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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MoMoJesse (★优雅的吸血鬼★), 信区: Fantasy
标  题: 《天变》第一卷94~100章
发信站: BBS 哈工大紫丁香站 (Tue Nov 23 11:08:01 2004)

 第一卷 第九十五章 上阖
      (更新时间:2003-5-1 22:44:00  本章字数:16946)


        我的眼光一直跟着这个霍先生,他的动作总有些不自然,而且这才走几步喘得
就很厉害,他的身体问题很大,去看看大夫应该很有必要。
        他走到那些孩子身边,蹲在其中一个孩子的面前,小声地问着什么。那个孩子
似乎有些犯糊涂,转过去用问询的目光扫视着旁边的人,还和我的眼光扫过,不过对我她
似乎没什么反应,让我不免有些失落,再看其他小孩也都是摇着头。
        我很难描述他回酒楼时的面部表情表示的准确含义。但当他路过我身边的时候
,我只是问道:“君是否问这些童谣的出处?”
        他稍顿,点点头,然后平静地走回自己的座位。
        看来他没找到结果,我也很难说清我心中所思。我不清楚这个童谣自何而来,
这让上面的何进听见,对我的猜疑必又多一分,也不知是谁和我这么大仇要这样害我。
        到我有些郁闷地吃完最后一块锅盔之前,我还在酒楼里坐了半个时辰,很多人
吃完了都没走,不过这回全在谈论我了。
        这食客中间看来颇多读书人,很多人都意会过来那童谣和我有关,每个人都能
说出些差不多的解释,不过从中可以判定似乎这童谣也是过年这几日才传开的。
        终于有人真正开始注意我,说我像谢智,因为我的块头很大,年纪虽然显得大
了点,但感觉上差不多。对此,我只是笑笑,然后塞了一块“石头”进嘴,没有回答他们
,不自觉去摸了摸我的颌下的杂草,暗自下了决心,见银铃前一定要把它剃掉。
        但旋即有人提出反对意见,说谢智发髻冲天,如獬豸之独角。而我的头发低垂
倒似个马尾巴。那说的人倒很有礼貌,说完还让我不要介意,只是做个比方。接着就有人
说谢智重瞳,如当年舜帝,这是新的发现,以前没有听说过,我十八年都没发觉,也不知
道他怎么听说的。接着,谢智慢慢就向禽兽的方向发展了,然后大家的谈话也慢慢开始荒
诞起来,玩笑越来越多。不过,最后还是那个霍公发了话,让大家不要乱拿我开心:“此
人毕竟为上赐主公之义子,申公无男,我等也望天狼能赡养老令公晚年,能让贤公后半生
安乐,光大申公一氏贤名;你等如此折辱我家世子,我不能置若罔闻啊?且汝等莫乱开玩
笑,此人终将领上阖郡,小心到时割你们的舌头。” 

        说完,他还笑笑,原来他是我的那个父亲的手下,只是这个时候我还不打算现
身,免得引起前面一帮人的恐慌。
        此时,我正好吃完,便算了账离开。其他吃完闲谈的人看有人离开,也就纷纷
离席算账了。
        纵马自官道继续向西北溜达,这一带属当年三秦之地,(秦末汉初,西楚霸王
分封的三个秦的降将即章邯等的领地。作者注)地势平坦,只是大雪所覆看不出是否富饶
,荆州很多地方都是红土,算得上贫瘠之地,但光那些瘠地所出已够全州食用,如天下无
争,当温饱有余;想到此,便不由得叹了口气。
        那个熟悉的嘶哑之音从背后响起,不知何故,他策马追上了我。
        一至近前,他抱拳在马上拱手,“这位兄台是否自荆州而来。”
        “兄台如何得知?”
        “你身上衣裳似为蜀锦,荆襄之人爱穿蜀锦天下皆知。且你一脸风霜所袭,似
乎在路上走了三天左右,如你骑马而来,这差不多就是你自襄阳骑马而来的时间。”
        我点点头,这个人不简单,名门之后,虽然毛病比我还多,却也不可小窥。
        “兄是否自襄阳而来替世子送信的人?”
        我摇摇头,心中想着是不是自己的气质很像个送信的,有些被伤害的感觉。
        他似乎有些如释重负,但是还是紧接着问了一句:“君为何在这时节来此?”

        “来看望我的父亲,来给他老人家赡养晚年,以后继承家业时,替他老人家把
家业发扬光大。”我笑着对他说,眼见着他的面容慢慢有些僵硬。
        我想他知道我是谁了,但是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我会有什么反应。所以我带着
笑脸,用极为戏谑的口气让他安心:“要说割舌头,你霍兄当为天下先啊。”
        说完即大笑,我看到这位仁兄小孩子般的一面,他吐了吐舌头,笑着看着我,
也不清楚他清不清楚自己满嘴胡子吐舌头的样子很恶心。
        “世子赎罪。”他还是在马上抱拳相向,似乎有些小题大做。
        “不必不必,我非那种塞民之口之人,因我也常与兄弟们胡乱搬弄是非,反正
都是玩笑,私下说说本无妨;不过那童谣的出处,兄替我查一下可好,这童谣对我可是大
大的不利。”说到最后,我脸色也严肃了起来。
        “霍然谨受命。”这世家子弟是有些麻烦,我也只得恭谨回礼,念到此就怀念
裴大哥,他和熟人一见面先拍肩膀、胸脯打一拳,后脑勺再来一下,然后就算打完招呼了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那里去找我父亲了。父亲是文人,不知道受不受得了裴大哥那几下
子,要是他真的和我老爹这么来来去去,恐怕我什么时候去见老爹的时候,会被老爹骂死
,说我交友不慎,交个这样的粗人。
        后面的马车声打断了我的思绪,赶紧勒马靠边,忽然想到自己的马是不是太慢
了,不过饭后慢走有助消化,对肠胃有利,很好,很好。我不是说我自己,我是对我的马
说的。
        这马车上整齐地坐满了人,其中不少人和霍然打着招呼,显然多是相识。
        “你是上阖城内人,为何在旁边的小镇吃饭。”我笑着问,既然他是申公手下
,相信他的官舍肯定在城内。
        “世子有所不知,我就住在这个镇里,因为内人喜欢清静,所以家宅在刚才的
镇子里,并不在城中。”
        “噢,原来如此,看来你有些惧内啊?”我笑着对他,略带打击之意,不过我
觉得我以后和他很可能是一路货色,也有同病相怜之感。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没看我。不过看他的侧脸感觉有些异样,紧接着他下
面这个动作让我完成了从小到大最漂亮的一次急智的推断,只是这个结果让我真的太吃惊
了,因为恐怕除此人外、任何一个人一生都不可能经过这种情况。
        他舔了舔被辣得有些裂的嘴唇,咽了一口口水。
        于是,看完这个所有过程的我,甚至摸了摸喉咙很干而显得很不舒服的脖子,
但并不是因为那两斤干面下肚让我的喉咙口也有些着火,我僵住了笑容。
        而他发现了我的异样,立刻有些紧张的看着我。
        我面无表情,问了下面的一串话,我没有说出我的推断,但是他心知肚明。
        “霍老令公一支到你这代,只你一个男儿吧?”
        “是。”
        “你是家中老幺吧?”
        “对。”他感出些不对劲,但还是诚实的承认了。
        “这一句可能会伤着你,对不住霍先生了,令堂过世了吧?”
        “是。”
        “是不是你才生下来的后,对不起,我有些多嘴。”
        “是……”他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所以我停下我的所有问话,只是说了几句旁人很怪的话。
        “如果以后出事,来荆州找我,我必保你全家及你儿周全,霍公之后必不会辱
及他先祖的威名,辛苦难为了你。此事我如若泄密,必遭天谴,死无葬身之地。”
        他停下马,跪在地上,对我行大礼,让我慌忙下马搀扶,见他泪已满眶,问了
一句:“天下除开你家人几人知此事?”
        “君与申公。”
        我点了点头,又重复了一句:“此事难以瞒尽天下人,如事不谐,速来投我,
免让忠良无后,名门绝宗。”
        他点点头。此后直到上阖,他也没说什么话,只余不时泪眼涟涟,显见心中颇
多苦楚。
        上阖是个大城,看城墙架式,该比襄阳小不了多少。洛水便出于此地,由此可
以直下洛阳。
        城内一切井井有条,很多人都在忙着下午的生活,漫步其中丁丁当当的打铁声
不绝于耳,看来此地产铁。
        霍然这时已然恢复常态,不时和过去的熟人用方言打招呼。不过北地方言相较
南边土话易懂,可能和洛阳官话相似之故。
        他领我直至上阖郡王府,门前的牌匾还是新的,上书“平安郡王府御赐”,五
个大字横写,两个小字竖在右下的角落里。汉帝之威恐怕也就只能限于此处了,我有些不
知所谓地想着。
        我还没有和老百姓好好说过话,不过看街面上的情况,这个郡王还不错。所以
当个好长辈尊敬还是可以的。
        他去面见申公禀报,而我在偏房等待传召,毕竟这是一等郡王,而且我是儿子
,礼数不能差了。所以我没有认为他的架子比较大,而是第一次看我的行李,看看能不能
换一件新一些的衣服稍微把自己收拾一下。
        刚要拆的时候,忽然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脑袋,黄小姐给我做的那件衣服我都
拿出来放在显眼地方了,还是忘了带,司马姐姐给我带的衣服应该都是新做的。我本来想
穿件白的衣服见银铃的,该死该死,我这记性怎么这么烂。
        却没想打开包袱,却看见三件白色的衣服,一件黄小姐的,两件似乎是新做的
,其中一件甚至没来得及浆洗。(汉时人作新衣,常用米浆洗一下,这样穿着比较挺。作
者注)
        我想我知道怎么回事了,我把那件白色的随便放在了显眼处,却被整理我的房
间的司马姐姐看见,她应是明白了我的心意,所以连夜替我赶制白色的衣衫,怪不得过年
那几天老是见不着她。我还看到那几棵高丽参,不过这时已经用锦盒装好,开始我还以为
那是什么东西,一打开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若是这样,此番回去,必要好好感谢司马姐
姐一番,光感谢恐怕都不够,只是不知该干些什么了,先不管此事,还是考虑马上的觐见
为上。
        命那些婢女将热水打来,梳篦等物备好,便让她们拿着那件衣服下去浆洗一下
,很多人已明了我的身份,多是很恭敬地行礼退下。
        合好门,迅速褪下身上衣服,除掉皮靴,狠狠地抹了把脸,还擦拭了遍全身,
剃了胡子,篦整好头发,又重新系上发带。这一切做的居然这么认真什么都没想,这让事
后的我很是惊讶。
        不过我居然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等感觉身上冷才发觉。
        穿好那件新做的白衣服,着好朝履,稍正衣裳。便命人进来,却是霍然推门,
他似乎有些控制不住笑。
        “怎么了?”我有些不明所以,但是听到门外传来的嗡嗡声,立刻有些羞涩与
气恼:“你们居然偷看?”
        “我也不想的,婢女们都围在窗外,然后让我看的。”他忍不住笑了出来。
        “虽然是男人,但你偷看我似乎有些过分吧。”我当时就有揍他的意思,不过
他很快用大量夸奖赞美我身材的词汇把我侃晕,应该说他的马屁还是很让人陶醉的。然后
趁我还没缓过来,就忽然行了一个大礼邀请我上大堂。
        我挂上了笛子,带着锦盒。稍微理了理绶带,衣襟。他也帮我身前身后整理了
一下,可能是心怀愧疚,很是细心,只是还是不断窃笑,带来的恶果就是他在的我胳膊底
下时,我给了他一下,稍微惩戒一下。他果然没声音了,不过还好没晕过去,不过下面他
就老实多了。
        踏出门来,稍展博袖,看看自己身前觉着还不错。第一次见父亲是该稍微打扮
好点,可是忽想到估计绝大部分人第一次见父亲应该是光着屁股的,尤其是男孩的话那个
部位会先被老爹检查一遍。不过我没有穿成这个样子的打算。想到此处,便很是严肃地看
了那帮婢女一眼,又转过头去恶狠狠地看了一下霍然。然后又抬头挺胸很有派头地走在前
面,走不两步,停了下来回头看着霍然,他吓一跳,有点想躲的意思,其实我只是打了个
手势,让他走在前面带路。
        风乍起,吹得众人纷纷用手遮面,唯独我一路被吹得习惯了只管径直前行,没
受什么阻碍。这让众婢女还大惊小怪地在我背后咋呼了一会,看来这郡王府的规矩有些散
漫疏懒。我还为此点了点头:有点荆州的感觉了。
        将进大堂,心中念叨各种礼数,免的自己有什么地方疏漏了。除履上阶,慢步
登堂,面不稍转,稍微扫了堂上一眼,稍微确定中间坐着一华裳中年。他是一个胖子,我
还很确定地记下这个特征。然后排襟屈膝长跪,在身前三尺放上锦盒,以阔袖将自己有些
僵硬的面部遮住,再拜倒于地,以头点席后稍起。
        “儿臣谢智请父王万安。”说完再拜,看着面前的芦席,虽处郡王之堂心中却
不是很紧张。
        “子睿快些起来,上前让为父看看。”一个很精神地声音在大厅之内回荡,这
人中气却真是足。
        我起身谢道:“是。”再拜,旋即长跪而起,捧起锦盒,交给身边婢女,向前
走上十步,坐下跪起再拜。拜下之时还长吁一口,看来如我这等惫懒闲散之人第一次如此
做作,确还需要一个适应过程。
        拜毕起身长跪,眼睛不敢稍斜,所以不清楚银铃是否在侧,至少余光告诉我至
少两个女子在堂,一个在右,一个在前。只是感觉都不是银铃,可能她在面前那堵屏风之
后,或者在其他什么地方。
        “站起来……不要行礼了,自己家里,不要如此拘礼,我不喜这些繁缛礼节。
”我也不喜欢,所以这话我喜欢。但是还是犹豫了一下,再拜,然后起来,我还故意把腰
又挺得更直了些,我希望银铃看到现在的我。
        堂前发出一阵惊叹,我明白我的身高必然是这其惊叹的缘由。因为虽然我经常
自吹自擂,但是我很清楚,我的长相不能算上乘,只能算中上,不过如果配合我的身高还
是不错的,至少可以用英武一词;又警告自己一次,我好像又在自吹自擂了。所以总之,
让别人发出惊叹,必然不会是我的长相,不过如果孙玉海来了,那么再有惊叹就一定是相
貌了,不过那和对男子的俊美的惊叹又有所区别。
        “好个英武的平安风云侯。”要说明的是这是父亲夸的,不是我自己吹的。
        “比大舅好像还要高半头。”这是一个旁边的女孩的声音,但不是银铃。
        “孩儿,过来让母亲看看。”父亲旁边的一个相当美貌的中年妇人有些兴奋地
说道,只是她的声音相比她的相貌就老了很多。
        我赶紧上前,跪在这个我从没有谋面的母亲身前,没有了任何做作。母亲的眼
睛似乎不是很好,眯着眼睛,凑近身前看着我,而我却忽然只会傻笑什么都不会做了。
        “小梅,别吓着孩子。”父亲非常温馨地一声称呼,让母亲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说自己眼睛不好又说了些其他的,然后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只是目光一直没有离开我,
我也经常回望着母亲,而母亲的眼中一直保留着那份慈母的爱,让我生出从未有过的那种
安全感觉。为此,我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让我的眼光在我这对赏赐的父母之间来回往复
,忽然感到何进至少做了一件好事。
        还是父亲为了打断这段显得有些过于沉寂的对望,先找到了话:“好好,来认
识一下吧,虽然我们名义上是父子,但是这毕竟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即是申公望,是不
是觉得我有些胖,哈哈,年岁大了,人就胖了,你以后就称我老爹就可以了;这是你的母
亲,祁氏,名梅,你还是叫她母亲吧;你还有一对姐妹,不过,现在你那个小妹不知跑到
哪里去,你母亲太宠她,把她给惯坏了。先去见见你的姊姊吧,她比你大十二天,你喊她
声姐姐不算委屈了你吧。琪儿,过来,见见你的兄弟。”
        我赶紧转过身来,对后面上来的这个姐姐行弟礼,让这少女有些慌了手脚。
        “不能这样,这岂不折杀了我。”她忙来搀扶我,却发觉相对我她就有些矮了
,扶我双臂颇费了她些力气。
        “姊姊无需过谦,受弟礼本就是天经地义。”礼毕起身,我对这个与我同龄的
少女说道,琪姐与母亲如同一个模子出来,只是容貌显得年轻许多,看着琪姐便知母亲当
年必是一个大美人,老爹当年不知怎样获得母亲芳心的。
        少女皓齿一现,笑着对我身后的父母亲说道:“我这兄弟真是又高又俊,又有
本事,当真个少年英雄。瑾儿回来恐怕要后悔出去乱跑,未能见他的天狼哥哥了。”她忽
然一捂嘴仿佛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用眼瞥我。
        “姐姐无需歉疚,我也听过传言了,我还怕你们害怕我的到来。”我忙宽她的
心。无意中看见琪姐背后的霍然,他的目光有些不自然,显然是身体有些问题了。
        我笑着告个假,然后迅速快步走到霍然身边,让他先赶快下去休息,接过他手
上的锦盒转身返到父母的身边。
        “儿臣第一次来,什么都没有来得及准备,我想父亲贵为郡王,各种珠宝必不
缺少,只是这千年野参是儿臣属地乐浪特产,滋补身体实为上品。故而呈献双亲,望不嫌
礼薄。”这句话是假的,但是我总不能说是别人替我找的吧。
        “你来就很好了,还给我们带什么东西,不过这东西倒确实是好东西,小梅…
…”父亲很诡异地对母亲笑笑,然后又回复正经转过来。倒是母亲给了父亲背上一下子,
骂他不正经,父亲夸张地喊痛,随即我们全家都笑了起来。因为那夜的情况,所以我明白
老爹没说出来的话,真没想到老爹如此可爱,远不像他们对我说得那般古板执拗、不通人
情。用我的话来形容,一个爱笑和蔼的胖老头,其实他也就四十岁多些,用老头可能太嫌
老了,但是说中年人的话,又觉得孔明他们又不会认同。
        我们还谈了一些其他情况,包括我和霍然如何碰上,但是童谣的事情被我略过
,那个精彩的推论我也没说出来。
        父亲和姐姐都很想看看我那只刺猬,我只得说没带,这让他们感觉有些可惜。
母亲问我有没有受过伤,说实话我自己都记不清楚了,只得一个个指着伤口回忆然后把怎
么受伤地说了出来,只听得母亲有些凄然,说孩子太可怜了,还用手在我背上受伤的地方
轻轻婆娑。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的母亲的关怀,这让我感到温暖,也让我感到幸福。只顾
说着现在没事了。
        老爹对我的头发样式产生了兴趣,我忙把那个未及弱冠的理由搬出,他们觉得
我也太拘礼了,其实是我并不觉得发髻配冠比较舒服。他们听了我的借口也频频点头,只
是说我额前有几缕短发微微掩住了天门那一块,剪掉可能会更好。我说等长长了一起束起
来就行了,他们再点头。不过他们都认为我这样显得很是飘逸俊美,让我又飘飘然起来。

        “天狼哥哥来了?父亲,是不是天狼哥哥来了,母亲,是吗?”一阵非常嗲的
小女孩的自屋外而进来的喊叫声音让我从飘飘欲飞的状态回复为道貌岸然。
        “瑾儿,你什么样子?”父亲恢复了些威严,冷下脸说道:“你的左脚上的袜
子呢?”
        我转过身去,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子,生得相当招人喜,一身白色绣花绸面
棉袄长裙,因为跑得急而红扑扑的脸蛋在领口的白色毛绒映照下显得更是鲜艳,一种无法
抑制的活力在整个大厅中都能感受到。精致而细巧的五官在一张瓜子脸上和谐地装扮出一
个美人胎子的模样,此时的这个小顽皮正和父亲作着鬼脸,然后低下头吐了吐舌头。下面
左脚的几个不老实的脚趾头正在无所事事地扒着席面。后面的婢女一见此景忙赶紧出去,
接着窃笑着拎着那只失落的袜子上殿递给了这个正在反省错误的小女孩。
        我们都静下来,等她着好袜。同时一起听着小女孩低着头嘟囔着说在外听说霍
大人带了一个高大俊朗的少年回王府,想到可能是我来,才急急忙忙赶回,在门口除履时
因为履太紧了,把袜子带了下来,只因想快点见我,所以就这样进来了。
        我又转过脸去,稍一拱手,起身向那小女孩走过去,稍近,低下身来笑着说道
:“我就是你天狼哥哥。”
        我承认,我已经认命了,反正大家什么都称我,这个算不错的,那么退而求其
次,找个能接受的外号用着,总比他们一个个给我套外号要好。
        她很可爱的抿着小嘴,先抬起了眼睛,笑吟吟地看着我,忽然向后跳了一步。

        “啊,大哥真的又俊又高啊。”她真是一惊一咋,把我都吓了一跳。旋即后面
父亲和母亲和声的斥责都让她斯文些。
        我终于和我的一家人团聚了,只是我没有看见我的银铃。
        我问他们银铃是否来了,只是这个问题的提出拖到了半个时辰后,免得他们认
为只是为她而来。实话说,我来的时候真的只是为了她,但现在我感到就是为了我这新的
一家人,我也该来一次,而且越早来越好。
        “银铃姐姐来了,不过现在她在冢领山上,说要在出嫁前祭奠自己的生身父母
,大年初二上去的,只有她一个人,她不让王府派婢女、出卫兵服侍保护她,说她想一个
人呆几天稍微准备一些以后要用的东西,父亲本来也不放心,不过她说她是平安风云侯之
姊,何人敢动她,父亲这才放心,但还是在山下驻扎了一支兵马用以守卫,这才放心让姐
姐一个人在上面待着。而且银铃姐姐也好有本事,我们在这里就听说她在吴大小二十多仗
未尝败绩,她恐怕是我朝第一位统兵女大将吧?”又是这个瑾儿欢快而嗲声嗲气地把所有的
事情说了出来。
        “子睿吾儿,你欲如何啊?”
        “明日就请人带我去冢领山去迎吾姊,我们一家不就全团聚了?”
        “那我明日就让他们迎银铃下山,你就不需要去了吧?”
        “父亲容禀,我也该和银铃姐一同祭拜先祖,我也能告慰生父生母。”
        最终他们终于同意,明天就让人送我去冢领山,其他人还好,只有那个小瑾很
是有些不高兴,说我刚来就要走。我只得不断劝她,说我还会很快回来,而且是带着银铃
一起回来,才把她逗乐了。
        不过这个小丫头立刻要拖我去见她的那帮伙伴。父亲立刻驳斥了她的建议,说
我刚到旅途疲惫,该让我休息一下。我立刻说没什么,身体强健,常熬夜批阅文书都不觉
得累。当然我这又是在吹牛,另外顺带表现一下自己勤勉,不过这种善意的谎言不会伤害
任何人,就是对自己脸皮有些加热的作用。但是我确实感到有些亏欠这个小妹妹,知道她
想在她那帮小伙伴前炫耀一下我,所以,这种替妹妹长脸的事情,作为哥哥自然义不容辞
,便也为她说话。这个小东西一有我撑腰,更是嚣张跋扈起来,父母执拗不过,便由得我
们去了。
        第一次带着妹妹上街感觉真是独特,以前一直是被老婆当般弟弟牵着手带出去
,这回腰板就要直很多了。她只是告诉我往哪里走,然后就把手交到了我的手里让我牵着
她的手走。这一路除了看看这里的风物外,还可以显示一下,这个哥哥的身高有多高。这
里虽然是北方,街上大个子的人数比我们那里是多了不少,但一个一丈有余的人牵着他漂
亮小妹妹的手走在大街上那感觉上,那是绝对让人无法忽视的景观,不过妹妹没这个心情
,在我一次很关怀地转头时,她正喘着粗气有一声没一声地让我慢一点。
        见到她的那帮小伙伴让我有些失望,坦率地说,我最初希望看见的是一群十六
七岁的美丽少女。结果,好像我的小女孩妹妹似乎是其中的老大一般;还有一个就是在谈
话中提到的我的那个高个子舅舅的儿子,十三岁的他在其中也已是老二的待遇,这两个小
东西拉扯着一大帮平均十一二的小孩子,男男女女,拖着鼻涕的都有,这让我很是打不起
精神来。
        那个舅舅的儿子待人处事很是骄横,他看着我总觉得不甚顺眼,其实我看他更
不顺眼。这么大的孩子完全没有孩子般的思维,倒老是问我有几个夫人,去没去喝过花酒
,晚上去和他在那过夜怎么样。
        我去也不和你去,我心里恶狠狠地道,随即向并不在场的老婆心里解释,我没
这个意思,只是和他赌赌气。不过今晚去喝喝花酒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但是脑海里立刻
把这个提议打消了,我不能对不起银铃。自我评价一番,还是个很正派的少年。
        一帮孩子缠着要我讲故事,说到故事,我就想起了那个卡图艳的故事,所以我
就讲了这个故事出来。不过那个我很看不顺眼的小子没在听,而在和几个和他差不多大的
男孩子讲他和张将军学了几招,很是厉害,城里没人能挡住他。我是个快成婚的成熟男子
,岂能随便因和别人争那些一时口舌而动手。所以,我继续平心静气和他们把故事讲完。

        他们很喜欢这个故事,所以听完后争论一番后,他们就要来扮演这个故事来玩
。这种过家家的游戏,我很小就不玩了。我记得张婶告诉我,我曾经是姐姐和几个街坊姐
姐的“小儿子”,一帮小姑娘照顾我就当作游戏,给我喂水就当是给我喂奶了,结果让我
尿床尿得不轻。想想小时便觉得自己真是可怜。又想起据说姐姐幼时夏日使笔练字,觉得
我的肚皮比较平整,也好擦拭,便用我的肚皮练字,搞得我一身的《论语》。所以,也许
从心里的最深处自小我就有些抵触这些东西。
        但是最后作为争强好胜的我,还是现了一手,我让那个自认为除了张将军上阖
无敌的人过来和我练练。
        我空开双手,松松肩膀垂下,让他随便找件兵器练练他的招。这时我才知道他
叫祁杰,说实话我真的不打算认识他,但是胸中一口恶气总是无法尽遣,一定要教训他一
下,因为我是堂堂大汉平安风云侯谢智。心中发完这通感慨后忽然发现这和我是平安风云
侯并没什么关系。
        他显然是这上阖的小恶霸,仗着他姨夫的身份,立刻从旁边巡逻队里的人手中
要了一只青铜戈,这东西我眼熟。旁边的巡逻队长怕出人命,连忙劝说不要动手,然后就
有责怪我惹事的意思,而多事但很可爱小瑾马上把我的身份公布,立刻没人替我担心了,
反倒围上了一大群好奇的人,对我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你挡不住这一下子的,给他也拿一件兵器吧。”这个人更让我讨厌的地方在
于居然学洛阳官腔,还非常地自以为是。
        “不用,我大汉平安风云侯对你这没有武艺的孩童还使兵器。必为上天诸神所
耻笑。”我知道在传说中我是个通神的人,这么说很能让人心中发虚。不过如果是这样,
为什么这个小子对我没一点敬畏之意。
        他没有犹豫,立刻抄起长戈自右向左在我身前扫来,如果放任而过,我的胸前
必为其割破,但只要稍躲就可以无事,但是如果他立刻自下扫我的腿就不好了,实际上既
然我用手也可抓住,那么我去抓了就是,这招用右手抓肯定不舒服,但是左手抓很是轻松

