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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MoMoJesse (★优雅的吸血鬼★), 信区: Fantasy
标  题: 《天变》第二卷101~103章
发信站: BBS 哈工大紫丁香站 (Tue Nov 23 11:09:42 2004)


            第二卷 天边
            第一百零一章 混沌第一百零二章 洛阳比武第一百零三章 不如归第一百零四
章 一路平安
            第一百零五章 荆州春色第一百零六章 我结婚了第一百零七章 南蛮王第一百
零八章 天南来客
            第一百零九章 零陵之战第一百一十章 天南飞雨第一百一十一章 忧思难解第
一百一十二章 明孜
            第一百一十三章 荆西仲春第一百一十四章 斜阳第一百一十五章 血战第一百
一十六章 祭
            第一百一十七章 重回秭归第一百一十八章 骤变第一百一十九章 寻妻之路第
一二零章 崖上重逢
            第一百二十一章 桃夭第一百二十二章 越第一百二十三章 我又结婚了第一百
二十四章 江东之敌
            第一百二十五章 江东制敌第一百二十六章 江东执敌第一百二十七章 密归第
一百二十八章 勇闯虎穴
            第一百二十九章 回襄阳第一百三十章 兄弟往别




      第二卷 天边 第一百零一章 混沌
      (更新时间:2003-5-27 16:49:00  本章字数:14771)


        中平三年正月十七的傍晚,西北风忽然大了起来,昏暗的天空随即阴云密布,
紧接着便下起了一场小雨,一时间天地便混于一片灰蒙蒙中。
        “外面下雨了?”屋内稍微静了静,两个少年男女倾听了外面的声音确信了后
,互相对视一笑,才算从刚才的激战中休整出来。
        “我们这样会不会不好?别人会说闲话的。”虽然话语中有些担心,但是我依
然紧紧抱着她。刚才一役,我成功突破敌人阵地,现在已经全军安然撤离,不过战场尚未
打扫,此刻正在就战后事务进行一些实质性的商榷。
        “我都被勒令当猪了,我怎么知道?”怀中的人在故意装傻,所以依旧笑意盎
然,眉目间看不到一丝阴云。
        既然她都这样了,那么我必然阳光灿烂起来。
        “你以前有没有和人那个?”她小心地问,语句的速度足够让耐性听着的我的
脾气在肚子里发完消化掉。
        “又是一句混账话,看来不好好罚你不行了。”随即投入后备兵力,继续攻击
,心道这番一定让你签订城下之盟不可。
        晚饭席上,我们这般还是先入席的,老师他们似还在后面商讨什么,子玉兄也
没出现,只有那一对去找北墙的人随后出现。
        我确信有人在偷看我们,因为我抱银铃进去时,她让我关上门,却不让我用手
脚,我只得用脸去关门,那时就发现那边门后有人影。
        所以他们问我们,我们都不感到奇怪,但是我相信他们都会奇怪。
        “你们什么都没做么?”周玉瞪大了眼睛,完全不能相信。
        “你这句话问得当真猥琐,确实什么都没做。你把我们当成什么人了!我是这
般无礼之人么。”我很是不屑地回答。
        银铃笑得很怪,但是她也睁着大大的眼睛点头表示完全同意我的话。
        “你们也不见得多有礼,那你们在屋里干什么了?”李真决定从他夫人的背后
跳出来。
        “象小时候那样——打架,不过有些变化。”银铃很是写意地插嘴说道,她似
乎有些疲劳,说的时候还稍微整整鬓角的一丝乱发,而我也赶紧上去帮帮忙,免得浪费这
个堂而皇之揩油的机会。
        “什么变化?”二人齐问。
        “最初,我只用一只手,他手脚并用,可以很轻松把他码得平平的;”银铃忽
然和个八岁孩子似的天真地回答,“但并不是因为我去按他,是因为他自己站不稳,却要
过来拳打脚踢,结果经常自己打着转转然后就立足不稳摔倒下去了。等他能站稳了,就只
准他用双手,我还是单手,虽然费力些,还是能把他毛给理顺了。”两个少年笑得已经没
有地方呆了,三位长辈要是看见,必然会骂他们没有规矩。而被这两个毫无形象的人所挑
动,银铃开始有些有恃无恐地放肆起来,“再接着,他两只手,我必须手足并用,只能稍
微占点便宜;而现在我全力以赴,他只准用右手,都需要全力抵御才能防住这匹……”
        她忽然捂嘴,转过头看着我,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个量词用得实在不怎么样!”我面无表情地说。
        三个长辈终于出来了,我本来以为就我和银铃的样子稍微有些狼狈,没想到这
三个人也是刚刚做过什么大事情一般衣衫不整。
        我忽然有了个很龌龊的想法,但是三叔一见我的面部表情,就叫我打住,说他
们绝没去碰那些小婢。
        我很惊讶,我问为何他知道我在想这个,他们先是过来一人给我脑袋一下,然
后才坐下。
        “胡思乱想,你以为我们是这种人么?想也不行!我们打架来着,你老师打我
和你三叔。”
        “你们也打架?你们知道子睿大哥银铃姐姐他们在干什么吗?”周玉显然又抓
不住刚才这句话的重点。
        “老师,您没事吧?”李真这才是重点,与此同时,那边对周玉的问话也有了
回应。
        “我们早知道了,他们也在打架。”三叔立刻明白说漏了嘴,所以刚说完就拿
着旁边子玉的垫子挡住了师父腰间的偷袭,让我不禁由衷赞叹三叔手快。
        “我没事情,要有事?也是他们有事。”其实就老师喘得厉害。
        “你们怎么知道的?”银铃还有些不明白怎么回事,日后我认为这段对话清晰
地表现了两代人之间的代沟,他们的兴趣完全不同,就这样饭桌上同时有两个议题在讨论
,所以总有两三个人在同时说话,而我对两个问题都感兴趣,所以我有理由相信自己很成
熟了,但是光听着同时由两个人说的两句话就觉得很乱,更别说想好回话再插嘴了。
        “你别听他的,他挥了半天笤帚,差点自己闪了腰,还不准我和你们三叔逃开
院子。我们不能还手就只能躲了,当然要累些。”
        “当然,我们在门口听到里面那么大响动,要是那种事情,不该是那样的响动
。他们的声音完全不是圆房的声音,倒似采花贼……啊……那个……未遂,荡……啊……
那个……故意推脱的那种声音。”两个人同时给两个问题作解答,居然丝毫不被其他人影
响。
        “三叔你的玩笑开得真不怎么样!”我和银铃同时红了脸。
        “我当然知道。”三叔的声音显得很急。因为师父和老师同时在攻击他,所以
那个垫子也很忙。
        “嗯?子玉呢?”垫子停下来的时候,却发现本来在这垫子上的人一直没有出
现,而两个话题也在此刻终于集中到了一个同样的地方。
        “应该在想那夜的女孩吧?”商讨片刻,我们得出一致的结论。
        “应该帮子玉兄找到那个女孩,那个女孩有谁认识?”师父很是通情达理。
        “应该是大官家的女子,”李真作为整个案件的目击者,他有很充分的理由表
达自己的见解:“但是那家的小姐可以甩开侍女自己一人晃荡,难道是……”
        “谁?”
        “女飞贼!”一字一字地吐出来,但是这是个很没有新意和创造力,但很有意
思的一个答案。
        “什么女飞贼?”子玉兄懵懵懂懂进来,显然不知道我们正在拿他做谈资。
        “子玉,下午你在干什么?”老师笑着问,显然他也很有兴趣。
        “睡觉啊!”他还打了个哈欠以示佐证,整个动作非常的自然,没有任何做作

        这下大家似乎全都失望了,甚至有人私下骂他没有心肝。而他再问我们怎么了
的时候,我们都说吃饭吃饭,不要啰嗦。虽然事情似乎是这么解决了,大家也都吃起了饭
,但子玉却在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这是银铃在桌下拉我的衣襟,偷偷指给我看的。
        吃完饭,雨稍停,我就决定拉着我未来的夫人出去走走,她也没有任何反对意
见,大家更没有。所以很快地我们就纵马在街上了。
        我们去了太学,因为我们确信那里空,而且银铃提议我们学着子玉的奇遇,再
表现一下这段爱情,我更有兴趣,尤其是最后那一抱这个动作可以乘机做些题外话。却没
想在那里逮住了另外一对谈情说爱的人,他们从下雨开始就一直在这里。
        英雄果然难过美人关,很多街上说唱中的故事告诉了我们这一点,而今天又能
由真人证明一次。不过琪姐姐拉着我告诉我,孟德兄的文采太好了,恐怕比我还要好。我
就觉得很奇怪了,这文采上找我比是不是选的参照物水准太低了些,琪姐姐是不是把我当
谁了。
        透过大才子孟德兄的一通侃侃而谈我还知道一个典故,二十年前年京兆尹中有
祁氏二女为孪生姐妹,皆为绝色,很多文人雅士为他们作赋,赞其美貌,最后她们分别嫁
给申公一门两个兄弟。琪姐听到了似乎自己都长了见识,还赞叹说原来母亲和伯母年轻时
那么有名。
        姐姐显然有这种优良的血脉延续,而我就要糟糕些,反正我的生身父亲的传闻
中,从来没有说过他很英俊,或者他夫人很美的话语。
        我也才知道原来母亲当年是这样闻名的大美人,虽然现在还能看出来那模子,
可现在她是比她的年纪显得衰老了很多,尤其是声音更是衰老得厉害。
        忽然想到,恩公的夫人怎么没看到,恩公家还有什么人么?我似乎该找个机会
问一下父亲。
        孟德兄终于知道时间太迟了,便对我们告辞说要离开。我立刻冷冷地说,“你
最起码把我姐姐护送回家吧?”
        孟德兄脑袋很快,立刻到银铃那边请银铃随他走,等我赶紧加了一句是琪姐姐
时,他才笑着优雅地邀请琪姐随他一同出发。
        琪姐的剑鞘给了我腿上一下,但是她走时还是回头冲我笑了笑。
        “才发现,琪姐姐这么漂亮。”他们刚走,我看着银铃笑着说道。
        我知道我犯忌讳了,因为我忘了银铃不知什么时候忽然开始小心眼起来,而且
很是厉害,她一扭头就走开了。
        这番让我又花了好大一番口舌才把她哄开心,但是她还是要我对天发誓保证没
有骗她,赌咒发誓的内容是以前没有和任何女人有过那种事情。我立刻问她所说“那种事
情”的定义,她羞红了脸说不出来。最后实在没话说,又埋怨我,说我把她的地位拉低了
很多,以后嫁给我,她也得称琪姐姐了。对这个人最近的变化,我觉得我宽容得有些没有
原则,也许只是因为她是银铃。
        终于驱散了她心中的乌云,而本来乌云密布的天空却在这时忽然又下起了雨,
这番雨磨完了我们等雨停的耐心,还一直把我们淋回了驿站,但我们的兴致依然没有被影
响,我牵着她的手欢悦地躲入门厅中,因为对于现在的我看着她的笑脸心中便只有快乐。

