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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xdanny (欣欣), 信区: Fantasy
标 题: 第十三章 星汉灿烂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Fri Apr 23 16:18:08 2004),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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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艘船是钱文义麾下,我也看见钱文义出现在另一艘船上,气急败坏地大叫什么。
现在该怎么办?那艘船此时倒平稳了些,但入水却深了许多,准是舱中进水,船正在下沉
。这船都是木头的,本来不至于沉下去,但上面有一百多人,加上这份量,只怕这破船是
吃不住力。
我正待命边上的船只过去接应,忽然甄以宁在身后道:“统制,任吉将军请战。”
任吉那六十个雷霆弩兵就靠在我边上,刚才蛇人攻来,都是在水中的,任吉的雷霆弩威力
极大,却不能及下,在射河中的蛇人时,他们的雷霆弩也根本没什么大用。不过他的船上
因为载员少,倒可以再分出一些。我点了点头道:“准令,命邢铁风与杨易掩护他靠近。
”
甄以宁道:“得令。”他又将黑白二旗挥舞了一阵,邢铁风和杨易那两队让出一条道,夹
着任吉的船向那艘破船靠拢。
那艘船大概是船底被凿通,此时蛇人几乎全聚到了那里,不断地从舱中冲出来。船上的一
百来个士兵正死守舱口,但蛇人与人一对面,帝国军实在远不是对手,亏得舱口甚小,蛇
人不能一拥而出,只能一个个冲出来,还能应付,但即使是二十几个士兵面对舱口那一两
个蛇人,士兵仍是节节败退。虽然也斩杀了几个蛇人,但士兵也已阵亡了五六个了。
任吉的船一靠近那只船,从他的船上忽然探出几块跳板搭在那破船上,任吉在船头喝道:
“前锋营的弟兄,不要恋战,马上退过来。”
那几块跳板拼成了一块足有五六尺宽的大道,那船上有个小队官高声喝道:“大家不要乱
,让伤者先退,其余人随我来挡住这些怪物!”
从我的船上望过去,这人也看不清面目。我看了看南边,陶昌时和刘石仙两部正在聚拢,
这方圆阵马上便要布成。我道:“甄以宁,让前锋营准备,一旦这些士兵接回,马上命前
锋营后退五丈,以这艘破船为中心布方圆阵。”
甄以宁答应道:“是!”他伸手又猛挥了几下旗帜。此时只见那艘破船上的士兵已约略退
走了一半,经任吉的船又散到其余船上,先前那个小队官带着些人且战且走,但蛇人从舱
中冲出的越来越多,现在船上几乎是蛇人与帝国军士兵数量相等了,他们更是抵挡不住。
冲到跳板边时,一个蛇人忽然猛地冲上来,一刀正砍近那小队官腿上,他惨叫一声,摔倒
在地。
随着他的叫声,剩下的士兵再无斗志,此时他们纷纷向跳板冲去。我心中一寒,心知不妙
。此时蛇人已到了船甲板上,若它们攻占到任吉船上,以此为基础向四周攻击,那就如一
场野火,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我喝道:“马上命前锋营支援任吉,绝不能让蛇人冲上任
吉的船去!”
我和任吉的船相距也不过五六丈远,此时船上活着的士兵几乎都已散去。蛇人的攻击力当
真骇人,一船百余名士兵几乎有三分之一已经战死,其余的都已逃开,还有五六个落在后
面。最后的一个踏上跳板时,忽然脚一滑,人摔倒在地,两个蛇人已同时冲上,双刀齐落
,那个士兵连声音也没发出一声,便被砍成了数段。
但这时,活着的士兵都已逃出了那艘破船了。河中的一千来个蛇人,几乎有一半都上了这
破船,其余的蛇人也正在向这里游来。它们一定也要借这个缺口攻破我们的阵势。我喝道
:“快,让我们的船也上前助攻!”
我的话刚说完,蛇人冲得快的已经上了跳板,其余有几个蛇人死死地按住那几条跳板,不
让任吉抽掉。它们也学乖了,怕我们射箭,每个蛇人都抓着着从船上砍下来的木板防身。
正在此时,从任吉的船上发出了一阵弦响,冲在最前两个的蛇人惨叫连连,数十支箭从它
们身上穿胸而过,仰起的身体也几乎被穿得烂了。那一排箭余势未尽,穿过这几个冲在最
前的蛇人后,仍向后射去。后面那些蛇人正聚作一团,它们也害怕我们射箭,所以把木板
围得水泄不通,但雷霆弩威力太大,弩箭之下,这些木板等若无物,一下便穿透了。它们
聚得这么近,那些箭每一支都几乎要射杀一个蛇人。
只这一排箭,便已将蛇人打得晕头转向。有几支箭落空了,甚至越过船只,向陶昌时、刘
石仙他们的船队飞去,也不知有没有误伤人。现在方圆阵已经将近布成,若再放雷霆弩,
反而会伤到自己。我道:“甄以宁,让任吉快退开,不要放箭了。”
雷霆弩的威力实在太大了。以前我就知道这兵器定然大有用处,用到实战中,威力更是超
乎想象。
这时任吉船上有人挥了两下旗帜,甄以宁忽然道:“统制,任将军要我问你,这船还要不
要?”