        我承认这事情整个过程完全可以轻描淡写,一招我就抓住了他戈杆,速度太慢
,根本追不上老鼠。
        当然描写我的身体反应就没那么轻松了,这小子有些蛮力,让我的手心生疼。
所以我死死地抓住,不打算再表演一次抓戈的身手。
        他当然扭不动,而我的右手立刻着手去做另外一件事。必须承认这个戈比吴越
扎我的那个难扳很多,所以我装着若无其事随便摸摸这个戈,其实是发了几次力没有掰断
,但是更有劲的左手有自己的事情,而且不好意思先拿开,又换只手拿住。
        多次发力之后,这戈终于有些软化,猛一发力,终于给它拧弯了。然后,面色
平静地转向他,说了很嚣张很老套地那一句话,“别忘了,我是大汉平安风云侯。”
        接着我转过身去,和那不知怎么动弹的巡城士卒们打了招呼,告诉他们汇报时
就直接说这事情是我做的,就说世子让他们的军需官,好好检查一下大家的武器,免得这
种次兵劣刃让士兵们真正战时使用时一定会吃大亏。
        然后拉着兴奋地有些目瞪口呆的小瑾,说天色不早,得回去吃晚饭了。这回,
她变得很淑女而且很乖,没有一点执拗和撒娇。
        晚饭时,小瑾果然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把我所做的事情又夸大了几分说了几
分。本以为,父亲会说我太莽撞,没想到他竟点头说我做的对。母亲也说三弟太娇纵杰了
,父亲更正了一下说是三弟媳太宠她了,姐姐也说那不是个好东西。母亲责问父亲为什么
不管管,一时场面有些激烈。
        父亲此时开始有些火大,说道:“如何管?一说他,他就挂上猫尿,然后回去
告诉李氏,三弟媳就不开心,过来和我说让我别管。就这样,我怎么管?他们两个不知道
以后吃亏的是他们,这样娇惯孩子,以后他们会吃大亏的。”
        眼见气氛有些沉重,为了缓和气氛我觉得我做了很聪明的一招,我对小瑾故作
严肃地说:“听见了吗?以后哥哥一定好好管教你,免得父母亲以后吃你的苦头。”
        看来效果不错,大家都笑了出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小瑾的小拳头相加的声音。
不过这种攻击是可以被忽略的,我手中之箸都未稍动,所以我也没有拉开她的意思。
        这顿饭的感觉很是奇妙,很多年以后我仍记得这段饭,这是我在我父母的眼皮
子底下吃的第一顿饭。
        只是这餐家宴的席上差了一个人,否则就更完满了。
        饭后又是一通叙话,他们还注意到了我的笛子,但是我抢先告诉他们我不会吹
,而且这个是个别有用途的物事。不过在我刚要拔出那支莲花血滴刺时,我的那个舅舅却
来了。
        这确实是个标准的北方大汉,眉目端正,只是腮帮深陷,他是专程来看我的,
还为他的儿子的无理行为来向我道歉,我当然说没什么了。实际上早该想到的母亲族姓祁
,必是那些古代祭酒、酒祝之类祀职之人的后裔。所以,这些人包括家人必然对那些民间
传言不太相信,他们只信任自己手中的那些龟壳,铜钱,骨块;以及那些上天赐予的线索
和指示。所以,他们与我说话绝没有像有些人看见我后总先要离我三尺,穿好甲胄,拿好
兵刃,然后再做定夺的那种。
        与我叙上一段甥舅之礼后,他便离开了,我主动去送了他。我既是个那样的人
,所以我自然开诚布公地说到不要过分宠溺祁杰。他脸上没什么变化,只是点头和我道别
了。
        回去父亲问我和舅舅说了些什么,我照实说了。
        父亲和舅舅一样,也什么都没说,不过他让我跟着他来。
        这是院内的一座碉塔,只是没有弓箭的垛口,更像是座了望塔。他在上面与我
一起站好,先是向西北远处一指,告诉我月下那青白色的突起就是冢领山,骑马快的话两
个时辰就到。
        然后在我还在看着银铃的所在的时候,他已经扶着栏杆凝望城内的灯光了,在
这碉塔上可以将整个全城看遍,此刻上阖的片片星火正与天上繁星相映,一幅温馨的过年
的民居画面。
        “好心未必能办成好事。你是陛下赐我之子,我也就作为天子所赐的父亲给你
第一句忠告,好心未必就能成好事。”他慈爱地目光又扫视了我一眼,对我点点头,不知
道这次点头是什么意思。
        “父亲,您是胖了些,是不是许久不纵马驰骋,上阵搏杀了。”
        “哈哈,你这小子,先指摘你的老爹来了。打仗不是好事啊,一打仗就会死人
,死的人身后就是两三倍的人无依无靠……今天大过年的先不提这个。其实以前我经常骑
马出去狩猎,但是回来饭量更大,这一进一出,反倒更胖一圈,现在只在院内射射箭,舞
舞剑,怎么觉得老爹的形象是不是太差了。”
        “儿臣不敢,其实父亲五官端正,真是大贵之相。”我连忙躬身。
        “以后父子俩在一起不要这么拘礼,人前你稍微注意点,私下你唤我老爹就行
了。”父亲笑着说:“好了,先别提老爹的胖了,我大哥十几岁就继了这上阖郡侯之位,
便命我为辅臣,让我总管领内事务,那时我比你现在还年轻,也胆大妄为,而且那时老爹
很瘦,比你现在长还要俊俏些,就是没你这么高,但也七尺有余,按说也是一个很标准的
个子。”言毕环视整个上阖一圈,停下对自己年轻时的描述。
        “那时虽然心伤父母新辞人世之痛,心神惶惶。但父亲教诲不敢忘,长兄之命
不敢疏,故筑此塔,三餐前必巡视一遍,如哪家不起炊烟,便命人去查问何故。如是没有
米面,便命人去送些接济。看到他们家再起炊烟我才去吃饭。然后在领内还颁布各种资助
贫穷、多辟劳所之规,那几月,各处颂德之声不断,让我很是志得意满,便让领内皆照上
阖例。”
        我带着很大的敬意地看着我的父亲,心道有此父,我当自省吾身,无堕父亲声
名。
        “开始我觉得我做的很对/我也就是这么做,才打动了你的母亲的。”父亲面有
得色,“但是后来我发现好几处炊烟总是不起,甚至有些以前有炊的人家也停了炊,心道
这莫非助长了哪些惫懒之徒之贪念。遂起疑,命人提来各家大人,查一个,果然是,再查
一个,又是,再查,还是;再问门外提来之人是否都是青壮男女,回答又是;怒不可遏的
老爹我当时差点命人砍了这些懒惰家伙的手脚。但我正值新婚,你母仁厚,也不似我般易
怒暴躁,故而在劝说之下才没杀他们,就把他们关在大牢中。后再看炊烟,果不间断,那
时的我更是意气风发。”
        我知道故事肯定没有结束,所以我盯着父亲正直无欺的脸庞,等候下文。
        “那日狱中祭皋陶公,我也去祭,因心中之气实在未消,还作赋一首,大鄙那
些惫懒的无赖闲汉。”父亲忽然脸色一沉,“那时忽报有一妇披枷带锁,欲冲破囚笼而出
,往视之,见其大声喊冤,此妇辞切情真,不似做作,当即便命劈开枷锁,带上大堂再审
。”
        “她便是当日被我命人抓来,但未审就关押起来的家中未起炊烟之人。究其缘
由,却原来她夫军役未归,只一人抚养老小四口,很是艰苦辛劳,那几日确实已无米下锅
。我命人去查,证实所言非虚,我知道自己错了,便下堂前,与那妇大礼赔罪,让她回去
,再将所有案件再提起重审,果然还有不少相似之冤案。心中大骂自己性急不查,几误好
人,幸亏我还颁布过孤寡老人,未满十二之稚子郡中皆给养,才没误了那几家老幼性命。

        “自此后,我小心了很多,只是自此几月每日登塔,我再也看不到不起炊烟之
户,心下又起疑,再命人去查。却告诉我有些人家,在三餐时虽无米下锅,但还是烧火起
炊。再究其因,郡中百姓都有些怕了我的这几下子,怕被我抓去问罪,故而如此。”父亲
摇了摇头,很是悲切:“后来,我再也不在三餐前上塔,只顾躬身堂内打理领内事务,确
保耕者有其田,织造盐铁皆有其市,接济兵役徭役之家困窘,垂垂老者有其养,垂髫少年
有其抚。虽不及登高之威,但总算做的还算有些成就。”
        我点点头,但是气氛有些僵,我想得找些话来缓和一下,却没想父亲抢先一步

        “忽有一日夏初,天热得厉害,在厅中批阅便挥汗如雨,忽起风,但屋内纸张
、绢帛混乱,我怕一开门到处乱飞,整理起来颇为不易,忽想起那塔,便拿着几轴绢帛上
去吹吹风。那上虽然更热,但风大吹得很是舒服。看起文书倒很是写意。直至正午,婢女
禀告我,让我去吃午饭。我随口答应,便稍微看了看眼前,忽然大惊,因为时值正午,竟
无一家有炊烟,我便急命那婢回去唤你大伯父来,大哥上来,我便指着四周异像给他看。

        “那却是为何?”我也有些好奇。
        “我大哥很是惊讶地问我:‘二子,你怎么了,今日是寒食之日啊!’我恍然
大悟,指着脚上木屐戏诺一句:‘哀哉足下。’便笑着和大哥一同去吃饭了。”
        (晋文公重耳未登君位之时,尝流亡各国,一日无食,家臣介子推端来肉汤一
碗,重耳食后方知此肉为介子推之股肉。后重耳归国登君位,论功行赏之时,诸士争功,
忽有人提起介子推,众人皆有愧色;此时介子推携其母已隐于首阳山上,文公请亦坚辞不
出,有人进曰:“子推至孝,放火烧山,必能逼其负母而出。”文公诺,火两日方熄,却
未见介子推出,上往视之,介携其母环树而殁,文公悲痛莫名,斫树作屐,每每视之,必
痛呼:“哀哉足下。”作者简注。此后清明前一天被称为寒食节,各家不举火做饭,以纪
念介子推。令注。)
        我们大笑过后,下面谈的都是些轻松的话题,唯一稍微沉重的话题是元宵后,
开祠将我续上申公一氏族谱。只可惜他们不知道,我并不是谢族一氏之人。我也不好说,
而且现在我最焦心思的是如何把银铃和我的实际关系解释清楚。
        和父亲谈话很是开心,可能是脾性相投。结果直聊到让母亲在塔下让我去安息
,还埋怨父亲不知道让孩子休息。父亲爽朗地笑笑,让我赶快去休息。然后就去哄母亲了
,我和母亲行了礼,道了声安歇,便也在婢女的指引下离开了。
        到了安排给自己的房间,让他们浆洗的衣服已经烘好烫平,正在架上散放着淡
淡的香味,也不知道还熏了什么香料。这里果然是王府宅第,架式就是气度不凡,屋内温
暖如春,床榻也很舒服,躺上去就舍不得起来脱衣服了,只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好不容易吹了灯,褪了衣,闭上了眼,旋即又睁开了眼。
        总怕第二天睡晚了。他们定是会让我睡上一个懒觉,不去叫醒我,所以我自己
需有些数,但是一次次睁眼,却除了映在窗格上的雪光,什么都没有。
        三更时分,我再也觉得睡不下去了。
        旋即起身,从火盆中夹起一块火炭,点上灯,在案前坐下,给父母留书一封,
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床铺,行李。却还发现了一双白色靴套,一阵唏嘘感恩之后稍微擦
洗一下皮靴,给它套上新衣。摸摸胡茬又起,便又剃掉,换上那身新衣,收拾停当,带上
那支长笛,便出得门来了。让那些晚上护院的兵丁指了出府的方向,心中不住思量这种王
府之地确实麻烦,但脸上还是和颜悦色地要来马匹,便在夜色中离开王府。
        北城门处,我已很有架式地报出自己身份,让他们给我开门放行。自下午的事
情后,众人皆知我的到来,一见我这般的人到来更无怀疑,便立刻给我放行了,还顺带方
便了一些赶夜路的人进出,心下甚有得意。
        一出得城心中便再无旁念,只管催马向前,结果那山当真和我对着干,怎么跑
都觉得离我还只有几里远,却怎么都跑不到它的脚下,旁边除了一望无际的雪原,便是上
面显出整齐的田埂沟垄的纵横阡陌了。偶尔看见的有些毛发的,除了松树就是松树,其他
的便都是些秃子,还抹了一脑袋白霜。
        一个半时辰后,才算到了山下,天也亮了起来。山比我在城内看着的高峻壮阔
了不少,不过我是被人拦住才知道我真的到了山脚下的。
        我亮明了身份,不过那个校尉很是认真负责,要我拿出证明,这让我既感不快
却又有些高兴,毕竟这么着,姐姐一个人在山上应很安全,也不会有人去打扰她。
        不过麻烦在于我不好证明我是我自己,他们都知道我,但是他们印象中的我显
然和我现在这种文人雅士形象没法挂上钩。果然一群人围上来,又是一通莫名其妙的问询

        他们认为只有我显出真本事,才能证明,但这种光景怎会有老鼠,除了比武,
我确实没办法向他们展示什么是真本事。
        最后我解开披风,从领口褪下上身衣服,将衣服散挂在腰旁,很有些中风抽抽
般的胡说八道:“要试试我?你们这有多少人,想来多少来多少吧?”旋即从笛中拔出那
刺,从士兵群中闪出身来。将刺扎于雪地上,半闭双眼,双手松肩垂下,很是闲散地站立
于雪中,让风随意吹在我的身上,我自巍然不动。心中暗道:好像是太嚣张了些,而且今
天早上怎么这么冷。
        “那就让末将程远志试试,这位公子得罪了。”一个提着铁棒的穿着一身铁甲
的农民大叔很是朴实地上前,我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这人以前该不是黄巾军吧? 
        不过,他的考较方式很是奇怪,他把铁棒那端递给我,然后很朴实地说:“公
子,我们试试力气吧,听说天狼有一百斤,能舞动之人双臂必有水牛般力气。”
        我知道天狼没有那么重,虽然我没称过,但是我知道一百斤在手是什么样的感
觉,但是这句话一出,那帮人就是一通惊呼。也让我的虚荣心再次得到满足,而且这个人
也很能为我考虑,要是真的因为我那句很没责任心的话,这么几百人一起把我给埋了,那
么我这二百来斤可就算打发了。想到此,我便很规矩地躬身行了一个礼,将开始有的那份
傲骨跋扈回复成了平常的谦恭,还对这个人有了一份尊敬。
        他对我的礼节有些不知所措,但是还是很快恢复常态,把铁棒晃了晃让我抓住
,便要使力,还让我也用劲。这铁棍着实扎实厚重,摸在手上就和平常拿木棍的感觉大不
不同。
        但是我还是一下子就赢了,因为我把他撬了起来。虽然很是费力,但是我还有
这份膂力。我知道悬空的时候半分力气也用不上,至少以前在子玉家玩耍,被江玮老爹这
样撬起来时,我执着那边的竹竿就没了一点折腾的办法。所以,在他左右使劲想把我撂倒
时,我只管咬牙使劲全身力气向上把他撬起,为此我的右手还向前探了三尺,抓住了棒的
中间,左手向下猛按,否则双手只抓棒尾,天狼那头的刺头我都举不起来。
        然后我又轻轻地放下棒头,虽然实际花的力气和表象上的轻松差了很多,但这
种忝着脸皮做的事情只能心知肚明,无需也不好意思告知天下。所以,与这位敦实的将军
告了声得罪,稍微问了问上山之路,便在惊叹猜疑声中纵马离开。刚刚转过一片树林,立
刻狂喘起来,胸口闷得厉害,脸也觉得烧烧的。
        上山之路,还算好走,一路顺着直挺的雪松间的山路便骑马快跑上去。父亲昨
天告诉我冢领山顶上有个道观,黄巾事起之时,这上面也盘据了另外一帮匪众,事败后,
山上就没人了。银铃说要找个地方独自准备的时候,父亲才命人去打扫了一下,而现在上
面只有我的银铃一人。
        风吹雾淡,天也越来越亮,我已经是第十次整理我的衣服了,我记得很清楚,
因为每次整理的时候我都会批评自己一次,还说一句,这是最后一次了,手再乱动就剁一
只指头。
        结果两只手砍完时,都没有很好地解决这个问题。
        在砍第三只手时,我便需下马了,下面的阶梯我想马都清楚没它什么事了,只
能让我自己走了,所以,我丢下了它,只带着自己上去。
        脸上是凉了下来,胸中也畅快了,就是心有很不给劲地跳得厉害。
        终于决定最后一次检查衣服有没有问题后,我裹上了披风。结果又对自己的头
发产成了兴趣,打开,系上,打开,系上,不过这次我决定纵容自己这种无聊的行为。所
以,后来很快我就很是肆无忌惮地整襟纳褶,什么次数问题都不想了。
        我看到了道观的旗杆,只是这时上面什么都没有,但是我心里那上面什么都有
,包括未来孩子的尿布。
        我很平静,只是手有些局促不安,它老是把披风揉来揉去,很是猥琐不堪,如
果披风是人,早把十个手指全打断了。总算想起那手指是我的,赶紧把手收回来,在背后
紧紧抱成团,去想些其他的事情。
        银铃贪睡,不知道她醒了没有,也许晚来一点是应该的。想到此,便把披风裹
紧了些。
        此时已可以收整个道观于眼中,道观面北而立,此刻它非常静谧,似乎告诉我
主人正在安睡。阶梯自东而上,背后的阳光已透过薄雾在石阶上洒下了一道模糊的身影,
而我则看着我的影子,一面轻轻地慢慢向上,一面想着见面的说辞。
        道观前有块雪覆的平地,北面临渊之处有木制的扶栏,雪地上一行鞋印之尽头
,我见到了我的银铃。山上雾气萦绕,云中美女凭栏必是这世上绝难见的美景,但这日早
上我就将这幅美景一直留在脑海之中。
        银铃似乎在想着问题,没有察觉我的到来,她还是一席白色大氅,只是黛眉低
垂,凝望山下渊间浮云,不知想些什么。
        身上披风可惜是黑的,不过忽然想到那更好,当下再无犹豫,呼唤我走神的银
铃。
        只是一张口后,我就深悔不已,因为我喊的是:“姐姐!”
        她猛然醒觉,回头看见我,虽然有些不能置信,但俏脸还是立刻在阳光下露出
灿烂的笑容,向我跑来。而我来不及后悔,只想让她先高兴一下,便把裹紧的黑色披风猛
然抖开,弃于雪中不顾,只管亮出那一身白色新衣,很是优雅地行了一个男女初见之礼,
而不是姐弟之礼。
        银铃似乎被吓了一跳,她停下了脚步,看着我,好半天没说话。忽然笑了出来
,却摇了摇头,也拉开了她的白色大氅——里面是一袭黑色长袍……也是新的。 



      第一卷 第九十六章 冢领山
      (更新时间:2003-5-5 21:58:00  本章字数:15692)


        第一次看见黑色衣服中的银铃,很是新鲜,也有些怪,不过她穿什么都好看。
银铃是个很漂亮的女子,否则也不会让我的一帮兄弟们都涌起占我便宜的心了,只是作兄
弟的时候从来没想过我可以拥有这份美丽。 

        但是现在我可以,所以,带着兴奋的我收敛起张大的嘴,展开双臂,走上前去
。 
        银铃看出我的异样,本也向前的步子,忽然犹豫踌躇了,清澈见底的眼睛忽然
不再愿意看我的眼,而在我身边游离起来。 
        但我没有任何值得踯躅不前的理由,所以,我依然向前。初生的太阳虽然吝惜
起他的光泽,收到了云层之后,只留下混沌灰白的雾气笼罩山顶。但我炙热真挚的眼光,
毫无保留地全放在了我最亲近的人身上。 

        ※※※ 
        山颠之寒再甚,怎能熄灭无畏的少年寻觅自己爱妻的热情;天台之广再甚,有
怎能困住无惧的少年拥抱自己娇妻的脚步。 
        银铃开始显得局促不安,左右毫无意义地转了几下脸,发觉找不到可遁之处时
,她提起了两边的裙摆,竟要转身而去;少年怎会放弃,大踏步向前疾走,终在栏杆处将
妻拥入怀中,不让她再离开自己分毫。 

        “小弟,这个动作不好……你都这么大了,而且姐姐就要嫁了,不可坏了礼仪
。”怀中的少女局促不安,语无轮次,两手总想从少年的怀中挣脱,但少年的双臂依然有
力的环抱着她,不能挣脱分毫。 

        “银铃,我们不是姐弟,我们是夫妻。”少年尽量用平静的口吻把这个自己认
为最激动人心的消息告诉了怀中的美丽少女。 
        “你果然知道了。”少女似乎在自言自语,但这句话却让少年感受到了一些伤
害。 
        “你早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难道你真的想嫁给曹操,而不愿留在我的身
边吗?” 
        “事情不像你想得这么简单,怎么我不能嫁给你,你想想别人会怎么说我们,
天下人都知道我们曾是十八年的姐弟,这个,而且……” 
        少年把少女的话打断,将她翻过来面对自己。 
        “你看看面前的子睿,不再是前十八年懵懂无知的弟弟,而是可以带甲百万的
临阵大将。前十八年你在呵护照顾我,以后的日子我会照顾你,呵护你,不让你再哭,不
让你再伤心,你不愿呆在战场上,我不会让你临阵,你不愿在官场上,我陪你辞官,如你
不在身边相随,一切对子睿毫无意义。”少年的声音已经显得哽咽,而那边的俏脸上早已
将流下的眼泪打湿了少年的胸膛。 

        “开始我也无法接受,但是细想之下,多少年前我就想过要娶个如姐姐般无双
的女子,但是我总是无法寻着,却不知自己的妻子竟一直在自己身边。实际上我早该想到
,所有人都认为我们不像姐弟,那时我还不信,因为我们的看法见解很多上面都一样,我
现在才想明白,因为那些都是你教我的啊,又怎么可能不一样……” 

        银铃却又打断了眼前有些过分激动的少年,又先平抑了一下自己极不平静的心
情,然后摆摆手,尽可能平静地把自己的问题摆了出来:“子睿,你先好好想想是不是真
的想娶我,再回答我为什么要娶我?” 

        “是,一定,当然。为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想娶你,其他的我也不知
该怎么说出来,可以说的出来堂皇一些的原因就是……父母之命。既然你已经知道我们不
是姐弟,那你该知道,我们有婚约,十八年前我们就是夫妻了。” 

        少女的脸变得苍白了,她转了过去,只顾埋头啜泣。高大的少年这回也由着她
,只是把她的身体在怀里埋得更深,因为背后的风忽然大了起来。 
        “我想上天也知道,所以让你在这冢领山上。”少年语气不再似最初的激越冲
动,而变得温柔婉约起来。 
        “为什么?”她小声地问。 
        “我早已成家,却一直不知道,总认为我们以前的家,比真正的家还差一点,
因为没有我的妻子,但是,其实那一点早就在家中了,我却只知道这那面上的姐弟关系,
不知道这其中的夫妻之实,现在该把这点亮到外面来了。(冢和家)” 

        “别哭了,这次朝会我会秉明,让朝廷给你正名,作我平安风云侯的妻子。”
 
        “别臭美了,你用这种口气骗过几个女孩子。”啜泣的声音中已有些打趣的意
味,这让少年也兴奋起来。 
        “没有,以后会有一个,那个人叫郭银铃。”少年稍微有些觉得绕嘴,总觉得
银铃一词跟着少女姓很是不顺。 
        少女忽然整个身体一振,慢慢转过身来,看见少年的身边却先喊了出来:“啊
,下雪了!子睿,先进屋。” 
        ※※※ 
        我在堂内站定,让自己的妻子细心把自己发上和背后的雪花打尽,将自己的披
风置于木架上,生火烘干,拿来干布,给自己擦干头上的雪水。 
        “傻笑什么。”其实她和我说这句话时笑得也不显得很聪明。 
        “看美女。”我很是俗不可耐且轻佻无礼地贴近她,这让她有些手足无措,我
记得以前很多时候是她让我手足无措。 
        “别这么样……老实点,把衣服给姐姐脱下来,给你把后面烘干。” 
        “你不是我姐姐,你是我夫人;我不是你弟弟,我是你夫君。”我继续肆无忌
惮地逼近。 
        “不,不。” 
        “什么不,不。那好,我们尽快拜堂正式成亲,可以让庄周为媒,反正我们无
父无母,在此便可行夫妻之礼。”说实话,说完我都有些后悔,感觉自己轻薄得太厉害。
 

        可我的妻子却一直在躲避,左右环顾,总是不愿把眼光放到我身上,我说的话
她似乎也听不周全,而且还支支吾吾说不全话了。 
        “别……胡闹。”这可不是我以前的银铃,以前的银铃何曾这样这么快就不知
所措,节节败退。我想这就是所谓心中有情,不能自抑;心中有意,不能自清了。 
        “好的,我不胡说了,我胡闹。”我可不会放弃这么好的搬弄文字游戏的机会
,当然我的脸自己也贴了上去。 
        银铃被逼到了墙边,接着无所遁形的她又被逼到墙角。 
        这时的景象让任何人看都是一个高大的流氓无赖将一个柔弱文静女孩子逼到了
墙角,正图谋不轨。 
        ※※※ 
        但少女的眼神却不知为何如此复杂,她迷茫地看着眼前高大强健的少年,心中
似有万千话语,张口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少年却只有一种心思,便是调笑自己的不知所措的妻子。 
        再也无处可以藏匿的少女忽然哭了出来,让这堂中气氛一下子变得让少年有些
吃不消了。 
        ※※※ 
        “银铃,怎么了,我们本就是夫妻了,难道你真的不肯嫁给我吗?” 
        “但是,你知不知道,我不是你的妻子啊。” 
        “孟德兄那里我自会亲去说明,孟德兄心胸开阔,此事他如知晓定不会夺他人
之妻。银铃别哭了,此事我定当为你作个了结就是。”我向后一步,拍着胸脯保证道。 


        “你知道我为什么哭吗?”我替她抹去了泪珠,这次她没有退缩,只是尽力平
静地问我。 
        银铃的淡妆快被泪水洗干,让我不得不用心擦拭,免得让我的夫人脸上留下色
斑痕迹。结果她问我的话,让我一时想不到此来回答了,只得随口回回去:“为什么啊,
夫人?” 

        ※※※ 
        银铃把我的手拿开,看着地面,想着什么,身体还略有些颤抖,最后,平静地
看着我:“我真希望不要长大,因为等你长大,你就要娶妻,而我就不再和你有什么瓜葛
。” 

        我刚要说话,她把我挥止了,让我坐下,这让我感觉出了以前的一些感觉,没
想什么便坐了下去,静静地看着她。 
        “你要听好,我想左慈道长和你讲了你的事情,但是似乎你没有听水镜先生把
你的妻子的事告诉你,因为这两个人也已经十八年没见了。腊月十六我们在江陵分手,我
回襄阳后在家我正好碰上了刚到的师父水镜先生,左慈先生却在前一日因为等了你十日你
都没回来而和几位贤士一同离开先去游览一番荆州山水了。” 

        银铃缓了一口气,刚才那一段话让还不时抽泣的她有些疲惫,但我不明白这其
中能有什么问题。 
        “我知道了我的身世,也知道了你的,别插嘴,等姐姐说完。哦,对不起,子
睿,我说习惯了。”她又缓了一口气,仿佛那个秘密是个很难启齿的故事。 
        “你是范孟博的儿子,但我不是郭揖的女儿!所以我们没有婚约!” 
        “怎么可能?”这个无异于晴天霹雳,让刚想站起来的我,竟一屁股又坐了回
去,头脑嗡的一下乱了套,这回我的眼睛怎么也没有办法看到银玲身上了,努力去想其中
的问题所在。 

        “子睿,我问你,难道你就一直没有感到几件事很奇怪吗?”银铃慢慢坐了下
来,她似乎已经开始平静了下来:“第一,我们家没有长者,我没有做什么生活,我们凭
什么有两个老仆一直照顾我们,而且衣食无缺;不过你也可能想到我们家有个很厚实的家
底,好这个我们先不提;第二条,是最近的事情,司马佩你肯定见过了,你身上衣服就是
她做的,你有没有感觉姐姐和她完全不一样,按说我们有同样的一个长者给我们决定我们
所学的东西,但是我成了一个当世难得一见可以领兵、可以制事的女子,而她却具备一个
可以作为非常好的妻子的所应具有所有一切,她的女工,姐姐不如,厨艺,相差很远,三
教九流,清谈雄辩,姐姐根本没读过那么全的书,很多都闻所未闻。” 

        我点点头,头脑中已有了些头绪,我张手让银铃先停了停,“第一,左慈道长
当时受了重伤,此后我们都是水镜先生照顾安排,他给我们找了两个不知道我们来历的老
实的中年夫妇照顾我们,提供抚养我们的所有钱财。第二,十八年前,左慈一直和我在一
起,这次我又未能和水镜先生碰面,所以我不知道水镜先生带着郭县令的女儿出城后,发
生了什么事情。所以……” 

        我的脸色肯定很难看,因为我看到银铃点了点头。 
        “佩姐姐应该叫郭佩!她是我的妻子?” 
        她又点了点头。 
        “水镜先生把她教成了一个贤妻,让我成婚之后,绝不会感到无趣;而你是他
找到的另一个年纪相仿的女孩替掉了郭佩,水镜教这个女孩入仕之人所需的一切,就是为
了让她在日常生活中慢慢再教给我,很多兵书、治世的学问就是这样由你交给我的,就算
老师没有办学堂,我也可以从你这里把一个官吏所有应该掌握的东西全部学到。” 

        她已经有些麻木,依旧轻轻点了点头。 
        我以拳击地,有些恨恨地说:“那水镜先生为何一直不见我,我在襄阳那段时
间为何不来见我,为什么要让一个如你一样的女孩子,浪费十八年只为照顾我,教我,陪
我。他水镜岂非太不顾别人的感受,自恃天下名士,便可这样毁人一生的幸福。” 

        “啪……”银铃抽了我一个结结实实的耳光,我看着她抽了过来,没有躲,反
倒坐得更端正了。 
        “虽他对我有大恩,但他很可能坏了你一世啊!我宁可一世不出头,默默无闻
,亦不愿毁你一生!你有这一身本事,对于男子可做一番大事业,但身为女子的你!天下
有几人敢娶你,几个人能让你快乐!” 