        但上天此刻给我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当我们一进驿站我就有些奇怪,这帮士兵个个看我的眼神都很奇怪,我觉出不
对劲,便问他们出了什么事情。他们竟然说是我夫人来了,银铃立刻作恍然状,笑着对我
说,郭姐姐来了,便要拖着我快走,却发现我还在发呆,跺了一下脚,发了声嗔怪,便甩
开我的手,抢先跑了进去。
        银玲最近不知怎么了,忽然变傻了还是怎么回事,至少我已经感到了很不妙的
感觉。这个人怎么可能是郭佩。现在两关紧锁,唯一条路就是洛水水路,外面如此兵荒马
乱,郭姐姐这时候这么着过来实在有些不可信,而且这条水路除了上阖人很少有外人知道
。那老师是怎么知道的,心中有涌起另一个疑问。不过想着老师博古通今,各地情况都知
道个大概,也就不奇怪了,还是考虑现在的问题吧。
        我想到了司徒府的看门的仆人告诉我的事情;所以,我也料到了再次看到银玲
时,她脸上的泪珠。
        而看到她脸庞的那一刹那,我的头脑感觉一下子涨了起来,什么都想不下去了

        她咬着嘴唇,让我解释。我和她说了在司徒府听到的传闻,我说可能是那个女
子不知道被人骗了,所以才来找我。
        她说我骗她,她搬出了一个确实非常值得怀疑的地方,这是个很久之前的事情
了,她是在元宵节太学那里听子涉讲起了这个事情,现在摆出来,这让我真的不好解释为
什么。
        也许真是上天注定我会遭遇这么一下子,要不然当时我去北方时,为什么偏偏
会跑过路,最后走北门进的洛阳。其实当时我忘了一件事情,只要算一下时间就对了,我
几乎根本没有“作案”的时间。
        我想去拉她,她却低头往后躲,不愿理睬我。
        “我没有,我只能这么说,因为当时我就想着到极北之地静一静,所以我竟跑
过了,虽然可笑,但是这是真的。”我开始有些恼火,不是对银铃,是对这种事情,“我
可以进去和她对质,她一见我就知道了。”
        “没有用的,她现在已经看不见东西了,甚至辨不出任何两个人话声音的不同
了,现在只能不断重复说平安风云侯,女儿,他的这三个词了。”银铃没有看我,只是哭
着摇头。
        “女儿,我的?”这恐怕是长这么大我听到的最不可思议和对我震撼最大的事
情了,哪怕是知道和我在一起的不是我的姐姐我都非常平静,但现在我无法平静了。
        “进去看看吧,和你的妻儿见面吧。”她努力抑住了哭泣,冷冷地别过脸去。
看着她的样子,如果我真的不确信我确实没做过这种事情,我都觉得我就真是这样的一个
禽兽不如的人。
        顶着发麻的头皮,我还是进去了。老师,师父,三叔都表情严肃,周玉看见我
都在躲我,似乎觉得不屑与我为伍。两个兄弟都没有动,见了我,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
用眼神替我指路。
        其实根本不用指,一进屋,我便见到榻上那个可怜的女人,她,二十四五年纪
,脸色苍白,眼睛紧闭,左手弯成一个弓形,似乎还在试图保护自己啼哭的幼小的女儿。
而右手已经僵硬得无法自然地合起来,而正在诊治的把脉大夫只是叹气摇头。
        女人嘴里就在不断地发着这样断断续续地声音,每一声轻呼却都像重锤一般砸
进了我的心窝。
        片刻后,大夫起身转过来,对众人说:“此妇命不久矣,胎儿似乎早产,而她
还一路奔波,以前就受了不少外伤,且身中蛇毒,居然能坚持到这里,简直已是不可思议
了,现在想办法,可能还能救下这个小孩了。”
        见此情景,大家肯定都在同情她,而我显然就彻底成了那种始乱终弃的混蛋。

        我这时候心中却忽然清明起来,到榻前,看着眼前这个奄奄一息嘴里却一直在
念叨着我的青年女子,挥手让大家不要说话。
        用手摸着她颤抖的手,只轻声地说了一句:“我是平安风云侯,你来了?苦了
你了。”
        她的手忽然试图抓紧我的手,颤抖着的嘴唇似乎要说些什么,却只能吐出几口
忽长忽短的气,整个身体也如风中的枯叶般颤栗,手总想把我拉住,似乎生怕我再消失离
开她,却一直没有成功,我把手送过去,她终于紧紧攥住,却又终于慢慢松开了。
        我轻轻放回她手,长出了一口气,只对大夫说了一句:“请先生救救这个孩子
。”
        “好吧,我尽力。”
        然后我面对众多带着不可思议的疑惑眼神,竭力压抑自己的激动,说道:“这
孩子不是我的,我不知道这是谁的?你们不要说话,等一下。”
        我又请大夫搜搜这妇人的身体,结果什么都没有;随即我叫了几个人进来,把
我刚刚想好的事情吩咐了下去。
        我又叹了口气,知道这一时半会儿无法洗脱清白了。
        “等孩子身体好点,滴血认亲就可以了。”我说出了比较简单的解决办法,“
还有,他们会查出这个女子是从哪个地方来的,我们一起去就知道我是不是那个人。”
        “我相信你,但是你得给出结果。”老师说完,就转身走开了。
        很多人都没有说话便纷纷离开,只留我呆在那里,整理心中所想的所有事情。

        屋内只余我,那女人,大夫和那病中的孩子。
        上天真拿我开了个大玩笑。
        但是此刻我绝不怕它,我不会任由得它摆布,一定会有办法洗刷自己的冤屈。
我捏紧了拳头,但是心中却依然有那般凄凉。
        看了看那可怜的孩子,此刻的她正在无助地昏睡之中,摸了摸她有些烫的面颊
,再吩咐了一下大夫后,我也离开了屋子,其间甚至头都撞上了门楣,但是当时我什么感
觉都没有。
        独步院中,任由雨把我打湿,天地间仿佛只余我在这淫雨霏霏之中。
        忽然一个人从背后抱住了我的腰,在我背后与我道:“子睿,原谅我,我最近
太小心眼了。”
        “你难道不怀疑我吗?”我苦笑着。
        “和你一起长大十八年,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而且你刚才还能如此,我感
到自己的心胸太窄了,容不下什么事情了。你为什么还要这样?”
        “这女子太可怜了,被人欺骗,怀了孩子,还坚持把孩子养下来。还来找我,
要是最后我还不认下她,她死都不能瞑目,现在让她安静地快乐地放心地去,也是件好事
。这点事情我都不能担下,我就只能说自己没有心胸了。”我并没有感到很快乐,所以我
直接说了出来,“而且,你的心中依然对我有怀疑,但是你觉得这时候的我太孤立无助,
你心中放不下心我,所以,你来帮我,但是,我不需要这种关心,我会证明自己的清白。
” 

        “没有,我相信你。”急促的声音,底气却不足,有些慌乱。 
        我有些无情地脱开她的怀抱,回身再次冷冷地说,“你莫骗我,但是我知道你
心中仍有怀疑,所以等事情完全澄清,我再和你说吧。”
        “你以为你很英雄么?”她咬着嘴唇,语气平静了很多:“我是还在怀疑,但
是我决定相信你。”
        “你莫信,也许我真是那样的表里不一的人呢?等我让你相信时,你再信。”
我有些偏执地离开这驿站,不再理会背后地呼唤。
        本来我真的一直好运,好得让人羡慕,但忽然出这种事情简直让人无法可想。
难道它认为这么给我一个女儿是我的好运气?我思来想去现在就只得等下面的消息了。
        总算理智尚在,便告诫自己:再过一两天我还得去潼关,我现在需要镇静。
        出了驿站,漫无目的地走开,竟不知不觉走回了太学,心中慨叹:老天真是捉
弄人,大喜大悲竟就自此分界。闭上眼睛,仰起脸,任冰冷的雨水冲刷自己的面庞,便如
这世间时时刻刻衍生的苛责,陷害,讥笑,欺骗,虚伪无情地割戮着自己。
        暗道:我决不能退缩。虽然心中依然在流着血。
        恍惚间,我什么雨打风吹的感觉都感觉不到了,心中也忽然安宁了,我也不感
到奇怪,只是全身心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
        后来,我一直认为当时的我实在太没用了,还又脆弱而冲动。
        其实不是感觉不到风吹雨打了,因为一个人正替我打着斗笠,自己却在雨中用
她单薄的身躯替我卸去那随雨而来的凛冽的西北风。
        回过神来我看着她,心中充满了歉意,却无法说出一个感谢或者什么其它的字
眼。
        而她也什么都没说,任由泪水混杂在雨水中流下她俏丽的面庞。
        我抱起她,她没有任何反对。看着她,满心愧疚的我用自己的脸颊想替她抹去
脸上的泪珠,而脚下延续着下午的路,她的唇在我的脸颊上留下自己的驻足,我承认此刻
心中只有幸福。
        半个时辰后,我出现在有一丝困倦还带着埋怨的义父面前。
        他看我的眼神绝对是又气又急:“你也太冲动了吧?” 
        义母也很快赶到:“子睿孩儿来干什么?”
        “这小东西居然要现在就娶银铃?你说这大半晚的。你说他是不是胡闹。”
        “我是说明天。”我觉得有必要解释我的想法。
        “别插嘴,大人说话!”皇上好像发了脾气。 
        “子睿吾儿,为何如此着急?竟深更半夜来此处觐见,而且就为这种事情。”