那船上也有些辎重,但并不太多。任吉难道能一举将那船毁掉么?我道:“告诉他,如果
不伤到另外的船只,那他有什么本事就用出来,不然就快点退开。”
甄以宁挥了两下后,道:“任将军说他马上退开。”
任吉的船正在倒退,他们将好就暇地将那几块跳板也仍抽回来。我不禁一阵惊骇,也不知
任吉到底空说豪言还是真有办法毁掉这船,只是因为怕伤及其余战船才不用。
这时方圆阵已然布成,那些蛇人本想通过这船来攻击其余船只,但作法自毙,它们聚在这
一只船上,反而被我们包围。那艘船还在慢慢下沉,周围的水面上仍探出一批密密麻麻的
蛇人头颅,我也不知它们在想什么,大概此时,它们也尝到了当初我们在高鹫城中尝到过
的绝望的滋味。
我第一次指挥作战,看来是大获全胜了吧。
甄以宁道:“统制,现在要当心蛇人孤注一掷,四散出击。”
我点了点头,道:“是。让诸军当心,慢慢缩小包围,一旦进入弓箭射程便以箭攻击,不
让它们攻上船来。”
蛇人这一番战死的比我们要多得多。它们在水中,又不能射箭,几乎是我们压着它们在打
。只消别让它们再凿破船只,那我们可说已立于不败之地了。
这时,那艘破船的甲板已到了贴水面相平的地方了。有个蛇人忽然游上那破船顶舱,大声
叫了起来。
“伏羲大神!”
它叫的是帝国语,字正腔圆,如果我闭上眼睛,只怕真不相信那是蛇人的声音。以前那个
蛇人山都就能说一口流利的帝国语,这个蛇人看来说话也不逊于它。
这一声喊出,以那只破船为中心,所有的蛇人忽然猛地下水,向四周游来,河里也一下翻
腾起来。每个蛇人都有三个人那么长,剩下的也总有七八百个蛇人,一里多宽的河面上似
乎都容纳不下那么多怪物了。这些蛇人本来各自为战,这回却象合成了一个有无数巨臂的
怪兽。
蛇人是孤注一掷了。也不等我发令,迎着它们的两艘船上同时发箭。这了阵箭雨射下,简
直不用瞄准,但那些蛇人却浑若不觉,仍是劈波斩浪,奋勇向前,这气势简直无坚不摧。
正对着的是邢铁风的船队,我的船紧接其后。蛇人这番攻击仍是冲着我来的吧,我以前在
前锋营中与邢铁风相处得并不太好,这回却要他来替我抵住第一轮攻击。我不禁苦笑,道
:“缩小阵势,将蛇人彻底打垮!”
方圆阵本就利守不利攻,而蛇人这般不要命地攻击,力量虽大,但也难以守御了。如果这
一轮攻击撼不动我们的防守,那蛇人就再无他法。
“轰”的一声,邢铁风的座船忽然一侧,周围的士卒也发出了惊呼。蛇人这一轮攻击仍不
可小视,他的船首当其冲,被一击凿破。但是这回他周围都有船只守护,他的座船受创,
另两艘船马上过来夹持着他的船退开,其余的船仍然迫近来,蛇人要攻到我跟前,拖得一
刻便更难一分。
当三艘船只受创退下,终于,方圆阵已经合拢,将剩于的蛇人围在一个只有二十丈方圆的
小地方。现在这儿四周都有箭矢对着,蛇人只要冒出头来,便有五六支箭同时射下,那些
蛇人东奔西突,哪里还冲得出去?随着它们一个个被射杀,此销彼长之下,已成了我们对
蛇人的围歼。一时间,当中的河面上到处浮着蛇人的尸首,有时船上也不管三七二十一,
连蛇人的尸首浮上来也是一阵箭矢,每条蛇人的尸首上至少都有七八支箭了。
这么用法,我们的箭只怕没到东平城便会用光。但此时诸军都已不管我先前要节省箭矢的
命令,只是拼命射着。河面上,不过翻起水花,而河水也已成了暗红色。
现在围歼已到了尾声。这一千个蛇人可能一个也没能逃掉,河面上密密麻麻的都是蛇人尸
首。我走下顶舱,到了船头,曹闻道还在指挥士卒寻找冒出水面的蛇人,但现在要找到一
个活的蛇人也难了,那些蛇人尸首几乎已挤满了河面。
我道:“曹将军,行了,让诸军暂时歇手吧。”
此时天也已快黑了,暮色罩在河面上,但帝国军中却一个个兴奋异常,尤其是前锋营士兵
。这回我们虽也有伤亡,但比较蛇人的伤亡,实是不足挂齿。杀了一千余蛇人,自是个不
小的胜利,但是这个胜利对士气的鼓舞也是不可限量的,我也不禁有种想要欢呼的欲望。
曹闻道听得我的声音,转过头来,猛地不由分说,一把抱住我,边上几个士兵也过来抓住
我,把我抬了起来。我被他们抛到空中,耳中只听得他们的欢呼,似乎不如此便无法表达
自己的狂喜。一时间,所有的船上,都发出了欢呼声。
不过,除了我这条船上是在喊我的名字,别的船上喊的都是“帝国万岁”之类。
这时甄以宁跑过来道:“快把统制放下来,几位将军都过来了。”
曹闻道他们刚把我放下来,陶昌时和刘石仙当先向我走来,身后跟着钱文义、杨易和邢铁
风。他们到我跟前,忽然齐齐跪倒,道:“楚将军,此役得胜,统制已立首功。”
我慌忙也跪了下来,道:“大家请起。若无诸将精诚团结,哪会如此轻易取胜。”
钱文义笑道:“楚将军,此役我军伤亡不到百人,却斩杀数千蛇人,楚将军单凭此役,便
已厕身名将之列矣。”
我不由苦笑了一下。这些蛇人最多不过一千,钱文义足尺加码地说有几千,这个牛皮可别
吹得太大了,让人觉得蛇人不堪一击,生了轻敌之心。我道:“此役任吉将军立功甚伟,
首功实该让与他的。”
我倒也不算谦虚,蛇人攻破钱文义麾下那艘战船时,我本已乱了阵脚,若非任吉的雷霆弩
稳住军心,只怕现在庆祝胜利的要是蛇人了。
我一说起任吉,邢铁风转头道:“对啊,任吉在哪儿去了?”