        银铃又扬起了手,但这回却再也打不下去。但她脸上却挂上了怒气,“不要污
辱我的父亲。” 
        “什么!”这声称呼和下面的话让我宁可她那巴掌狠十倍地打下来。 
        “我是司马德超的女儿,那时我只有三岁,却与四岁的郭佩样貌,身量差不多
少。事发当时,我们全家都在汝南,父亲不知自汝南出来有多少险阻,便拿我充当郭佩,
只想顾得郭佩周全,将我们二人的衣服挑换,母亲带着郭佩着着越人装束自东门出去,未
受阻拦。父亲是个方外之人,这种事情第一次作,很快被人看出破绽,出城未及十里,便
被官兵拿下,搜出了郭县令的遗书。父亲本以为性命难保,便打算和我一起父女共为大义
赴死,却没想拿住我们的那个校尉是个义士,素闻郭县令刚正不阿,为官清廉,心中不忍
忠良无后。便在晚饭时偷偷放了父亲,送了我们一匹马,让父亲带着我骑马跑了,还带着
手下士兵往相反的方向追去。后他被上司怪罪,便弃官追我父亲,欲一同保你与已代郭佩
的我的周全,后来此人因护我们而遭身死,到现在连尸骨都无法找到。” 

        “你们的经历原来却与我一样。”我有些失魂落魄,心中暗道:我该姓谢啊。
 
        “父亲当下便以我一直代郭佩,与你安于一处。父亲此人闲散无求,从不求人
相报。所以,他自始至终都未见你一面,就是便于以后你和郭佩完婚,我亦离开之后,你
便再也不知这其中奥妙。以后你见到父亲时,也只会匆匆错过,不知司马何人,何人司马
了。现在你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怪你父亲吗?”我有了主意,我知道在这种时候正是我定大事之时。 
        “不怪,父亲做的很对。”虽然银铃说得很坚定,但我断定银铃说的是不完全
是真话,至少开始她肯定是责怪的。否则才不会来上阖这个御赐的父亲这里,早回她的父
亲家了。现在还上这冢领山独处,见到我还如此一番,但是现在这番说完之后,她确实已
经确定了自己想法。 

        “我要娶郭佩。”我低下头说:“一定要娶。” 
        “这就对了。”她有些口不对心,声音都有些颤抖。 
        “但是司马银铃我也要娶。”我站起来,脸部表情归于平淡,还带上了嘴角的
皮笑肉不笑:“两个我都娶。来,夫人帮我烘衣服。” 
        “美的你。”银铃被我逗笑了,但是她站在那里动都不动,只管捂着嘴。 
        “不行么?你也喜欢我吧?我这么年轻有为,而且绝对不在意现在老婆比自己
厉害,反正以后我会超过你的。” 
        “越说越不正经。”银铃似乎心动了,但是她背过了脸,她似乎没想过这个解
决方案,现在她显然在决定下一步的动向。忽然她转身,把我吓了一大跳。 
        “你想干什么?”看在我僵在她身前的怪样子,她感到很是奇怪。其实我当时
正打算张牙舞爪地上去搂住她。 
        “没什么?”我立刻伸了个懒腰,当作什么都发生。 
        “你不是曾经说,将来只娶一个么?” 
        “怎么了,但是我想到天下,男女之比这么小,我总得为天下女子婚配牺牲一
下吧。”我做出了愿为天下先的慨然赴死的那种姿态。 
        “臭美,我才不嫁给你呢?” 
        “你不嫁,行么?” 
        “那曹操那里怎么办?” 
        “都说那个地方我去解决,无需你管。” 
        “嫁给你这乳臭未干什么都不懂的小子,我想找罪受是不是?我有这么傻么?
……” 
        我抱住了她,只管看她。 
        “有。”两个人同时说了出来,但男的声音响亮干脆,响彻大殿;女的则带着
一丝羞涩,似乎只是轻轻地溜出了朱唇。 
        但是这就够了,我们都笑了,自此我与她之间再无任何可以阻碍,当时我只是
甜甜地想着我的幸福终于真的到了。 
        ※※※ 
        雪下了一整天,那天我们各洗了一个澡,本来我不需要洗的,但是一场战斗的
失败者被胜利者勒令在水中等到胜利者允许,最后造成了我没事情干,只得洗个澡,这是
我与我的妻子之间签订的第一个不平等条约。 

        事情是这样的,银铃本来就打算今日洗浴一番,换身新衣服下山回上阖,不用
再穿着她不喜欢的黑色衣服来想念我了。但是因为现在观内出现了一个危险的好色之徒,
所以,整个计划开始发生改变。 

        我被分派烧水,不过我先看了洗澡桶的大小。所以,觉得差不多了,就抢在银
铃支开我前,先换了个地方呆着,这种事情,很小的时候干过,现在我干得更是毫不费力
。当然我以解手作为借口,免得她找出其他理由编排我。 

        所以,离开伙房后几个须臾,我已小心地躺在房梁上,收敛好衣服,感受着下
面的热气慢慢上蒸,萦绕身旁。 
        下面就是等候着那个小心翼翼像防贼一样的少女进来。 
        “子睿?”下面明显试探的声音已经响起,“水还不够,再去烧一些。” 
        插门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她显然对我严重的不信任,当然这完全正确。 
        衣服在被脱下,我的脑海中的银铃已经变成出水芙蓉了,我是说才出水的那种
。 
        水声已经响起,下面就是我想看到的场面了,所以,我朝下笑笑:“水好像够
了。” 
        “啊!”我的耳朵一向不好,所以她的这声尖叫差点让我摔下去。幸好胳膊有
防备,我很飘逸地自梁上而下,看着水面露出的银铃的眼睛。她还把衣服扯到了水里。这
很不好,这就失去了清水的意义。 

        所以,我觉得有必要去把衣服从水中拯救出来。但当我的双手刚刚抱住那团衣
服开始使劲的时候,她居然从水中自己跳出来,还穿着一身湿透的黑色贴身小褂。手中不
知提着一个什么东西给了目瞪口呆的我的脑袋就是一下子。 

        但这是我故意的,逢此突变,料定她是不放心,想故意这样等我上钩,但我还
确定她不会给一下子重的,所以,我硬挨了她一下子,便作晕倒般一头栽到水中,顺便看
看有没有什么可供观赏的景观。却只看见昏昏暗暗之中、黑色裤管之下的模模糊糊的两只
白色的脚丫,随即她似乎从水中出来,脚和裤管带起无数气泡。 

        然后腰部便被一个人使劲地拽,从水面上还传来已经变了调的非常低沉的声音
:“子睿,没事吧。” 
        我当然继续装死,接着我有看到那对脚丫又进了浴桶,然后便有手便来扶我的
脑袋。看着她的腿,算定她脸在哪里,便忽然以腰发力,猛然起身,想吓她一下。却没想
到刚起水,脑袋上就真正重重挨了一下,这下子,我真的晕在浴桶里了。 

        等到醒来时,我就坐在浴盆里,眼前就是我的夫人。 
        我捂着脑袋:“你这下子可真重啊。” 
        “还疼吗?当时吓急了,手下面失了把握……谁叫你这么好色?”她虽然脸上
带着狠狠的凶光,但是手在我头上的抚摸和眼角泪花却让我知道她很担心我,这让我很是
开心,头上也不感觉怎么痛了。 

        不过我也确信银铃知道我第一下没被打晕,所以才会一只手扶我,另一只手还
执着那木头家伙。当时有些头脑发热,没想到这层,结果中了埋伏,心下不免觉得自己太
操之过急。 

        “怕什么,小时候我就偷看过一回了……哎哎,我刚受过伤,你再打我怕出人
命,你不就守寡了。”我看到银玲手中的那家伙又扬起来,赶忙抛出依旧很不正经的话来
劝她。 

        “嫁个浴桶也不嫁给你。” 
        “好,我从今天起,我改名浴桶。” 
        总算把她哄笑了,但是这一大下子,我的衣服全湿了,而且我就这一身衣服,
所以,我被勒令在桶里泡着,等她帮我把衣服洗一下烘干。 
        最后走的时候,她背着身敲敲桶,我问怎么了,她有些生气,又有些扭捏让我
把衣服全扒给她去洗。 
        当然这是我理解她的意思,她没好意思把全话说出来。 
        这样我在澡桶里坐了一个时辰才被放出来,这段期间,实在没有事情干,只得
洗了几次澡,直到水洗凉了,身上的皮都快洗脱了。 
        ※※※ 
        当然穿上衣服后还得给没洗成的夫人扛水,显然我的信用受到了怀疑,自始至
终她一直跟着我,看着我把热水一桶桶倒入澡桶,就算这样,她还是不信任我,最终我被
锁在她的屋子里,然后就听得外面一阵仓皇逃窜的声音。 

        我推开窗户,看看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如此一来,大雪封山,好啊!心中各种
恶劣的念头一个个涌起。 
        时间稍微久了些,银铃还没回来,和衣躺在银铃的榻上,舒舒服服地舒展了一
下身体,感觉心情宁静了很多。 
        不知怎的,终于觉着困了,竟睡着了,梦见了父亲大骂我轻薄,并言以我为羞
。 
        ※※※ 
        “浴桶,起床了,和衣睡会着凉的,脱了再睡吧?”懵懂之间,银铃笑着对我
说。 
        我愕然惊醒,满头是汗。 
        “银铃,银铃,对不起,今日我是有些过于无礼了。”我有些慌张,双手搭于
她的双肩,尽力稳定自己的情绪,对她说。 
        “没事的,没事的。”银铃倒在替我解脱,“我们今日恐怕回不去了,你住在
哪里?” 
        “随便找个厢房住下吧。”我深吸了一口气,“我自己去打扫,被褥有吧?”
 
        “这么君子?”银铃似乎对我的转变有些不适,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看来她对
我已经有了成见。 
        所以,我摆了个很君子的形象,告诉她我是大汉平安风云侯,岂是那种轻薄之
人,说的过程中也觉得脸皮发烧。 
        “别假正经了,刚才还和孩子般胡闹,现在装成熟不可信。”银铃越发无法信
任我。 
        “我当天地之面,与我妻言,自此直至婚期,绝不擅越闺围,疏忽礼制。如违
其誓,必……”我的嘴却被她的手赶紧堵住。 
        “我信,我信,你别发那些毒誓了,这般我信便是。而且,谁说我要嫁给你了
?”银铃又顽皮了起来,却被我在她的玉手上亲了一口,让她一下子羞红了脸,捂着那只
被我做恶的手,便作要怒。 

        我摊开了自己左手,笑逐颜开,因我忽有妙想:“天下神卜管辂曾替我占手相
,他说我掌纹断,一切便与命中不再相符,偏巧这一伤痕盖住了我的姻缘之纹。他言如果
单看现在被篡改的纹路,可算得我有两妻,先一个诡殁,后一个侍我多年,方为我妻,为
我送终。诡殁那个,也许就是黄忻,虽她未和我有夫妻之实,然我已被她父认定为婿,享
夫妇之名,而她却在我认识她之前已身死益州,岂不为诡死乎;而那个侍我多年之人,除
你还有何人?此纹为你所赐,便是冥冥之中你将自己暗许给我。如此这般,你还要抵赖么
?” 

        “真有其事?”她还不太信任我。 
        “银铃,你我在一起十八年,你应知我日常玩笑一句没有真,真到要紧处,一
句没得假。”我有些急。 
        “好、好,我信。”好好两字说得急,显是知我脾气急躁,但我信一词甚是舒
缓,娇羞。让人听着甚是受用,但是和这个作为自己姐姐一起生活了十八年,刚刚清醒冷
静下来的我来说,却有些鸡皮疙瘩直竖的感觉,骨头也有些软了。 

        不过,忽然她大惊:“那郭姐姐怎么办?” 
        “郭姐姐,你该叫他郭妹妹吧?哦,你们两个人得把岁数交换是不是,那你比
我只不过大三岁,啊,曾听人说过:女大三,抱金砖,砌金屋,往里钻……”我终于停了
下来,又看了看手,“郭佩没有在我的手相上有显示?那就是说我与她无缘了?” 

        “不行,你一定得娶她,宁可让她侍你多年再嫁,也不可不娶她。”银铃有些
无理取闹,但是这时我什么都会顺着她。 
        “既然我这是断掌,那就一切……”不能说不作数了,那就把和银铃编好的理
由给推翻了,不过,当下便有主意:“我的笛子呢?” 
        “你的东西又乱丢?”银铃对我立刻抱持了不满的态度。 
        “是你给我收起来的。” 
        “喏,这里,你要笛子干什么?” 
        当时未答银铃之语,沉吟片刻,理清因果,随即便道:“我既是断掌,此生命
运便不可预料;也许就是藉此,我错过了司马先生,却在去年最后一个属火之日正巧等到
了左道长,知道了那一半的事情,如果当日我听管辂先生所言,闭门全不见人,便很可能
要等一年后方知此事,那时,你还是我的姐姐,也已嫁入曹门;郭氏贤淑,一年相伴身边
,我想我定会喜欢上她,在一年后知悉原由,便理所当然娶了郭氏,但是再忆起你,必觉
痛惜,虽然守诺,忠父之命,可得孝名,却在对你的苦苦思恋中了结一生;然那日你为救
我,已种下此情种,虽把你给我留下,却很可能冲走了郭佩,但既然可变一次,无妨再变
一次。“ 

        言毕,再无犹豫,抽出笛中刺,顺着原来的伤口再次划破,在旁边女子的惊呼
声中,朗声笑道:“上天可见,你欲夺我妻,子睿非不让汝得逞,此二女一为旧约义重,
一为挚爱意真;子睿皆不能弃,从此子睿不信命。本不欲逆天,但自此请勿插手子睿之事
。” 

        我看着她低着头给我包扎伤口,一言不发,遂掷刺入地,拥她入怀,久久不放
。 
        ※※※ 
        第二日,雪依旧不停,但是我还是决定下山,我得尽快去高陵一趟,银铃自然
随我一同下山。 
        虽滑而难行,然相互扶持,一路而过,却也没遇上什么艰险。倒是笑语莺歌一
路,心中很是快乐。 
        当日晚上回到了上阖,与众家人前宣布祭奠完毕,需要和家人说明一些事情。
首先便说明银铃非吾之姐,而是我的发妻,此语一出,众人皆大惊。不过他们看我们确实
也不像姐弟,在我编了几个理由后,终于让他们慢慢开始相信,并开始议论纷纷。 

        不过这次我才发觉,银铃的肤色与我的姐妹们在一起一比,确实深了些,想到
司马徽的夫人是山越人,也就不奇怪了。 
        当然,我没有说出我和她的真实身份,我只说,她是山越人之后,我是西北归
附大汉的羌族之后。我说道此处时,银铃还在我的大腿上揪了一把,其实路上就和她商量
过了,也不知道她怎么现在还这样。 

        我一边胡诌,但是面上表情却仍像说真话,心中虽道抱歉,毕竟他是个好父亲
,但是想到当年我与左伯伯差点因为这个人的执拗顽固而丧命,而恩公也是为此丧命。要
是他还坚持要把我送上京城已正当年之疏,事情便大大不妙,嘴上便没什么犹豫。 

        我告诉他我的天狼是父亲传下来,这让他阖首称是,还补上一句当年天狼据说
在西北各族之间争夺甚烈。我之所以姓谢,只是因为,我的先辈都是马上射箭的人,登记
入汉藉时造册需有汉姓,便取了谢,而且我的名字智中还带了矢,后因父母双亡,族人凋
零,被安置在襄阳生活,免得在草原上依旧频仍的部族仇杀中性命不得保。说到此处,父
亲又阖首,说天狼在手必为人所忌。因为一直和一户山越人家住在一起,以前都以姐弟相
称,现在入仕,族中长辈都想让我们成亲,但是我们都已成名,此事颇为难办。 

        父亲听完哈哈大笑,只说到:“以后,你们两个,是我的儿子媳妇,还是我的
女儿女婿呢?” 
        这回是银铃抢先接过口去:“您有二女,不妨多我一个,但膝下无子,还是让
子睿为您子为好。” 
        “等等,你既是羌人,你原姓什么?”母亲不知怎么,似乎还有些不信。 
        既然在路上早想过,此时便不会出什么闪失。 
        “解瑟罗。” 
        “噢,那一族我听过,不过据说整个部族秭归附大汉后已经散居天下,现在羌
人中似乎已没有解瑟罗之姓了,其遗族人多以谢、解为姓,我本来还以为以谢为姓是谐音
,却原来是为了纪念祖上射猎。”父亲把我打算继续拿出来证明的话说了出来,还自言自
语把我编的理由当作更姓的正解。 

        父亲没有任何嫌弃我们,家人也和我们依然谈笑风生,他们还决定替我们保密
。因为我们如此坦率地和他们说了,又早已是一家人,便就是家中之私了。 
        银铃和我的看法看来是正确的,我们路上一致认为他不会在乎这些,才定下编
这些话,因为我们与他谈话之时我们都发觉他对异族之人的看法就是入我汉藉即是汉民,
各地皆同,上阖就有很多当年南匈奴的贵族居所,他都是和汉人一样对待,没有任何偏颇
。所以,我们都开始怀疑那些说他执拗顽固的流言,他的心胸确实非常开阔。 

        实际上我们事后都有些后悔,相对他们的大度,我们就显得有些过于小人之心
了些,我们故意编排地有些玄乎,便就是为了一旦被泄,我们也可以找人证明这是假的,
然后把扯谎的恶名推给他们。但是后来想想确实也没有什么其他好的办法,关键是我要娶
银铃,银铃也想嫁给我。最好借着父母之名来正身,否则只能被人疑为有乱伦常。 

        当天晚上,他就替我们起草文书,说我们本不是姐弟,各有宗祠可祭,只因少
小相互所倚,互称姐弟,他已替我们滴血认亲,验明确实,乞上为其正名,允我们成婚。
还给我们看看,问问我们如何,他没把我们说的什么异族之事写上,也让我们又松了一口
气,我们都说很好,但凭父亲做主。不过这也让我越发觉得对不住他,心道婚后当来亲请
其罪。 

        当然,我一定要在这里尽尽自己从没尽过的孝道,尤其是对申公一族,生身父
亲知道一定会很高兴的。 
        父亲还专门把我带到一间屋子,面色诡异地给我上了一堂婚前的理论知识课,
我因为心中有愧,一直老老实实地听。这一通掌握第一手资料的先行者的再教育只让我这
般好色博学之人也面红脖子粗,父亲还道我是个老实的乖孩子,在要紧处还省略了很多过
于露骨的词语。 

        却没想,母亲在外听到了些词语,竟破门而入,捉走了老爹。母亲回头还和我
叮嘱,说道:“孩儿,听母亲的话,这种事情结了婚自己去体会,勿听你父的淫词秽语。
” 

        我和我的父母很乖的打了声暂别的招呼,然后就去骚扰我的妻子了。 
        一见面我就直说明我的骚扰之意,她立刻以我不该如此胡乱用词而拒,不过最
后我还是得手了。 
        因为我又急中生智,给出了骚扰的文雅解释:“骚者,屈之《离骚》也;高品
,多富文采之意,扰者,《周礼·大宰》中以扰万民者,安抚和顺之义也。” 
        ※※※ 
        第二日一早雪霁,我便着手去高陵,准备次日动身,我的小妹妹又生气了,说
我就不能好好陪陪她一起出去玩玩,却被我现在的姐姐一通数落,让她不要妨我做大事。
 

        次日,是中平三年正月初六,正当我要走时,却被父亲面色严峻地让我留下。
因为,去洛阳送年贡的张将军回来,带回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消息。 
        ※※※ 
        我和父亲一起到了府内一间静谧的僻室,一个气度非凡的将军正在那里等我们
。一见我们,便问我是谁,道明身份,他便和我见礼,而我也赶紧回礼,并问这位气度不
凡的将军的名讳,心道,父亲手下的人一个个都颇为不简单。 

        “末将张辽,草字文远。” 
        “文远将军当真英雄了得,我听得郡中百姓无不高赞将军神勇,子睿仰慕得紧
。此后我们之间便无需世子长,将军短的了,我们便以兄弟相称即可。不知文远兄何意?
”与老爹手下的人搞好关系应该算是件很正确的事情,而且这个将军身高九尺,虎背熊腰
,身形壮阔,一身狻猊连环铠更让这位将军显得威风凛凛,最绝妙之处便是那三缕长须偏
又透出那一丝儒雅之气,让人一见便生好感。 

        那张将军本欲推辞,老爹先发了话,“文远啊,子睿非是做作之人,实在是个
有什么说什么的,你也不需要推辞了。不过,我占你个叔父的便宜,你不要见怪。” 
        张将军也是个豪爽之人,连说了几个抬爱,便称我为子睿了。 
        “文远,你便说一下京中所出之事吧。” 
        “主公听秉,此次我押贡入洛阳之时,只觉得气氛紧张,街面萧瑟,全无东都
往年过年的热闹和气氛。碰上同去上贡的高陵侯曹公,此人是个豪杰,听说我是郡侯之将
,不,郡王之将,便与我大赞明公高义,愿与我以兄弟相交,说还要来拜见您。我见此人
颇具豪爽意气,便向他问讯何故,他拉我至僻静处,说道,何进又杀了十常侍中的一个,
而且还诛了这个阉货的全家。因为这宦官不知怎的讨了皇上的欢心,居然被封了列侯,还
连带全家升迁,这厮有些得意忘形,见了一字并肩王,居然没有按照何进规定行两拜之礼
,只是唱了一个喏,像是熟人之间打招呼一般。何进大怒,一剑劈了他,说他目无法纪,
不知尊卑,为此还诛杀了他的全家。这阉官固然该死,但大过年的为这般杀人确实有失妥
当,又把消息封锁,各处严防戒备,防止阉党作乱,潼关和虎牢关现在全都是许出不许进
,但我离开洛阳时,曹公与我同行,告诉我宫中没有更多的消息。他还说,这般作为,恐
怕会起乱端。我当下告别于他,立刻便赶回来通知郡王。” 

        “新年伊始,便起杀戮,大将军也太鲁莽了。”其实何进大字不识得几个,粗
人一个而已,他这番作为,倒没什么出奇的,父亲接着说了一番话,才让我恍然大悟:“
不过,阉党如今孤立,诛灭阉党正是良机,否则只把其中一人伏诛,不把其他人一并剪除
,阉党心中有虑,在我们入朝面圣之前,必起祸端。” 

        这句话说得有些含糊,没有说全,但是我立刻明白了,何进有些狠,但是又不
够太狠,其实如果他借此把阉党一并收擒,虽然有些大煞年间瑞气,但是自此消灭阉党,
也算是件好事。但是现在,阉党心中揣揣,必会恐何进在朝会之间忽然诉起他们罪状,然
后将他们全部诛死。如此这般,必会想办法除掉何进,而一旦何进一死,天下必然又要乱
了。 

        “子睿,你有什么意见?” 
        “乱天下者,必何进也。既诛其一,何妨再收其余阉人之头。现在京中之事,
每日千变,不知何时便会起乱,我们需准备了。” 
        “准备什么?” 
        “恕子睿多言,如不期然,何进已无打算现在诛杀十常侍剩下的八人,所以,
相对而言,何进之境恐怕更为危险;如果他在其他地方,宦官不一定动的了他,但是如果
他进宫,又不能带那么多的卫士,那他就很危险了。他恐怕还以为十常侍已经怕了他,因
为去年他就在金殿上杀了一个,现在又杀一个,十常侍肯定没有这个胆子违逆他,其实,
十常侍人人自危,为自保,此时必已在收买各处军马,十日之内,必有乱事。”说实话,
我忽然担心起洛阳的子涉子圣。 

        “子睿言辞当有些轻重。” 
        “父亲恕罪,子睿谨记。” 
        “不过,平安风云侯果然名不虚传,现在我们如何是好。”张辽以为父亲怪我
,便替我说了好话,其实看了父亲眼神我就知道,他对我更多的是赞许,只是觉得我说得
太直接了些。 

        “得着手准备赴京护驾之事了,父亲,容子睿一言。外戚宦官争权,今上必为
其两方争夺,其势必危。如能护驾及时,还能削除双方党羽,则我大汉或可中兴也。” 


        “今东西两关已锁,我们如何救驾?” 
        “洛水自上阖而出吧?” 
        “噢,对啊,张辽,快去命人收集船只,其他不足之处多斫树木为排。”张辽
领命出去,北方人真是不重船只交通,住了这么多年居然忘了自己地面上有一条河直下洛
阳。 

        “不过,子睿吾儿,我们准备归准备,何时动手却不好确定,如果我军过去,
那边无事,可不是好事。”这时我才正视父亲眼中的光芒,忽然心道奇怪,老爹似乎在引
我替他想一般,而他似乎早定下主意,却似乎在培养我一番,什么都来问我。 

        “父亲已有主意了?” 
        “我问的是你,来讲给你老爹听听。”这种场合都要用父亲的名义压我,看来
他真的在想着把上阖交给我了,现在只是在看看我有没有这个本事。 
        “我们派人自洛水而下去高陵,此地离洛阳四百里路,水路需好几日,但去高
陵来回一日便可,孟德是当世奇才,必会相时而动,一得他们动身我们便随着他们过去,
他们先打头阵或胜或败,我们也可很快与他们共一路出现在河南尹里。” 

        “我们实力可能不够,可能白白搭进性命,这怎么办?”父亲这话的说得很假
,意图有些过于明显。 
        “一旦乱事起……河南尹各城必会观望,不会与我们为难,而且,何进手下亲
领的那四郡将军,必早得消息,那四位将军手下皆有能谋善断之士,恐怕此刻多在整肃兵
马了,准备兵临虎牢关及并州、豫州了。恕我妄言,恐怕多会对宦官所掌的并州、豫州取
守势,而发兵直逼虎牢关。西边的丁原韩遂只要有人在洛阳,此刻恐怕也在张罗着赶往潼
关之路了。” 

        “子睿,我再问一句,这洛水如果不是本地人,恐怕没人知晓这条河通洛阳。
你如何得知?要知道,虽是洛水,朝中所记的,天下人所知的可都是雒(也读洛音)水啊?
”随即在案上写下洛、雒二字。 

        “我曾见一图,上面标示甚清,故而得知。”我不知道,那上面就是这么标的
,而那个雒水,实话讲,我根本不知道。 
        “原来如此,我最后再问一句,你老师会怎么办?” 
        “老师必会以天下为重,我想他也会出兵护驾的。”我知道我前面的言语之中
将其他各州将领说得私心太重,他觉得我必是被老师教唆得如此实际,进而开始怀疑老师
也深具私心。 

        我信任老师,不过我信任老师什么呢?老师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那张图什么
意思,老师对我的教导中总是以民为重,却在忠君之上一点即过,似乎不愿提及,这种乱
事,我会和父亲、曹操先行入河南,但是老师会怎么做,我当真有些不明白。 

        我开始想的还非常有条理,但一想到我敬爱的老师的种种与众不同之处,我承
认我开始乱了。 
        ※※※ 
        “银铃!”我脸色沉重地唤住了我未过门的妻子,“与我过来一趟。” 
        我与她把事情交待完毕,便有些依依不舍地说:“此时节,便只好让你回去一
趟了。我在此准备应付下面突发事情,这些只能让我的银铃辛苦一趟。回去也帮我谢谢我
的郭夫人,便说我要回去娶她。” 

        “这个我帮你传话,不过最终你得自己去说。”她淡淡笑了一下,轻轻与我相
拥,互道离别的珍重。 
        当天傍晚,银铃离开了上阖,父亲知道后,也没说什么。姐姐和小妹觉得银铃
这么快就走了太可惜,不过小妹还觉得我在思考的时候特别有型。 
        ※※※ 
        琪姐姐这几日也着起戎装,让我颇为惊奇。父亲说,本来没我的时候,就打算
是姐姐世袭,然后申公一族之地便归他姓。而身为申公一门,当然要求其主能够亲自上阵
。 

        那个小谨后来闻言立刻表示她也行,当然被众人一通劝说,说她还小,现在不
行。她便耍起了性子,但是父母亲不在,一时场面上没人能管住她。 
        当即立断,我撸袖坐下,将右臂置于案上,伸出两指,“掰赢,大哥带你去。
” 
        当晚,我换了左手吃饭,却没人注意到,而她在气恼,大家都在劝她,她还算
讲理,总算没有继续耍赖。我心中暗道兄弟们中也没有几个有这么大劲,右手食指中指根
部很是疼痛,我这小妹平时都做些什么。幸亏是左撇子,否则吃饭都成问题。我想她除了
气恼,还对我的劲道还很是佩服。不过用左手吃饭时我却总想起银铃,因为每次举箸都看
到手上包裹的手帕。 

        这几日王府变得繁忙,我们在等着高陵那里的消息。整个上阖变得有些紧张,
很多人不知从何处知道了京中可能有乱,街头巷尾到处都有人在议论。那天晚上我听说小
谨被父母给骂了,可当晚我见到她时,她居然没哭。 

        这几日,我们都是全身甲胄。父亲这些天都穿着一身金甲,煞是威严雄壮,听
说是先皇赐予申公一族的,他还指着身上的金光闪闪的甲胄鳞片,说道这以后就是我穿了
。 

        我则还是那一身的犀牛皮甲,这是我细心的发妻给我在包中带的,和我的原来
的一身一比就差天狼了。不过,我还在兵器架中找了一根铁枪,枪上挂下一条漂亮的豹尾
作穗。但我只是感觉斤重还不错,便提它上马巡城,因为我算刚到上阖,又是世子,很多
事情不便让我做,我帮着定下各种大计之后,便只能做这些力所能及的了。 

        ※※※ 
        忽一日早上我们正在堂中整装议事之时,一个疾奔进来的送信人只说了一句:
“昨日何进被十常侍杀了,高陵侯出兵护驾了。”便再无顾忌地向后倒瘫在地上,只顾疲
惫地喘气,什么也说不出了。 

        我起身挥灭下面众人窃窃私语,与我的父亲行礼道:“父王,让儿臣指挥出兵
吧。” 
        父亲微笑着点了点头,我便转身对着各位父亲的家将,大声下令道:“出兵!
” 
        中平三年正月十一的早上,我领着上阖郡国的军队自水路直下洛阳。木排上的
我还根本不知道现在河南尹是什么样子的情况,也不知道现在洛阳到底怎么样了,我很担
心我在洛阳的两个久没见面的兄弟。 

        那年,我十八岁,银铃二十一岁,郭佩二十二岁。 



      第一卷 第九十七章 洛阳之变
      (更新时间:2003-5-9 22:10:00  本章字数:13491)