        “你以为这个傻小子有什么事情,银铃在外面淋了雨,他怕银铃着凉,便抱着
银铃进屋,还强行替银铃擦了身体,换了干衣服。”强行这个词是我当时加的,银铃的形
象我得注意顾全。
        “这个,是有些失礼,那么就这么着吧,祖制上需斋戒,但没说不让成亲。皇
上,就成全了子睿孩儿吧。反正他们不是姐弟的诏书已下,他们成婚也是随时可以的,今
晚,你就命他们结婚,然后明天下旨给银铃一个封诰。就说逢紧急事宜,一切从简,只有
几个人参加就算了,以后再办个隆重的。”
        这回,我和皇上站到了一起,一起看向皇后,皇上是因为觉得我快了,我也知
道我的要求是有些过分,但是我们都没想到还有更心急的。
        “怎么了,乱事之中该有特殊的对待吧?”她倒觉得很正常
        “那就这么着吧?”皇上很快同意了他夫人的看法,然后草拟了一道堪称不伦
不类典范的圣旨,因为中间居然还有涂改。
        然后他宣读一番,我就算这么结婚了,虽然新娘不在场。
        “最好和申公去说一下。”这是他们赶我走时的唯一嘱托。
        父亲还在忙着事情,闻得此事,竟把笔狠狠砸在案上,骂我混帐东西,竟如此
胡闹。不过,因为圣旨在手,他也没什么办法,而且那个圣旨中肯定把我的请求一类的东
西都给省掉了。最后只能说我蒙蔽圣听,致使皇上做出如此草率的决定,最后又嘱托几句
,才放我过关。
        出来,赶紧好好谢谢姐姐,是她当场一直帮我说话,给老爹降火,如此我才能
全身而退。
        不过她是有目的的,最后我只得怀揣着一封必定充斥着种种恶心词的信札离开

        时间不早了,我到孟德兄那里的时候,他已经在榻上躺着看书了,闻得我来,
连鞋都没顾得穿,就直接跑出来,拉着我进屋了。
        “子睿贤弟,深夜到此,必有什么好事吧。”仕女们正忙着把鞋拿过来,他随
便穿上,笑着对我说。
        我见了他这副模样,那还说得出什么话来,只管抑制自己的笑意,递上信件。

        孟德兄看完信不喜反怒,“琪冒失不当甚矣,雨夜冷寒,还劳你送信,儿女之
情重于国事乎?”
        忙解释道:“此非正事,还有一事。”
        我很诚实地把整个故事稍作删节地说完,说完那件事后,此人的脸部表情就很
难形容了,他面部表情简直可以用龙飞凤舞、开天辟地的感觉来形容了。不过他告诉我,
可能是那个女子贪我显贵的身份才这么做的,不过人已经死了,就算了。而且还说我们荆
州人太洁身自好了,其实这种事情各处都很平常,通常官宦们的解决方法是孩子抱进来,
女人打出去就是。
        他最终说道:“果然儿女之情重于国事矣。”
        回去后,老师已经休息了,我也不好去和他们说话。回银铃屋时,却被兄弟们
拦住了。他们问我到底有没有那个事情,我说没有,他们问我为什么当时要那么说话,我
也说了我的原因。他们说,他们信任我,又拍了拍我的肩,才离开了。
        银铃一直在等我,她确信我会回来,因为我们约好了,所以门都没关上。但此
刻她正在发呆,穿着我的衣服抱膝坐在榻上,衣服那是她从襄阳又给我带的,却没想到在
这个时节用上了,只是衣服太大,倒似乎把她裹在几匹布中间似的。
        她托腮枕在自己的膝盖上,看着昏暗的灯光,似乎正在想着什么事情,脸上还
有泪渍的痕迹。
        我没有蹑手蹑脚地过去,她也没有察觉到我的近前。
        我用手按住她冷冰冰的脚面,带着笑脸对她:“怎么不生火,这么冷的天,别
着凉了。”
        “你回来了?”她没什么惊讶,只带着喜悦,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火?哦
,忘了,木炭都放好了,就是忘了生火。”
        “我来吧。”我拉住了她,却扯出了半条裸露的纤臂。她手忙脚乱地裹好衣服
,我却笑着过去生火。用木炭稍微沾了些灯油,点上火,扔回去,看着红色的蔓延,心中
升起恶念无数,脸上不断地变换着表情。
        “子睿,你怎么了?”显然我一直蹲在那里一动不动让她起了疑心。
        但我这种时候总能找到说辞,虽然这个很站不住脚,但是我确信能让她转换话
题:“我的衣服湿了,哄一下取取暖。”
        “那快脱了,别受凉了!你从小就不喜欢穿蓑衣戴斗笠,这么大了还是这样,
虽然雨小,这么淋着总会湿透了,快换一身。”
        “噢,知道了。”随即站起解开披风,然后不紧不慢地开始宽衣解带。
        “等等,”看来她也知道不好意思,脸皮没我那么厚,打算让我找个地方,然
后我不听,看她脸红成什么样,但是我完全低估了我的新婚妻子,虽然她还不知道圣旨这
回事,因为她很坚定地说了一句:“我来。”
        “什么?”我的脸倒热了,所以我没有转过来。
        “装什么傻,你刚才干什么来着,我要把便宜占回来。”她的口气不像开玩笑
,而且声音也越来越近,所以,我从怀里慢慢拿出那卷圣旨,这恐怕是天下最奇怪的一卷
圣旨。在她拖着衣服磕磕绊绊的脚步声就到我身后时,我身也没转,直接把那卷黄帛递到
后面。
        结果是我的脑袋先是立刻挨了一下,应该说银铃还是很不信任我,至少在这方
面,总觉得我会搞出点什么名堂似的。然后等发现我没有转身,只是让她看一样东西时,
她才没了后续动作,只把圣旨轻轻接过,我却忽觉得圣旨真不算什么值得尊崇的东西。
        听到片刻后缣帛合起来的声音,却没有言语的声音,只感到身上的衣服正在被
解开。
        火盆中的炭火把我的胸脯映得通红,我的脸也热得厉害,所以我决定躲在火光
的掩护下,看着自己身上的白色的雾气升腾。
        一块干布在替我擦拭,很多年银铃没这么替我擦身了,只是明显跳过了一些重
要部位。而且明显没有替我擦的意思,因为一擦到脚踝,立刻手上被塞上了布巾,“还有
地方没擦到的话,自己擦一下。我替你拿衣服,你就站在火盆边,别乱动,小心着凉,快
点擦,我没看着你,你自己注意。”
        好一个银铃把我所有使坏的计划都识破了,让我不得不改变原先的计划。但语
气中却依旧似照看自己调皮的幼弟般,这让我有些被伤害,可想到是银铃也就没发起脾气
,毕竟我现在还是一个始乱终弃、抛妇弃子的嫌疑犯。
        想到此,便不由得叹了口气。
        忽然身体一振,回过神来知道是她贴在了我的身后。她把衣服围在我的身上,
轻轻在耳边吐了一句:“过来睡吧。”
        灯被吹灭了,屋内只有火盆中星星点点忽闪忽暗的亮光,但我仍然可以辩清银
铃的脸。
        “你这样躺着,脸相和平时不太一样。”我的嘴忽然变得这么笨拙,有点傻。

        “什么不一样?”她看来决定和我一起傻。
        “有点像小白。”实际上我可没那么傻。
        这样一对奇怪的新人在这样一个很奇怪的新婚之夜又作了很多非常奇怪举动,
只是没包括了一对夫妻本应该在这种时候做的事情,却余那夜屋外斜风细雨喃喃自语,躁
动不安。
        第二天早上天蒙蒙亮就被她弄醒,我问她为什么这么早弄醒我,她说我打呼噜
把她吵得睡不着,醒了后却发现我还睡得这么死,她觉得很不公平。
        她这显然是借口,否则半夜就叫醒我了。所以,我很自然地把嘴唇贴过去表示
道歉,她接受了这道歉,并决定登门回访以示诚意。
        当然正事要紧,银铃还是很快地中止这种无休止的礼尚往来,把我赶起床,还
替我整理身上衣服,自己衣衫不整,发迹散乱,却要让我像个人样子。
        期间我的肚子长长地发出了一声哀鸣,她笑得都快直不起腰,最后只说最近吃
素苦了我了。
        我的新婚第一夜就是这么稀里糊涂,近乎孩童胡闹般中度过。
        这早早朝,听完宣诏,老师非常惊讶,一直盯着我,我也不时盯着他,不过显
然他没法从我的眼神中知道什么更多信息。
        父亲的眼神中则充满了好奇,似乎要问我昨晚有没有实质性进展。我只能用眼
神告诉他没有,其实昨晚我们两个人都有些故意回避这个事情,原因很可能是襄阳的她。