他一向对我爱理不理,这回让他做我的手下,一定让他很不高兴,不过这回连他脸上也露
出笑意来了。
杨易也转过头去,忽道:“他们在捞取箭矢啊。”
我心头一亮,道:“对,还是任将军老谋深算,快把箭捞回来,能捞多少便捞多少。”
这些箭大多还漂在河面上,这次围歼蛇人,主要是靠弓箭之力。我们这六万支箭经此一役
,只怕消耗了一半还多,实是该取回来了。钱文义道:“是啊是啊,快去,谁捞得多谁先
得。”
雷霆弩的箭也不是特制的,就是平常的箭。以前在平地上战后打扫战场总会把箭收回来,
可这回在河上搏杀,又是个对蛇人以来未曾有过的胜仗,谁也没想去收回箭来了。
陶昌时他们向我行了一礼,纷纷回去。我对曹闻道道:“走,我们也去吧。”
甄以宁在一边道:“统制,三艘船受损,伤者医治,这些善后的事不做了么?”
我挥挥手道:“甄以宁,你不是参军么?这些事便由你负责。”
他还想说什么,我已和曹闻道去放下小船了。甄以宁虽然年轻,但经此役,我知道他实是
个精干之人,大有可为,这战得胜,我不想面对自己一方的损失来折了我难得的这股锐气
。
河上,已漂满了蛇人的尸首,没射中的箭也漂得满河都是。我和曹闻道合乘一船,让一个
士兵操桨,我们不时把箭从蛇人尸身上拔下来。
收了一阵,河面上的箭已不多了,曹闻道看看那艘破船道:“统制,我们去船上把战死的
兄弟收回来吧。”
那艘船上的一百多人,战死了三十几个,尸身横七竖八地躺在甲板上。甲板已经和水面平
齐,那些几乎没有一个是完整的尸身被河水浸泡着,甲板也流淌着血水。我点了点头道:
“好吧,不过这船破得太多了,让十个人上去收回阵亡弟兄的尸身。”
这条船上的士兵都是南征残部,有一个我还认得是当初前锋五营里的,我也曾带过。他们
对战死沙场早有准备,可是也许没人想过,经历千辛万苦逃回帝都,只这么几天,仍然会
死在蛇人手里。
曹闻道在边上指挥士兵收着战死者的尸首,有一具尸首我们怎么也找不到他的手臂了。那
个人大概是曹闻道认识的,他骂骂咧咧地在甲板上转着到处看,脚下,那些血水也被踢起
来。我看了看四周,这三十多具尸首都已搬空,舱中能用的一点辎重也搬走了,便道:“
曹将军,回去吧,真找不到也只能算了。”
曹闻道道:“他妈的,一定是这些怪物吃下去了。这些东西……”他两眼血红,几乎要滴
下血来,忽然走到一个蛇人身边,拔刀向一个蛇人尸首上砍去。只是两三刀,他砍下了一
大块蛇人的尸肉,他割下一条塞进嘴里嚼着,一边含含糊糊地骂道:“别以为你们吃人,
老子也吃过你!”