        两边积雪越来越少,似乎河南尹里的雪没下多大,也许根本没下。不过这可能
不是一件好事,文远兄这样告诉我。不过他没多说,我也没多问。雪下得大,我们行军艰
难,别人行军也不顺畅;但是如果没有下雪,或者很小,那么别人的骑兵大军可以很轻松
地在河南的各处肆虐,包括我们的军营。
        上阖五千一百一十五户,人口三万三千一百人,所以父亲的军队只允许有三千
五百人,而这次便几乎完全出来,只留了少部分由霍然等人在上阖继续留守。而在河南尹
,除了两道雄关中的二十万大军,各地守军至少还有十万,而且这些可都是朝廷的正式军
队,比父亲这些手持青铜戈的私军来说可强了不少,虽然向后看去,浩浩荡荡,但是一旦
拉开五百尺与人对阵,必然显得稀稀拉拉,因为我看过斯巴达克斯的那个枪阵,所以我非
常清楚。我向后随便看看时,无意中看到了文远兄,心中暗道父亲这里也许有些屈着文远
兄了。
        琪姐姐的脸色很是凝重但也充满了坚定,她显然知道一旦踏上岸,前途是凶是
吉,便由不得我们了;但申公一氏忠义名扬天下,为了这份荣耀,我们全家包括新来的我
全部毅然绝然地踏上这条路。临行前,母亲就还把我叫去,叮嘱了我很多,还给我了一道
平安符,但是她也认为我们必须去,所以最后,母亲无奈地哭了。
        行之高陵时,我们放下了一人一骑,让他与曹操赶紧联系上,说明我们去的方
向,我们只带了一千匹马,从高陵旁的龙门山中翻进河南,各种随身带来的粮草物资输运
都有很大困难。
        如果我没想错,曹操的粮草比他的人马先动了好几天。
        我们下船的地方叫成皋,这里没有雪,只是地面有些泥泞,此处是北方难得一
见的水网稠密的地方,至少我们从渠道中将木排放进了汜水,然后在一个浅滩处全部上了
岸。第一批两千多人,五百骑兵,我、张辽、申琪带队;父亲的一千多人还在后面半个时
辰水路上。
        时值傍晚,文远兄迅速派出了近百个斥候,四处打探,而士兵们则在岸边扎下
营盘赶紧生火做饭,有些则直接睡过去了,他们中很多人看来不太受得了一天的水上行军
。看着他们这样,我们布下哨岗,便命令全军赶紧休息,养精蓄锐,等待消息打探回来,
便要准备动身了。
        离我们上岸的地方最近的村子只有五六户人家,光和六年的大旱没让这个村子
荒芜,而黄巾之乱虽然没有打到这里,却把这个村子的壮丁抽干了,由此看来天灾不及人
祸。
        琪姐姐有些晕船,在我和张辽在安排今晚父亲的后续部队上岸扎营的时候,她
一个人坐在刚搭好帐内,抱着自己的剑,喘着粗气。门外还有戎装的仕女,手持利刃,看
着架式倒也挺像那么一回事。
        父亲在将近一个时辰后才到,问及原因,父亲敲了我的脑袋,指指已经黑下来
的天。
        去的不远的斥候回来说了成皋的情况,成皋城门四闭如临大敌,不让人进,也
不让人出。
        “应是这样,各地不明目前状况,不知该向哪边倒,这时该不会动。今夜只要
没有大事,我们就先休息一下。”父亲无奈而又轻松地笑笑,随即看看我们:“琪儿,你
脸色不好先去休息,我与文远将军和你二弟在此即可,明早我们还要行军呢。”
        这时,我忽然有个感觉,他们似乎比我认同这个新家还要更认同我,便如我一
直就是这个家里的成员似的。
        琪姐姐同我们各人行了个礼,就出去了,她精神确实很不好。
        “文远,人都派出去了?”
        “主公,都派出去了。”
        “嘘,好了我们声音小点,琪儿就在旁边不远的帐篷里。”父亲让大家把讨论
的声音放小,所以首先先把自己的声音放小了很多。
        “父亲,现在我们不知道更远的地方,尤其是洛阳附近的消息,暂时不宜行动
。大概再过两个时辰,我们就可以知道一些情况了。”我先把声音放小,因为银铃以前就
嫌我太咋呼,所以我比较习惯轻声慢语,我想这个对以后在床榻上说肉麻的话很有用处。
而文远的声音确实一直都是如他的身形般洪亮,可惜了他那文雅人的胡子了。他似乎还在
试试自己下面的说话的声音是否可以清晰可听,为此,听到他说了几句话后,我冲他点了
点头。
        “主公,我认为,我们应该发书给河南各地的郡侯,河南尹中多是刘姓封邑,
我们不用和他们说任何其他之事,绝口不提帮外戚和宦官中任何一拨,只说逢此大乱,主
上可能有危机,需要众人赶紧去护驾,众人皆帝胄,与情与礼,必不好推辞,而且,毕竟
刘氏天下,这时候确实很多郡王心中也很是担忧陛下。如此,只要呼应人一多,我们就可
以不用惧怕什么,直入洛阳护驾的军队便可成势。”
        “嗯,文远此计大妙。你便出去找些能说会道,知悉礼仪之人,我亲修书,与
各位刘姓列侯共事。”
        这张文远果真了得,不过实话讲,他说的情况我一点不清楚,如真能如这般所
料,那么这趟洛阳之行便要妥当很多。
        不过,父亲动了动笔后,却陷入了沉思,随即紧皱眉头。想想便又无奈般继续
动笔。
        “怎么了,父亲?”
        父亲一边写,一边有些为难地对我说:“此计虽好,然那些帝胄未必肯应我这
外姓藩镇之召啊。”
        “父亲是郡王,那些人也不顾么?”我故意装傻,我心里明白,但是说出来怕
父亲伤心。
        “子睿,你是装傻吧?算了,你虽聪慧,却还是个淳朴的孩子,这种事情不好
讲啊,他们毕竟是大汉先代列帝之后,我只是一个臣子,虽身列郡王,其实这还是因你而
赐,他们被我号令心中怎生服气。”
        “父亲,您似乎还是五千户侯的封邑啊?”身为郡王封邑至少万户,我还是个
万户侯呢。据说现时天下只有我一个封邑万户的侯爵,不过这还是从别人谈论我的尾巴样
貌时顺便得知的。
        “是啊,还有五千户在荆州襄阳附近,你老师没告诉你么?要不然怎么会在襄
阳有我的别院。”
        “噢。”老师没告诉我,不过我知道老师常和我们说不能贪享安逸的生活,而
他自己身为州牧还住在草屋之中,所以不告诉我也很正常,况且那还是父亲的,老师当时
可能认为我自然不会对这上阖申公有什么好感,当然现在不好这样解释了,所以我只说:
“老师对我说年少不能贪图富贵安逸,平安郡王的赋收,我给他送去,你还是吃自己的俸
禄吧,不过平安郡王府,你得稍微打点一下,老师就是这么对我说的。”
        “你不提这个平安郡王这四个字,我倒想不起来,我是平安郡王,毕竟这个封
赏来的毫无缘由,毫无道理。这韦定国到真是个奇人,我派人去襄阳拜会银铃时,顺便打
听了他的情况,这个人倒真是有点意思,堂堂州牧竟住在草屋里。”父亲提起老师还笑着
点点头,然后沉吟片刻后说道:“子睿吾儿,我说下面一句,你不要介意啊,但大凡这样
作为者,要么就是不世而遇的大贤,要么就是千古一见的奸雄。”
        这句话让我很不舒服,父亲拍拍我的肩膀,继续埋头考虑措辞了。而我就在身
边持铁枪守卫忽而疾书,忽而停笔的父亲,顺便看着父亲前面摇曳的几盏灯火,陷入了沉
思。
        忽然抢出去两步,倒让父亲似是吓了一跳,“子睿吾儿,你欲何为啊?”
        “夜里风大,灯火闪烁,为父亲挡去这帐门吹进之风。”我面对外帐外背对父
亲,一边看着狭缝外望,一边吹着风对父亲说。
        风吹得我冷静了下来,让我不得不掂量父亲对我说的话,老师到底是个怎么样
的人,老师曾住的那个村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村子,当时三叔和我说时,我喝得有些迷
迷糊糊,不明所以,事后也有些淡忘,但现在想想,当真那村子让人无法不感到奇怪。
        老师、师父自不必说,华先生和师娘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大夫,公冶三叔是个最
博学多才的铁匠。他们要都是一个村子里学出来的,这个村子该有多厉害。
        也许揭开老师的那张图堪,就可以知道一些线索了。但那图着实让人费解,显
然,由三叔的那一指,问题就在那车附近,但那车有什么问题呢?
        天意总是很弄人,这一次,便又是一个眼前偶然的事情让我猜出了些端倪。
        当时我看到的是上阖现在该叫平安郡的士兵们在把船上的粮草物资绑到马车上
,以便明日动身时不至慌乱。却在绑好后拖马车时,车下硌了石头,也是车上沉重,竟把
车轴崩断。一帮人在聒噪的时候,我却有了一种恍然的感觉。但这一恍然,却让我吃惊更
大。
        随即,我转身,但想想又转了回来,只是这个举动没逃过父亲的注意。
        “子睿,有什么事吗?外面怎么那么大声,让他们小声点。”幸亏外面这档子
事请让我掩饰了过去,便急忙出来,让他们稍微小声一点。
        回身看着琪姐的帐房似乎没什么动静,才放心回去,却想起了我们家那个贪睡
的夫人,这几日赶路怕是苦了她了。再见她一定要好好犒劳她,如何犒劳她是个问题,心
下想着到时候再说,此时我的脸上带着的必定是淫淫的笑容。
        我又回到帐内守护,顺便继续想着京中之事。
        “子睿吾儿,这洛阳的情况你清楚吗?”
        父亲依然在提笔疾书,不过这时显然已经找到了他认为恰当的措辞,所以,面
色轻松,只管一边写着,一边问我。
        “父亲,儿一向对这宫闱之事有些避讳,觉得麻烦,所以,只知些皮毛。”
        “实际上,你即为世子,毕竟就是我申谢一族之继,我族祖上多与皇室帝胄有
姻亲之事,既有裙带关系,这些事情最好还是知道一些。”
        “父亲请讲,子睿在旁候教。”
        “不是什么教,这里面颇多让人不喜之事,如果换作其他人,我却要让你走开
莫问。但现在你知道些,总比一点都不知道好。”
        “我为何难写便是不能知道未来的皇上是那位刘姓侯爷的儿子啊。”父亲忽然
大声的笑了起来,“噢,声音太大了。子睿,是不是觉得父亲很有点投机的感觉啊?”
        “没有,但今上有两个皇子,为何要从列侯中寻觅储君。”
        “以前是因为陛下太年轻,未立嗣而崩,所以,几代都是从各侯中挑选继承人
。这回,如果我们可以成功消灭阉党,这些刘氏帝胄必会倚功重新商议立储君一事。毕竟
这两个皇子都是一直在宦官中长大的,尤其是两位皇子视十常侍之首张让为亚父,这些响
应我们的人必会担心这两个皇子以后会为这十常侍来寻他们的晦气。所以,再立一个,对
他们也有好处,所以,他们必会商讨这种事情。”
        “父亲,我不同意您的看法。”
        “子睿,你说。”父亲依然在笑。
        “你这个骗那些列侯也许可以,但解释出来,天下三成人都不会同意。”我很
直地说出来。
        “别只说这种套话,你便说个究竟。”父亲严肃起来。
        “宦者之乱久矣,而我朝自五世帝殇皇帝时,便又隐下外戚之患。自此一发不
可收拾,虽各代上主崩前常灭外戚全族,但不能截其源,自先帝未能诛董氏一门至今便更
见恶果,便为此,子睿自放北疆以赎陷益州于董卓之过。此人能枉顾天道王法肆意屠戮百
姓,便是朝中依靠太多,有恃无恐,虽现在是何氏专权,但是董氏尚有余势,不能除尽。
这几朝,都是自列侯中选幼子继承,自又是宦官与外戚之争的恶果,但二者却是互相派生
,主上幼,外戚借主母之势而专权,主上无靠而借助宦官之力,自是一番肮脏倾轧。如宦
官胜,则篡国权,帝崩后,为求稳妥,自需寻幼儿登基便于他们掌控,而母以子贵,主母
便又会提起新一代外戚。
        如外戚胜,外戚再又专权,帝又依靠宦官,自此便是如是般循环往复,此事再
演,大汉之国运,终将败在这两种人手上。也许这次是个契机,我们也许可以……“
        “子睿大胆,这种国难之刻,你这堂堂万户侯竟公然抨击朝纲,我算不算你的
父亲,如我算你的父亲,我便要处置你这不知忠义的蛮子,让你明白如何尊上。”我也许
明白别人所说的父亲的执拗、暴躁在那里了。
        “子睿便是为了大汉社稷,否则也不会明言。”我的脾气也很大,“我大汉便
就让这两种人坑得民不聊生,否则黄巾军也不会起。父亲为何还要保这两颗大汉身体上的
毒瘤?”
        “我申氏一门忠烈,只图报国,不尝有乱朝政。这次我们只是救驾,救完驾我
们便要立刻回去,你如此言,是不是要代何进而篡国之大权?”父亲确实有些过于糊涂,
他怎么能这样。
        “父亲糊涂,如此不是救国,而是罔顾大汉内里的危机,恰似给重病人披上一
件衣服,这不是忠,这是误。”
        “误国!你说我误国,你这逆子……”父亲真的怒了起来,真就个拔剑过来,
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失心疯了,居然不躲不挡站在那里,看着父亲。如果不是琪姐姐进来
以剑鞘替我挡掉一剑,我恐怕真的会当场死在那里,便没有以后的那许多故事了。
        “琪儿,你怎么过来了!”父亲有些惊讶替我的挡剑的人,随即看着我又是火
上心头,“快闪开,让我劈了这逆子。”
        “父亲,”琪姐挡在我的面前,很是为我鸣不平地说:“我听得外面聒噪便就
醒了,怕出什么事情,便出来,恰巧听到你们谈话。子睿二弟说地甚是正理,为何您在上
阖总是和我们忧思朝中之事,但此刻已到澄清朝纲的最好时机,却不听子睿良言。”
        “这事别人作或可,我们做便不可。”
        “您莫非……”我想起父亲也知道霍然的秘密,随即想通了些:“为祖上贤名
所累,便要我与姐姐这样那样。那平安郡王之意何在?”
        “我杀了你这忤逆的东西,便不需要顶这个平安之名。”父亲又提剑,却被姐
姐拦着,我当下拉开姐姐在旁,跪在地上,看着怒气冲冲的父亲。
        “我虽非君上亲子,然十八年来第一次享父母之看顾,虽时日无多,然子睿足
矣,一日为父,终身为父,子睿不敢当父亲之刃;便听子睿一言,求赐子睿一月之期,只
要护驾成功,子睿必当借机重整纲纪,诛灭众佞。此后言及窃国误上,诛杀无辜之事,便
是平安风云侯谢智之过,父亲便在一月之期后假借酒宴之际,将我拿下,向天下言明与我
断绝父子关系,将我千刀万剐于市,如此便可表明我做的这些事情与上阖郡王申公望绝无
关碍。既这样,申公一氏贤明忠义便可彰于万世。”这些话是我说的,事后连我自己都想
不通,我就这样很是英雄了一次,而且绝对是那种极具悲剧色彩的英雄,必须承认,我觉
得这么做是对的,但是我干嘛要让自己千刀万剐啊,是不是当时觉得这个词比较唬人,结
果后来很长时间都觉得后怕。
        “你以为你是谁,你斗得过那些朝中的人。说得大义,你没这本事。”
        “没这本事,我能让黄巾数十万大军半月烟消云散?能让董卓被迫倾巢出动,
还能让丁原半寸董卓地都得不到。能让锦帆立时来降,能收三十万益州人心,你认为我是
谁,我是大汉平安风云侯。”我承认我在吹牛,很多事情都不是我做的,但现在我只想让
他同意让我放手到洛阳干他一下子。“我不求独自安逸生活在乱世中,却忍看百姓困苦;
我只求大汉平安,百姓安乐。我欲终止这一切,重现我煌煌大汉盛世,就是破风裂云我也
要做,虽死无葬身之地亦绝然不悔。”
        “我的好兄弟,父亲不认你,姐姐也认你。”姐姐当真豪爽,狠狠拍了我的肩
膀,然后使劲压压,便是为我叫好了。
        “年少气盛,年少气盛!便是年少气盛最误事。”父亲虽然依然固执,但是确
实口气缓和了很多,他可能也知道这也许是重振汉室的最好契机了。但是申公一氏累世的
贤名雅望只在他一肩之上,把他年少时的那份雄心和气魄全打磨干了。
        “父亲也有年少之时,便再逞一次少年之狂吧?”我依然跪着,再请。
        “你们先出去,让我想想。”父亲似乎是有些动心了,他挥手让我们出去。
        姐姐扶起地上跪着的我,拍着我的背让我出去,我还要再说些什么,也被她示
意先别说了。
        出得帐来,经过写那些帖子和这通唇枪舌战,此时已是三更时分,军营里也是
一片静寂,只有一片鼾声和营内巡逻之人的脚步声了。我让姐姐先去休息,姐姐却不听,
从营中拎出一袋水,拉我到水边坐下。
        她没说话,只是拔开塞子,先自己喝了一口,便递给了我,这一通说得确实有
些口干舌燥,便是一大口,结果被呛了一下,这袋子里的却原来是酒。
        “姐,这是军营,怎能带这个。”
        “这里是北方,军中带酒是常事,冬夜寒冷,行军在外,没几口酒很难熬啊。
”姐姐只不过比我大十几天,却很有经验似的说。
        “哦。”我应了一声,便又是一口,这酒不错,应是从府中带出来的佳酿。
        “兄弟。”她拍了我一下背,结果却让正在喝酒下肚的我呛着了,咳了出来,

        “哦,对不住了,让你呛着了。”
        “没事。”我努力稳住气息,总算好了起来。
        琪姐见我没事,也放下心来,抬头看这天,然后说着:“我家从小没有男丁,
却没想到皇上竟赐了你这么个兄弟来我家。本来我觉得你也就是个运道不错的人,却没想
到你有这般心胸和见识,那段话说得让姐姐我都心血沸腾。以后你就是我亲二弟,我就是
你亲姊。本来你夺了我的嗣位,我对你本还有些芥蒂之结,但现在我与你只有姐弟之情。
”我刚失去了一个姐姐,却又赐一个姐姐。只是这两个姐姐感觉真是完全不同,银铃如水
,虽然有时有些呛人,却多是温婉柔和如斯;申琪如火,虽然总觉有些炙人,却也让人心
中暖和和的。我一定是上天的宠儿,所以,总是有这般亲人在旁,但我也一定是被上天开
了个玩笑,为何我这么喜欢充老大的人,我最亲近的人都比我大。幸亏将来有两个将成为
我的夫人,再以后我会有我的孩子,如此这般我便陷入对未来的遐想之中。
        “喂,二子,你怎么了,银铃姐,啊,该说弟妹了,她说得没错,你经常走神
,不过她说你是因为经常会由一事扩及开去想到其他事情。”她谈及银铃的时候还笑了出
来,让我有些担心,银铃以后会不会故意怪我连累她论资排辈小了很多,我还真找不到理
由。
        哦,怪不得银铃对我走神虽然一直有意见,却从不为此责罚我。
        “我在想皇子的问题。”只得扯了个慌,我不能说我在想我自己不知名,不知
何处的儿女吧?
        “你有什么想法?”
        “很乱,刚才与父亲争得狠了,现在我的心还是很乱。”
        “不必在意,其实父亲顾忌,也有他的道理。”
        “算了,不提这个了,姐姐,你有意中人吗?”此句大妙,大凡这种时节的少
女都有所思,只此一句,我便把前面带过,不虞她再提此事,因为凡是年轻女子提及此事
,必羞于出口,心中方寸亦乱,至此主动权便落入我手。
        “不怕二弟笑话,姐姐在这种事情上一直无定,还请二弟帮我决此事。”
        “我自己在这事上也不是主动之人。”没想到这一句话,便让我陷入手足无措
的状态。自己的两个未来夫人都不是我自己找的,自己确实没有什么发言权。 
      所以我立刻决定换个方式让姐姐陷入羞涩:“那姐姐喜欢什么样的人吗?”
        “我本来喜欢那些方外才华横溢的男子,但是,这番后,我便想嫁个如子睿般
为国为民的贤能,只是你说,一个如此能人,会不会娶我般行伍提剑的女子?”
        姐姐就是姐姐,果然是上天所赐,我这么能说善辩之人,竟被她一番坦诚直言
让我没话讲了。
        不过我旋即得到一人姓名,在我心中,此人绝对是个这样的人,所以,我有些
不确定地慢慢把这个人的名字道出。
        姐姐也有些惊讶,“他,这是不是不好。”
        “原本他就要……”
        远处一声急速的马蹄声急,我连忙收口起身,不顾眼中金星乱撞,只管向马蹄
声去,后面姐姐身上的盔甲鳞片声音也响着跟着我。
        一个肩膀上插着一支箭的大汉,拄着铁棍,下马后正向父亲大帐跑去。
        他在帐门口见到同样跑来的我们,便要行礼,却被我扶住,我赶紧道:“程远
志将军,你可是打探回来?”
        他喘着粗气,点点头。
        “别多说话,快进去。”随即扶着他进了父亲的大帐。
        父亲似乎正在小睡,此时正伏案而眠。而我竟没有叫醒他,只是又扶着程将军
出来。
        “先与我说吧。”我与他换了一个大帐坐下,先让卫兵找军中大夫来,便与程
将军说道,琪姐跟来也没有怪我僭越职责,她可能也想成全我的那番作为,而且她对我决
事能力显然充满了信心。
        “张将军派我与几个兄弟去洛阳附近打探,现在他们可能还在洛阳周围。我是
从城内逃出来的宫女和大臣得知了一些消息便赶回来了,城内已经去不得了。”他喘了几
口粗气,拉了拉领口,看到这个样子,我便递了一盏水给他,他一饮而尽,显然觉得不够
痛快,姐姐便把那酒袋递给我,我便又递给他,没想到这个程远志倒是个善饮之人,一口
下去,称声好酒,便咚咚喝下半袋,喝完,再称好酒,一抹嘴,抵还酒袋。当下平缓呼吸
,便将洛阳的情况说了出来。
        中平三年正月十日早上,宦官威逼何太后下懿旨召何进去见她,何进一见妹妹
字迹无误,便没有怀疑,只身进宫,却被宦官设伏杀死。当下阉贼便矫诏称何进欲弑帝自
立,现已伏诛。因为潼,虎牢关节被封,便再无顾忌,下令全城封闭,守城之军抄斩何进
一族,何皇后亦在其列,乱兵一起,皇上的圣旨竟也失去用处,幸得宫中禁卫羽林军还有
不少忠义之士,死命保何皇后出宫,拼死杀出洛阳南边一个城门,现在不知何踪。而何进
府中死士众多,竟击退多次进攻,城内守军也有何进提拔的亲信,见有机可乘,便再起内
乱,何府死士甚至反攻出来,洛阳此时已是一片大乱。
        “陛下危矣,大汉危矣。”我自己猛喝一口酒,当下作了决定,“我领五百轻
骑急速奔向洛阳,张将军领两千五百步卒。押运粮草紧随其后,姐姐陪着父亲再隔一个时
辰领五百骑出发,以做后应。” 

        当下让程将军下去疗箭伤,便急忙整束甲胄准备出发。
        “城内这时正陷入僵持,我需快起身,姐姐,父亲就拜托照应了。”我拱手,
再下令,马摘铃,人衔枚,即刻出发。
        “就省掉衔枚吧?”姐姐补充道,“现在没叶子,你不会让大家含着松针吧?
你只管说,让大家别说话,谁说话,就说郡主会割了他们的舌头。”
        说完传令者下去传令,姐姐则又替我整理一下甲胄,她觉得整好了,到我面前
拍拍我的肩膀,说了一句我很熟悉的话:“子睿,姐姐以你为荣。”
        不过我没有做我曾经的对应,只是笑着,让姐姐小心。而上次我是将那个少女
搂在怀中了。
        子睿去父亲帐中提起铁枪,看着父亲依然在熟睡,心中有些凄然,却不知所名
,解下披风,轻轻替父亲盖上,便提枪而出。
        在帐口拜倒,深深一礼,便转身走去。
        少年刚走,中年人就猛然起身,微喘的口中喃喃道:“便让你去这一趟吧,父
亲不管你了,你倒确实是个好孩子。子睿性格和我少时很像,就是太毛手毛脚,怪不得银
铃常说这小子常蹑手蹑脚还把她弄醒。”
        当下,披好儿子的披风,继续在灯下写文书,口中继续喃喃,“这回便要和你
们换话说了。”
        兵贵神速,心中无所牵绊的我只管催马,只想这两个时辰我该就可以跑到洛阳
。姐姐的话果然有用,这一路来真就没人说话。
        几近满月之下,一路无人,无尽荒凉之感抑郁于胸。
        左右面两张大旌,五张小旗,这小旗恐怕是平安郡所独有,每个百人骑兵队都
有一个自己所属的颜色旗帜带领;而两张大旗一个是申公之徽,金线所绣,上一只金色狻
猊(不是什么上古神兽,就是狮子,作者百无聊赖注),下一只金色……好像就是我,不
,是獬豸。古语有云,三人成虎。果然如此,别人说得多了,连我自己都快忘了我本叫谢
智,而不是獬豸了。
        在这两只灵兽之间,有个斗大的申字,这申字是好写,也好看,在这很不错的
月色下,申字极为清晰,而这边的平安风云侯就难认很多。相对我的暗淡模糊的名号来说
,还是这四周围的徽记显得更清晰。也许我本就不该是大富大贵的人,那也好,这上面本
就是不干净,还不如草堂里与众兄弟谈漂亮姑娘舒坦。
        在草堂,老师不在的时候,我们通常聊天的第一句话还会道貌岸然地说些老师
讲的东西,第二句,还能谈到襄阳局势,接着,随便一个人把话头转到一个漂亮女孩子身
上,再下面就不能听了。
        想到以前的快乐的时光,不禁笑了出来,在这苍茫孤寂的天地间找到了些乐趣

        忽然旁边士兵叫我向左看,只见一骑自左边田埂中刺来,忙挥手大喝让大家停
下,正要开口与那边人喊话,马上人却先叫到:“来的可是申公?”
        “非也,申公之子平安风云侯谢智便是在下。君是何人?”
        “我是洛阳皇城禁卫羽林军小校,请侯爷领兵随我来可否?”他勒马在我前停
下,月光下,我只看到一个骠悍的战士,身上所着确为羽林军衣,再看此人面庞确实是个
正直人长相,但光看长相不能确信此人。看着这四周除了田地,便是西边有一片树林。
        “你凭什么知道我们是申公之军?”
        “我家主人认得这麾号,知是平安郡王之军。”
        如果没错,他所说的主人应该是何皇后,何皇后聪慧过人,有过目不忘之资,
而且根据我们得到信息,何太后该是被羽林军所抢出。
        当下拿定主意,便令道,“你们掌大旗与你们十个随我先来,蓝黑紫三个百人
队,在我们身后百步,红白两个百人队在路边接应,再派人到后面送信,就说接到洛阳来
人,快来。
        随即便率领十数个人不打火把随我跟着这个人进了这片田地边的树林之中,十
几步后,进入林中一个空地中。随即我命令后面的人在树林外五十步等候。
        “果然是平安风云侯,哀家放心了。”这声音很是生疏,我没听过何皇后说过
什么话,所以我不是很确信,但是说得那种语气倒有些像。
        “恕臣身着甲胄不能行大礼了,不知那边说话的可是皇后?”其实这话说了便
是承认那个人是何皇后了。
        “小侯爷果真小心,不过你可能没见过哀家,那也怪不得你。”黑色的林中出
来一个华服女子,但是此处只有天边的月亮之光,我也看不清这个母仪天下的女子相貌,
只得再行礼。
        “好了,申公果真是国之贤臣,平安风云侯也正如其名,现在就请护我回京护
驾吧。此时,皇宫内外恐都在兵火之中。”她若不是皇后,必是一个天下难的一见的奇女
子,这种时候能依旧保持如此镇静,实在让人惊讶。
        “是。”我想我可能是多心了,如此不太可能是假的了。
        “不过,平安风云侯,你既疑我有诈,为何还要只身犯险,何不让人先进来探
探。”
        不知道,我好像一直这样,我没有那么堂皇的身先士卒的理由,只是有些自然
而然的,可能是我自己太自负了。
        当然这种莫名其妙从我嘴里出来便要有些奇妙:“所谓将军领兵,既是领兵,
我不在最前,却在后面,那不成监军督阵了?”
        “果真是平安风云侯,早听说荆州谢子睿有奇才,却不知你那冒顿王的天狼在
哪里?”我真有些佩服她,说话不紧不慢,便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要知道她
丈夫孩子都在洛阳生死未卜,暗忖:我这么想是不是有些不敬。
        “我新年去朝见父亲,所以未带那不祥之物。那物临阵必有千人殒命,万人溅
血,子睿实在不敢造次。”我又把自己向神秘莫测的方向再推一步。
        “好了,准备上路吧,不过,平安风云侯你先留在此处,让其他人在林外等待
。”要紧处来了,此处是何状况,便看我了。
        我决定信她是何皇后,那么她对我就没什么要命的事情,而且就是动手,她那
里会是我这般壮汉的对手。
        我屏退众人,何皇后也让那个小校跟我的部下一同离开。
        “太后,不知有何紧要之事须这般?”说实话我很紧张,总觉有什么事情,眼
睛不自觉在这个女人昏暗的身影后面找寻人影。
        “你把给你们报信的那个小校给杀了。”
        “啊?”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脑中随即想起各种可能性,难道那个小子占了
皇后的便宜,那可罪过不小,“为何?他不是救了您出来吗?”
        “不光他一个,很多人都尽忠而战死,现在只是让他去见他的兄弟们。”
        “这却是为何?”何太后的理由让人无法理解。
        “救我出城后,只活他一人一马,他不懂礼仪竟与我共乘一马,此事传扬出去
,陛下与我颜面无存,你现既是申公之后,当会为知道该怎么做了。”那小校如不这样,
你早死了,我当下心中大骂,却一时不敢说出口。
        “臣受命。”当下立刻拿定主意,便为这个女子引路,出得林来,令人让马给
何皇后,让她先到路边暂歇,等候后面大队。便忽然装模作样问何皇后将欲行,有否丢了
什么东西,然后我分明看到了何皇后脸上赞许的笑容,然后她很是自然的稍事找寻便表示
自己夜明珠丢了,并吩咐那个羽林士兵,叫他跟我去找回来。
        林中,我唤住那个高大的士兵,悄声地问他,“你有没有名字?为何自始至终
皇后不唤你的名字。”
        然后挥手让他小声。
        “小的叫纳颜,皇后可能是嫌我是匈奴人后裔,故而不愿唤我的名字,让我找
你们时,也不让我报自己的名字。”
        她那里是嫌他的血统,是嫌他以后会给她带来的麻烦,这个人不知道发生了什
么事情,依然认真地在草丛中找寻那夜明珠,让我生出一份怜悯之心。
        “你快走吧!”把马牵给他,“走得越远越好。”
        然后我简要地告诉他怎么回事,他忠实的脸庞在月光下立刻变得凄然无比,让
我更生可惜。
        “我本来还以为我能因为这次得赏,能把我的妹妹赎出来。那现在我怎么办啊
!”
        时间不能过长,否则那婆娘必会怀疑我,所以当即立断,我扯开左手的手帕,
撕开刚结好的疤痂,以右手蘸血扯开他的外面甲胄,在他内里衣服上写下十几个字。吩咐
道:“去北方乐浪,这点是盘缠,去那里找刘备刘玄德,那人必会安排好你的。快走,别
出声,你妹妹叫什么名字,她在哪里?我会想办法把她赎出来。”
        “司徒王允府上的丫环,叫纳兰,多谢恩公,大恩必当相报。”这是他留着泪
牵马走开时最后的话。
        他刚走,我也轻松起来了,这不简单么,我有个兄弟在那里当上门女婿,而且
那个地方漂亮丫环还真不少啊。
        不过心里对那个何皇后可没什么好感,救命恩人却要暗地处死,这个女人当真
恶毒。想到还要出去骗她,真是麻烦,其实我心中老大不满意见她,但是我还是拉出我的
笛中刺,把手上的血一抹,便又插了回去。
        当然出来时,我就已经找到说辞了,说实话我就从这方面来说简直是天下第一
的奇才。
        “草丛浓密,我的手被荆棘割破,我便留下那个羽林军继续寻找,我们先走,
现在洛阳大乱,此地离洛阳不远,天快亮了,此地久留必生变故,他找到了会追来的,我
把马都留给他了,没事的,他会追上来的。皇后千岁,我们移驾吧。”
        “果然是个孩子侯爷,这些礼仪套话还是做不好。好了我们走了。”我在下面
还嘟这嘴,我都十八岁了,干吗还认为我是孩子,好像她有多大似的,看着她的面容也就
是三十岁上下,陛下还不过三十岁,作为皇后大一点很正常,但是能大到什么程度。却忽
然想到自己居然为这种事情生气这么长时间,确实有点孩子气,不免有点泄气。
        天渐渐亮了起来,行至一个无人的村落,这个村落似乎几年没人了,看得那个
贵人只皱眉头。我留下红紫蓝三旗守卫这个我没有好感的皇后,让她先行休息一下,等候
后面张辽的到来。不知道在这种地方她能不能待得下来。不过走之前,她叫住我,问我怎
么样,我当然知道怎么回事,我把那根刺拔出一半,让她自己看上面已经凝结的血,没想
到让她对我的笛中刺产生兴趣,然后她拔了出来,便说她想要一个这样的东西,能不能借
给她防身时用用,待以后回宫后再还给我。
        这个贪婪的女人,我心中有些出离愤怒,当时便想用手上的铁枪一下子把她抽
晕当场,就说她死了,然后把她卖到烟花楼里。
        我是有些胆大包天,但是只限制在脑海里,我这么做会给父亲带来麻烦,所以
我还只是把纳颜送到自己的领地交给我信任的人,免得给老师带来麻烦,如果就单单是我
,不会牵连别人的话,我想我会做那上面的中的几件的,至少那一枪抽得她人事不知应该
义不容辞。
        但是最后我所做的只是很虚伪的笑着双手奉上,像个很懂事情的孩子一样把自
己的随身兵刃交给了一个很坏的长辈。
        告别这个包袱之后,赶紧带兵去洛阳,我只带着黑白两旗,因为这样一路上我
还可以想着我和银铃未来的生活。
        也许我没有未来的生活了,我忽然有些怕了起来,我的海口虽然夸出来了,要
是到时真的把我给处死了,那怎么办?先别提让我鸡皮疙瘩直竖的千刀万剐了,单说我只
有一月之命,我便整个后背都凉了。
        不过,我想起了一句诗,那是孟德兄的不合时宜之作,但此刻环顾四周,却感
到自己变得坚强起来。
        哀吾百姓,号泣而行;淫雨霏霏,惨雾茫茫;哀吾百姓,漂泊流离;白骨露野
,浑泥涌江。哀吾百姓,念之断肠。
        “死就死了。”我竟笑了起来,继续催马。
        眼前就是我大汉的国都洛阳,但此刻这种感觉似曾相识,我心中有种不祥的预
感,暗道:不会是汉中吧。但是想来想去,却只有汉中让我有这种感觉了。
        洛阳南边城门就这样大敞,没有任何防备,反倒让我在奔向它时心中忐忑,城
墙上可以清晰地挂着一个士兵的半截身体,门口一片狼藉,什么东西都有,包括死人。
        太阳的光芒照在城墙上,预示着这天是个好天气,但是却不能说明今天是个好
日子。
        中平三年正月十二的早上,我在门口勒住了马,众人也都在我身后相继停了下
来,马们都举措不安,很多人都被马带着打转。我回头看了看来路,还没有后面援军来的
迹象。
        “这是我们的国都,现在我们进去,记住我们是护驾,我们是带着武器进去的
,一旦进去,我们就不能停,如果我们停下来的时候,那我们就到皇上面前了。兄弟们,
跟着我,不要停!”
        我用枪尖一指,第一个冲了进去,冲进一个我完全不知道现在情况的城中,这
个城却是我们大汉的都城。
        那年,我十八岁,张辽二十六岁,曹操三十二岁。
         