        孟德的眼神就要直接得多,此中颇有些挑衅的意味,我决定当作什么都不没看
见。
        兄弟们散朝时拖住了我,原因是我上朝时居然一眼都不看他们,他们想给我打
信号都不行。问我新婚感受,我说不知道。
        其实我也有很多话,但是关键是散朝时,三个长辈一个大哥都让我赶紧去他们
那里,这让我分身乏术,没有任何办法,最后整个心思混乱,什么都想不起来。
        怎么着说,皇上也是最大,所以我先去皇上那里说话。
        先一通询问,我就装傻;逼得这老小子居然拿皇上的身份强行压我问我到底做
了什么,我决定说实话;结果直到我走了,他都认为我在撒谎,至于旁听的皇后,她几乎
一直捂着嘴在笑,尽力保持威仪。
        父亲应该是第二个,他与义父居然有同样的嗜好,屏退众人包括琪姐姐后,他
也这般问三问四了,这让我很生无奈,只得重复地平静地再说一遍。
        但没想到他倒相信我是说的老实话,给我传授一些机宜把我弄得满脸通红后,
才放走了我。
        我出来后就看见窗下笑得很失仪态的琪姐。
        出门时碰上了最近很少见的张辽,他很好意地问我脸为什么这么红,我说天热
。在他还在感觉奇怪时,便赶快扯开话题,问他最近在干什么,他说和高陵侯手下夏侯兄
弟颇为相得,因最近没事,便常和他们一起饮酒叙话。
        我猜孟德兄在打张辽的主意,虽然现在还没有根据,但是依照上次找我的方式
,估计应该是这样。
        老师则是大骂我了一顿,但是他未卜先知地认为我昨晚在打架斗嘴,还没作出
什么大事。
        孟德兄则根本没让我说话,又是一痛恶心地盘问,然后却让我送信。
        出得门来,再去找琪姐姐,我堂堂平安风云侯最后就变成了一般送信的小厮似
的,因为琪姐还要回信。
        总算孟德兄很是善解人意,没拆信,就先让我回去休息,还对我说了好大一通
感谢和歉意再加上祝福的话,把我送出了门外。
        终于回到驿站时,正赶上派出去的人回来通报,梁城那里有这么个闾中之人出
逃,带着孩子,但据称不是早产。
        老师众人就在旁边听着,听完后,只说:“看来九成不是子睿所为,颇似有人
冒子睿之名做这等恶事。”
        我便要带着银铃去一同再取证一次,却被老师喝止。我说出发前必归,老师却
说我担此大任,却在这种时候擅离职守,太不像话。
        我确实有些头脑发热,虽然心中不甘,但还是再拜谢老师教诲之恩。老师也松
了气,让三叔带李真,周玉,银铃去查证。 
      我问为何要这么多人,老师不答,只说告诉我以后就知道了。
        问了我孩子怎么办,我看了看银铃没有说话。
        子的情况现在已经好了很多,她不知道母亲的去世,睡得很安稳,我也没有打
扰她,轻轻而来,轻轻而去。
        是我把银铃送走的,我把她的封诰给她看,她羞红了脸,我让她早些回来,她
说一定。
        三叔最后耐不住性子了,他很有威势地拍马拦在我和银铃之间,教训我以后一
辈子有得卿卿我我,别急在这一刻,这下子我的脸都红了。后来想想就觉得美。
        但是当夜我就只能又是一个人睡了。 
        很是无聊,摸着旁边银铃的枕头,实在无聊便把平国夫人的封诰放在她的枕上
,手摸着。又很是无奈,偏又是那份思念最难让人安歇。
        中平三年正月十九卯时,百官黑衣随帝南祭太庙,正午午时,开坛主祭四方,
立白帜,带白幡,申时毕。
        即时授礼杖,去迎两关之外“忠臣良将”,这番礼仪总算作得足,关外的人们
知道了会不会感恩就不得而知了。最近斋戒其他还好,就是总是觉得容易饿,不过感觉还
能挺得过去。
        孟德兄的部队还有不少在城外驻扎,那些士兵看着我们过去,很多都显出一丝
迷茫,他们根本不清楚怎么回事。我相信是这样,因为我自己也说不清楚。
        按说除非大乱大疫,年前就得去,比如中平元年我们就是腊月动身,没有这种
大事就是元宵节一过,大家同去京城一趟。现在这个倒是为了哪般,似乎倒是安抚凯旋驻
军的感觉。
        这般不伦不类的差事又被我碰上,让我差点有拔那些白髦的冲动。
        梁城那边不知怎样了,今天他们应该知道不是我做的龌龊事了,只是那个孩子
怎么办,我也感到有些为难。
        最近几天有些浑浑噩噩,总觉得有老大不对劲,就是不知道不对劲在什么地方

        当晚到潼关,看着眼前三大片军营雨中飘摇的营火,至少也有好几十万人,但
我报不出准确的数字。值得一提的是,潼关的两个守将是两个人才,他们对我很是尊敬,
他们还要我带他们的问候给我京城那两个兄弟,问及原因,原来这二人是兄弟们举荐的。

        他们告诉我外面的情况,三处军营,三拨人马,最南边一个大营最奇怪,很多
人的衣服很怪异,可能是西域都护府的番番军都跑来了,探子去探了几趟一点眉目没有。
另外两拨,一拨丁原,一拨韩遂,都依礼打过招呼,唯独去使到那边大营,回来连使者都
一盆稀泥,还没明白过来这是一支什么样的人马。三支人马各分开十几里地,井水不犯河
水的样。
        二将一个姓李,一个姓于,名字我很快就忘了,倒是记他们的姓比较容易,因
为他们说这里的一道名菜叫黄河鲤鱼(李、于)。
        只是我不能享受那道佳肴了,而且我还在考虑明早的措辞,我可不像脑袋这时
候变愚了,听说尤其是鱼子小孩子千万不能吃,吃了会变蠢,这又是银铃灌输给我的知识

        第二日卯时,关上鼓声雷动,我只率仪仗而出,此刻说是心情安定毫无紧张那
是骗人,但我觉得我肯定找得到说辞,走的时候,老师和父亲都没有来关照过我,倒是关
照了子玉很多。
        依然是灰蒙蒙的雨天,这让我不是很喜欢,要么就别下,要么就给一下子倒下
来,这番阴雨霏霏让人感觉很是不畅快。兼之罗盖太小,风却太大,不时需擦拭一下脸上
积下的溪流。能做的只有吐着白气,眯着眼睛在这苍茫的春日的雨雾中搜寻各处军营中出
来迎接的队伍,顺便让自己的心静下来。 

        如果说今天早上是整个这么多天我吃素睡不好觉的一个了结的话,那么这也太
过分了。最近事情总是在你准备充分时忽然告诉你你结束了,而有时你什么都没准备却告
诉你现在开始。
        因为什么问题都没出,他们都表示同意,然后就只带着随从随我进关了,全部
只花了一个上午。
        唯一有点意思的是南边那一路的人竟是登他们,但是当大家一起随我回去的时
候,我只能表示不能偏袒,所以打了几个眼色,没有说话,其他人显然注意力全在这几个
番邦蛮子的身上,没怎么注意我的异常,但是他们当然明白我和这些人的关系,尤其是丁
原。
        三组人马泾渭分明,拉开了距离。
        关于登的到来,老师连这个事情都没有告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期间一路无事,唯一值得记下的是当天正午时分,在离洛阳还有不到百里的地
方,昏昏天地间忽然因为两只鹿的出现而生色不少。似乎这对鹿也是一对情侣一般,让我
看着都有一丝温暖。它们身上裹着厚厚的过冬的暗红色绒毛,两只始终偎依在一起。它们
在地上枯草之间搜寻着什么,却还在小心地防备路过的我们,不时抬起头来注视我们的一
举一动。那母鹿显已身怀六甲。估计今年四月就会有小鹿了,我当时就有冲动,想着能不
能自己养这么两只鹿。只是碍于手中节杖,不好胡闹,也不好乱说话。
        后面的人却和我想法不同,他们似乎都有打猎的想法。
        尤其是丁原的随从手下都嚷嚷着打来吃,说有胎正好补补,接着就是一阵哄笑
。我才知道那个东西叫狍子,我真的看不出什么区别,上次破六韩烈牙射的我也以为是鹿
,他却说叫灵獐。
        但吕布不让,棱角分明的俊脸上还有凄凄之色,还是丁原了解义子,劝他不要
太伤心,想开点,趁着年纪尚轻早些续弦。
        众人知道这些情况,原本的隔阂却割不断这人情世故,也都静默了下来;自此
无人再提这件事情,只余下那两只逃过危险的畜牲依然战战兢兢地看着我们。
        我知道现在我不好说话,但是我必须承认我的心一动。
        城门外,老师出迎,一见我背后人马,竟大惊道,“周密误事,怎能让他们也
来?”
        速派人引他们至轻的大帐,此处按下不表。
        一日后,江玮也领着一批人来,那一批可比我后面那批人多多了,北去南归时
的那些“老朋友”大部分都来了。
        自此,乱事算平息了大半,有些顺利得过火,总觉得不对劲。怕有什么后招。
忽然觉得自己有些犯贱,没事觉得不对劲,有事又觉得很郁闷。
        去梁的人回来,总算洗清了我的冤屈,因为描述中那个人和我差了很多,尤其
是无法解释脸上那道刀疤。为此,三叔还端详了我好一阵,确信传闻中的那道伤疤的位置
和我脸上相邻区域没有什么可以重合的地方。况且那个人至少黑得和炭差不多,他们认为
我除了头发,眼睛和一些部位的毛发以外,没有哪一处是这种颜色。
        不过有个可能是很奇怪的地方,那就是这个女人是去年初才到梁的,然后冒充
的平安风云侯就找到她了,但是我想想还是觉得只能是巧合。
        但是那个小孩怎么解决,还是很难决定,银铃也不说出她的看法,我觉得我已
经成为一个惧内的人,所以我暂时也没有看法。
        与银铃重逢时,是被人恶言恶语且指指戳戳的。所以,我决定把那个指的指头
掰了一下,让它的主人不敢再作其他不敬之举。却发现长辈们也有这样的恶趣味,无可奈
何之际,被人骂为欺软怕硬。
        老师偷偷让登他们回去,还在我们面前数落周密小孩贪心重,但这回太贪了些
。我没有明白过来,我甚至不想明白过来,所以便把这事放了过去。便如这几日早朝,我
都是一句话不说。
        中平三年正月二十三日,除了交州,西域都护府以及益州,其他的各方诸侯藩
镇全到齐了,于是那日早朝一下子多了很多人,不过我没感到挤,因为我依旧站在原处,
那一处只有四个人。
        这日,皇上大彰众人之功,旨道各有封赏,暂留于京中,等候加官进爵。
        改元初平,于是为初平元年,除十恶外,天下大赦。
        太史令朱建平(历史人物,不是虚构的,不过历史上这时候他是辞官在家,作
者注)进曰:“只因旧时天监混乱,致使今日年岁不足,现时仍是冬日,需补上一月,以
循天令。”
        上准奏,依言在正月与二月之间补闰,为闰一月,补二十三天,补岁自闰一月
八日起数,至三十日完结,方为一年春始首月,天下农种照新时令。
        申公轻道:“无须最后一句,耕者自知天时,不屑他人指令。”
        吾闻暗叹道,然去年大雪不知何处受灾之为甚也,莫非独我荆州农人不通农耕
之术乎。况且现时颁布,恐怕传到各处之时,少不得又是一通混乱,那些白丁多处就怕又
是得让文簿有得忙活一大段日子。
        后,上再拟旨,加平安郡王、韩楚公、平安风云侯、高陵侯为“辅政四卿”,
共计天下之事,为百官之首。
        于是乎,十八岁的我很莫名其妙地“爬”到了我绝对不应该出现在的位置。在
此前,作为辅政的我在殿上几乎一言未发。
         