我一样也吃过蛇人的肉,不过那是煮过的,哪儿象曹闻道这么生吃?这块蛇肉白里带着血
丝,外面还有鳞片,看上去也让人恶心。我打了个寒战,也说不出话,却听得边上纷纷发
出了刀砍之声,甲板上另外的士兵也学着曹闻道的样子,在蛇人尸身上砍下肉来生吃。
象是会传染的一样,前锋营的人几乎都开始割蛇人肉来吃了,另外船上的人一个个都看得
目瞪口呆,任吉手下的士兵在与蛇人厮杀时勇不可挡,现在也好象是吓着了。
我们这些经历过南征之败的人,在别人看来,几乎就是些生番了吧。我不禁暗自苦笑,但
也不敢多说。他们心头的气憋得太久了,实在该发泄出来。可是,我心里的气呢?好象,
我从来都不会这样不顾一切过。
也许,我已经是个想得太多的人了。
我抬起头,喝道:“传令下去,前锋营中军官一律随我上岸,将这些士兵埋了。”
曹闻道道:“是啊。来人,给我拿个碗来。”
我不知曹闻道要碗来做什么,这时有个士兵已从船上去取了个碗来,曹闻道拿着这碗走到
一个还在微微动弹的蛇人边上,一刀刺入它的头下,割了条大口,从那口子里流出一些血
来,他又割了几个,积了大半碗,交给一个士兵后道:“统制,军中无酒,就用蛇人的血
来祭一祭这些战死的兄弟。”
我有些茫然在看着他。记得我们知道蛇人吃人时,都有些害怕,而蛇人看我们在吃它们,
会不会也觉得害怕?若许,我们和蛇人也没有本质的不同吧。
将三十多具尸首运到岸边,前锋营的百夫长以上的军官都来了,陶昌时、刘石仙和任吉也
上岸站到我身后。我拣了个干燥的高地,和人掘了三十多个坑,把阵亡者埋好,曹闻道把
那碗蛇人的血递了过来。
血被风一吹,有点凝结了。蛇人的血和人血不一样,没有热气,但看上去也是一样,时间
久了也一样会干,会凝结的。我按过血,只闻到一股血腥气扑鼻而来。曹闻道和几个士兵
在这些坟群前生了一堆火,把几条蛇人的尸肉扔进去烧,烧得一股焦臭。我端着那碗血,
面前的篝火也不时把火星喷到我面前,我忽然心头一疼,把血浇进了火堆。
火堆发出“嘶”的一声,象是浇上的是油一样,火舌喷高了数尺。我嘶声道:“魂兮归来
,永守亲族!”
喊出这八个字,我将那碗扔到一边,双膝一软,跪到了坟群前。随着我跪倒,身后“扑通
扑通”地,人们纷纷跪倒,他们也都大声道:“魂兮归来,永守亲族!”
我不知道在这刹那间为什么我没有说是“以瞻家邦”、“以瞻山河”,喊出的却是向不为
人看重的第三段中的话。可是,我好象一下子明白过来,这些视死如归的士兵,他们舍生
战斗,其实并不是为了空泛的家邦或者山河,心中所想,只是为了守护自己的父母亲属吧
。
天已黑了,火舌不停地把火星喷向天空,天空中,半圆的月亮已升到中天,象是把一切都
结上了一层薄冰,有风吹来,其声咽然,卷过树林,传来了一阵阵苍茫无际的呼啸,象是
应和我们那一阵阵几欲泫然的呼号,又阵阵远去。
※ ※ ※
蛇人的袭击,使得船队行程耽搁了半天。等我们修好伤船,重新整队出发时,天已快亮了
。
站在船头,一边啃着干粮,一边看着天空中的半圆的明月,我觉得自己又困顿不堪。指挥
诸军作战,尽管自己不曾冲锋陷阵,但是却好象比自己去厮杀更让人疲惫。但是蛇人这番
袭击,不免令人担心。我们现在的位置是在这条河下游,距大江还有六百余里,大致再两
天一夜就能抵达东平城。可是,我实在想不通,蛇人为什么在这个地方发动伏击,和诸将
战后商议时,他们也说不出什么道理来。
从兵法上看,这地方水面开阔,实非发动偷袭地方,我们的船队可进可退,得以从容布阵
,而蛇人纯是从水面发动攻击,毫无地形之利,可以说从一开始蛇人就已处于败势。说它
们仍然是些生番,并不懂兵法吧,可是它们来偷袭我们的船队,又实在是很高明的用兵方
略。我怎么也想不通,指挥蛇人的那个首脑有时显得高明异常,有时又显得蠢笨不堪。在
守高鹫城时也一样,蛇人先是不顾一切地攻城,即使以己之短攻敌之长也不管,后来却又
法度谨严,轮番攻城,进退有序,实在让我摸不透。
我让曹闻道注意周围,不能大意,自己再也支持不住,回座舱休息一会。哪知头刚一捱到
枕头,却听得外面有一阵喧哗。我揉了揉眼走出座舱,只见不少士兵正在船头看着什么。
我走过去道:“出什么事了?”
甄以宁也挤在士兵中,他听得我的声音,转过头来道:“统制,你看,那儿有人在造堤。
”
两岸原本也有些居民,但现在兵乱一起,这些居民全都北迁了,只剩下一片片的荒地,怎
么还会有人来造堤?最大的可能便是蛇人干的了。听得这话,我的倦意一扫而空,走到船
边看去。
这两条用石块和泥土组成的河堤由岸伸向河心,造得很粗疏,两边都只造了十余丈而已,
当中还有七八十丈的空,行船也没什么妨碍。我道:“这有什么用?”
甄以宁看着这两条堤,忽然道:“看土色很新,只怕是新造的。统领,是那些蛇人造的么
?它们是不是想用这个来打仗?”
我心头一乱,也不知怎么回答。这条河大多有一里余宽,这一段特别窄些,只有一百丈左
右。也许,蛇人是想在这儿造两条河堤,然后在这堤上设寨,拦截我们?的确,如果它们
把这河堤再造长些,当中的空隙只留二十丈的话,我们就不能在水面设阵了,最多只能两
艘并行。如此一来,蛇人就能占地形之利,它们一千人只怕真能挡住我们三万大军了。怪
不得,蛇人伏击我们时,我发现它们的工具很不顺手,凿子什么的并没有,手上拿的全是
些刀枪之类。
一定是这样的。我只觉心头一阵发冷,脸也有点发白。这一个胜利,来得也实在太侥幸了
,如果不是王长青献策要我们先行,大队几天后才到,那时蛇人这个工事筑成了,那我们
真的大概连东平城也到不了。而蛇人一旦在这儿建起工事,那么从后方运到前钱的辎重也
势必不能象现在一样安然抵达城中了。
蛇人到底是些什么东西?