      第一卷 第九十八章 皇城面圣
      (更新时间:2003-5-12 13:51:00  本章字数:14423)


        
        一进城门,声音忽然大了起来,此刻便可确切地听见在城西方向有喊杀声,而
我眼前的这块则有些过于的安静,不及过多思虑,只管向北奔去,只听得后面的马蹄声一
直跟着我。这一路由南向北没有人来阻拦我,我也没看见路上有什么活人,死的躺得到处
都是,偶尔感觉前面什么窗户动了一下,定睛一看,就确信自己错了。
        片刻过了几个街口,堂堂大汉都城洛阳的大街上已可以看到刀兵相接,因在城
内多是步卒,城内各支军队又非常混乱地混于一处,看任何两个人都不知道他们之间是此
刻是什么关系。至少我看见何府的护院砍死了一个羽林军,一个羽林军刺死了一个洛阳守
城的兵士,两个守城的扭打在一起,一个羽林军和一个守城的在一起把一个何府的逼到了
墙角。对于我们不期的到来,他们似乎都有所顾忌,但依然没有停下这毫无目的般的战斗

        我让大家保护好自己,便领头赶紧从中间冲过去,那些激战的人倒也没有对我
们动手,便如我们只是吹过的风。我也不想与他们多起纠葛,一旦打起来,我的人太少,
还是直接冲入皇城为上。
        一路,我在中间找不到一个领头样的人,否则也可以先知道现在是怎么回事。
偶尔有人攻击我们,也被我们挡开就算了,没有缠斗。
        已到皇城前的广场上,四边碉楼上没人守卫,只有几具尸体呈各种样式悬挂,
城门前堆着一群人,大声提醒后面兄弟,这下硬闯大家都要小心了。
        忽然西市街道上冲来一彪人马,他们都骑着马,如风一般卷入人阵,便要开始
在人群中杀出一条路来。刹那间便把我们阻隔在皇城与广场之间,如果我们此刻硬冲,必
然会和他们杀成一团,即刻下令大家稍停。
        当前一将颇为眼熟,便匹马单枪上前,那将发现有人挺枪飞马前来,立刻勒马
转身,挥刀相向,我连忙接住,随即枪身一震,暗道此人力道也不小,当下急言:“妙才
兄,不认得荆州谢子睿乎?”
        “平安风云侯,你在此却为何事?”
        “应与孟德兄一样。”我们背向而立,一边说话,一边击退附近靠上来的人,
“妙才兄,如此我们便一同进皇城护驾吧?”
        “嗯。”他的大刀又劈死一个羽林军,发力时不便说话,便哼了一声以示回应

        我随即招手,让我的黑白二旗兵士跟着我,随即大喝:“平安风云侯在此,拦
我者死。”随即抢在夏侯渊之前冲进了皇城门,我那声除了还是想给自己壮胆,吓唬对手
,也可以保护夏侯渊,以他的身份手持兵刃首先冲入皇城,恐怕事后麻烦太大,还会对孟
德兄有所影响,但是于我,因已有自己的打算便不在乎这些东西。
        我又想到了千刀万剐,更觉得害怕,也许现在死个痛快点的都是个好的结果。
可是我那声喊过后,当真没有什么人敢出头来拦我,就有一个还被我连枪打飞了胳膊,自
此下面五十步的人停下手不打还全部闪得远远的。
        一进皇城,人感觉稀了不少,还有些人还四处逃窜想躲开了我们。
        其下再无牵绊,一路踏入宫中,那夏侯渊当真是因为我撑腰是怎的,也没问该
不该,只管跟着我上。只是在未央宫阶梯上,忽见一别院中多有羽林军护卫,且黄缎华盖
、龙纹旌旗高举,便觉得有些眉目,当下与夏侯渊一指,便一同驰去。
        未央宫前砖石地面恐怕是第一次被这么多马一同踏过,事后老师一定会把我骂
死,不过此刻我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什么都不怕。
        行之那院门口,我挥止众人,掷枪与地,让其他人离门远点,放开喉咙,高声
禀告:“陛下圣体可安,臣申公之子平安风云侯谢智与高陵侯曹操救驾来迟,请陛下赎罪
。”当下跪在门口,以手撑地,等候召见。
        我感觉门缝中有人在瞧我,随即有脚步的声音越来越远,片刻后又有脚步声近
前。
        随即让人起鸡皮疙瘩的阉人的声音响起:“陛下有旨,请平安风云侯、高陵侯
二人见驾,其余士卒,先在门外守候,不得妄动。”
        我立刻转身,对下面下令,让他们排好阵势守卫院子,便叫上夏侯渊丢下兵刃
一同叩门入内。
        大殿上我与夏侯渊一同行大礼,我一直没有注意看过皇上长什么样,所以,我
只能认准其中在众人拥护中似乎有些患病的一个人跪下,他的下半身全部被黄缎的被褥盖
着,喘气的声音很不正常。
        “平安风云侯、高陵侯两位爱卿平身。”他似乎有些病弱,声音的中气不足。

        “陛下,我是我奉父平安郡王申公之命为先部。这位是高陵侯曹操的手下先锋
官夏侯渊将军,高陵侯亦命他为先锋而来。”我不得已更正一下,但尽量做的像补充禀报
一样,原来高陵侯什么样子这一国之君都不知道,何进这厮是有些过分。
        “噢,申公,望兄身体可好?”果然是有些姻亲关系,这声问候里立刻套上了
点近乎。
        “禀陛下,父亲身体康健,此刻就在来洛阳的路上,多劳皇上挂念,为人子者
当为转达陛下之念,父亲必深感隆宠。”起身答话时,仔细看了一下,皇上面色蜡黄,五
官倒是漂漂亮亮,说话神情也不似有病,就是体弱不耐寒冷,忽然想到今天早上是有些冷

        接着,皇上又问了问夏侯渊有关高陵侯的情况,妙才一一答之,听起来陛下像
根本不知道曹操是什么人以及怎么冒堂出来的。
        “禀陛下。”在陛下问我们外面什么情况的时候,我赶忙把何皇后的事情说了
出来。
        “好啊好啊,若不是望兄、高陵侯有心,此刻朕真不知如何是好。”我感觉出
后面的宦官有些不自然,几个人之间互相换着眼色。
        “陛下,现今有何旨意。父亲只让我赶紧赶到洛阳护驾,未作下一步打算,还
请陛下明示。”我故意装傻,只是想让众人作证,下面我所作与父亲无关,便如此,我心
中暗念又离那千刀万剐近了一步。
        “这个?”皇上有些犹豫不决,旁边有个太监上来,在皇上耳边说了些事情,
皇上点了点头。
        “嗯,这是自然。”然后他示意那个宦官宣旨。
        “平安风云侯听旨,速去平定四城何逆之乱,遇到抵抗格杀勿论。”
        如不是在羽林军之中,我必上去杀了这厮。宦官议政,自古大忌,不过如这般
便可除尽何进在京城的势力,然后等何太后一回来,再想办法除去这帮阉贼。
        此刻我却感到当时没有把何皇后打晕卖去烟花之地是正确的。这里还是需要何
皇后来帮吹个枕头风的。
        再报一声让陛下小心,便与妙才一同出来。忽然在兵器架上看到一只黑铁的狼
牙棒,立刻回身请赐。道明天狼没带,枪砸起来颇不顺当。陛下也被我逗笑了,这番说话
,精神也好了很多,立刻应允。
        随即再次出去提上狼牙棍,总觉比天狼轻了些,但看着狼牙感觉心中踏实了许
多。
        刚出门,妙才便忍不住笑,我有些不解,他随即尽力控制,言道:“知君上易
相处,故而敢笑,但可知妙才为何发笑?”
        “你却明说。”
        “枪却是用来砸人的么?”他又笑了起来:“而且君上刚才与皇上要兵器,便
如一个顽子与父亲索要东西一般,君之平常行事行为,当真如我家主公所言,如童稚般纯
真无邪。”
        你要知道我当时的想法就不会这么认为了,当时心中暗道,但脸上也只能陪着
笑。
        上得马来和妙才商量好主意,便又踏了一遍未央宫,直冲下来。
        “各位忠义的将士听着,皇上有旨诛杀何进乱党,且随我来。”稍顿,便又扯
起嗓子:“如有被何进余党所利用的不明之士,便随我们一同杀向何府,便也是尽忠,必
当有所赏赐。否则,平安风云侯狼牙棍下必难留全尸。”
        接着,我便带队再次经过皇城门,命白旗留守封门,黑旗跟我走。这回本来打
在一起的人立刻有了阵线,有一半以上的人倒向我们随我们的马旁边向前的,有站在原地
喘气的走不动道的,也还有继续抵抗在前面持械站立的, 

        我命缓缓向前,这边的人也慢慢越聚越多,我还让旁边的人向他们不断地喊话
让肯随我们人过来。而我则把狼牙棍架在右边肩上,随时准备双手执棍向前冲击。
        在前面众人慢慢后退互相观望时,便还有一个勇士持长枪便来刺我,知道立威
瓦解对方的时候到了,便大喝一声冲上前去,此刻鼓舞我如此玩命地就是那一个可怕的词
:千刀万剐。我身一侧让过左手一别住,腋下使力夹住,心道一声对不住,便抡起右手棍
使尽平生力气狠狠砸下。
        那个人生生短了两尺,我没有躲溅起的各种颜色的浆液,也不愿意看那个人,
只管脸色漠然继续催马向前。在扔那根刺来的长枪时,也暗中使力,便让那根长枪的木杆
断成几截。这一幕让我后面的人都生出一片惊呼,这让我心中不免得意。
        “投降吧?”我脸色冷冷地似乎没有任何情感地说,甚至整个人都有点恹恹欲
睡的感觉:“我平安风云侯从不杀不抵抗的人。”
        没想到,下面的人立刻扔开武器靠墙站立,给我们让开一条道路。而少数几个
顽固分子,都是被旁边的几个人给刺死的。
        “妙才兄,你便领军去何进府上吧。”我不想继续这种事情,打算让他替我做
完下面的事情。
        “君侯之天威,今妙才终得一见,无憾矣。”他很是诚恳地对我说,我虽然尽
力表现得无所谓,其实心中当真受用得紧,这其中老师的功劳最大,眼前这些被慑服的人
多是因为我那些几近恐怖的虚名所累。
        妙才走后,我便将这些士兵聚于皇城外,让他们去把自己所属营的兄弟招来,
不要再打这种“无意义”之战了。
        后面黑旗的兄弟靠近我的耳边不无担心地说他们人比我们多太多,一旦闹起来
怎么办。
        而我虽然心中有些慌张,但是还是慢慢转过头去,又面色平淡地狠扯了一把:
“我曾一人突入西凉先锋军中取了董袭的人头,那可是五万人,眼前有多少?如果害怕,
去陪白旗的兄弟守皇城吧。”
        忽然想到,要是我真的把自己吹得有这么英雄,会不会有人问,为什么还让董
卓进了益州。我可真的不好回答了。但是这回我看到了全是佩服仰慕的眼神,没人想那么
多。后面也没人动了,这才让我真的放心下来。
        看着人聚得差不多了,我下马提棍登上了一座皇城前的碉塔,等塔之时,看到
里面挂着备来灭火的满桶的水,知道脸上污秽,便舀了些洗了一下,还擦了擦身上的甲胄
。一切定当这才上去,眼见人越聚越多,便准备发话。
        稍微清了清嗓子,今天早上喊得是多了些,连嗓子都有些哑了。在这期间,我
把挂在栏杆上的尸体搬开,给自己留了个喊话的地方。
        “各位将士,你们是守卫洛阳的大汉忠诚的精锐之师,却为何要自相残杀?现
在皇上下旨,只说讨何氏叛逆,众位将士听命,前面不知圣旨言何的乱事,我便当从来没
有发生过,所以,各位校尉不需要来拜见我,只在下面听命就可以了。现在,各校尉听令
,带着各城门的守卫只管回自己城门继续你们日常的职责,只放平安郡王、高陵侯两支兵
马入内,其他一概不允。巡城士兵则继续巡城,并一路以我之名宣讲让各家各户暂在家中
安心等候,待我们再宣布乱事一平即可出门。”
        本来开口时还有些紧张,但是没想到整个广场都有回音环绕,便让我的嗓门更
有威势。便越说越有劲,说完还觉得有些意犹未尽。
        下来时,却有几个校尉还来拜见我,问讯的东西当真出乎我的意料,他们问我
的名讳。我暗道我的名字应该天下皆知,没想到皇城根下却没人知道。再说才发现他们不
知道我的“原名”。我问我们知道我现在的名字是什么的时候,又是多个莫名其妙似是而
非的答案,赶紧在地上蘸血写了我的名字,讲明读音,这才打发他们走了。
        再传来守城军中杂役的头,让他们赶紧打扫战场。而我则决定带着黑旗骑兵开
始巡城,顺便拜访几个官宦大臣家,其中便有我的兄弟们在计划名单之中。
        忽然想起来,我一夜没睡,这也是我听到后面哈欠连天才想起来,今天精神确
实不错,至少我现在还没有睡意。我便命他们去和白旗一同守护皇城城门,换班休息,心
想这样反倒更加自由。
        夏侯渊那里我不想去了,所以,我直接纵马向其他的官舍跑去,心中感觉暂时
的轻松,至少何皇后回来之前,没有我什么事情了。
        西城有子涉,那个小子该有孩子了,所以,我直接拍马跑去,幸好我不是路盲
,记着城内各处碉塔的位置,便溜溜达达地拍马跑过去。
        “子睿贤弟,别来无恙。”正当我在猜想着子涉孩子的样貌时,却被西边来的
故人打搅。
        “孟德兄,弟盼你久已。”当然要和他说明银铃的事情,只是现在还得先把紧
要事情说明了。
        待我说完,孟德兄只管点头,回头对着他另外一个族内将领说道:“元让,你
带兵去助一下妙才。”
        夏侯惇与我们行了个礼,便带着另一队人去何进府了。
        “这次把何进除了,天下就安宁小半了。”
        “为何不是一半。”
        “虎牢关外可已有百万之众了。”
        我和孟德便这般隐讳其辞地互相试探般来到皇城,不过这回我们就要老实很多
,下马携手互相让对方先行,他说我是万户侯,他只是五千户侯,而我自然说大家兄弟,
长者占先。他笑着也就不推辞了,不过他终于笑着和我说不要再用兄长,用姐夫更亲切点
,我则赶紧直接和他说,这婚事有些麻烦,面圣后当再行细说。这时忽然背后有人跑上来
,禀报说父亲到了。
        当下,我和孟德便折返出来相迎。
        当前一将却是骑着红马而来的大姐,因在皇城门口,她没有说话,只是行之我
们近前飞身利索地下马,很平稳落在我眼前,然后把马缰随手扔给旁边士兵接住。单这一
手,我这才学骑马没两年的人就差了很多,孟德兄还喝了声彩。她笑着看着我,然后又稍
微看了看我旁边刚才发出赞叹的曹孟德,脸就又转了回来。
        “大姐。”我先行礼,姐姐也躬身,我注意到大姐眼中问讯的目光,只得在俯
下身体,与姐姐的脑袋稍靠近时再撇了撇嘴,“就是他。”
        起身后,再有模有样的介绍旁边这位豪杰。曹操果然是个爽朗之人,大赞大姐
,只说得我都需要替有些被吹得飘飘然的少女拉住身形,免得她飞到天上,他们很快熟络
起来,谈于一处,让我倒觉得自己显得多余起来。
        “大姐,父亲在哪里?”我觉得我很有必要提醒这个似乎忘了自己来干什么的
少女想起正事。
        “后面车中,我们在城外追上了父亲的队伍,守城的人一看到我们的旗帜,便
放我们进来了。”大姐终于回来了,她对我所做很是满意:“作得很不错,守城官简直有
点仰慕神灵般地与我们汇报你如何举手之间平定这内外之乱。”
        我心道这些恐怕得感谢老师帮忙替我扬威,让我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只要
稍作姿态,便会有一众人心中怯怯了。
        “哪里哪里,大姐莫听他们乱吹,其实,多亏高陵侯手下夏侯渊将军神勇冲杀
。哦,孟德兄,我曾与家父谈及你,他很想见你,请随子睿去见家父如何?”我又觉得大
姐当着我和孟德兄的面只管这样夸我,会让孟德兄面子上过不去,便赶紧找了一个去做其
他事情的理由。
        “如此甚好。”孟德兄脸上丝毫没有为刚才事情受到什么影响,依旧神采飞扬
,便与我携手共同去迎接父亲申公的到来。
        “何皇后也在,是不是先去拜见她更好?”大姐的话很是正确,这让孟德兄大
感惊讶,我则赶快告诉他昨晚的大致经过。
        “这回你的功劳这么大,哥哥真有些妒嫉你啊。”孟德兄就是这么可爱,和他
在一起总是很快乐。而且让我更高兴的是这次总算上天给他机会一展抱负了。
        何皇后是坐了一驾稍微经过改装的马车在众多士兵的护卫中进的城内,父亲在
后面不远的马上。不过,我首先近前在马车窗边轻声把皇上的旨意告诉了她,还和她说了
宦官进言的事情,我忽然想到我们是不是把一个逃脱的囚徒送回来了,她会不会在车内哭
喊起来,她再进皇城会不会被处死,我打算利用她的计划不是立刻成了泡影么?她本来也
只是一个可怜的人。
        心中不免气恼,自己想得不够周到。正自懊恼,却忽然感到这内里人似乎非常
平静,甚至呼吸都没有稍快一些。
        “知道了,待我去面见皇上自有定论。”她话语之间甚是洒脱,根本不惧可能
到来的危险。
        当下再行引见,曹孟德也过来行礼,一番参见麻烦事了,便就是去见父亲。
        父亲当真还在生我的气,竟不让我与孟德兄一同拜见,只管命我继续护送马车
进皇城。
        我回头看着他与孟德兄谈笑风生,心中怆然,暗道:我当真命中无父,享不得
半点父母关爱之乐。
        眼泪竟不知怎的竟从眼中流下,差点哭出声来,赶紧抹去,心道:无妨无妨,
孑然而来,孑然而去,天地间自有我的家。
        子睿不知道他的这些动作却被另一个人永远记在了心里。
        有些茫然地再到那院门口,禀报过后,何皇后敛容步履以入,我便在门外等候
,声音时小时大,大的时候便能听到些,似乎何皇后在自请领罪,宦官也想治她的罪,可
皇上还在犹豫。毕竟她可是皇后,这废皇后的事情可不是那么好讲的。
        我不希望何皇后被废,否则我就没有支持我诛阉党的宫中要人,但是我现在怎
能擅闯,不过我立刻看到了平安郡王申公望,便想着何皇后有救了。
        当下有人传报,没想到皇上竟亲自出来迎接,当下君臣以礼相向。随即,高陵
侯和平安郡王觐见,但我依然被晾在门外。
        这一番里面声音就大了起来,其间平安郡王的大嗓门言明废皇后之弊说得很是
有道理。单是其中储君的母亲被废这条便让那些宦官不便说话。要是换储君,这更不是他
们能接受的。而且,最后他忽然换了口气问询,何皇后犯过什么错事。
        估计他们已开始劝说自己相信何皇后既然没有依靠此后再也没有什么危险了,
当然他们不知道他们最近的大危险便是这个何皇后。以后的事情还可以让他们死去后追悔
另两个人更可怕。
        正当感觉事态平和,何皇后也坐回了皇上的旁边;我也感觉困意袭来,开始打
瞌睡时,却又有人传命我进去。心中老大不满意,但也只得强打精神进去。
        进去只管叩首,然后,也没人和我说话,倒是那几个最上面的人在谈论什么一
时无我什么事情,我便想着稍微闭一会眼,闭一会儿……
        我是被人狠狠拍醒的,大怒而起,怒目相向,看到是申公便不知怎的,本心中
已打算与他不再循父子之礼,但一看他的眼神,我竟然软了半尺似的,脸上立刻换上了胆
怯和不知所措的表情,不光为眼前郡王的怒气,而且还为自己明白过来自己的大错。
        “没事没事,望兄,子睿孩儿昨日保护皇后一宿没睡,又拼杀一早,如不是他
的神威,此刻朕已不能再见皇后,洛阳也不能立刻平定。孩子年岁尚轻,贪睡当然难免,
朕还记得朕十八岁坐朝时,也还睡着过。”刚刚被惊醒,知道大错已铸成,立刻头脑中急
转要找到解释的理由。没想到皇上居然没有一丝责怪的意思,让我对这个皇上倒生出一些
好感,有两个理由,这两个理由全在刚才他的话中表现出来了,第一,他对何皇后还是一
往情深,要知道后宫佳丽无数,何皇后虽然不能说年老色衰,但是也不是那般年轻美丽,
一个皇帝能有这份心着实不易;第二,敢于承认自己的错误,这恐怕是最重要的。
        “而且,我听宫中老的宫女所说,乱事中孩子便只在自己父母之前才感觉安全
,只有感觉安全才能安睡,子睿在如此乱事之中独在我们这宫中便能如此安逸地睡着,此
地只有皇上与我是夫妇二人,这便是说子睿与皇上和我真有缘。申公不必推辞。”
        “如此,臣惶恐领命,智儿,还不快拜!”
        我赶紧再次拜倒,心中不明就里。
        “噢,好的好的,平身,子睿吾儿,别又在堂中趴着睡着了。”皇上戏谑之言
让众人皆笑,只不过,申公是有些憋不住的笑,曹操则笑得心底坦荡,周围则是一片窃笑

        而我则是蒙住了,我站了起来,有些呆呆地看着皇上和皇后,在片刻之间,我
似乎又多了一对父母,但这对父母我却有些高攀不起。
        他们又把有些傻乎乎地我好好笑了一番,总算让我明白个所以然来,何皇后说
我勇武果敢,年少可爱,便向申公提出要收我为义子,皇上也不反对,便这番定下事来,
这让我有些站不住了,举手投足不知如何是好。不过皇上和皇后立刻要人带我去后面先休
息,其他的事情便是长辈的事情了。
        浑浑僵僵之际,刚要走,便被申公喝停,让我向父母请安。
        便这番安请得颇为不易,我从来都不是皇子,那些规矩我不谙熟,只得长跪再
拜,让他们又是一阵大笑,然后道别申公,便有些慌张地下去了。走时还听到申公在我后
面说我没出息,倒要皇上皇后替我说些好话。
        宫中宫女都在窃笑,估计是觉得我这个土包子有意思,一路带着有些憋屈也有
些睡眼惺忪的我至一间卧房,下面洗手、擦脸、熏香折腾了半刻后,才让我在屋内的榻上
歇息。
        但这回我是无论如何睡不着了,一躺下心中便想着今天这事情是奇了,但总觉
得刚才自己的行为有些糟糕,让老师知道了我必然又会被骂死,不过老师那时候会不会骂
我,我也不清楚了。
        心中突觉烦闷,便看着眼前富丽堂皇地卧房,躺在松软无物的榻上就是没有一
丝睡意。
        这不过是个睡觉的地方,至于搞得像个什么一样,我从来没睡过皇宫,要我找
个词难度比我现在就睡着还要大,不过要能睡着,我肯定不会去想这个恰当的词。所以很
快好奇心便让我爬起身来,四处观望,这里连卧灯作得都有考究,便如两个真的侍从举灯
般跪于榻前两侧,灯三面皆闭,只余一面放出亮光照向榻外,屋内香味淡雅,焚香的炉子
外面花纹上栩栩如生地刻着顽童上树捕蝉的场面。忽然听得门外有人到来,门被推动,我
立刻窜回榻上,恢复熟睡般造型。
        几个仕女先进来,有人轻声问讯是否要唤醒我,却原来就是我新的义父义母,
心中揣揣不知现在该如何是好。只听得他们说不必了,便径直到床头来看我。
        我决定继续装睡,心中却颇紧张。
        “子睿孩儿,既然没有睡着,干吗不起来见见自己父母啊?”我一激灵,赶紧
爬起来,跪在榻上行见父母之礼,求恕假寐之罪。心道,其实你们比我打不了多少,皇上
只大我十二岁,何皇后再长个三岁差不多了,干吗非要这么占我便宜,当然嘴上没这么说
,不过当时我的嘴也真够笨的。
        “不知父亲母亲,不不,父皇母后如何知道子睿假寐?”
        “我……”皇上看了看何皇后,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以前我没什么政务可
做,便每日多有时间陪伴孩儿,我最大的孩子与你同岁不过比你小上十天。每日正午无事
,便是看顾他们几个午休,有时孩子淘气,便就是这般假寐实寤与我嬉戏。这我如何看不
出,以后你婚后有了这般的孩子,便也会明白,不过,你可能不如朕般有时间了。”
        “父皇,您有皇子与我同岁?”这一惊不小,不过旋即改口:“应是公主与我
同岁。”
        “是啊,朕十一岁登基,同年立你义母为后,然后建宁二年便有了宁国公主。
我刚刚让你的几个弟弟妹妹过来见你。你就打点一下精神,等见过他们你在休息好吧?他
们中间常有人拖着为父讲你的故事,还要我召你来让他们看看,让我很生头痛,这回,你
便可以与他们讲你的故事了。”十二岁,我夫人还揪过我的耳朵回家呢,想到此处便觉自
己当真没什么用,没想到皇上果然是皇上,真的很厉害,心中暗赞。
        “噢噢,”当下只顾答应,当着他们的面赶紧穿好甲胄,他们看我的眼神便就
如父母看顾孩儿一样,竟觉得感动,上天宠我有些过火,这般献殷勤与我,只怕有什么后
招等着。
        全部整理好,忽然觉得不对,赶忙又跪下,言称自己无礼,望恕罪。
        他们皆笑,笑我太孩子气。
        笑声中,几个皇子公主也驾到了,他们把我搀起来,只对我说,不必和他们行
什么大礼,只管行兄弟兄妹之礼就可以了。
        当着他们的面,我当然不敢执拗,便与这几个充满好奇的少年男女见过。
        “子睿,我便介绍这几个你的皇弟皇妹给你,这个便是与你同岁的宁国公主刘
茹,这个熹平元年出生的平国公主刘莳,那时朕年纪尚幼,不怎么懂得起名之道,只知道
按着辈分找字,这名字便起得差了些,为此你这两个妹妹总是不依不饶,常常气我,以后
子睿当为我好好管管这两个小煞星;这个便是太子刘辩,此刻我便有了些主意,我喜食辣
,便以这辣椒入口为据,名之辩,希望他将来行事果决勇敢,有那种泼辣的感觉;这是你
的幼弟,便是光和元年出生的协儿,其时,天气湿热,未央宫下忽长异草,其节如竹,生
长迅速,最后需众人多人齐人才能连根拔除。便思到协字(協),希望他将来能与众人同
心辅佐其兄,排除大汉各种艰难。”皇上谈及此处,焦黄的面皮已然显出十足的得意,精
神已好得很了。
        但我却由此得出一些想法,便赶紧与这几个皇子公主行礼,稍事寒暄,在他们
还要提出很多非常诡异的问题之前,我便和皇上皇后提出了有要事相商的要求。
        皇上点头,似乎早有准备,当下屏退众皇子,只留下何皇后与我三人。
        那日直至天晚,当夜留于禁宫,一夜无事。
        中平三年正月初三晨,我在孟德处盘桓半日,归,一早无事,未及去子涉子圣
府,心中感歉疚,然洛阳依然处戒严之中,四城盘查甚严,而我一时亦无法脱身事外。
        中平三年正月初三正午,来人急报荆州人马抵达城下,大惊,忙出恭迎,老师
兄弟三人携银铃、子玉、轻、李真、周玉带三万人马不知怎的已至城下。
        再见银铃,心中欢悦;然躲躲闪闪,只与我打了个照面,便低头闪在一边,只
是手在我身后稍整披风。众人观此,皆笑不语。
        听毕如此如此,心大感其妙,而众人也叹我与孟德平事之快。
        当下人马驻于城外,众人随我上殿面圣,今日洛阳种种似已平服,只是旁边小
太监言道昨日有人见何进府前尸积如山,一时无法清理,故而高陵侯仍不让东市各家出门
,但有所需者,朝廷先支些食薪至户上,其余各地便只令限于所住之区走动。
        礼毕,龙颜大悦,还慨叹洛水真乃福水。老师众人齐对我又“爬上去”甚是惊
讶,其时老师等人便要与我行礼,吓得我慌忙跪下,不敢折了老师,让殿上陛下皇后皆笑
,最后免了众人之礼才算了事。
        觐见完毕,老师众人退,我被留下;皇上皇后言及银铃,又被这对夫妇笑了一
场。
        后,被高陵侯唤出,至他行辕,再商半日。终定大计,其日选为正月十五。
        那日白日未去拜见申公,虽然心中对他有些芥蒂,但总觉得不去有些说不过去