      第二卷 天边 第一百零二章 洛阳比武
      (更新时间:2003-5-30 12:39:00  本章字数:14073)


        那日散朝的路上,一直有人过来与我行礼道贺,而每一个人我都得回礼,这就
使得我的腰在未央宫外一百五十步时就酸得很厉害了。
        我现在只想着先回去告诉银铃,我很难说我是开心还是烦恼,又或是两者兼有
,总之心里面感觉很乱。所以到最后,我只是按身体的习惯去作揖,根本不管他们是谁了
。我想他们肯定认为我很有礼貌。
        但是从未央宫到出皇城门这几百步路竟就让我走了半个时辰,出来后腰都快直
不起来了。
        快到驿站,我还在揉腰,便见几个士兵早早迎了出来,一见我面便急着抢先告
诉我:“银铃郡主被人抓走了!”
        “什么?”正在下马的我当真大吃一惊,险些摔下马来,赶紧甩缰立地站稳,
扶腰大声喝道:“是谁这么大胆子?我平安风云侯的平国夫人都有人敢抓?”忽然感觉自
己在抖官威,想到银铃决不会同意我个这样,所以说到最后的我的口气也变软了。
        “这个……好像是您的岳父。因为银铃郡主一见到那个白胡子,就吃了一惊,
然后就叫了声父亲。后来他就叫两个山越人用绳捆了郡主,硬是带走了。郡主还不准我们
插手,也不准把这事说出去,只让我们告诉你……原话是什么来着。”
        “叫您别担心她,注意在朝中踏踏实实做事,说老实话,别口气太高,会惹人
忌恨,她会很快回来的,让您一心为国,不要管她。”另一个人挠着头,有些不太确信地
复述。
        “什么时候,往哪里去了?他们多少人,什么样子?”
        “一个时辰前,就一个白胡子老头和两个山越夷人,他们驾着黑色的马车去东
面了。”
        “怎么不早点来找我?”我知道自己这句话有些无理,但是我还是很冲地喊了
出来。随即再次上马便朝东门飞奔而去。
        路上,我嘴中和心里就都一直在骂着那水镜,他也是堂堂天下名士,竟然这样
对待自己的女儿。
        片刻跑到东城门,问询守城官有否看见这样的一辆马车,以及那样的三个人,
还有他们往哪里去了等等。
        守城官很确信地回答没有这样的人过去,不过他还是告诉我,洛阳东边就有三
个城门,此门向南边还有两个朝东的城门,说不定在那边出城的,而当时我根本什么都没
多想,便赶紧赶去。
        按说,以前逢到这种危机关头,我应该心中清明至极才对,可这天早上,我乱
得更是厉害,也许是银铃出事了。
        过了一个时辰,我都没有得到任何有关的线索,未免引起混乱,我没有下令封
城,只是专门出城让轻多派出人手查探。然后我还在漫无目的、心慌意乱地寻找种种蛛丝
马迹时,老师派人召回了我。
        我见到老师便把银铃可能被司马徽抓走的消息告诉了老师,并急问如何是好。