甄以宁在一边大概看我如此不安,小声道:“统领,蛇人真会那么做么?”
我点了点头道:“这些怪物很聪明,好象在不断地变强,很有这个可能的。唉,也许,它
们看我们也是怪物吧。”
我记得在符敦城外遇到那个奇怪剑手时,他曾很奇怪地说什么“以前天帝选择你们做主人
,实在是个错误”云云。照那说法,天帝现在是选择蛇人做主人了?
我看了看天。天色很好,时已近曙,但东边微微有点发亮,头顶上却仍是一片夜空。在这
无垠的天空中,繁星点点。
万千年前和万千年后的星空,都是一样的吧。明亮的,黯淡的,每一颗星都晶莹如泪,如
孩童的渴望,父母的企盼。
就算上天真要是选择了蛇人,我也绝不退让。我暗暗咬了咬牙,看着星空,默默地想着。
甄以宁见我一直看着天,大概以为有什么异样,他也仰头看着天空。我低下头来时,他忽
然道:“好漂亮的星星啊。”
我笑道:“你难道是第一次见星星么?”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道:“以前从来没注意。统领,你说,我们这一趟赴援,胜算有多少?
”
我想了想,尽管不太愿意承认,但我还是说:“最多只有三成。”
“三成?”他的眉毛也拧起来了,“统领,你也太悲观了吧,我们三千多人,就能杀光这
一千蛇人,东平城外的蛇人最多也不过两三万,我们前后却已经有七万大军要到了,就算
不能胜得象现在一样轻易,五成胜算总有的。”
我叹了口气道:“这儿的一千蛇人,我有点怀疑它们根本不是来伏击我们的。我们的速度
比大队快了足足一倍有余,我觉得它们好象是在河上修筑工事,想借工事来挡住我们,没
想到我们会来得那么快,只怕受到伏击的反而是这一千蛇人。你可曾发现,蛇人攻打我们
时,拿的全是陆上用的兵器,好象并没有凿船的工具。”
我们去回收箭矢时也曾把蛇人的兵器拿了一些回来,但是那些武器多半只是些刀枪之类,
倒是锯子斧头倒有一些。甄以宁回过头看看身后漂满河面的蛇人尸首,叹道:“蛇人真会
有这般厉害啊。”
“这些怪物绝对不能轻敌的。”
我低声说着,象是对甄以宁说,又象是告诫自己。头顶,星空灿烂,万千点星光正闪烁在
黑暗的天幕上。黎明前的天空,是一夜间最黑暗的,这时的星光却显得比往常更亮。
帝国有一个传说,说每个人在天上都有一颗星对应,只是有大有小。可就算再小的星,也
会有自己的光亮。
我的星会是哪一颗?帝君自诩为太阳,可是,为什么我不能是太阳?
象是一下子看见什么诡异的东西,我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呆了。我看着天空中,星海浩瀚
,越到东边就越稀。太阳已经快出来了,那些微弱的星光都已被地平线上射出的阳光吞没
,已看不清,而东边的天幕上,晨光熹微,那一轮太阳正隐隐地要喷薄而出,就象一团燃
尽一切的大火,连钢铁也转瞬间会被熔化。
还是当一颗星吧。我不禁有些想笑。想当太阳的人,当然不会只有一个帝君,可是太阳只
有一个就足够了。
※ ※ ※
尽管因为蛇人的伏击,我们耽搁了大半夜,但是这回船行得很快,看样子明天晚间仍然可
以赶到。
在船上站到天大亮,我再支撑不住,去小睡了一会。今天是三月十三,我们是十一号凌晨
离开大队的,看样子,竟然四天便能赶到东平城。水路固然本身是一直线,比陆路近许多
,但我们能达到这等速度也实在足以自豪。
走出座舱,我正好看见甄以宁也从统舱里出来。他大概没休息好,一张脸也没什么血色。
睡在士兵当中,那当然得习惯了才睡得着的,不然那一片鼾声就足以让人一夜不眠。他看
见我,行了一礼道:“统领,好。”
“没睡好吧?要不,你还是住到我舱中来吧,让人再搭个铺。”
他摇摇头道:“总要习惯的,统领,谢谢你了,不过我还是住在下面吧。”
他的脾气倒是有种异于他外表的倔强,我不觉有些惭愧。从进入军队以来,我就颇负勇名
,可是我也一向爱清静,以前最难受的就是让我住在士兵当中,所以攻破高鹫城后我宁可
独自住在外面。和甄以宁一比,我这个出身贫寒的平民子弟反倒自愧不如了。我讪笑了笑
道:“甄以宁,这也是令尊教导你的吧?令尊大人当真了不起。”
他也笑了笑道:“统领取笑了。”他似乎不想再把话题扯到他父亲身上,看着河面道:“
楚将军,不知东平城战况如何了。”
自从经过这次与蛇人交锋后,我已不敢有丝毫懈怠,以前只派了四人两船探路,这次我派
了十二人探路,四人一组。上一次那两艘没有回来的探路小船定是神不知鬼不觉地被蛇人
干掉了,这回分成三组,一旦情况有变,我们也马上便能知道。不过蛇人似乎没有再放第
二层埋伏,今天一直很平静。
天黑了下来。今天异乎寻常的平静,似乎也预示着接下来更为激烈的大战,诸军上下都有
些躁动不安。也不知有谁提议,有艘船在船头烤肉吃,香气随风吹来,一下子有不少船只
有样学样,曹闻道也过来向我提议说让士兵在船头烤肉吃吃。
到了东平城,新鲜肉食只怕也只能被煮成一大锅大家分着吃了,所以这些士兵要趁这机会
最后享受一下吧。在船头烤肉,是把铁炉搬上甲板,而甲板上铺上一层沙土,不会失火的
。我想了想,也就同意了。
现在士气正旺,不能让士兵折了这股锐气。也许我们这三千人的先头部队对东平城的守御
