫动了
多少根树枝,只听“哗”一声,一大堆树叶被我扫得雪片一般坠落。在树叶中,一支箭也
斜斜落下。
此时,我已翻身跃上了树枝,正好看见有个人坐距我头顶还有四五尺远的地方,正有些惊
惶失措地拉着一张弓,准备搭上箭。我哪里还由得他动手,脚一蹬,人已跳起,左手抓住
了他坐的那根树枝,右手的百辟刀直取他前胸。这时他哪里还坐得住?人在树枝上站了起
来,作势要逃,但我的刀已如影随形,到了他胸前,这么近的距离,我都能看清他剧变的
脸色了。
他本不该逃的,这么近的距离,哪里还逃得掉?本来他在上,我在下,他占了有利位置,
但这人大概经历的战阵也不多,这般任由我攻击,自是让我占尽了上风。
我的刀几乎贴到了他的胸口,他手一推,将弓向我推来,大概试图用弓来挡我一挡,但百
辟刀吹毛可断,他的弓弦一碰到刀锋便一下断开,绷得紧紧的弓“嘣”一声弹开,这使得
他更站立不稳,我一声断喝,百辟刀没入了他的胸口,他眉头一皱,登时摔了下去,“砰
砰”连声,一路也不知撞折了几根树枝。
我站在还起伏不定的树枝上,调匀着呼吸。刚才我实在有些轻敌,若不是这人箭术太差,
以至于箭未至,声先出,我哪里还有命在?现在想想还有些后怕。如果是谭青、江在轩这
路箭术好手,箭比声先至,我有九条命也得丢了。
这人的身体这时“砰”一声摔在地上。他坐在离地两丈多高的地方,从这儿掉下去,并不
至于丢命,但他中我一刀在先,这般摔下去,怕也活不了。我正想看看这人,忽然面前的
树叶又是一阵抖动,一支箭已穿过树叶,正射在我面前的一根横枝上,将这枝条射成两半
,箭势仍在向前。我心一凛,百辟刀猛地在面前划了个圈,“啪”一声,一支箭正被百辟
刀格开。
真是说到就到,我刚想着箭术好手能箭在声先,马上便出来一个好手了。我一阵心悸,心
知这人再向我发箭的话,恐怕不能再有这般好的运气了,人向边上一闪,躲到了树干后面
。也几乎同时,又是“啪”一声,一支箭正射在我面前的树干上。
这好手并看不见我吧,那他是凭感觉在向我射来的?我心头又是一寒。却听得路对面有人
道:“那里的人,你是谁?”
一听这人的声音,我又是一惊。这人声音尖脆,听声音,似乎才十五六岁的样子。我靠在
树干上,不敢出声,心知这人定是要借我的声音来确定我的位置,我要一出声,只怕眨眼
间便会吃上一箭了。
这人不见我回话,恨恨道:“不管你是谁,你杀了我一个弟兄,我曾望谷定要取你性命!
”
我有点默然。比起他的威胁来,知道他是曾望谷,那更令我吃惊。我一直想不到,曾望谷
居然会是个半大的孩子。此时我再忍不住,喝道:“在下龙鳞军楚体红……”
我话不曾说完,眼前的树叶又是一阵抖动。我本来就已全神戒备,猛地伏下身去,“哧”
一声,一支箭从我背上穿过。若慢得一慢,这一箭便要射在我身上了。
曾望谷一箭落空,又喝道:“快走!”
这时唐开带着百余人已回来了。曾望谷刚才没能一下击溃我们,若再不走便要落于腹背受
敌之境。随着他的喊声,我周围发出了一片“簌簌”之声,从树叶的缝隙间望去,有一群
人影在树顶上穿梭跳跃,有若猿猴,但人数并不会太多。只这他们刚才这一阵乱箭使得守
在车边的西府军没敢有所动作。
唐开此时已经冲回车队,他喝道:“曾望谷,躲躲藏藏的算什么好汉?”
他手绰长枪,便要冲上前去。刚踏上一步,忽然从前面一箭飞来,唐开手中长枪一轮,但
这一箭如电光石火,他哪里拨打得到?透过他的枪影,正中他的头盔。唐开的头盔是熟铜
打制,这一箭也透不进去,只发出了“当”一声响。但这一箭也骇得他退了一步,不敢再
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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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爱看兄弟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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