        “问我?”老师有点奇怪,“这种时候你该最有数才对。”
        “我不知道,现在我心中很乱。”我眼神都不知道该看谁了,我哪里想得出好
的方法。
        “子睿今日有些魂不守舍,是不是因为上午封为辅政四卿之一而心中激动,现
在还没有缓过来。”
        “应该不是,也许是银铃出事。”我才没那么贪功名利禄,只是不敢直接顶撞
老师。
        “你先去休息吧,这件事情我去帮你查,你现在去查只会乱事。”老师沉吟片
刻:“在襄阳,银铃告诉了我以前他父亲司马徽的事情。那水镜先生司马徽毕竟是才高博
学之士,既然年轻时被人抓过,这次必然会想出万全的计策可以顺利离开洛阳而不会被你
截下银铃。现在正值这种非常时候,我们不能再生事端。所以你没有下令封城做得很对,
说明你还算沉得住气。但也许就是因为此,司马徽才会这么来一下子,他居然用这种办法
带走银铃。看来你岳丈对你和银铃在一起很是不愉快。他必是认为你该娶郭佩,而不是司
马银铃。除非你先娶了郭佩……也许可以说动他再把银铃嫁给你。”
        老师也许在提醒我什么,我是该冷静下来想些东西。
        告退出来,我又叫上了刚刚门口告诉我情况的士兵让他们再重复一下银铃的话
。没有人能把银铃的原话复述全,但是我总觉得银铃要告诉我什么,所以我让他们好好想
,但最后也只能带着几种大同小异的留言回屋去想了。
        一心为国,怕是一心为郭,银铃估计是叫我赶紧娶郭佩,否则岳丈绝不会接纳
我做女婿。口气太高,最高也就是盖主,念到盖主,便心中一动在地上用手指写了个吴出
来。银铃的母亲是山越人,随水镜来的也有山越人,那么很可能他们一同去吴地了。但是
银铃怎么知道的,也许是那两个山越人偷漏给她,又或是她的猜测。
        再多的,我也说不出来,我甚至都怀疑自己的推测,因为几个听到银铃话语的
人复述的都有些偏差,甚至有些地方是完全相反的。
        我明白我现在需要镇静,可是银铃居然被她的父亲强行抓走,这恐怕就是挖空
我的脑袋都想不到。现在他们在哪里我都不知道,估计他们肯定换了装束,但怎么把捆绑
着的银铃带出去,现在正值这种时候,四边城门都管得很严,把一个大活人这么带出去,
根本不可能。
        后来想到,我不需要如此紧张的,毕竟水镜是银铃的父亲,银铃至少没有生命
危险,但是说归说,心中依然很慌,什么都干不下去。
        兄弟们也劝我,我却只能让他们不要担心,自欺欺人地说自己没事。
        那日正午,独自闷坐,却听到孩子啼哭的声音,心中更觉烦躁。便大步去那孩
子的屋子看看怎么回事,正要踏进屋子却被纳兰拦住,我问为何拦我,她说她看我一脸凶
样,怕我作出什么事情来。
        “你别胡说,我是来看看这小家伙怎么样了,病还没好吗?”我也感到自己来
的架势很是不善,忙恢复常态。
        “对不起,侯爷。奴婢胡说,该打。”一见此景,她便对我作揖赔罪,接着说
:“孩子饿了,韦大人让再请个奶娘,不过现在还没来。”
        “不能专门雇一个吗?难道每一次孩子饿了都得请我们同意么?我说了花钱请
一个。”我知道和她凶没用,便找士兵们去做这事,不过他们感觉有些为难,还是纳兰上
来,主动说她去找,“洛阳我熟,我很快就找来。”
        半个时辰后,纳兰便和人谈好一切了,孩子吃饱总算安静了下来,我命那个奶
娘也住进了驿站,感觉自己的架子和派头都养成了些了。不过,我还是对纳兰笑笑,算是
感谢她所作的一切,她也对我笑笑,只是没有出声。
        这个有些瘦弱的婴儿此刻正静谧地睡着,而我则这天正午就一直在旁边看着她
睡。
        这时节的孩子必然有着她的奇特之处,因为我看着她,从她睡着到她醒,心中
的烦躁和慌乱竟不知什么时候散去大半。
        她醒时,眯着半阖的双眼,着我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对我笑了一般,很是可爱
。我不知道在她眼中我是什么样子,但是,她似乎看着我感到了开心。所以,被她这般而
愉悦的我把脸也慢慢贴了过去,她的小胳膊似乎要从被褥中挣脱出来,想来阻挡我的近前
,但却似乎笑得更加开心,咯咯地声音清晰可闻。
        但是当我的脸庞一碰到她的面庞时,她却忽然又哭了起来,把我弄得有些很是
尴尬。但略一思索,一抹漫山遍野的胡子,立刻明白了个所以然。
        出来唤了奶娘去喂奶,以便堵上着小丫头的嘴,想好下面的打算,便直接去了
老师那里。
        “收养这个孩子?”老师果然被我给吓着了,“你这还没正式成婚呢,这女儿
又不是你的,你干吗要这样?你怎么解释给你未来的夫人。”
        “要不然怎么办?至少我养得起她。否则她的母亲在黄泉也无法瞑目。”
        “你不会感到很委屈吗?别人的事情,你却替他收拾烂摊子。”
        “没事啊,我喜欢孩子。”
        “喜欢孩子和这个不是一回事。”老师有些动气,“要是以后再有人带着孩子
说是你的,怎么办?”
        “我就收养这一个,因为我想起一件事。”老师说得很有道理,但是我忽然想
起另一件事情。
        “什么事?”
        我便把黄怡黄忻的事情稍微说了一下,只听得老师和他身后的两位长辈不断唏
嘘。
        “原来如此,子睿这孩子人品真的不错。”师父又夸我了,三叔也点头,这让
我虽只能傻笑,心中却美滋滋的。
        “那你就这样吧,记着,你这份好心肠迟早会给你带来麻烦的。”老师摇头,
但是还是同意了我的做法,“你现在是辅政四卿之一,光从官阶上,我们已是平级,你以
后得学着自己拿主意了。起来吧!”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子睿在老师面前永不敢平起平坐。”
        师父在老师后面击掌,倒把老师吓了一跳,“我就喜欢子睿这样的孩子,要是
我的是儿子一定让银铃教,教出子睿这样的……哦,子睿你没事吧?”师父发现他的话可
能有些犯忌讳,知道可能说错话,便打断了自己的打算。
        “没事,师父,既然是她父亲来带她走,就不用担心她的安全,既然没有生命
危险,银铃又不会嫁给别人,等我和老师一起把洛阳的事情解决好,我便会去登门提亲,
再把她娶回来。”
        “嗯,子睿是长大了,这么快就镇定下来了。哦,既然这样,孩子打算起什么
名字?”
        我稍微想了想,便道:“唤之亦悦如何?”
        “亦悦,听着不错,词出何典?”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她自远方来,与我无亲。言及不亦乐乎,实亦悦
也,便是她虽非我的亲生,我亦悦也。”
        “虽有些强词夺理,而且有些胡乱断句的戏谑,但只便为这份心胸,师父便再
为你喝声好。只是,这小孩惨了些。”
        “是啊,生身父亲不知是谁,生身母亲早殇,可怜了些,不过她不会知道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小儿或小女将诞,诞后,她可是一下子就有了个差不多
年岁甚至还小的长辈,将来不是很惨么?”
        我想不出这也算惨,不过到大些的时候悦儿叫人时恐怕会真很不好意思,想到
此忽然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接受了她。
        就这样,初平元年正月二十三,只能说我是更加莫名其妙地就有了自己的女儿
,我决定将来告诉这个孩子,她的母亲叫黄忻。
        也许老天爷还是挺厉害的,有时候或许可以听听它的意见。
        初平元年正月二十四开始,我的应酬开始多了起来。因为我经常和老师、父亲
、孟德兄在一起商讨事情,所以我知道我的应酬还是四卿中最多的。这让我感觉很是奇怪
,朝堂上我发得话最少,散朝后众人却都来请我。
        对此,我认为也许是我脾气最好,老师他们个个板着脸,而我看着下面时,脸
上常带着微笑,让他们觉得我比较好接近。子实说:定是我岁数小,大家觉得我比较好骗
。子玉却给了一个相对来说最可能的原因:既然我说他们三个人之间老是板着脸,大家可
能猜不透三个人之间的关系,不知道辅政中有没有派系之分,唯独我是个例外,因为我和
谁都好说话:一个是我的父亲,一个是我的老师,而剩下的那一位,所有大臣都看见过我
一见孟德就行兄礼,两人互相叙话都是兄弟相称,看着就知道关系极为亲密。所以,显然
巴结我是讨好四卿最简便、最保险的路径。
        和兄弟们一齐大骂这帮官员,再一齐大笑。忽李真叹道,子玉马上就要看升了
,我已经在最高处了,就他还是在下面。子玉却发了脾气,嗔道,子睿什么时候都是这样
,从来不和人计较这个,也不以自己身份压人,他说这话却是把兄弟人品看低了。子实忙
着道歉,我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却也不好说什么,想着找时间需要提拔我那些兄弟,他们
中很多人确实很能干,却只让我这厮爬得这么高。
        在亦悦的榻边看着她,心里却想着一些事情,这个小家伙却不能替我想主意了
,正想着,子玉忽然面无表情地小声说,又有人来请我去赴宴了。
        我在宴席上一直被人套问其他几卿之事,我更相信子玉兄说得完全正确。所以
,我什么都不说。但是那样我就显得有些尴尬,似乎有种被他人提带的感觉,毕竟皇上是
我义父,剩下的三卿一个是我的老师,一个是我的父亲,一个是我的兄长。
        和我一同赴宴的除了官员,还有各镇诸侯,而且设宴大臣不同,诸侯通常都不
同,由此我感觉出了些苗头,比如太常袁傀和袁绍、袁术等人本就是一家人,太尉则和皇
甫嵩、朱俊有很大联系。这天在大鸿胪卿董重家,我又碰上了和他有瓜葛的丁原、韩遂等
人,看来西凉那一脉和董家确实有些关系。
        便为董重那姓我就不想去,但是老师让我去,必须稳住所有人,在想出解决办
法之前必须让所有人都不用担心,免得还没平定,却又再出点什么乱事来。
        所以,最近都是他们三人私下协商,而我只管往各家赴宴,我这辅政当得果真
稀松而糜烂。
        每次都端坐上席,所以这回,我没有什么推辞便坐了上去,总觉得主席上的董
重和我砸死的那董卓兄弟有些像,只是赴宴美带天狼,否则,我觉得我有十成的把握和信
心自己会上前一棍撂翻他。
        但是这般看了他,他还以为我很看重他似的,更是不断敬酒。我确实很善饮,
把董重弄得一脸痴色,便再看向另外一个方向,上前主动敬了吕布一盏,谢他赠甲之恩,
毕竟那甲确实好,救了我不少次。
        再和他叙了些话,记得上次和他说话时,总感觉他说话挺深奥,但这次我发现
他除了武艺战阵谈不出其他什么东西。想到他也是个粗人,竟感觉和我贴近了些,我想我
一定是有病。
        我在韩遂的身边感觉到了一个英雄好汉的存在,之所以我认为他是英雄,却先
是因为他对我很是不屑,但他眼光直视不稍斜,正襟危坐不稍躬,显得心胸坦荡,不比那
天的袁术,当面还算是个人样,转过脸就在后面说我的坏话。
        “这位不知是……”
        “在下的义弟马腾。寿成,快来见过平安风云侯。”(与正史不仅情节甚至连
性格都完全相左,其实马腾初时是董卓手下,而且与韩遂非常不和,后投了曹操,但马超
不愿继续留在了西凉。后马超和韩遂反曹操,被曹操击败后,曹操诛了马腾三族。之所以
决定像《三国演义》一样写马腾,实在是为了他的祖上——伏波将军马援,当然还有勇猛
的小马。作者权衡再三注)
        这个人站起来,稍微对我行了个礼,而我则回了个很规范的礼节。
        “能认识寿成兄这般的人物,当真不容易。”他对我的稍微注了些意,可能他
的心中也稍微改了些观感。只是忽觉我这话说得不是很好,有些厚此薄彼了。所以,我赶
忙再举盏,敬大家,然后称他们为老朋友,称马腾为新朋友。
        “平安风云侯现贵为四卿之一,又被皇上收为义子,说起来,我倒还攀上了他
的亲戚。”这话听着颇为刺耳,我感觉主人不善。
        “是啊,董贵妃是鸿胪卿大人的妹妹,按说,您还是平安风云侯的舅舅。”立
刻有官员上前进言,脸上笑得灿烂之极,让我很有揍他的冲动。
        “不不,不能这么说,风云侯不必介意。”董重虽然在推辞,但是眼角带着得
意,很奇怪,我以为他们只会阿谀奉承我,但这个态势,似乎他们并不怎么把我放在眼里