没什么实际的大用处,但如果我们能在东平城外打个胜仗,对城中守军的士气却是个不小
的鼓舞。
天黑了下来,船头上都跳动着一团团火光,风过处,肉香四溢,四处都是士卒的笑声。杀
掉了这批伏击的蛇人,不论是前锋营还是狼兵,自信心都空前高涨,风中到处都是士兵的
欢呼,当中夹杂着南腔北调的小曲,也不知唱些什么。
我在船边看着周围一切,甄以宁跑了过来,手里用一支细木棍插了块烤好的肉道:“统制
,你怎么不去?这块给你吧。”
他毕竟还小吧。我不禁有些莞尔。他的年纪,大概只比祈烈小一岁,平常他沉着稳重,这
时却和同年纪的人一样了。
我接过肉来,心里却不禁一痛。祈烈当我的护兵时,也曾经这样拿块烤肉来给我,只是这
好象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我咬了两口烤肉,只觉得眼前也有些模糊。我转过身,趁甄以宁不注意,抹去了眼里的泪
水。
※ ※ ※
三月十三日也安全过了。十四日早晨,天色不太好,浓云密布,看样子又要下雨。现在雨
季虽然已经过了,但每隔五六天就要下一场雨的,我们十日晚出发以来,遇到的一直是好
天,已算很难得的。
如果雨天遇到蛇人伏击,那该怎么办?这场欲来的春雨让我多了几分忧虑,但看着士兵们
的士气依然很高昂,我也不想自折锐气,只是让甄以宁发旗语,要各船小心防备。
雨还没来,风却更大了,船队速度一下又快了许多。照此看来,天不黑我们便能到达东平
城了。
船队风帆都扯足了,桨手也都满足在划。每个人都知道马上就要正面面对蛇人了,狼兵还
没什么,但是一路上一直很激昂的前锋营却一下静了许多。前锋营由南征军残部组成,对
于他们来说,又要面对这批曾经让南征军全军覆没的怪兽,无论如何都不会行若无事的。
岂止他们,船每向南行进一程,我心里也更增惊恐。此番受命增援东平城,我虽然也算一
军统制,却实在没一点信心。
时过正午,风更大,天也越发昏暗了。河面上这数十艘战舰都拉满了帆,船几乎象贴着水
面在飞。我在船头看着前面,这时曹闻道过来道:“统制,弟兄们都已准备好了。”
也许现在东平守军正在浴血奋战,说不定我们一赶到城里马上就要投入战斗。我看了看周
围,现在那些没有下船操桨的士兵都站在甲板上,刀枪俱已备齐。我点了点头道:“传令
下去,保持速度,不要乱了阵型。”
原本我们一直保持着锋矢阵前进,我在吴万龄抄写的那半本《胜兵策》中也读到“兵无常
形,却忌无形。”行军时,即使不能保持严谨的阵形,也必要有一个阵形之势,这样一旦
受到攻击,便可以以最快的速度布阵,不至于混乱成一片。现在船速极快,要保持严整的
锋矢阵,那准是不行,不过这个阵势却一定不曾散开。邢铁风的座船被蛇人击破后,换了
一艘新造的战船当座船。他和蒲安礼约略有些相象,虽然对我一直不甚服帖,但他却能愈
战愈勇,那次被蛇人攻破座船,他指挥部下丝毫不乱,伤亡极小,这也是他的长处。
当初的前锋营,真个是百炼之师啊。如果邢铁风能和曹闻道一样听从命令,只怕现在这支
前锋营未必便逊于路恭行时的前锋营了。想到这儿,我不禁有点想苦笑。现在的前锋营,
虽然还不能说是乌合之众,但毕竟是零零碎碎拼凑起来的。这些士兵都是从蛇人重重包围
中杀出来,每个人的个人战斗力自然可以说是出类拔萃的,可是指挥却是大成问题,尤其
是前锋营三统领都是老的前锋营中的百夫长,而士兵当初却是其他部队中的,象曹闻道,
他对我颇为服从,但假如把他调到邢铁风麾下,邢铁风就未必能指挥如意了。
这支前锋营虽然首战立功,但要成为强兵,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
天越来越暗了。现在按理离天黑还有好些时间,可是因为天空中密布阴云,几乎已同黄昏
来临。邢铁风的前军去势很猛,现在船队已经到了最高速度,船只之间速度的差别也体现
出来了,新船大多在前面,而一些由老船改装而成的战舰却拖在后面,整个阵形也被拉长
。
我回头却甄以宁道:“甄以宁,你发信号,让邢将军注意后面的船只,不要行得太快了。
”
甄以宁答应一声,上高处去发信号。因为天色越来越暗,他也改用了灯语。看他把红黄二
灯挥舞了几下后,忽然从最前面邢铁风座船上也发了一串灯语。
那串灯语打得很急,我没在高处也看到了。
难道又出现事情了?我心中一凛,三步并作两步,上了船顶。这时甄以宁正在四处张望,
一见我上前,他叫道:“统制,邢将军说,据探路士兵报告,前面有厮杀声。”
我们离东平城大约不过百余里了,但如果是东平城的厮杀声,绝对不可能传到一百多里地
以外。我心头一沉,道:“让他加紧防备。再让陶刘两位将军注意两翼,将阵势变成方圆
阵,任吉将军的船调到我们前面去。”
如果按最坏的情形,东平城正于此时失望,溃兵正在从水路逃来,那我们势必就要担挡起
阻挡蛇人追击之责了。任吉的雷霆弩威力很大,但不利近战,一旦蛇人靠近,雷霆弩的威
力便无从发挥,因此我把他们调到前面,由任吉担挡第一轮攻击,而后再借方圆阵利守之
势,在近战中阻住蛇人。
甄以宁点了点头,又打了两下灯语。我走下船头,刚踏上甲板,曹闻道手持长枪走过来道
:“统制,蛇人又要攻来了?”