        那天晚上,我交待完皇城守卫各种守卫细则,再拜见我的“父皇母后”,便言
明需要去拜见老师,他们当然准请,便让我带了些赏赐过去当作谢师礼。
        老师众人这时节只能住在官驿中,也不能随便外出,唯一好的地方是,在官驿
中给他们辟了很大一个区域,因为整个官驿就住了他们一拨人。而且还用荆州卫兵把守,
他们一见我的到来,装模做样问过我身份,有没有例钱,并在我扬言要揍他们后,便欢蹦
乱跳地进去禀报,同时放行了。我摒退宫中杂役,只让荆州士卒替我拿着那些赏赐,只身
前入。
        我要再争取老师一同做这番事情,但是揣度老师的性格未必愿意做这趟事情,
这便要激他一激了,让老师也发发少年之狂了。
        老师正被一群人围住,听说我来连忙起身,在老师还没有行礼之前,赶忙做拜
师礼,口中忙道:“老师莫折杀子睿。”
        三叔最是爽快,此番他也着了军旅之服,他把我扶起,回头对他大哥说道:“
子睿这孩子最是老实敦厚,大哥就莫让他为难了。”
        老师笑问来为何,但我先和师父见过师徒之礼,再和其他人行礼,免得他们说
我爬上去后不认人了。这当中只有轻不在,师父说让他在城外军中打点一切。
        再之后,才忙让叫他们把礼物奉上,只道明这是陛下所赐,却不言那谢师礼之
说,免得有人说我翅膀硬了,要独飞了。
        然后我便很恭谨地躬身等老师发话,实话讲,以前也没这份老实。
        “子涉、子圣你可见过了?”让那些士兵把礼物搬下去后,老师问道。
        “没有,现时各处戒备甚严,据高陵侯孟德兄说很多官宦与何进有关系,现在
城内各府上可能还有何进余党死士,暂不宜大动,恐会再生乱子,这些还需从长计议。而
且我最近两日忙得厉害,确实没时间去探望,为此总觉得心中有些歉疚。”
        “你还需要忙什么?怕是被什么公主美人耽误了吧?”
        闻得子实其言,怒从心头起,再拜老师之后,便起身怒目相向。
        银铃知道不好,忙过来劝道:“子睿,你知道子实无心的,你是怎样的人,我
们还不知道么?”
        但是这几日我所做被人如此诘责,便是感觉所做一切被人误解,如何能让我这
般少年咽下这口气。
        “子实,你看我谢智是这种人吗?我深恐被你们取笑这个,故而小心陪着,你
却还这样看我,便是小瞧自家荆州兄弟。”
        “喂,子实是无心的,否则以你的地位,他怎敢如此无大无小。只是玩笑话,
子睿,快与子实赔礼。”师父教训道。
        子实也有些委屈,脸涨红了,有些结巴:“我也不知道你会发这么大火,对不
住兄弟了。”
        我知道自己是有些火气过大,长吁一口气后,明白必需道歉:“子实,兄弟脾
气向来有些大,要么不发,要么就是一通大的,伤害之罪,望勿见责。小妹,帮大哥说说
话,劝劝妹夫。”忽然瞥到周玉,心中便思出办法缓和气氛。
        周玉忽然羞涩地躲在李真后面,低头不发一语。众人皆大笑,随即老师则问我
和银铃一事如何,此事这事很多人已知,无需避讳了。接着银铃也羞涩地低下了头,不过
她没躲在我身后,反倒躲远了些。
        而我则毫无闪避地直接大声回答:“我要娶她。”
        这让大家大声喝彩,还批评李真平时太扭捏,不如我这般心胸坦荡无所畏惧,
不过我还是说了,还需要皇上颁旨道明我和银铃并非姐弟,然后给我赐婚最好,而且最重
要的我还需要再娶一个。
        这让他们感觉有些奇怪,忙问为何。
        这个解释起来就有点避讳了,所以,我只得先问他们周围有无外人,他们告诉
我连所有荆州士卒不得命都不会靠近这间屋子,这里只有自家人,我才结结巴巴地说,父
母以前与水镜先生也有婚约,这才让大家感觉明白了些过来。不过他们估计都知道这里面
有些玄机,但是看我有些为难,便只顾祝福我向齐人之福迈出了关键性一步。
        这一番,总算大家都笑逐颜开,其中不和自然烟消云散。
        我问他们正在做什么,如果他们没有紧要事情,我还想和老师商讨那些件重要
事情。
        他们说老师正与三叔下棋,被我打断,问我又没有兴趣和他们一起继续看下去
,我自然表示很有兴趣,想着如何再找机会。这一看,正是我在田元皓府上见过的那种棋
,老师坐在韩信这边,三叔坐在项羽这边,此时正是中原逐鹿之刻,兵锋相见之时。
        老师一边下,一边还以这棋中道理讲述平时行军布阵之法,其中一句我听得最
为清楚,触动也最大。
        “这两驾大车(車),来回纵横,当年可是战场上主要的战力,后来骑兵有了
马镫,冲击力大增,遂大兴于世,现时这战车很少有人用了。但在棋盘上,还是先把这两
驾车调出来为上。而且,现在战场上这个战车还会有不少用处,所以我命子玉在江陵造船
时也制了些,就等你们给我好好操练,留备需时可用。”这个我在路上也想过,不过我觉
得屯田更有必要,便没说这个想法,这次听到,自是频频点头,然后心中思量来回,便有
了主意。
        老师棋高一着,最后便用车与弓手联手逼死了项羽,而三叔稍微有些憋屈,很
多兵力被压在左路无法施展。
        “老师,我与您下一盘,可否?”
        “你知道这种棋?”
        “知道,我在袁绍手下策士田丰府上见过,也知道下法,觉得老师下法酣畅,
自有一种用兵之美,故而想讨教。”
        “好好,你要用那边。”
        “便就这边吧。”
        随即我坐下,尽力平抑自己的激动,摆好子,然后很自然地唤银铃坐于我身旁
,在众人聒噪之中,她仰着俏脸,故作漠然地坐下,但一旦坐在我身后我的腰上就挨了一
下。我当然不顾她的挑衅,只是与大家道明那一条绊马腿的新规则,这是我的得意创造,
怎能不说。
        他们立刻便知怎么回事,便说,只是轻不在,否则必会认为我盗取他们族中秘
学,言毕大笑。
        我先抱拳拱手相向,道声:“老师恕罪。”接下来的第一个步骤却是将食指按
在老师那面棋盘上左边的車的中间田字里,笑着说:“这个很配您啊,老师。师父、三叔
我说得对吗?”
        老师兄弟三人面色都稍改,只是老师面上的惊异稍纵即逝,但这一足够证明我
没有猜错。旁人皆不明,但银铃忽然讶异地轻呼一声,随即贴到我的耳边,轻柔地吐出几
个字,一股香气传来,还呵得我脖子痒痒,让我情不自禁向后贴在她身上一下,也是轻声
说道:“没错。”
        随即收敛心神,注意到师父和三叔交换了眼神,老师却依然装糊涂一般,“子
睿,你什么意思?”
        “兄弟们,你们先下去一下,我有些事情和老师讲。”
        “不需要了。”老师正容说道:“这事情迟早会和你们讲,既然子睿已经勘透
,你便和大家明言吧,我韦定国没什么想对自己学生隐瞒的,只是时间先后而已,这个事
情我也正想找机会公布天下,你只管说吧,子实、子玉都不是外人。”
        子实、子玉听到此,便连忙去周围窗户看看周围情况,然后把窗门全部关闭。

        我也收敛起我的大嗓门,再拜老师,轻声地将这个秘密公诸于众。
        “老师是我大汉初立时的大将军韩(韓)信之后!”众人惊呼,不过声音都明
显被压低了很多。
        “老师,子睿说得对么?”
        老师点点头,然后示意让我继续。
        接着,我在旁边案上写下韋字和車字,说道:“请老师将图勘借来与学生一解
。”
        老师便就从袖中摸出那张图,递给我展开。我便一一解释了出来,这里蕴藏了
老师的几个秘密,但是我有一个我没有说出来,因为那个没有什么意义,而且有损老师的
名声,我只说了几个重要的地方。
        “老师负巨石,却不放在车上,为什么?”我问旁边什么都不知道的两个兄弟
,周玉只能瞪大眼睛看着图,她很难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子。
        “我在江陵督造了战车,战车上重量压得太重了,车轴会断的。”但闻此语,
便知子玉有所思了,子实也如有所悟。
        “但这样韦大人怎能背起这种巨石。”我示意周玉小声,她说不到点子上。
        “这‘車’不就似从上看车么?车轴若断,与旁边的韋字拼在一起,不就是个
韓字么?我尝闻当年韩大将军被诛,萧丞相将将军之子送之岭南隐居,今思之,必是让其
子取其姓中一半的韦字为姓。”老师再点头。
        “这车是凶器,兵血之灾物;洛阳,都城也。兵车奔都城,实为乱相;然老师
身担重负亦不愿登车,实在是为了避免天下免遭兵火之灾。老师,您如此,叫学生实在…
…无言,愿为老师分担这重任。”我省略太多,再是熟人,很多事情也不好明讲。
        “你没说全吧?其实这里还有一个意味,南华子鄙我自上林苑买官鬻爵。”老
师将我没有说出来的那条却很平常地说了出来。 
        “老师……”打断也没有用了,老师还是说了出来。这让我感觉很难受,我不
愿意说就是不想让大家对老师有鄙夷的想法,但几个人都没有什么反应。
        “子睿心意,我自然知道,但是这是事实,我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皇上也知
道,但是……”
        “但是老师确实是一心为民,如此买官也是合理。”我有些急,声音也大了起
来,眼中噙满了泪,最近几日确实有些哭得多了些,一辈子没流过这么多泪。
        “哎,让后人去说吧,我无所谓了,我上祖忠心耿耿却被吕后暗害,后世还传
他反贼之名,其冤如何能申,我这买官又算得了什么,但求心中无愧,以万民为先。”老
师正气凛然,毫无奸邪之气,此一番便正是大贤之相。
        我与众同辈一齐拜倒,齐道愿追随老师匡扶天下,共担国难,这一番当真让大
家激动不已,这才有了以后许多壮怀激烈之事。
        “子睿,你来找我不为专门解这图勘之密吧?”老师拨开棋盘,正襟而坐,朗
声问道。
        “是,除了拜见老师,专为一事而来。”我再次拜倒,缓缓道出正月十五之图

        夜晚万里无云,月亮竟提前圆了起来,整个洛阳安静地躺在那里,浑不顾百里
关外百万兵马。
        中平三年正月十三,一日无事。
         



      第一卷 第九十九章 元宵
      (更新时间:2003-5-16 12:41:00  本章字数:15077)


        中平元年正月十四的早晨带来的是一种崭新的气息,也许是没了何进的缘故,
感觉整个洛阳的空气都清新了许多。
        虽然我知道何进的事情不是很多,但是只要知道没他比有他好,这就足够了。
昨夜没把银铃骗回来,想想有些无奈,不过最近银铃似乎总是那样让人有些触摸不到的感
觉,或许是她的父亲的缘故,到现在这时节了她总还和我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早上被何皇后一行人众叫起了床,她笑着,柔声地唤我,正如我是个孩子般的
,心里肉麻,浑身牙酸地在榻边吃了早饭。吃的过程中心中就在盘算吃完如何不给她行母
子之礼,但是最后还是没有逃过。接着身不由己地在“母后”的仕女帮助下穿上件黄黑色
相间的朝服,说是宫中巧匠替我连夜做的,我问为什么要穿这个,她说今日要上朝。
        然后,我如同大赦般迅速含糊道声:母猴,先走。便疾步出外,但是没走两步
,只得回来,何皇后笑着把白圭板递给我,没说什么。上面有一行娟秀的笔迹:小猴,我
料定汝必忘这个,最后还会与我讨要,昨日已召儿媳妇进宫,汝无所遁形了。
        银铃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大嘴巴,对着何皇后都要这般把我的缺点讲出来;要说
那些礼仪也得改,这白圭板本是记事用的,既然我没有什么事情上奏,带这个劳什子干吗
?哪里都放不下,放在脖子里还嫌凉还抻人。
        今天早上我的脾气不是很好,连看见一个小太监端东西过去,都想上去揍他,
不过看了他的样貌知他还是个十来岁的孩子,且一脸稚嫩,况且生得眉清目秀,便嫌恶大
减。
        必须承认,我对何皇后至今仍然没什么好感,但是对那个义父我还是给足了面
子。
        所以在上朝时碰见他,自然只得先多行一遍那一番礼节,忽然觉得我们大汉怎
么这么多麻烦事情。
        这一路便跟着他,心中暗中还有些得意:恐怕臣子上朝和皇上同路的我算头一
个。
        但说起上朝的时候便就尴尬得厉害,皇上刚上位,面南背北未坐之时,我便听
得忽起钟鸣振耳,还听不见那太监一声喊了什么,便只得中途硬生生跪在了龙座左侧边上
不远处,下面文武百官才从家里过来,恐怕根本闹不清,斜眼一瞄,只想着:啊哟,那前
面是谁这家小子这么奇怪在那么个地方见礼。
        一通山呼万岁之后,只让我感觉自己光沾得不小,估计怎么着阳寿也会长点。

        “子睿孩儿,下去和你父亲站于一处。”皇上笑着指着阶下说道,我在下去的
时候清楚地看到众大臣奇怪的目光,我只能眼中茫然,脸上漠然,心中不知所以然。
        紧接阶下以前站着何进的地方此时站着的是申公、老师和孟德兄,而我站在申
公下手,与老师、孟德对视,心道灭了何进,我们地位立时变得不凡起来,不过看来他们
都是早知道要今日早朝要站在这里,但我居然就没人通知,当真把我当孩子般惯着,还随
便指使,这让我很是不忿。
        但大殿上,竟半刻没人说话,我也不知怎么回事,眼睛稍微,一时在人群中却
也找不到什么很熟面孔。
        “啊,朕许久不坐朝了,都快忘了祖规了。各位爱卿有何事要奏啊。”想是一
直做一个傀儡,皇上竟想不起该是他问询有什么政事需要商议了,当他说出有何事需奏时
,恐怕心中也是一种难得的激动。
        但是下面的有些恶心了,一帮人出来大鄙何进篡政,蒙蔽圣上,一个个都和何
进苦大仇深,在前几年泡干了黄连汁一般,如果他们真是忠臣,前几年怎么不想办法,现
在出来真是倒我的胃口。如果换我在洛阳任官……我怕我真的活不大。想到最后一句,我
觉得我冷静了下来。不过他们很可能是宦官那边的,要不然何皇后尚在,这帮人如何敢这
般。
        虽然知道不能乱说,但是嘴里还是多嘟囔了一句话,“一帮小人。”
        立刻我注意到了旁边的目光,我有点心虚地瞥过去,这是一种斥责地眼神,但
是他微微点点头,最后嘴角稍往上一挑,便就又恢复往常。
        我心中一热,却在这时下面有人表走有本,但是这次这个人声音平和,而且说
的也不是何进的问题。
        “禀陛下,今日早朝延迟,故而让臣看到一个异相,不知是何意味,请皇上圣
裁。”上来的人是司徒王允,老师确实没看错人,这个人果然是个良臣。
        “王爱卿,请言明。”
        “今日卯时天微明,西边月未落,东边日已升,两光天上对峙竟至半个时辰,
后月方隐觅不见。”这个,他们也许真是卯时上殿上得习惯了,这个我在襄阳看过很多次
,好像春夏秋冬都曾发生过这种情况,所以,我不认为是上天要表示什么意思,应该是月
走得慢了,太阳等得不耐烦自己出来了。实际上晚上还经常出现太阳还没落下去,月亮自
己等得不耐烦自己冒出来一样。
        “各位爱卿可有什么见解?”我也很有兴趣听听他们的“高见”。
        “日者属阳,月者属阴,两者共留,是不是说女人要出来夺权了。”这是一个
粗人,但说得倒也显得有些道理。这粗人我认识,子圣的岳父田楷大人。
        “田太傅说得有些道理,逢连年大乱,现在天下男一女三,我就知道荆州就有
女官了。”
        “臣关内侯张让有本启奏。”皇上旁边忽然跪下一个人,阴阳怪气地说了出来
。我根本没想到十常侍竟公然出来议政了,而且还是阉党头子直接蹦出来,但环顾下面竟
然没有人阻拦,心下更是大怒,当下便要跨出一步,喝斥这个阉贼。
        手下却被人攥住,我立刻看向申公,他却轻声说:“让我来。”
        就在皇上说出:“关内侯请讲之后。”父亲毅然决然地站到了阶前,朗声直谏

        “自古历法有云,内宫宦者不得封爵议政,今已破封爵之例,再开议政先河,
自此大汉制法岂不被人耻笑,请关内侯靠后,无需多言。”父亲还是给了他面子,至少没
有大骂他,甚至默许了他的爵位,换作我,这时候揪他的头发拽下来,用膝盖猛顶他的脑
袋都是有可能的。
        但是张让眼中的怨毒就无法抑制地撒到的父亲的身上,但是慑于父亲的一身正
气,凛然神威也只得黯然退下。而父亲也回复原位,这时候我觉得在身边父亲胖胖的身躯
内自有着一股英雄之气。
        下面开始有了些窃窃私语,我也趁乱说了一句:“父亲,您真的很英雄。”
        “前几日,恐怕你都不愿认我做父亲了吧?”他也轻声回复。
        “是的。”
        父亲讶异地朝我瞟了一眼:“你也太诚实了些吧?”
        “对不起,父亲,说漏嘴了。”我笑笑,父亲也面带微笑,自此,父子间芥蒂
全消了。
        “中午回来吃饭,有事情要问你。”
        “是,父亲。”我们趁乱把家务事商量了一遍。
        皇上挥平了异议,看了看张让,便指着队末问到:“朱卿家有什么话说啊。”

        这是个个子不小,年岁不大的年轻人,看衣着似乎是太史令一类的人,这种事
情倒确实该问他。当下他上前跪拜道:
        “启奏陛下,其实这种异像四时皆有记载,实在没什么可以推测的。”他很朴
实地说了出来。
        “朱卿家,据说你相术卓绝,你却说说,这阶前少年如何啊?”皇上好象有些
离题,不知道怎么忽然想到这个地方,让我都莫名其妙,显然阶前辅臣四人只有我称得上
是少年,所以,我自然地出来,行完君臣之礼,便转身面向他,让他看着我。接着皇上还
把收我为义子的事情说了出来,让下面一群人对我眼光大变。而我在人群中终于找到了我
的两个兄弟,只是一左一右,也不知道子圣什么时候算成武官了,一身黑袍,白圭板挡着
嘴,估计小子在笑。当下眼神飘离,与两位兄弟打招呼,随即,子涉那边眼神到,言明:
“爬得好快。”而那边意思差不多,我的眼神两边各送一个:“揍你。”
        “这位皇上义子,心胸着实宽广,但又有些少年意气;朴实敦厚,但又有诡谲
狡猾,一生似乎变幻莫测,眼光中又流出各种异光,非凡人之相,我只能道他二十,四十
,六十皆有大厄,厄如皆能过……则大善。”
        那日早朝就再没什么大事,很多人都知道我们上面代替何进位置的人是怎么回
事,所以有些想看看我们的主意。这天早上,老师、孟德兄和我都什么都没说,父亲也没
说什么,所以,很快就没事情可奏了。
        只有一件事情是皇上亲自下的旨,当场没劳任何人提醒他。
        “近日洛阳大乱,人心惶惶,正逢明日元宵,传令洛阳百姓依旧张灯结彩,如
照往年之例,朕将亲赴太学观灯,与民共庆元宵佳节,以安民心。便叫韩楚公总筹元宵佳
节事宜,高陵侯负责城内各处戒备,望兄亲往太学主持大局,子睿儿在我身边护驾。”
        散朝时,父亲和皇上还谈了一阵,我也只得留在当场,等两位长辈说完话。他
们谈的问题就有些让人麻烦了,最后甚至扯到了抢儿子的问题。
        最终,我跟着父亲回到父亲住的地方。
        正午,我、琪姐和父亲在东城官驿一件僻静的屋内用午饭。气氛有些沉默,我
也没想到回来后,父亲又没什么话了,刚刚还觉得不错的气氛又有些僵了起来。琪姐一会
儿问我一些父亲朝上的事情,一会儿问父亲我的事情,极力替我们调停中其中的尴尬。
        父亲用手示意琪姐别说话了,这才终于对我发话了:“为什么不让韩楚公守备
,曹操主持元宵事宜。”
        我知道怎么回事,但姐姐不明白,所以,我也挥止了她的问题。
        “因为荆州士兵多为收降的黄巾士兵,老师怕一旦局势压不住,会生大乱。”

        “但孟德有些太狠了。”父亲点点头,但还是有些无可奈何地加了一句。
        吃完饭,我便要走,他问我下午还有什么事情,我说难得出宫,便去拜见我的
两个荆州同学。他却又加上了一句:“今日右仆射钟文杰、博士祭酒姜泳今日都在司徒府
赴宴,他也邀了我,我说有事没去,也把他给你的邀请给推了;他们晚上应还会在那里,
我晚上会过去,你下午一个人在那的时候需小心王允。”
        我不知道王允怎么了,我觉得王司徒这个人不错,可能是早上他表现得太与众
不同了,父亲在上阖待的时间长了,有些世故了。虽然自己还能英雄一次,但却不相信别
人了。
        当下想通,笑了起来,拍马即到司徒府。
        却没想到门口的人不让我进,我道明身份,他朝我身后看看,依然不信。
        最后我是有些火气了,问他为何不信我是平安风云侯。
        “你没他高,相貌不够分量,没带天狼,而且什么下人都没带,就这匹瘦马,
加你这身纨绔子弟打扮,不知道是不是烟花之地去多了,报声平安风云侯就可以进了,你
以为这里是哪里?”
        我心中有了些疑惑,正待发作,忽然有人自背后上来,路过我的身边,我便立
刻指了他的脸:“是不是这个人的相貌够分量。”
        那人停下看了看,我知道我有些过分了,连忙道歉,“对不住这位兄台,我只
是要说明给他听他说得很不像话。”
        “你说得才不像话,人家司徒府是你这种乡下土财主随便进的吗?还有,整个
洛阳没人敢说我胖,你什么意思,什么叫相貌够分量。”也是我不对,我干吗要正好碰上
个胖子便说这句话,所以赶紧解释,而他则来了劲头,得理可真就不让人了。
        “刚儿,为何在与人争吵……这位莫非是平安风云侯,哦,受老臣一拜。”那
胖子立刻没话了,他知道眼前这个真是个什么都敢的。
        “这位莫非……”我可就莫非不出来了,谁能记住朝中那么多垃圾。
        “太常袁傀,此是犬子刚,适才冒犯,望乞见谅。”
        “太常客气了,刚才确实是子睿无礼,望傀伯父、刚兄见谅。子睿惶恐,袁伯
父在上,受子睿一拜。”
        这一番礼节做的扎实,因为我到现在还是觉得那个相貌够分量形容胖子有些恶
毒。
        总算没事,他们便要进门,我却留在门口,问门卫一件事情,现在那个缩着脑
袋的小子早就恭敬地和我是他亲爹似的了。
        “有一句话,我希望你告诉我,你说不知道是不是烟花之地去多了,报声平安
风云侯就可以进了,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我也是听我兄弟说的,我听说河南各地都有人冒充侯爷名声,衣着光
鲜,头发如您这般散下,出入烟花之地,报声平安风云侯,就不用付账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便默然进去了,我需要保持我平安风云侯的风度,但是我当
时心中就一个词:杀人。我不清楚是哪个混账王八蛋干的,这么败坏我的名声。给我碰上
,必然杀他个万紫千红,一塌糊涂,杀他全家,卸他条腿,阉了他,把他那个地方砸成肉
糜,扔到水里泡他个自我膨胀,白白胖胖。我简直出离愤怒,当即就要转身出来,找人商
议此事,替我把这些个人抓起来千刀万剐。
        说到千刀万剐,最近两日我倒是不怕了,今天中午吃过饭后,我就感觉千刀万
剐离我远去了。
        “粗人,来这里干嘛?”忽然有人拦住我,一定神便看到子涉兴奋不已且依然
不正经的热烈的笑脸,心下也立刻快活了起来,把那事先丢了开去。
        “小子,娃有了吗?”我大声问道。
        “有了,有了,年前有的。小娟!把雨盈抱来。子圣,子睿来了。”说到此处
,他更是眉飞色舞,很奇怪,碰到这种情况,我的想法却总是揍他一顿。
        “女孩?”我的手顺便整理整理他的小胡子:“你现在人模狗样的吗?”
        “恩,才十几天,这段时间一支在岳丈家请人照料着,你要知道我们两个很多
都不懂,还有你嘴里还这般没正经,子圣来了你就知道了什么才是人模狗样。”这个人居
然开始学斯文,我怕银铃思想上会接受不了。想到此处忽觉得非常想去见我的夫人,她最
近对我有些疏远,皇上都说事情一安定就给我办,她也知道,反倒是这样了,银铃反倒是
难见到了。 

        不过最先出来的是一帮子不知哪来的官吏,这个说他是执金吾,那个说少常,
只管和我叙些无聊的话,打发他们居然花了我半个时辰,其实我也只是打哈哈,后来不是
司徒大人帮忙,叫一众人等去赏乐。我是决计逃不出这帮人的包围的。
        躬身给正在邀请众人司徒大人行礼,多谢搭救之恩后,便终于长吁一口气面对
我的兄弟了。不过田太傅还没进去,问为何时,他说咿咿呀呀他听不懂。还好有钟嫂嫂帮
忙,总算把这个有些碍事的长辈撵了进去。
        我的注意力显然都只在这个眼睛都睁不开的小女孩身上,此刻,正在熟睡的她
嚅喏着小嘴,叭嗒了一下,我的心中的真实形容显然不敢说出来,因为那是:“作为女孩
,这小丫头有些丑了。”
        “这个可是我们下一代的老大啊。”这可是同学之中的第一个孩子,我忽然都
感觉自己长大了很多,腰板都直了很多。“子圣,你……”
        我忽然顿住了,接着脸上故作平淡地表情:“你干吗要装个假胡子?”
        随即手就拉住了他的胡子,轻轻向下一拽;果然……他就捂着胡子蹲在地上了

        “子睿,那是真的,你的手好重啊。”当他站起来时,还在捂着腮帮子。
        “你看我没说错吧,子睿还和以前一样,襄阳书院第一号粗人。”子涉很勇敢
地站在老婆孩子的身后,对着子圣夫妇说道。
        “你真的留胡子了?干吗留这么长?”我知道自己有点太冒失了,想过去抚慰
他一下,但是他心有余悸,捂着胡子开始躲我。
        “过来。”我又拽住了他的胡梢,心道小样的,还抓不住你了,“对不住了,
文杰兄。”
        “对不住了你还拽。”子圣对于我这般蛮不讲理的人也只得无可奈何地跟过来