        “我能问一下,董大人的籍贯么?”我决定切入我想知道的方面。
        “下官陇西人。”
        “董卓与您可有关系么?”我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
        “族弟。”他也变为了冷冷的语气,似乎很是自豪般。“我知道族弟天水公与
您有隙。但是,他毕竟是你的长辈,而且爵位也比您高,您似乎只唤其名有些不敬。”
        “他不配是我大汉的公爵,肆意屠戮,烧杀抢掠,谋取大汉疆土,这些每一条
都够定他株连九族之罪。”我感到我有些疯狂,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这句话。
        我说完后,当即全场鸦雀无声,很多官员立刻说有事告辞。
        董重肯定是喝多了酒,涨红了脸,而我似乎酒气上涌,脑袋肯定有些问题,居
然挺直腰站着面对他。当下我们两人在厅上竟对峙了起来。
        “平安风云侯,你意欲如何?”猪肝脸样的鸿胪卿很不符合他司职礼仪的大臣
的身份。
        “入川诛杀董逆。”张口闭口杀的少年似乎也和平安一词无法联系起来。
        “好好,你需记着你的话。来人,送客。”董重这性格倒真的对我胃口,从一
开始就不是来奉迎我,倒似今天故意给我一个下马威似的。
        “放心,鸿胪卿大人,我会记着的,您也别忘了。”我也毫不退缩,所以抱拳
拱手离别。
        出来吹了些风,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不过这回感觉畅快了许多,酒也醒了
不少,所以随即我明白一件事情。
        我犯错了,这种时候与西凉人闹出不和,甚至到了剑拔弩张,父亲、老师、孟
德兄必会责怪,我这回确实太冒失了。
        我这一闹很可能会让西凉这一系心生嫌隙,要是他们闹出事来,岂非我的过错
。董重仗着西凉的人马,加上董贵妃的宫闱关系,而且显然对辅政四卿的实力很是知晓,
所以才敢如此。
        不过,忽然我笑了起来,暗道:谁让你把我逼急了,我知道该怎么办了。反正
我不惜我的这官衔和面子。
        所以,片刻后,我看着皱着眉头看着我的义母却还是带着笑,还请她屏退众人
,她倒就让众人退下,不过期间她还是又叫人来把火盆烧热。
        “子睿孩儿越来越胆大,一身酒气,穿着湿衣服就过来见我,不是又为了什么
纳妾的事情吧?”她努力保持自己的仪态,只是不时遮住鼻子。
        我多拜了一会儿,把一个酒嗝冲着席子先打掉,免得让她闻着先问我的不敬之
罪。
        不过她还是很快闻到了,她先用袖子狠狠地扇开了那些肮瀣之气,便问:“中
午可吃了韭薤?西凉人就喜欢这种味大的,而我最怕这味了。”
        “对不起,母亲大人,子睿有一事想和您说,希望您原谅。”我尽力让自己的
舌头硬起来,免得总显得短了一节,说不利索话,要说今天这酒后劲着实挺大。
        “什么事情?”何皇后恢复了一本正经,但是还是想要笑的样子。
        “儿臣今日喝多了酒,有些事情憋在肚子里不想再瞒了,只得和您说了。”
        “快说吧,什么事情?”她有些不耐烦,又挥了挥袖子。
        “那天那个小校,我没有杀!”
        “那你让他去哪里了?”她脸色平淡,出乎我的预料。
        “我的封地乐浪,我让他永远什么都别说,否则我拔了他皮;但你叫我杀他,
我下不了手。”我当时没这么说,我只是想表现我通人情的一面。
        “这事情既然这样,我也不关心那件事情了,反正我早知道你没杀他。”她依
旧平静,平静地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
        “您怎么知道的?”但我确实大吃一惊。
        “你想让全皇宫的人都听到么?”反倒需要她来让我冷静了,她顿了一下,“
你忘了我要了你的刺,你给我看过那上面有血,那天我就发现你手上本来就有伤口,所以
,我当时就有怀疑,后来你住在宫里,我让她们趁着你睡得死,拿碗给我稍微取了些血盛
在碗里,用水养着。然后用热油化开干涸的血迹,再滴入碗中,油浮水上,血渗水中,却
发现两种血相融,因为本来就是一个人的。所以,你根本没杀他。”可怕的平静让我感到
不寒而栗,我的酒意立时彻底醒了,随即看了她的神情,心中一动。
        “原来,你收我为义子只为这个。”我摇摇头,故做凄凉,其实我已经感觉她
并不怪我,所以,我要让她把原因说出来,我感觉我还是处于醉酒的状态中,因为我说的
那些话显得我的胆子太大了:“那为什么不找个机会把我毒死?”
        “虎毒尚且不食子,我是老虎么?”
        “但是我们并不是母子关系。”
        “我大女儿比你只小十天,你从来没见过你生身父母。”这算什么理由,我心
中暗道。
        “这个好像不算理由吧?”我觉得有必要指出来。
        “你先去漱口,我快被你熏死了。”第一段对话居然是这么被打断。
        (此一大段专辟一天喝酒找感觉,然酩酊大醉之后只写了这么多,然后就睡死
过去,醒后再看此段,决定不再修改,作者因耽误更新,深感愧疚中注)
        “呵口气……不行,再去,找宫女给你找些醋清一下。”第二段还没开始,又
被勒令出去。
        如此折腾了好大一会儿,我才能坐下再次和她说话。
        “我知道你从小没有父母,是被一个只大你一点的孩子,也就是我儿媳妇拉扯
大。这就使得你的性格单纯,率真得非常孩子气,你虽然聪明,但不狡诈;虽然勇敢,但
不凶残。我看到你前一段时间在朝上根本不看曹孟德,后来却又和他关系好了起来,我猜
曹操一定找过你,和你好好讲了一通,你定是被他说服了,由此我就知道你是怎么样的一
个人了。我曾看过你落泪,那是当着我和申公的面,其实望兄就是这个脾气,从我嫁给皇
上不久我就听说过,上阖郡侯的脾气很有名,所以,我的那个兄长一直不让他进京任职。
我当时看着你,就很怜惜你这孩子,望兄和皇上谈过这个事情,他也觉得很对不住你,但
是他扯不下脸。反正当时我就想了,这孩子好,你不要,我要。”说到后面,何皇后有点
上阖街坊大妈打招呼的感觉,但当时我居然只感到感动,我当时还在想,我是不是太容易
被骗了。
        她叹了口气道:“我的一切和你完全不同,我从懂事时,就只知道保护容颜,
学习礼仪,学着防人和害人。然后选进宫,便开始一番各式各样的倾轧。后来还是因为我
大哥当政,我才安安稳稳地作了皇后,这期间的肮脏又怎能用几句话表明。大哥倒了,我
险些被乱兵处死。但我太……了,在有人救我时,我却依然还在想着皇后的宝座不能动摇
,与你相遇,再回到宫中,便觉得也许乱世中能平平安安地找个地方活到老都是一种幸福
。”
        “我感到对不起那个小校,所以发现你可能放走他时,我竟感到一阵轻松。”
她长抒了一口气,“不过我承认,我提出认你作义子时,我仍然是希望利用你们的当时的
实力确保住自己的位子。其实皇上对我有情有意,我不应该如此心计。我现在就希望能陪
皇上一直到晚年,只累得你们需好好理政了,皇上常年不理政事,他虽是个好夫君,但是
想要作为一代名君,他恐怕是不可能了。这还就得全拜托你们四位我们可以完全信任的人
了,你在他们四人中年岁最小,所以你的前途最是光明宽广,我希望你能好好把这个乱世
整顿好。我可能太唠叨了,但是面对你这个心胸坦荡的孩子,我就是能对你说出的所有心
里话,也能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一种完全解脱之感。也许就是这么怪,经过这么长
时间,我才觉得自己明白过来一些事情。”
        她这番推心置腹让我很感动,但是我希望的其实并不是这样,她经此大乱,似
乎窥破红尘,一切的名利什么都与她无关似的,她似乎只想平平淡淡地过完这一生。
        “母亲!”我决定完全放开所有对她的偏见直接说出心中所有的话语:“对不
起,一开始我真的很是讨厌您……我不想骗您……应该说很讨厌,后来才慢慢改的观感,
及至今日,更让子睿再无任何嫌隙,子睿为最初不敬请罪。”
        “孩儿,这话说得太直接了些,可不可以换个词眼来叙述。”何皇后忽然又从
深情转入平淡,嘴角依旧挂着似有似无的笑容。
        “好的,我不说其他的了。今日中午赴宴,却让我发现那董重很是跋扈嚣张,
似乎依仗西凉兵马和董贵妃,隐隐已又有结党之私,不仅对天下大不利,对父皇母后皆大
不利。”我有些夸大董重的行为,但是我觉得只有这些个词在一起用比较好。
        “当然,我大哥倒了,他当然可以这样了。可你们弹压不住么?”
        “我们无此绝对把握的实力,所以,儿臣有计,请母后定夺。”
        何皇后静静听完,摆手忙道,“孩儿用计太险,我不愿这样,失去后位我已不
惜,但失去你这可以倾吐心事替别人着想的孩儿,我怕经受不起。”
        这话让我很是感动,于是再拜:“不如此,无以除掉这股新的恶流。您纵不惜
后位,他又怎惜你命。”
        “那你……”
        “我也不想死,我既然这么用计,自然有八成以上的把握。”
        “那还有两成,一旦不成,那怎么办呢?”
        “我说错了,是十成。”我干吗要说八成,太谨慎保守了些。
        “小孩子,说话这般没准数,我怎么信你?”
        “因为如果有个条件,你们能满足我,我就肯定可以保证十成的把握。”此刻
,我脑袋转得非常快,所以我不怕她的进逼。
        “子睿,你这孩子学坏了,又提要求,什么要求?”虽是事情紧张,皇后还是
笑了出来。
        我平静地说出了我的要求,她点了头,不过她要我自己去和皇上说。
        结果虽然此事成功,却又挨了一顿骂。
        他们还问了我,最近怎么没见儿媳妇,我说,被岳丈大人接走了。心中想着,
其实用劫更为确当。
        傍晚,我与老师、孟德兄计较定当,他们都同意了我的做法,但是父亲那里我
没有去说,我希望他们帮我说,他们则叫我去说;我说我不敢,最后孟德兄说他去,虽然
表面表示感谢,但心中料定其人另有隐情。
        不过其中老师故作愁眉不展地和我说,这么做,只怕他两个兄弟找他麻烦。
        当夜,诸事前奏一切顺利,也是这夜,我才知道那个漂亮小婢叫貂蝉,忽然感
到这个名字好熟悉,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了。
        那晚才又有空去看看亦悦,不过纳兰不让我靠近她,她说这么大的孩子需要几
乎十个时辰用来睡觉,让我不要去打扰她。百无聊赖之际,我忽然想起有个坏蛋,他必知
道初为人父的感觉,但我总觉得他会拿我开心,所以,犹豫了片刻,还是打消了去那人家
问询交流的计划。
        家里一个孔明已是很可怕,不知道悦儿长大点和她这个兄长在一起会不会给我
添更多乱子,想着便觉得心中美美的。
        只是那晚躺在榻上静下来的时候,我就开始想我的银铃了。
        次日天上阴云密布,但雨总算没下下来,这天皇上专门召见丁原、韩遂众人,
大表其安定西域之功,并赐宴。
        辅政们依旨在无佞府办宴款待,只是曹操没出现,只有一直笑着的老师和始终
板着脸的父亲。孟德兄选在这样的一个地方当真有些意思,我猜来的人知道无佞府的来历
的都是心中凛凛并有些芥蒂。
        不过今日正角是吕布,我们只是为了这个人,而这一日他果然让屋内偷看的貂
蝉看得眼中一亮,便再也不愿把眼睛离开窗格。见状,我自是心中大喜,征得这小女孩的
同意,我便开始我的计划了。孟德兄觉得在此事上我办事手段太软了,这种事情硬派下去
,哪个小婢敢不从命。不过他看到貂蝉后,他整个人就有些不对劲了,逼得我提醒他我和
姐姐可是什么话都谈的才把这位兄长劝回来,必须承认,他很有荆州官员的特点:好色。