我道:“还不清楚,小心吧。”
变为方圆阵后,船队速度减慢了。各船上都发出了一阵喧哗,他们也已知道情形有点异样
了吧,不过倒没有惊慌。
河上,风已越来越大,此时渐已起雾,看样子一场暴雨就在眼前。虽然取得了一次胜利,
但我仍是惴惴不安。蛇人的大举进攻,我也见到过,前一次胜利与其说我用兵有方,不如
说是雷霆弩初发于硎,打了蛇人一个措手不及,那次胜利倒有八分靠的是运气。这一次,
单凭三十具雷霆弩,能不能击破蛇人的攻势,实在是个未知数。而且我也听说过,雷霆弩
因为设计精巧,一旦弓弦受水,威力便会大减,如果战事一起,雨偏偏在这时起来,恐怕
雷霆弩就只成为摆设了。当初在高鹫城中,也是因为雨季,城中的弓箭威力大为减弱,往
往十几箭命中,还是射不死一个蛇人。
船队虽然减速,但速度依然很快。又行了一程,此时已经可以隐隐听得前面的厮杀声了。
此时,我们恐怕已经接近了大江与这条河的交界口。东平城就在河的入江口上游约摸一百
里的地方,按速度,我们再有四个时辰便能到达东平城。可是这阵厮杀声只怕就是从交界
口传来的,难道,真的是最坏的预计发生了?
曹闻道脸色也有点发白,小声道:“楚将军,会不会是……”
我斩钉截铁地道:“东平城有四万大军,要真是全军撤退,声音不会这么轻的。听这声音
,最多不过万人,只怕是和小股蛇人发生的冲突。”
话是这么说,但我却对自己这番推论也不敢如何相信。蛇人的攻击力我们都是有切身体会
的,当初拥兵十万的南征军,最后得以生还的只有现在前锋营的一千三百余人,那么东平
城被破后,逃出一万人也已是奇迹了。
这时,从前面突然又传来了几下灯语,象是被针刺了一下,我几乎要跳起来,扭头道:“
甄以宁!甄以宁!”
甄以宁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到我身后,他看着灯语,面色凝重,低声道:“统领,邢将军已
要接战了,他要我们让开路,让人退下。”
“他说是什么人么?”
甄以宁面有难色,道:“统领,这个用灯语可说不了的。”
一共也只有二十几种符号,用灯语只怕也只能发布一些靠左靠右之类的意思吧。我道:“
好吧,你马上发令,让所有人准备战斗。”
邢铁风的船已经减慢,后面的船只正不断靠拢,此时喊杀声越发响亮,直上云霄,邢铁风
一定已开始接战了。我看看周围,这里正是河流的入江口,特别宽大,在这儿,倒是一个
绝佳的水上战场。
没想到,还没到达东平城,我们便要碰到两场硬仗了。我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这时,从前方突然爆发出一阵呼喊,我被这阵声浪一惊,甄以宁在边上也一下变了脸色,
道:“统领,这是怎么了?”
我看着前面。前面,便是大江了,江上雾气比河上还大,隔个四五十丈便已看不清。我道
:“这声音并不惊慌,不是坏事。放宽心吧,反正生死都是百年的事,不过早晚而已,甄
以宁,你怕么?”