        “他的手好快啊!”这句话我很受用,这是嫂嫂说的。
        “当然,我是……”我忽然想起来这和平安风云侯没有关系,所以只得赶紧换
话题:“你为什么留胡子?”
        “父亲觉得文杰太秀气了,和他配不到一起,他以前的下属来拜访他,总觉得
文杰太文绉绉了点,后来就我父亲就让子圣把胡子蓄起来了,还让他填了什么右骑仆射这
个缺。”
        “太傅也太武人气了些吧?”我有些哭笑不得,这太傅当真有些意思。
        “他倒是挺配你的。住手!大家兄弟才见面,不要造成血案。”子涉在我还没有
反应之前,抢先把我镇住。
        “为什么要叫雨盈?哪个盈?”我只得换了话题,否则再争我就要准备开始结
巴了。
        “充盈的盈,去年洛阳的雨水足,所以叫这个名字。”我心道荆州老家雨水更
充盈。
        “姜叔有什么意见?”
        “很开心,但是让他明年再添个男孩。”子圣恶笑着,残酷无情地出卖了子涉

        “那应该起名叫招弟才对。啊,子圣兄,看来嫂嫂没什么反应啊!”我更无情
地两个都打击了一番。连嫂嫂这般豪爽的人都低了头,我简直恶劣极了。
        “那你好像连那一半还没定下来吧。”两个人都站回夫人身边,作面色漠然状

        “我要结婚了,赐婚,还是两个,你们有什么看法啊?”我再次压了过去。
        “你有这能力吗?”他们依然不甘示弱。
        “我身体好强啊。”
        “外强中干的人比比皆是。”
        吵了一下午,把雨盈都给吵醒了,我才感觉很不好意思停下。但是这天下午的
感觉就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爽。
        当着弟妹嫂嫂面,实在没那么多干净事情可说了,我们便谈了谈正事,他们问
我有什么可以透漏,我说没有。他们两个真的很厉害,他们问我明天是不是好事。让两位
夫人都感觉他们是不是烧糊涂了,在前后话中,只这句话这般莫名其妙。我只能说,明天
应该没有好事。他们又问是不是大事,我笑着说连木头都知道怎么回事。我算把事情告诉
他们了,我想他们也知道是什么意思。
        但这里有些地方有些淫秽,不敢对外人明说。所以,我们三个人一阵晦涩难懂
的话,只让两位夫人稀里糊涂,不明所以。
        将至傍晚,我想起那位小校之托,便和兄弟们说到了纳兰,果然如我所料,他
们立刻对我有了一番打击我的话。但是这次我没有任何辩解,只说了故人所托,他们打击
一番后发觉这里没有反应,感觉兴趣索然,便由子涉去请司徒大人做主了。
        司徒做事确实够有效率,但太有效率了,所以他出来时就带着婢女,但是带着
两个。
        “两个都是纳兰?”我行完礼后,有些奇怪地问。
        “不是,你来找老夫要赎婢女之身,虽是故人之托,只要纳兰;但你不想想我
身为司徒,怎能为婢女与你要钱,自然会送给你,而送人婢女岂有只送一个之礼,那会惹
人非议,以为你要纳妾。”司徒有些又好气又好笑地说,让我很不好意思。此时才觉得这
种事情如不是因人所托,恐怕我真的不好意思去做。
        在他们把婢女契书也给我后,我就真有些呆不下去,再谢赠婢之惠,便表示父
亲晚上会过来探望司徒大人,便与众人告辞了。
        一路总觉得今天这事情不太好,看着后面司徒加派的马车,感觉今天这个事情
真是有些难堪,不过想想当时……其中一个女婢好像真的非常好看。
        不过还是按下去看看那两个人的想法,因为不期然跑到老师所住的驿站边上了
。一想到银铃的想法,我就觉得有些麻烦。
        所以,立刻拿定主意,便领着两婢进去了。
        果然如我所料,从老师开始到周玉结束,个个都在注意我身后的两婢,银铃也
跑到我身边,问我这两个人是怎么回事。
        我先回答了银铃,“嫉妒了?”再看银铃眼神,忙抽身对老师说道曾受一个叫
纳颜的义士之请,替他的妹妹赎身,立刻身后有个吃惊的声音:“哥哥?”
        “纳颜是不是你哥哥?”我立刻转过身来,却发现说话者旁边那个更漂亮,心
中略有些失望。
        “是。”听完确信的答复,我再转过身来,然后把司徒和我说的那些话再说了
一遍,大家才恍然大悟。
        “那你打算怎么对待这两个婢女啊?”老师问,他眼睛看着银铃,看着他的眼
神我就知道我的性命就在下面几句话了。
        想了想,当机立断,把那契书在灯上点着,然后转身,避开银铃的视线,对下
面两个人说道:“你们自此不再为奴,纳兰,你先留下,随侍我的老师起居,等我把你的
哥哥找到,我会把你送去,这位姑娘,如果有什么亲人尚在,我便命人即刻把你送去。”

        两个婢女全部给我跪下,谢我的大恩,那个很是漂亮的小婢说道:“小女自幼
便是孤儿,如蒙不弃,愿随侍侯爷身边。”
        “那你先伺候我的师父和三叔吧,我那边人多,不需要。”这话说得更是不好
,我心下大悔,但随即又有说辞。
        “老师,我想带银铃进宫。” 我背对银铃对老师诡笑。
        老师似乎故意非常茫然地说,“银铃?去宫里干嘛?你别胡闹。”
        心下大骂,但只好非常委婉晦涩的表示带她去,让她放心。
        最后总算在众人大笑中拉着扭捏的少女离开,但是子玉却跟了出来。
        “子玉兄,有何事?”我手下捏着少女的手,但少女却想从中间脱身,其间脚
踢,手掐全部用上,但我自巍然不动。
        “你们稍微注意点。”子玉兄也看不下去了,“父亲让我如果有机会去看望一
下申公,他曾经在申公手下做过事情,今天太晚,能不能明天帮我一下。”
        “好啊好啊,”我一只手把银铃两只手桎梏在其中,但也颇费力,所以,只能
比较快的回答,“明日我来找你,现在家庭内部有纠纷,不和你多谈了。”
        “还有那个漂亮的叫什么名字,你把契书烧得太快了。”
        “我也不知道,”我才发现,有些懊恼地说道:“就因为银铃在场,我给忘了
。”
        “兄弟。”子玉靠了过来轻声地说,“你好象忘了银铃就在你的身边,我走了
,希望明天能见到你。”
        然后猛然退后五步,脸色冷淡地与我招手道别,再长揖转身进驿站。
        我慢慢地转过脸去。
        “放开。”她也冷冷地说。
        “我放开,别打我。”我放开,但是还是有些很戒心的往后避避,因为父亲告
诉我绝对不能相信女人的承诺。
        结果她踢了我一脚,然后自己上了马车,把帘子一遮。
        长吁一口气,上马回头幸福地笑着看了看马车,拍马离开。
        宫门口,让那马车回司徒府,便领着我的夫人进宫了,最近,这里已然便是我
的家了。
        一路皆无阻碍,还有人替我通报。
        再如我所料的皇上和皇后又是那种非常诡异的眼神看着我们:“子睿孩儿,银
铃长你三岁吧?”
        “是的,母后。”心道,你们都见过银铃了,这次只是我们夫妻俩一同来拜见
而已,至于这样再问一次么?
        “这么巧,我也长皇上三岁。子睿,对儿媳妇可要好点。”
        皇上和皇后在这个时候和一对普通的父母完全一般无二,也许就是这时候,我
对何皇后的观感开始变好,看来我可能还是心太软。
        那晚,银铃说要出去走走,我说在皇城里不好闲逛,便和她一起出去走走。
        一路没什么话,我也有些憋闷,我们毕竟也曾是一家人,但我要娶她后,她反
倒开始与我疏远了。
        “我要上碉塔看看。”她忽然发话了,我当然答应了下来,便找了个无人在上
的碉塔,命人打开下面的门,便和银铃一同入内。
        里面有些黑,所以,我不时撞到了走在前面的她。黑暗的梯道上我们两个人有
些乱的喘气声都很清晰地听见。
        但长长的阶梯上这般撞来撞去让我有些耐不住了,我上前揽住了她的腰,在她
的惊呼之前,我就已经把她抱在了怀里。
        我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但我不在乎,她似乎也默许了,所以一边向上时,我
的脸也慢慢偷偷向怀里探去。
        “我很沉,像小猪。”这是多么温柔羞涩的声音,她分明就是我等候一生的妻
子。
        “我不在乎,我会一直抱着你。”我自己的声音也变得让我自己感觉怪异,但
当时却是那么的自然。
        “你靠我这么近干什么?”刚才那声把自己与她的距离给暴露了,但是我不在
乎了,她其实也只是稍微问讯一下。
        可当我再不觉得这阶梯中的烦闷时,阶梯也忽然结束了,只得放开紧贴着她的
嘴,而她也赶紧捂着脸跑到栏边,双手才放下扶着栏杆。
        我也走到栏边,紧挨着她,扶着栏,也站看着洛阳的夜色,塔上风大,银铃有
些吃不住,所以,我换到了她的上风那边,然后把自己的披风给她披上,然后,我感到吃
不住了。
        风终于缓和了些,我才把自己绷紧的身体松开。看着我的银铃看着远处,她的
目光中却充满了茫然。
        “你怎么了?”我柔声地问她,而她作为回应,把头倒在了我的肩上。
        “我回到荆州,没敢去见我的父亲,据张叔说,父亲来找过我,他说父亲火气
很大。”她轻声地回答。
        “你不用去见他了,我去和他说吧。”我的手也过去把她的肩搂住,轻轻拍拍
,想安慰她。
        “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那就一直这样吧?”
        “怎么可能,明天这个时候你就不会这样和我在一起了。”
        “明年的这个时候,或许我那只肩膀也闲不住了。”这句话是我心里说的,我
没敢说出来。
        “可很快你身边就会多一个人了。”我很惊讶,居然她又抢先说出来了。
        “是啊,很难抉择啊,还好我有两个肩膀。”我故意再次很不正经地说出来。

        “美得你。”银铃白了我一眼,便要离开,我则飞快的抓住她的手,把笑盈盈
的她拉入怀中。
        “洛阳的事情一完,安顿好,我们就回襄阳,我们成亲,生很多很多的孩子。

        “你自己找头猪生吧。”她恶笑着对我说。
        “好吧,你以后改名猪吧。”然后如我所料,我被揍了,但我只是搂着她随她
去了。
        不远处的皇城城楼上,一对中年夫妻正在摇头。
        “现在的年轻人太不像话了。”
        “别说子睿孩儿了,你也不注意一下你的手在哪里,怪不得要屏退宫女。明日
此时,看你还能这样。”
        “那更得抓紧时间。”
        “你这皇上只有这本事了。”
        “还不是被你哥哥限制的……对不起,皇后,朕失言了。”
        “没什么,你也知道我本非何进亲妹子,是他逼我选秀女入宫,最后选为贵人
,才让他高升其来的。算了,他也没了,我也没什么挂念他的,我们别提他了,这时节,
我们也别提什么皇上皇后了,大家老夫老妻的。”
        “不是现在你也蛮满意么?”
        “谁知道你那时人小,哪方面本事倒不小?”
        “那我们继续。”
        “没见过你这种皇上。”
        “也没见过你这般皇后。”
        “就在这里?”
        “又不是没有床榻。”
        “你不怕不安全?”
        “不是银铃要住进来么?银铃住在子睿那里不就行了,便让子睿孩儿回来后住
在楼下,他可连那些妖魔鬼怪都不敢近前的。”
        “你这般好不近人情。”
        “银铃孩儿必会感谢我这般安排的。”
        “银铃可只比你小九岁,别孩儿孩儿的。”
        “九岁和十二岁也差不了多少,别耽误时辰了。”
        那夜我让银铃睡在我那里,自己则睡到了城楼上,必须承认,义父义母考虑得
很周到。就是离得太远,让我想去做坏事都觉得容易被人抓。
        思来想去,便只能在榻上胡思乱想了。
        期间忽然感觉楼上有响动,不时有这么一下子吱吱啊啊的响动。暗道,难道他
们知道今夜有人夜入皇宫;又或者太巧了;还或者上面有什么宝贝。便赶紧起身提了狼牙
棒上楼。
        第二日是元宵,我很郁闷地起床,今日无早朝了,所以也没人送早饭,而且很
快就理所当然地被宫女请到后宫。
        教训了一个时辰,我没敢说话;其间没忍住笑出声来,甚至遭到生命威胁,后
被证实是吓唬我玩。
        陪着银铃回去,银铃认为我的眉毛都快搭到嘴角了,我说当然,昨晚没睡好。
她说,我不是一沾着床就睡着么。我说,我在想她。
        结果她又骂我不正经,一路再没理我,但不时窃笑。
        到了老师那里,又被老师一通大骂,说怎么能和银铃一起住在宫里,去见过陛
下就行了,晚上稍微晚点也行,做些什么也就算了,但是晚上还是得住回驿馆的,否则会
被人非议。
        老师说着说着自己也笑了起来,最后不了了之。
        不过老师把天狼给我拿了出来,我很是惊讶,因为我以为他们根本没带来,但
既然带来,为何现在才给我。便问老师,老师说得也有道理,这个东西杀气太重,前几日
拿着怕有什么不好,但今晚我要做贴身护卫,用这个东西的威慑力比较大,相对来说安全
性高些。不过他们还是用白色毛皮厚厚地裹住了它的狼牙,此刻它和银铃一样,我也感到
奇怪,为什么我忽然有这种奇怪的比方。
        子玉便要我带他去见父亲,我便告辞与子玉一同出来。
        却在路上碰上了夏侯渊,说高陵侯找我,我便说速去,便赶紧带子玉到了父亲
的驿站,通报完说了高陵侯的事情,父亲就让我先走了,我注意到父亲听到江这个姓氏时
,似乎有些凄凉的感觉,似乎这个姓的人与父亲很是有些渊源,我想把这个事情弄个清楚
,却被父亲毫无商量余地地给驱逐出去了,这其中肯定很有名堂,但是此刻我没有办法知
晓,只能以后问子玉了。
        本来一天不顺,和高陵侯谈完话,心中就开心多了。孟德兄这个才真是知己的
兄长,不过他提出的另外一个要我帮忙的地方让我感到是有些麻烦。
        不过总之不到明天,所有的事情都无需多挂怀。
        今夜,我们有番大事要干。
        不过说是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开始时却是很平常的而且完全和大事扯不上边

        傍晚时,洛阳各地都挂满了灯,而我和银铃在宫内吃完了饭,其间还被银铃又
骂了一句饕餮之徒。这让我去解手时,碰见一个单独路过的宫女忽然问了她一句,“你看
我像不像是一个倒霉蛋?”结果把这个小姑娘吓得说不出话,只得把她放走,心中更添郁
闷,结果还把解手的正事给忘了。
        所以,当我骑马提着天狼跟在皇上皇后车子左侧的时候,我就很想找个地方解
个手。皇后其间掀开帘子发现我的焦躁不安,很是关切地问我,“子睿吾儿,你似乎有些
不安,怎么了?”
        “我有些急。”
        “儿媳妇在那边,想着她,我把她叫到这边来?”她窃笑。
        “我有些尿急。”我只得老老实实地交代出来。
        “子睿儿,你需补补身体,可能是肾水有些受损,这才出来半个时辰,你先去
吧。”这是皇上忽然冒出来的话,后来被皇后按回去了。
        解完手,只觉身轻如燕,赶紧跑回马车旁,却正赶上皇上皇后下马车,父亲在
太学门口迎接,子涉也在门口随着父亲迎接,博士祭酒这时候确实也应该在场;但是皇上
皇后的贴身守卫却匆匆赶到,这必然让父亲狠狠瞪了我一眼。
        今日对我真不是个好日子。
        下面便是在重兵保护中的太学中赏灯了,经历一天不顺的我决定老老实实决不
沾花惹草地陪着几位长辈走。皇上还有些不高兴,让我去找银铃,自己小两口去赏灯,我
说我需保护好义父义母。其实我心也动了,但是我看了父亲的眼神,大气都没敢多喘,只
是如一个乖宝宝似的跟着父母,一句话也没多说,只在他们进一间屋后,才稍微放了放风
,还被追加嘱托几句,让我注意那帮皇子公主,怕宫女们治不住他们几个。
        这是个看起来非常宁静祥和的夜晚,这个夜晚又必然是不同寻常的,而就在这
个夜晚,子玉与自己一生中的最爱邂逅了。
        这是个很复杂且很有玄疑的过程,我至少听了银铃笑得喘不过气版,李真煽情
恶作剧版,周玉添油加醋版和师父道听途说版这四种大同小异的说法。
        第一种说法这这样开始的,子玉正单独地行走于太学正堂的门前,忽然风起,
冠上发带盖住了眼睛,子玉侧过脸,撩起了发带甩到脑后,又整好了冠,却在正堂的廊下
看见一个极为美丽的少女,当下连手都僵在头上不动了。在此处,我不得不出来嘲笑讲故
事的人的用词的贫匮,结果被讲故事的人踩了一脚。接着,两人全被对方吸引了,就在那
里两两相望。鉴于上次此人鼠肚鸡肠的小心眼的报复行为,所以这次我没有对这个很是没
有创意和想象力的人提出批评。接着两个人就在这堂前十三根粗粗的柱子两边捉起了密藏
,此处让我生起不小的联想,当然未免身体某处受到伤害,我也没有插嘴。两个人一起向
西便走着,便一路都是忽隐忽现,走到最后走到边上,少女竟没留神摔了出去。子玉当下
立刻抢上前去,然后,讲故事的人自己笑得说不出来了。
        被调起兴趣的我立刻转向了下一个目击者,问讯所发生的情况。
        这回就要生动地多,也恶心地多,就是太虎头蛇尾。
        这个烂漫得让人受不了的故事缘于轻柔的春风中,一个面若冠玉,目似朗星,
唇抹重朱,峨冠博袖,风度翩翩的华服少年漫步于太学正堂之前,当真天下少有美男子,
只是个子稍微矮了些,这最后一句,是我补充的,并与讲这故事的人一同取笑了一番。而
同沐春风中一个黛眉如新柳、明眸似清泉、纤手胜羊脂但实际上长的很一般的女子在廊下
溜达。我立刻打断说话人的描述,但是再看到说话者身边所面临的危险时,我立刻明白了
说话者的境地和苦衷,便让他继续了。两人便又在那十三根又肥又粗的大柱子之间来回盘
桓,他们先是围着一根柱子,左右相望,子玉很是大方,但女孩就有些羞涩,总是,稍微
瞟一眼,便又飘回了柱子后面。然后他们一起向西走去,而且两个人都故作若无其事,其
实两个人的眼睛都在瞄着对方,忽然少女停住了,停在了柱子后面,子玉还在往前走,忽
然发现少女消失在了那根柱子后面,便靠了上前,少女便又出来,两个人打了个照面,便
都羞涩地闪开。说话者生怕无法说清,还和旁边的人演示了起来,就是两个表演者太不敬
业,其间表现地太过恶心。紧接着我就同时听到了第三种说法语第二种说法交替,一个人
说是接着子玉使坏,停下让少女找他,少女忽然看不见少年,心中彷徨,脚下没留神,摔
了下来。另一个说是后来是少女继续害羞地躲在柱后,而子玉连滚带爬地过去撞在了柱子上,少女
么笊炱穑慊帕耍愎慈唇畔旅涣羯袼ち讼吕凑盟ぴ诹俗佑竦纳砩稀
        还是觉得不过瘾,我决定问讯一个长者。
        古板的长者的开头就充满了无聊的教条式的语言:听说是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小
女孩在阶梯上下并排而行,忽隐忽现,其间两人忽停忽行,男孩越来越靠近女孩,最后撞
在了最后一根柱子上,而女孩只顾着想在下一根柱子后再看到男孩儿一脚踩空摔了下去。

        一帮人都没有讲故事的水平,所以我决定把这个故事总结起来,再讲一遍。故
事应该是这样的:
        元宵之夜,春风吹拂着赏灯的众人,一切沐浴在平安祥和之中。天上的月亮此
刻却不知怎的有些损缺,也许它想让世间成全一对有情人而宁可自损圆满。孤单的少年正
徘徊于无人的大屋之前,他不喜欢今日的喧嚣,只想一个人静一下,却无论如何都静不下
来,仿佛有什么事情在等着他,却也不知道该干什么,便只能看着旁边庄严肃穆却又有些
死气沉沉的大屋。
        一个不知何处而来的少女正自在廊下相思,昨日她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一个美
貌风雅的少年与她共舞。她或低眉羞涩地微笑,或者仰面张开双臂欲舞。她终于踏出她自
己的舞步,轻盈地飘出廊下廊柱的庇护,就这样出现在少年的眼前。
        少年被眼前美丽的画面吸引,难道是彩蝶飞舞,只因她的出现,整个大屋都焕
出一丝鲜活的生命力,在她跃过的地方都似乎留下了条飞虹。
        少女一见少年,立刻躲入临近的廊柱之后,背靠廊柱,手抚自己的心房,其中
小鹿乱撞,无以言状,那是多俊美的一个少年,偏又有眼中那丝忧郁,那是多迷人的画面
,他看见我了吗?他对我什么看法?少女转过来,面对阻挡的壁垒,蹲下身探出身来。
        少年情不自禁地走上前去,却只能在那无情的阻挡前踯躅徘徊,那少女受惊了
吗?我吓着她了吗?我想再看看她啊!便沿着柱沿探过头去。
        两人的眼光在此刻停滞,他们看到了对方毫无做作的期盼的眼神。但是少女还
是受惊了,她从来没有这样与一个陌生男子如此见过面,她又躲回了遮蔽后,不断地喘息
,手按着自己仿佛想平息自己的慌张,却无论如何无法让自己平静下来。
        少年则退后两步,生怕自己的气息也会惊动了廊下的少女。但是他是多么期望
少女的再度出现,所以,焦灼无助的他,只能下意识地搓着自己挂下的衣襟,肃立在廊外
七尺等候少女的再次出现。
        少女听不出身外的心跳喘息,竟有些后怕,难道那真的是一场梦境,此刻已经
梦醒,心下害怕,便毫不犹豫地转了出来。
        两人久久相望,眼中交流着相思的忧愁,便如多年不见,今又重逢的情侣,只
顾彼此倾诉着心中的情话。但少女还是忍不住羞涩之心,她侧过脸去,觉得自己有些失礼
,便向前优雅地走去,只余下一双眸子片刻不离少年身上;少年也便即刻随着少女地每一
步向前跨出一步,仿佛他们已相扶相携,共走天涯之路,每一次经过廊柱的阻碍重逢时,
更让他们渴望的双眼更热烈地相互交换心底的思念。
        少年也越走越近千,在最后一个廊柱那里,竟撞上了柱子,但醒悟过来的他忽
然发现少女的前面已经没有路。怕少女失足摔下,忙强上前绕过去。
        那是什么样的景象,此刻时间变得如此迟钝,因为不如此无法说明整个的画面

        少年强行把自己身体抹过方向,脚下都未站稳;少女却还在热烈期望在原来的
方向上再次看到少年,却没想到脚下一脚踏空;这一摔一接,少女便摔向了少年的怀中,
并带着下面立足未稳的少年一起摔倒在了地上……
        但是故事到这里便只得匆匆结束了。
        这美妙的风花雪月的所有一切就这样被太学外面的聒噪嘈杂蛮不讲理地打断撕
裂了。太学府门口一个威武雄壮的黑甲的将军勒过打转的马对着我点了一下头,同样黑甲
的我也回点了头,并以天狼上举示意,他执槊横举再点头示意,便立刻策马随着身后飞驰
而过的骑兵大军一同奔赴皇城而去了。
        中平三年正月十五,皇上,韩楚公韦定国,高陵侯曹操,平安风云侯谢智定计
,利用元宵节皇上去太学赏灯之际,用兵直捣皇城,剿灭阉党。
        作为所有策划的中间联系传递之人的我当时就明白,事情没有完,明天会有更
多的等着我。
        那年,我十八岁,江玮十九岁。
         



      第一卷 第一百章 成长的烦恼
      (更新时间:2003-5-27 17:33:00  本章字数:13736)


        太学里的一件普通的书舍中,依旧昏暗的灯火下,此刻却有三个极为显贵的人
在其中,而这中间,地位最低的是天下唯一的万户侯。 
        “今夜,恐怕父皇母后很晚才能歇息了。”我抱拳单膝跪下,有些歉意但还是
有点想笑地说出了一个权宜之计,“也许,可以住在城楼上,这样可以早些安息。” 
        “不,绝不。”两个长辈立刻回绝道,然后两人对视,最后决定由皇上说出缘
由:“昨日想着防住了所有人,但就是忘了防着你,今日绝不能这么着了。” 
        “我既然知道,怎会再上去。”我连忙把自己的脸庞装出可爱的老实孩子模样
,还加上了淳朴无欺的笑容。 
        “不行,我们心有余悸,你有犯罪前科。”皇上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否决了我的
提议。 
        “那也行,不过至少明日父皇就可以放心地在朝中主政,不惧怕那些屑小来左
右朝政了。” 
        “谁说的,你不还会在朝上么?”虽然何皇后拉拉皇上衣袖,但皇上依然决定
拿我开心。 
        “我是那种屑小么?”我也笑着。 
        “你不就等着代替何进来干预朝政么?而且就因为此你才会认我做义父。”他
依然不依不饶,虽然是开玩笑,但是他可能没想到他这个义子的脾气有多大。 
        “你把我谢智看成什么人了,我谢智从来不把这些虚薄无意的名利放在眼里!
”我噌的一声跃起,以手指着前面的人说到,“子睿自出生开始未尝父母抚育之恩,但也
绝不可惜犹如这般肮脏龌龊的交易,本亦只求天下早些平定,黎民百姓能早些安居乐业,
不受兵火流离之苦,我与天下能共享合家团圆之乐,父慈妻贤子孝之福。既你认为如此,
我也无话可说。至此,你我不再是义父义子,事毕,我便离开,望您能体恤天下百姓,为
一代名君。” 

        言罢便要离开,走不两步,猛然觉察出后面是谁,忽然吓出一身冷汗,心道,
这回千刀万剐之罪是落实了。 
        立时有些犹豫,但回想刚刚叙话,皇上口气明显是开玩笑,我何必如此较真。
但既然是自己的错,就算死,死之前也得道个歉,也算让自己心安理得,而且我想着也许
道完歉他们会原谅我了,便再转身回来跪下。 

        “请陛下、皇后娘娘恕臣无礼之罪,为臣脾气太坏,犯上之罪,不敢推托,还
待诸事完备,自请某头以正君臣之纲。”我偷眼看皇上皇后,此刻两个人都举着胳膊护着
自己,袖子后面也看不清他们的面部表情,只能看那两双有些惊魂未定的眼睛,我心情有
点紧张,心道,快点来宽恕我啊。 

        “你这小兔崽子。”皇上忽然来了脾气,甩下袖子,喝道:“你把我吓了一跳
!” 
        不过在场所有人听了都觉得底气有些不足。 
        “也把我吓了一跳。”皇后也摸了摸心口。 
        “你就是不把我当义父,我至少是大汉天子,你胆子够大的你啊!”虽是斥责
,但只听这口气,我便知道我又免了一劫。 
        “你也不好,干吗要这么气子睿,如果子睿有这份心,才不会先救了我,又只
带着几百人过去救你了。” 
        “何氏,你最近胆子也大了,我是你夫君,还是皇上,你为何这般说我。”这
哪里是怪皇后如此直言,分明是怪皇后不站他这边,这番君威全丧,他也只能罢了,“算
了算了,这十数年我的脾气也早磨光了,早没了大汉天子的威严。况且子睿也是真心,我
该考虑你的感受。好了,下面的逆臣听着,为人臣为此大逆不道之事,当杀;但为人子者
……当数为父管教不严之罪,则由为父处理,所以,子睿,你想死想活?” 