甄以宁一咬牙道:“怕也要顶上。”
尽管心里很沉重,我不禁又有了些笑意。曹闻道在我问他这问题时,也说怕的,甄以宁倒
也是说实话的,我第一次上战阵也没人问我怕不怕,我也从来没跟别人说过,但是直到今
天,每次上阵,我心底总还有些恐惧,生怕这次不能生还。不过当战斗正酣时,这些事自
然也不会多想了。甄以宁说的也是,现在就算怕也要顶上。现在已经不是为了自己的生死
,而是为了我们的父老,为了千千万万的人在战斗了。
那阵呼喊声已渐渐轻下去,突然间,头顶一道闪电划过,象是一下将江雾也划破了一角,
借着这光,我看见前面邢铁风的几艘船左右一分,空隙里露出两艘比我们的快船大一些的
船。这两艘真可说残破不堪,能在水面上漂着也是奇迹了,看旗号,正是东平城的船。我
心头猛地一沉,喝道:“快,全军上前接应。”
难道那就是东平城最后剩下的人马了?这两艘船虽然比我们的船大一些,但也恐怕每艘只
坐得两百人,只剩两艘,难道邵风观守军和二太子的援军共四万人现在只剩这四百人?可
是现在已由不得我多想了,首要之事,便是将这两艘船救出来。
这时,又是一个闷雷响过,雨倾盆而下。我们这三十几艘船的阵形已经布成了,下一步,
便要看到底挡不挡得住蛇人的攻击。我正想让诸军攻击,曹闻道忽然叫道:“统制,你看
!”
他指的是前面邢铁风的座船。邢铁风冲在最前面,他让过那两艘破船,自己的船已在这阵
势的最前方,此时他的船上忽然发出了一阵大呼,整艘船也象搁浅了似地一动不动。
那自然不是搁浅,在他的船周围水面上,密密麻麻的都是蛇人的头。那些蛇人只有头冒出
水面,手中也是些刀枪,正不断地向邢铁风船上攀来,看上去,这船就象一只爬满了黑黑
虫子的长形水果。
这副景象与其说是恐怖,不如说是恶心。我沉声道:“冲上去,解救邢将军!”
邢铁风的船是在最前面的,蛇人这船猛攻,那是要给我们一个下马威啊。雨正下得大,船
的两边胸墙上因为尚满了雨水,又是艘新船,很是光滑,蛇人爬得很是困难,但它们似乎
根本不在乎,一个个以手中的刀枪拼命砍凿,又借力向上爬。邢铁风这次的船是艘新船,
蛇人看来一时三刻也根本击不破船板,但是有几个蛇人已经爬上了甲板,正在甲板上和士
兵死战,如果不能及时将它们打退,那么势必会有越来越多的蛇人爬上来,到时只怕这艘
船便要被蛇人夺去了。
这和上次蛇人的战略如出一辙啊。它们都是首攻一点,单个击破,再借此为基础,向周围
进攻。看着那些在邢铁风船帮上爬得到得都是的蛇人,我不由浑身发毛,但心中却也更增
了一份信心。
看来,蛇人虽然会水,却并不惯水战,它们也是要和我们正面交手时才能占得上风的。我
们已经胜过一仗了,这次的蛇人看上去虽多,但它们主攻邢铁风一船,总数只怕比上回还
少,倒也不用如何害怕。只是蛇人已经紧贴在船上,任吉的雷霆弩措手不及,却没办法再
用了。我回头道:“甄以宁,让任吉在外围等候,其余船只靠上去接应邢铁风,将他们船
上的伤兵替下来,务必要将攻上来的蛇人全歼。”
甄以宁答应一声,又奔上了望台去发信号,曹闻道递给我一支长枪道:“统领,这回你还
是上去指挥吧。”
我看了看天,天空里,雨正倾盆而下,我摇了摇头道:“不必了,现在天气这样,灯语别
的船也未必看得清,我们不如接舷一点,给别的船做做表率。”
曹闻道怔了怔,又大笑道:“楚将军,你果然不负龙锋双将之名。好,我姓曹的就把性命
托付给你。”他转头大声叫道:“前锋营的兄弟们,统制身先士卒,大伙儿也上吧,别给
统制丢脸!”
他的声音嘶哑,但也很是响亮。随着他的喊声,周围突然爆发出一阵吼叫,象雷声一样,
一波波地滚过去,此时只怕连狼军也在为我们叫好了。
天空中,又打了个焦雷,仿佛此时天公也来我军助威。我只觉心头象有一团火燃起,忍不
住仰起头大吼道:“冲啊!”
我们的船本来就距邢铁风的船不远,不过一转眼,已靠近了邢铁风的座船。两船相接,眼
看便要相撞,我大吃一惊,只道这回弄巧成拙,反而会使两船互撞,但我们的船却突然间
船头一侧,紧紧贴着邢铁风的船擦过,两船接近处,只怕不到一丈,现在我在船边都能看
到爬在邢铁风船帮上那些蛇人的眼鼻了。
两船已近,几个人在向邢铁风的船铺设跳板,那些蛇人只怕也知道一旦我们两船相连,那
它们在邢铁风船上这点优势便不存在了,忽然同时转过身,几个离跳板跳近的蛇人齐齐用
力,“哗”一声,我们的跳板刚搭上对船,便被它们推落在水。曹闻道怒道:“他妈的,
再铺!”
每艘船都有六七块跳板,邢铁风的船上只怕现在腾不出手来铺跳板,两船虽近,却也有一
丈多远,根本跳不过去的。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它们这般各个击破么?
我心头一急,眼角瞟去,脚边正有一卷缆绳堆在船顶上。刚才降速前近,把几张副帆下了
,这卷缆绳本是拴副帆的,此时却已松着。我一把捞起那卷缆绳,扭头叫道:“甄以宁,
一旦我回不来,你传令,前锋营由钱文义将军负责。”
不等他回话,我将这卷缆绳套在臂上,枪交左手,人猛地向船边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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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爱看兄弟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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