        这分明已是给我台阶,而且这确实是我的错,我还执拗什么? 
        “父皇,儿臣不孝,让您受惊了。” 
        “嗯,孺子可教。”皇后松了一口气。 
        “那该不该罚?” 
        “该。” 
        “好的,待为父想好法子再罚你。”皇上语气中充满了狡诈的感觉,我感觉有
些不妙。 
        今天真不是个好日子,但总算过来了。 
        ※※※ 
        当夜,孟德领军入宫,宫内上下十常侍之下千余太监以至宫女无一得脱,后,
尸以车百乘载。平安风云侯知悉,对人言:“孟德,酷吏也。”自下,心存芥蒂。 
        入夜,上与皇后暂移驾太庙,旨令各公卿偕夫人随上公祭,平安风云侯被禁入
内,究其原因,有二,一未斋戒,二未娶妻。 
        夜深,平安风云侯绛衣裤袜执金吾于庙内巡守,他人曰:“护夜。”其子心曰
:“惩也!” 
        ※※※ 
        第二日,我必然地困倦异常,但是另一件很大的事情摆在眼前,我不得不与大
家一起讨论下面如何的问题,两边关外的百万大军,虽然此刻尚无人动手,但久必生变,
既然皇城内已定,那么就得准备解决关外的问题了,但是现在的我什么计划都想不出来。
 

        最近两日,老师和孟德兄很是相得,他们常在一起讨论事情,但凡看见我来都
热情地招手把我唤过去,但是原本讨论的正事就不说了。我不是很希望老师和孟德靠得这
么近。这天上午在皇城城楼上的早朝上,两人又在窃窃私语,然后老师出列启奏,其辞道
:“何进虽有罪,但不及宦官,虽有僭越,然未伤社稷根基,其恶远非宦官可比,所以敢
请恕何进之罪。” 

        当下后面一帮人又都上前符合,当真让人觉得恶心,便别过脸去,不看这帮小
人,却发觉父亲的脸也别了过去。 
        皇上准旨下诏,但凡以前何进之士,隐于洛阳各家者,朝廷再于收用,其人与
原何府暂宿,改名无佞。 
        我摇头,觉得不该;父亲亦摇头,却小声称必是孟德有凶计。 
        那天中午,有车子把皇城里的宦官尸体往外运,我看到草帘下挂出的一只孩子
的小手,心中便想起那日在宫中见到的那个小太监,便是这样的孩子,孟德兄也不能放过
么?心下厌恶更是多了几分。 

        接着,不及半日,有百十个人来报道,孟德捡拾自何府搜出的名册对照,反倒
多了几人,便奏请如当日密谋之计。 
        皇上再点头,我方恍然大悟,心下大骇。 
        于是,当夜无佞府中百十数人皆被戮。 
        入夜,陛下再召群臣,孟德请过皇上旨意,又与众臣之前搬出何府之中翻检出
来的各式信札,其中多有列中群臣与何进私通之罪证,眼见群臣中多有眼神慌张之辈,甚
至有人昏倒当场。我只管摇头,不忍再看,却被父亲拉住,让我学学下面这手。 

        却果闻孟德道:“何进势大,各位为求自报,身不由己,自也是情非得已。既
如此,时至今日,何氏一党尽皆伏诛,皇上天恩浩荡,不予追究,日后各位当为皇上效命
,不可再有二心。”随即命人将所有文书付之一炬。 

        我觉得我开始讨厌曹孟德,我才不会去替他做什么事情,姐姐决不能嫁给他,
我不会理这种奸诈凶险的人物,当时我就这么想,虽然我觉得焚去文书的是对的。 
        所以当夜,孟德想与我说话时,我没理他,甩袖疾走,然后直接上楼,倒头就
睡,那夜果然作了一个恶梦,大群浑身带血的小孩子穿着宦官的衣服向我围来。 
        ※※※ 
        次日早上,我的精神依然不振,便听着皇上与众卿定下以钦使奉旨请众将入京
之计,我便请出,我不想在洛阳再呆下去,我不适合这里,宁可身犯险境以求自保,也不
在这里看着种种险恶小人,心中徒增烦恼。 

        临阵对敌,使计用诈非为耻;对朋待友,嬉笑怒骂非为羞;但同僚之间,朝堂
之下这般小心算计我便受不了。 
        皇上很是关心地问了几句,他本不打算让我犯险,但念到当年我在黄巾军中的
表现,最终同意我去一路安抚。 
        父亲出列又推荐另一人,却是子玉兄,听父亲描述,看来确实很为倚重。皇上
立召子玉觐见。子玉着荆州官服以入,但皇上有所问,子玉必对答如流,龙颜大悦,当下
便定下我们二人为使,还当堂升了子玉执金吾之职。免原执金吾,迁少常之位,再罢少常
,迁右仆骑射,当下一通乱折腾,让我对皇上的记忆力大为惊讶和赞叹,因当下几乎一半
的人各有升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最后官位还刚刚好,我竟然想不起来中间有什么
地方无意中多出一个官来,按说,本来这番轮换,该多一人不知去向的。 

        忽然看到田楷大人面带笑容,当下明白,王允迁太傅,田楷掌太尉,这是一个
从何进名下多出的官阶。 
        但是父亲和老师至今都没有封赏,这是不应该的,我才犯了错误,按说没封赏
也应该,而且我也不在乎,但父亲和老师这般作为却什么都得不到,这让我很生不平。 


        至于近处另外一个人,我根本没正眼看他。 
        还订下子玉去东,我去西,待旌旗节杖备齐,斋戒祭祀一完便就动身。本我想
去东边的,因为我觉得那边人多,感觉更有意思些,但是老师认为我当年在东边各州一路
南下,以我的脾性难免得罪不少人,还是子玉去比较好。老师这个我喜欢,当面直说,虽
然心中有些嘀咕,但仍然觉得够痛快。 

        不似有些人在旁一言不发,最后我还瞥了他一眼,心道回去赶紧洗洗眼睛。 

        ※※※ 
        时值正午,仍然毫无胃口,便与陛下告辞,便说想一个人静静。陛下虽准我出
去与父亲一同居住,却还又拖着父亲与他一通乱说,居然又说到了抢儿媳妇的问题,其间
皇上竟冒出了爬灰这个词,不知道皇上是从哪里学来的。说完两个人都停顿了看看我,不
知道是不是有些后悔又或害怕,两个长辈立刻正经八百说了些正事,便赶紧散了。 

        说实话,其实这个词我倒真的不在乎,因为我们在襄阳书院就用过这个词,当
我们知道文栋兄有妻,而且有儿子时,就有人用过这个词,当时大家就是大笑。就是这个
词是一个扬州的说书艺人在襄阳路边摆摊卖艺时让我们听到的,后来专门问讯才知道的意
思。按说如果皇上听到,那么有理由对皇上年轻的时候干过什么产生怀疑。不过我很能理
解别人,所以我很快给皇上找出了比较正当而且很合理的理由:反正他什么都不用干,或
者说干不了,有时候利用宦官帮忙偷偷溜出去听点民间说唱也无可厚非,否则谁也也受不
了这种傀儡的枯燥无味的生活,十年八载皆如此,换作我也只能做些参配阴阳,通达神明
,行天地之弘义,履人伦之大节之事情了,偶尔出去听个说唱,我当然给予极大的理解和
支持。 

        不说倒忘了,皇上这几天身体是比我最初见到他好多了,现在脸上也有些红润
了,想是心情也比以前好了许多。 
        ※※※ 
        出得宫门,我说我想去找银铃,父亲很恶劣地看了我两眼,便让我去了,不过
还是提醒我斋戒的问题,他似乎很不相信我这等大肚汉能吃素。 
        其实不过是这种出使,不需要这么做作的,又不是要和外邦使节说话,还让我
必须斋戒,这有些过分,我大汉有些规矩是有些讨厌。 
        但是,我还是决定老老实实地履行我的职责,也尊重我的职责,所以,让银铃
给我多做一些就是了。 
        ※※※ 
        “平安风云侯殿下!请留步。”在街上听见后面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在呼唤与
我,我勒下了马,转身寻找声音出处。 
        “不知可还认得在下?”一个花白胡子的中年人在我马前抱拳作揖,他看着有
四五十岁的样子,但我知道他只有三十多岁,只是表面上显得饱经沧桑了点。 
        “认得,我在曹孟德那里时见过你,你是他的军师戏志才吧?”我没有下马,
只是随便敷衍一下。 
        “正是在下,君侯好记性。在下只是一介酸儒,不敢称军师的。”他的客气对
现在的我来说,并不会让我对他起什么好感。 
        “我前几日几乎天天在他那里盘桓半日,如果还记不住你,就算没有记性的人
了,说吧,是不是你家主子让你来找我,说,什么事情?”对曹孟德,我不想与这种人交
往,所以对他的手下我也没有什么客气的。 

        “不是,只是仰慕君侯之名,适逢路遇,不知能否在前面酒楼一叙?”不是曹
孟德让你来的我跟你姓,我心下发狠道。 
        但此人与我确实没什么过节,我也不好拒绝,想想,便随着他的邀请手势,下
马与他见礼,便提着皮套中的天狼随他一同去了。看着他的背影,我承认我有砸他的冲动
。 

        戏志才把我引到酒楼二层的一件僻静的雅间之中,便叫人上酒,我言明正在斋
戒不能饮酒,不能食荤,他这便改口让上些素的东西。 
        其后,他总在窗口晃悠,与我解释说是看菜上了没有,其实必是给正主打信号
为真。 
        果不其然,片刻后,忽听得楼下街上那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戏先生,你怎么
会在这酒肆之上啊?” 
        “老爷,适逢偶遇子睿公,便请来此处叙话。”这假话听着当真恶心。 
        “哦,子睿贤弟也在?”我当时就是身上发抖,这般恶心话说得当真让我汗毛
直竖。 
        当下楼梯上便是一同沉重的脚步声,似乎好几个人上来。 
        “哦,果然是吾子睿贤弟。”我冷冷地看着他,他身后就是他那两个兄弟,他
们这次都未着官服,皆是一身普通市井百姓打扮,凭良心说,只是再怎么也遮不住他自然
而然的气势。也亏得这人这般设计让我前来与他相见。 

        “但你已不是我的孟德兄了,吾不欲与你叙话,这便走了,得罪。”我不会什
么虚与委蛇,直接冷冷说出心中所想,再抱拳狠狠拱出,便起身提天狼离开了。 
        行不两步,背后一阵大喝。 
        “子睿!先听我一言,我说完,你若还要走,哥哥不拦你,自此你我便当未曾
有过任何交情。”没想到这个人反倒先发起火来,竟在我背后喝将出来。 
        “好,我谢智非是不听人言、塞人之口之人,讲!”刚离开小阁听得此言,有
些受激,随即返身回来,摔下天狼。便要听听他有何说法。 
        “我知你怪我太狠,但我问你如换作你该如何?”他没有等我回答,便继续有
些激动地说了起来,“大汉已多少年没有安定的时候了?不为其他,皆因外戚宦官之祸,
两派无论谁专权,都只顾着结党营私,肃除异己,对内不修政务,对外不彰天威;致使朝
纲败坏,汉家式微。两派只顾大兴土木以彰其绩,只顾国库亏空之困,罔顾百姓积贫之实
,一味横征暴敛,致使多少百姓家破人亡。加之两派倾轧,只累得各地纷争无人问,百姓
流离无人管;为补那些奢靡铺张的口子,不为各地水利耕种出力,盐铁买卖疏通,却在那
上林苑卖官鬻爵,岂知这一宗万铢钱财之入,便又是一地百姓数十年之灾啊!值此天赐良
机,如不把这源头疏净,这股祸水以后又会贻害天下及百姓多少年?” 

        他开始只是轻描淡写似乎随便提起便触及我的心灵一下,而下面他越说越激动
,也让我的心越来越激奋。 
        “这事我也明白。”不知怎的我竟感到憋屈,这本是我曾经慷慨激昂要干的,
他替我干了我还不乐意,是不是我太小心眼了,不过旋即,我忽然缓了过来,“那宫中百
余条无辜宫女的性命因何故而丧,还有那些小宦官为何你也要杀?” 

        “你带兵进去,只说杀宦官,他们换了装束怎么办,他们躲起来怎么办?如何
区分那个是宦官?而且一旦打起来,夜黑风高之时,士兵们顾得了这个?他们也想活下来
,宦官又不是束着手让你杀。” 

        “那何进之士为何要如此诱杀,难道皇命也可以如此使诈么?”我承认在此刻
我已经有些乱了。 
        “那何进之士散居在城内各处,各家与何进有牵涉的官宦人家也许都有,如果
让这些人逃脱,一旦让他们以与何进曾有勾结为胁迫这些大臣,再揪起一撮新何党,这股
势力绝不会小,我们不会是对手。你难道要说,抄检各家,一旦搜不出来,我们会被反告
一状,一旦搜出来,那家我们是不是要一同问罪?这杀的人可就更多了,一下子在洛阳杀
个万把人,你想想是什么结果,这些可都有人在外面,很可能就是虎牢关外的领兵之人,
我们必须稳住他们。你是不是要问也许可以下旨让那些官宦主动把这些何府的人送给我们
。我告诉你:不可能,这帮在官场混这么长时间的人只会观望,不会有人傻到出来当出头
鸟。他们知道一旦他们出卖了这些家伙,而这些何府死士只要有一个得脱,然后报复他把
他的事情给卖了出去,他必没有好日子过。所以,他们对这些何府死士,只能一个做法,
藏起来,不让我们抓到;同时也不让那帮死士乱动。而我们最好的最快的办法就是假借圣
旨的名义骗这帮人出来,因为君无戏言,他们肯定会出来做忠臣的,而那些大臣或许有猜
出来的,但只要能猜出来的人稍微想想就会知道我们必然不想动他们,否则我们不需要这
么做。但常言道:君意无常,他们死也怨不得人了。”孟德兄虽然小声,但说出的每句话
都不啻为晴空的霹雳,炸得我目瞪口呆。 

        “那这样的大臣还留着干嘛?”我承认我错了,但是这个事实实在让我有些难
接受,所以,我竟不知不觉地流下了眼泪,及至我哽咽着问道时才发觉。而此刻我再没有
任何怪罪孟德兄的想法了。 

        “两边关外有百万雄兵,城内各官宦府及与他们有关系的各式人等有好几万,
两边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我们又如何分得清,我们有多少实力?唯今之计,我们必须稳住
他们。”孟德兄的声音更低了,接着他很诚挚地看着我道:“子睿,我知你心地仁厚,见
不得这些屠戮;我也知你纯朴直爽,所以见不得这般诡诈之举。但不如此,天下必将陷入
大乱,我们这众人也难免一死,那以后之事便不能为我们所料所匡正了,大汉天下也就岌
岌可危了。所以哥哥专门来寻兄弟,便是想对兄弟说,去潼关时切莫逞一时意气,你正直
不屈,虽是可贵;你也许也觉得舍生取义,理所当然。但如果真的挑地这帮人众反将起来
,天下就乱大了,那江玮虽也年少,但就要比你平稳得多。所以我担心的,便只有你了。
” 

        我站起,倒退一步,再跪拜曰:“今听兄一言,茅塞顿开;弟思虑浅薄,几误
大事;若非兄长指点;岂非会酿成大祸;而且这两日一直恶颜冷眉相对,着实不敬。弟欲
负荆请罪,求兄长勿责怪小弟愚鲁,不解兄长苦心,几把大汉基业生生葬送。子睿必说得
西路各诸侯舍军不带一兵一卒前来洛阳。” 

        “子睿贤弟请起,你能如此,兄长不知说什么好。知你纯良,无有城府,好恶
鲜明,兄真恐你以后被人所欺啊。” 
        “我无心与人争什么,不会有人害我。” 
        “嗯,别人可不会这么想。” 
        “算了,我无意洛阳仕途,还是回荆州的好,孟德兄还有什么可以让弟受教的
。”我有些疲倦,这种问题想得我更是累得不清。 
        “噢,我没什么了,我嘱托你的事情你一定要帮我办。”他忽然故意正经起来
。 
        “有点难办,我姐……我不好说。”我也故意为难。 
        “那就把银铃还给我。”他耍起无赖来。 
        “喂,你这兄长当的,我们当初早说好的,你怎么耍无赖啊。” 
        “你都要成婚了,而且是两个,而且听说昨天王允还送了两个漂亮的婢女给你
,我这三十多岁了还孑然一身,我当然要耍耍无赖了。”孟德兄还故意较起真来。 
        “好的好的,既然大哥吩咐,我尽力吧!”我表示让步。 
        “我不要保证,我要结果。”他有些得寸进尺,不过这时我对他只有尊敬和爱
戴,便只有一味笑着让步了。 
        与众人笑着下楼,前嫌尽释,一路与戏先生道歉,言明小子无礼,得罪好人。
 
        戏先生的身体似乎不是很好,正欲与我说话,却被楼下飘上来的充满辣椒的油
气所呛,便咳个不停,而我只是打个喷嚏,便了了事。孟德皱眉,挥手让大家赶快走。 


        却在众人屏息赶紧下楼之时,忽然有人言道,“那高陵侯当真心狠手辣,宫里
的宫女都全被杀干净了。” 
        “据说是有些士兵奸污了宫女,怕事情败露,便杀人灭口。”有人像是亲眼看
见似的,脸贴着桌子四面环顾小声说道。 
        旁边的人一阵骂声。 
        孟德兄等人闻言,也不解释,只管摇头离开,而我则留下来听了听。 
        紧接着有人说道:“还有啊,那何府上下连续被屠两次,连伙房伙计,服侍的
小婢全都被杀干净了,这高陵侯怎么这么狠啊!” 
        稍微想了想,便知道孟德兄在其中还是要担些责任,但是当时我又想到一事,
便坚定地拿下了主意,随即冷漠地插了话:“高陵侯不过奉了命令罢了,他只能遵循那人
的命令,因为那人的官阶比他高,而且现在总摄洛阳之事。那人威胁他,如果不照办,灭
他全族。” 

        “你说得是申公?” 
        “非也。”我无精打采地摇头。 
        “韩楚公?” 
        “非也。”面无表情地继续摇头。 
        “那是何人?” 
        “平安风云侯谢智。”冷冷地腔调一听就不招人喜,换作我,恐怕连我自己都
厌恶眼前的自己了。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就是。”言毕,我扯开皮套,让天狼在众人的惊诧赞叹声中亮出自己
骄傲的狼牙,“我平安风云侯不愿说假话。”此处我说地甚是巧妙,只说不愿,便如此只
为让自己心安而已,“但既然是我做的,却被人冠作他人所为,亦非我所愿,放心,我即
已与你们言明,你们只管随便在我面前人后说便可,但切记,要说老实话,因为我不杀说
老实话的人。” 

        自始至终我一直保持脸部表情地僵硬冷酷,只是说完,很做作地大笑三声一拂
披风而去。 
        我出来时,看见的是一张无法形容感情的面庞。他见到我靠近,才幡然醒悟一
般,急拖我离开那个人多口杂的是非之地,直到一个僻静的巷中停下。 
        “子睿贤弟又何苦如此?愚兄既然这么做,就决计不担心旁人言何,只求无愧
于心尔。” 
        “嗯,兄以后还会在这里继续一展你的抱负,造福天下,但我不会,我什么都
不懂,在此只会误国误民,所以,我要走,我走了,留着什么好声名无用,不如用我的声
名换你一个清白。虽然可能无法尽去你身上骂名,至少也可分担一些。”我平静而有些无
奈地说。 

        “弟为何说此泄气之话?你年方十八,这些事情你日后会慢慢积累出来,何必
如此丧气。” 
        他说得很是诚恳。 
        “我不愿学,有时候我真不想长大,眼见这天下变得纷繁复杂,而我自己却总
把这个天下在自己的脑海里变得简单起来,其实根本没那个可能。说实话,以后也许我会
试着长大,但现在我只想回家。”我感觉自己又快哭出来了,只能勉力支持。 

        “有兄一日在朝,你便不用怕这些,兄与你共进退便是。” 
        “谢谢兄长,我办完这些事情后,就先回家去静静地待一阵,兄长恕我先走了
。”我抱拳与众人告辞,不顾他们的呼唤。 
        隐约间,我听得后面说道:“其实,我倒想回到子睿这般年岁,也许更为快乐
些吧。” 
        ※※※ 
        先到父亲那里,先与父亲见过礼。父亲问我银铃怎么没和我在一起,看我脸色
便问是不是把儿媳妇气跑了。我说没有,只是忽然不想找她了。父亲问了一会,没问出什
么事情,便只能作罢。 

        我终于找到了琪姐姐,面色平淡地告诉她,没想到她竟欢欣鼓舞,忽然发现我
在旁边,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打住了,还不好意思起来,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琪姐如此这般,
感觉又好笑又感觉很是别扭。她忽然感到我的脸色不对,忙问我是不是病了,我便说没有
。未想,她竟联想到曹操以事要挟我让我传信,这让我大吃一惊,她竟还怒气冲冲地说要
去替我报仇,我赶忙挂上笑脸打消她的念头,让她别胡思乱想。还专门编了理由说,我在
想去潼关那里怎么和丁原说话,因为我与他有些过节。 

        少女的心扉终于只剩有情一字而已了,我再说了几句,她似乎都不再注意了。
 
        ※※※ 
        办完孟德兄拜托之事,我便再次上马去见老师。老师一看我脸色有异,便问我
为何。我和老师一向没什么隐瞒,而且我也想从老师那里得到解答,便把曹操找我的事情
说明了,还把替孟德出头顶事的事情,以及我以后的打算一古脑全说出了出来。 

        老师听得只顾摇头叹气,说道:“你才多大,人世间的险恶你能知道多少,没
有时间的积淀,你不可能考虑那么多。你的原则你自己刚才也说了:‘临阵对敌,使计用
诈非为耻;对朋待友,嬉笑怒骂非为羞;但同僚之间,朝堂之下这般互相算计我便受不了
。’这很好,这说明什么,你是个正直善良的孩子。你能体恤老百姓的辛苦,那帮士大夫
不怎么会;你会怜惜那些无辜,那帮士大夫基本不会;你会直接把心中所想说出来,那帮
人更是不会。你只是喜欢把事情尽量简单化,其实天下事情哪有事情是简单的。不必介意
,这次我们这般把事情解决,考虑个法子把天下各处安定下来,以你的功绩和你的年岁,
你的未来不可限量,我们三个人都是中年人了,而你还是个少年……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 

        “学生明白!”此事只有傻子不明白了。 
        “你再好好想想吧!我让你们以天下公义为先,却不是让你这般颓废泄气的打
算逃避的。”老师看我有些心神不定,知道我一时缓不过来,便让我去休息了。 
        ※※※ 
        漫步驿站,其时冬日的萧杀还未散尽,一路落叶衰草依然,这个驿站好久没人
居住,当真有些荒废了。想来很多外地的官进京办事哪会住这种寒酸地方,只会往京中熟
人家中一住下,便日夜笙歌艳舞,哪管是来干什么的。只有每年朝会时按照规矩在这里住
一次,顺便与其他州的人拉些关系。想着便是好脏的地方,我真待得住吗? 

        风卷起落叶,把它在道上打着转转,便如肆意戏耍着衰老不堪的枯叶;去年今
年明年落叶虽已不同,但这风却依旧。所以,这番场景只会年年出现而没有终结。整个驿
站便就被这种氛围渲染得一片萧瑟萎顿之像。 

        但如果说,它会忽然改变,那一定是因为前面多了一个人。 
        风似乎只为她而翩翩起舞,为了显露自己的舞姿不被观者忽视,它便拉着金黄
的叶子随它飞动,围绕着美丽的少女。 
        但是无论它怎么舞动,我的眼中只有她。 
        ※※※ 
        她正微笑着看着我,而我终于从心底感受到一种快乐,便暂时卸下所有负担,
张开臂膀走向我的美人。 
        我只管搂着她,什么都不管。 
        忽然背后响起声音:“啊,这驿站真是大,走了半天都没见到人,玉儿,我们
继续往北走吧。” 
        “啊……啊,好啊,真哥,真没想到大家都不见了,我们看看谁先到北墙吧。
” 
        他们走远了,随风传来快乐的笑声。 
        “周玉变聪明了。”我笑着对怀中略有些受惊而羞涩的女子说道。 
        “是啊,她也学会睁眼说瞎话了。”她捂着嘴笑着。 
        “是啊,在这里时间长了,也许有一天我也会变成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言者
无意,听者却有心。 
        “怎么了,子睿。”言者显然感觉到了听者有所思。 
        “也许是我太没出息了,也许你嫁给曹操更好。”我笑着摇头。 
        却没想怀中之人竟抽出手来,狠狠给了我一巴掌,打得毫无防备的我当真眼冒
金星,再定睛看时怀中之人,她的眼中竟挂满了泪花。 
        “怎么了,银铃。”我有些不解。 
        她又举起了手,却怎么也没办法打下去了,最后只是摸着我有些火辣辣的左腮
,颤声道:“你以为我是爱慕虚荣,追名逐利之人么?你难道就不明白我么?” 
        “不,不,银铃,我错了。”我立刻明白我的错误了,但一时急得无法说出来
,竟拔出手来抽自己的耳光,让自己清醒过来。 
        她忙拉住了我,“别,别。”急促地声息中,眼中的痛惜溢于眼眸神光之外。
 
        她换作两只手抚摸我的双颊,一双闪亮着泪光的双眼盯着我,顿了一会儿,左
右看了看我,这才温柔地说着:“一个人首先得成为一个堂堂正正的人,然后才是成为一
个能有所为的人才。至少我相信那个堂堂正正的人你做到了,但是,人生在世,默默无闻
不能为百姓造福,死后也难以对自己有个交待。所以,能做多少做多少吧!我本希望你能
学医,但我的父亲不让,其实就算他让也没用,你的记性从小就比较糟糕,我让你背了多
少遍,你才把神农背上?如果你真的就是个医生那多好,我们成家,一起采药,一起晒药
,一起出去给病人看病。顺便云游天下,览遍名山大川,也许这才是我希望的为民造福又
是快快乐乐的一生,虽然辛苦,其乐融融。但既已至此,我亦不悔。你明白了吗?” 

        “我明白了,你好像很早就喜欢我,想和我成家。”我怎能不明白,但是我想
把气氛从说教中缓和成谈情说爱,否则怎么都感觉是一个姐姐在教训自己倒霉而又不成器
的弟弟。 

        “啊呀,你怎么想到那个方面去了,啊?你怎么知道的。”她开始还在着急以
为我想歪了,但是忽然发觉不对。 
        “我们当时是姐弟,你却说要和我成家,说明你当时就喜欢我,你当时应该知
道我们不是姐弟吧?”我笑道。 
        “那时还小,但是我隐约知道我们之间没有姐弟的关系,而且一天到晚和你在
一起,又没个男孩子和我在一起,有时候想想那事情,就只能想作你了……”银铃已经又
开始害羞了。 

        “银铃,对不起,今日出了点事情,有些颓唐,便和你说了些混账话,夫人不
要介意。”当下便又把今日之事说了一遍。 
        “哎呀,”银铃的反映也是摇头,不过她最终抬起头来看着我,“子睿子睿啊
,你真是傻得可爱之极,也聪明的可爱之极;善良得可爱之极,使坏得可爱之极。你如此
,便让我也有些愧疚,总觉自己太小心眼了,还沾了不少俗气,都有些愧疚配不上你了。
” 

        “银铃,你还叫我别说这混账话,你不也说了。你那些俗气是为了让我别沾上
那些俗气才沾上的,便如这片叶子,”我弯下身,把路边一片落叶揭开,下面的又露出一
片叶子,“你看着上面一片沾了多少尘土,而下面的那片却干干净净。便如你和我,我怎
会嫌你,而且,我还要……”我停下话,把那片沾满尘土的叶子掸干净,再俯身下去把那
片干净叶子拿起,又盖住了这片叶子,再起身时,带着得意的笑容,“就这样!” 

        “便就是这一番番事情,想法,作为让我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你。与你做姐弟
的最后几年你知我有多慌张无奈和彷徨,你却傻乎乎地什么都不知道,让我心中难受异常
,却要在表面强作欢颜,硬充坚强。”她竟又要哭了出来。 

        “好了,银铃,你说了混账话我也说了混账话,咱们扯平了,大家谁也别再发
感慨了,让别人看见多不好意思,大家都这么大了。”我小心地替她抹平了眼泪,努力地
劝慰她。 

        “不。”她撅起了小嘴,挂着泪珠却带着笑。 
        我亲了她撅起的小嘴一口…… 
        羞涩染红了她的双颊…… 
        她说都要罚…… 
        我问她她要罚我什么…… 
        她说她要罚我抱她进屋…… 
        她问我我要罚她什么…… 
        我说我要罚她当猪为我生很多很多孩子…… 
        ※※※ 
        两位甜蜜的小情人就这样进了屋,关上了门,但他们不知道外面下面的发生的
状况…… 
        ※※※ 
        风过,两片落叶被吹起,一片掉落在路上,一片飞进了假山的缝隙中。 
        ※※※ 
        再远处,两个中年人正在就刚才看到的一切而谈论。 
        “子睿这孩子当真厉害,天下女孩子被他这番一下,难免不会被迷住。”中间
虬髯大汉正经八百地挤出这句。 
        “当然,我徒弟一表人才,能文能武,又兼如此善良纯朴,那家父母不喜欢,
当然都愿意把闺女送上门。”似乎才修剪过胡子的中年人说道。 
        “有我当年的感觉。”两个人竟同时说道。 
        二人斜脸对视一眼,旋即回过脸去。 
        “就凭你?”再次异口同声。 
        再次斜脸对视,再回复原状。 
        “别学我说话。”第三次说出同样的话。 
        “小心我告诉弟妹(嫂子)你和那个漂亮小婢眉来眼去。”这次也许可以算不
同。 
        “哼,总算不一样一次。”两人像试着甩开影子般刚快乐一下,便又发现那影
子缠上自己了。 
        “可惜嫂子太温柔(弟妹太贤惠)。”二人转过身来,互相对视说道。 
        “但大哥一个人独占一个漂亮小婢。”二人做愤愤不平的琢磨状。 
        “大姐的脾气……”两个人同时不寒而栗。 
        最终二人笼着袖子捂着手,再次转过来看着前面的小屋,同时喃喃自语道: 

        “看来只有害老大了。” 
        ※※※ 
        再稍远处一个长着一张娃娃脸的中年人正双手插着腰看着前面两个人。 
        ※※※ 
        再远处的屋内,一个眉目俊俏的美男子未除官服便斜倚榻上独自相思;与他一
般心思的人就在洛阳之中,此刻端庄美丽的她正着睡衣宽袍地同样坐在床榻之上轻轻摸着
自己光滑但有些红肿的脚踝,却浑然不知痛觉。两双眼睛都有着一样的迷茫期待思念和牵
挂。 

        院子的北边的角落中正有两个少年无忧无虑地欢笑。 
        远远的宫墙之内,一个华美秀丽的女子正自抚摸一支长笛,不时颦眉思索:屋
外不远处,她的夫君正带着他们的小儿子在众仕女中玩耍。 
        一间屋内,一个发了福的中年人正奋笔疾书。 
        而原应空空地太学之中,却又有一对男女谈笑。 
        ※※※ 
        中平三年正月十七,那一日平安风云侯必会终生记住,但要让他说那日怎样,
他也许只会摇摇头,要说他不知道,他也会摇摇头,因为很难说清那一日对他到底有什么
意义。 

        他也许只会笑笑,琢磨半天后说道:“那天我又长大了一天。” 
        ※※※ 
        在一个上面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洛阳城中的某个角落里,一个行路的老人捂着自
己酸痛的膝盖,盱着眼睛看了看天上,喃喃道:“天要变了。” 
        ※※※ 
        小结
        《天变》的第一部即前一百章如计划般在此刻完结,主人公子睿完成了他人生
中的成长的第一步。 
        为此,我写完前一章便不能停步地写了下去,直到现在我写完这章。 
        我没给第一部留名,因为它确实不需要名字,成长过程中什么都有,却又什么
都没有;第二部,再过几天便要继续开始贴了。 
        回头看看,初期我也许是有些做作了,有很多地方故意写得幼稚,也许我就在
十六岁时写就好了。 
        我只能说前一百章,我写了下述内容——子睿的生活内容随着时间的推移,慢
慢复杂丰富起来。由一个男孩变成了男人。 
        希望大家多提意见。 
        我想我算完成了万里长征的第一步了。 
        好了,让我休息一下,今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又将是新的开始。 
        作者:e_mc2 
        公元2003年5月18日临晨2:11仍无睡意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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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得残荷,听血如暴雨……Sig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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