        要说吕布论相貌也就比我好一点,但眉宇间那凛然的神威,便足以让他在诸人
中鹤立鸡群,实是把我生生压下去一截,这让我很生自卑,总觉得和他在一起有些伤我的
自尊心。
        然后,拼力集聚了很多嫉妒的感觉,我便不顾形象地冲出来挑战,才发现他比
我真还高出了些。
        “奉先兄,君为西凉无敌飞将,我在荆州听闻所传,实在佩服不已;但恕子睿
年少轻狂,因我亦未曾一败,不知可否挑一时日,在校场切磋一下弓马。”我发下了战书
,此言一出,场面上热闹起来,这些西凉人多是好战勇武之人,多是大有兴趣想来看这样
的一场大战的。
        “要说所传谣言,辅政大人恐较布要多得多吧?奉先不敢。”这话应该是他超
水平发挥。
        “君竟不愿与吾这好武者一同纵马校场?”再次邀战。
        “我这学生从来没碰过强手,这次强出头,虽然有些唐突,不过吕将军还请你
答应吧。”
        “奉先贤侄,好好替我灭灭我这犬子的威风,免得他在我前老是吹嘘自己。”
还好两位长辈都很对时机地来帮忙,这让吕布无法推辞。
        “既然两位辅政大人都说了,布不敢辞。”
        我立刻像一个小孩子得到了一个什么宝贝似的兴奋,场面上也与吕布显得立刻
亲密了不少。我偷眼注意到马腾在摇头,丁原笑得很怪,我猜他们都在嘲笑场上这样一个
完全没有任何辅政大臣样子的少年。但其实他们要是看了两个我的长辈对我这时的纵容,
用任何一个部位都可以想通这里面有些问题。不过,也可能他们就是认为我完全就是一个
被宠坏的孩子。
        与吕布再谈了一会儿,实在没有什么让我感兴趣的东西,我便转了话题。
        “吕布兄英雄了得,但闻嫂嫂新丧,着实令人闻之断肠。”我却断肠什么,为
什么我竟能说出这么违心的话,我难道开始变得世故阴险起来,便如义母所说一般,心中
竟颤抖了一下,感觉出些了悲伤,便草草地把我下面的话说完,未免有些不当:“英雄一
路,独行哀哀,让人总觉不妥,我新收义妹,年方十五,美貌绝伦,知书达理,不止布兄
可愿一见。”
        “多谢平安风云侯大人,布本不敢拂逆美意,然内子新丧,此时节谈此事,对
不起当年盟誓,还是暂时别提了。”他面色凄凄,似不愿提及此事。
        “奉先兄有子嗣乎?”
        “已有一子。”
        “多大了?”
        “已有五岁。”
        “幼子新丧娘亲,其情可怜,奉先兄更应续弦,便只为孩子,也需有个母亲来
照料,况且嫂夫人泉下有知,也不想自己孩子郁郁终日,无人看顾吧?”
        父亲对我点点头,我知道这几句我说得很好,至少可以说说得不错。
        “你看看,人家风云侯都说话了,奉先吾儿,便再向前走一步,也算为子都找
个可以照料的母亲。辅政大人,便劳烦请令妹出来与吾儿奉先一见吧。”
        最是那盈盈的第一步羞涩进屋,便让全场为她而静下,我甚至怕银铃以后知道
当时我的样子而发火,不过其实也没什么,就只是和大家一起发了一会儿呆。
        眼不曾抬,碎步而上;朱唇微合,似有心语;云鬓初成,绝无俗意;微有顾盼
,搜觅郎踪,便自有千般情意流露。
        再看吕布,高大雄壮之躯危立,眼不稍斜,其中似仍有迷茫,却非是悲凉,看
着这女子便如似曾相识,冥冥之中,便就在此刻相遇。
        吕布毫不隐讳地直接朗声道:“好个俏美出俗的女子。”
        但此言一出,便一时再无下文。他似乎有些犹豫,或者是其他什么,但片刻的
沉寂后,他向前走上几步。
        “谢谢平安风云侯美意。”他的脸上没有过多的兴奋,但看我的眼神已然不同
,我明白我的计策正按照该前进的方向进行着,下面我所作的只是看着两个人互相不时对
视,心中却在挂念银铃。
        当晚,吕布果然来了,除了商量了一下婚期,当然还有一些其他事情,此处按
下不表。不过值得我记下的一件事情是,他提出让他的儿子师从荆州之士,他不希望自己
的儿子将来和自己一样只是一个武人。但他还没能对我推心置腹,显然在出发前,有个叫
丁原的老狐狸显然有交待。
        夜深人静,旁边的空枕让我很是孤寂凄凉。
        初平元年正月二十九日,还有两天就是闰月了,但今天被记下来不是因为闰月
将至,而是这天午后我将和吕布一战。
        三叔有些懊悔,说早知这样,把给我打的新兵器带上就好了。我觉得奇怪,这
种比武还对武器有什么挑拣似的。三叔说天狼实为不祥之物,不沾血不休,这时节用它似
乎很不好,总觉得会出什么事情。他还终于和我解释了为何要给我打新的兵器,“汝自恃
勇武,嫌人多麻烦,常独身外出,恐会有被刺遭伏之灾。天狼太过招摇,带着反会对汝有
所妨害。故而上阵处万军之中,汝提天狼以鼓舞全军确为佳;独身或少随从之时,带着我
与汝打的兵器实相宜。”
        “子睿受教,不知三叔为子睿打造何种兵器?”我很生好奇。
        “回荆州自己家里去看。”三叔居然还卖关子,这让我心生好奇却只能憋在肚
子里。
        不过我相对好奇,我更是有些紧张;虽然告诉自己不会有事,但是依然紧张。
就像最初宫中皇后问我对吕布几成胜算,当时的我竟似一个小孩般为难却诚实而且颇为笨
拙地承认:“打不过。”
        今天周玉很是关切地问她的大哥对此仗有何看法,我才说出所有看法:“没打
过,但看过他和他手下练过,我不是他的对手,差了很大一截。”本来说到这里就行了,
我偏偏说多了一句:“就连师父也差了一截。”
        然后,师父的好胜心便被我调了出来,接着,他就认为是我会给他丢人,之所
以比吕布差了一大截,是因为我从来不好好练习,手生了。
        我只能承认错误,然而童心未泯的师父竟还要和我练练。结果在众人劝阻之下
,才算了结,开始师父还不依不饶,说我的体力好得可以累死老鼠,不用怕;如果不是老
师把他好胜心起来的兄弟劝下去,我很难说可以完整地出现在下午的校场上。
        这天,难得天上没什么云了,晒着久违的太阳感觉挺舒服的。东城门的校场原
是羽林军的操练场,这天下午便只属于我和吕布,其实只属于我,我完成了所有的几个想
好的动作。
        奏请皇上,只道比武难免有损伤,恕我二人所有误伤之过,皇上依言,却还语
气关切程度明显轻重不一地让我们各自小心。我偷眼瞄了董重,这老小子没有任何表情,
只是也冷冷地看我,让我赶紧收回目光,免得他生了疑心。
        随即褪下全身盔甲,只穿了普通的短裾褂和马裤上马,随便在早准备好的兵器
架上提起一根铁枪,其实其它的都一样。
        这让众人很生惊讶,包括已经知道的皇上皇后,就不清楚他们为什么要装得这
么像。
        吕布本来浑身甲胄很是威风,尤其那一只几乎垂到肩上的大耳环更是吓人,吕
布本就有羌人的血统,故而这个装束只是让众人感兴趣,以作谈资,但并不感到奇怪。
        我觉得就是那耳环让他显得无法阻挡,我也不清楚为什么我有这种感觉,摸了
摸自己的耳垂,觉得自己很有带耳环的潜力,但我怕银铃以后会顺势揪我的耳环,所以很
快便打消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这时的吕布显得有些无所适从,不过旋即他也褪下身上甲胄,显露出本就极为
宽阔的双肩,这让我有些自卑的感觉,现在我甚至认为我的宽肩只是建筑在我的腰太细了
的基础上了。
        不过他依然使用自己的武器,这是一支单面的方天画戟,在吕布整理自己衣襟
时,就拄在身边,比他还高着两尺。
        我对吕布稍一施礼,便先上了马。先在校场里兜起圈来,实话讲,心跳得非常
厉害,有些怀疑自己想得太多,反倒被自己所累。
        马绕着校场打着转,我也不时挥舞手中铁枪,试试这杆武器的感觉如何,觉得
自己确实有些胡闹的感觉。
        赶紧再告诉自己这本不是场比武,只是为了让董重彻底明白我和吕布关系密切
,他想利用西凉人来对抗我们的计划得换方式了,不过你换了方式我也有后招等你。有些
得意,但还是紧张。
        我早就听说过,奉先兄是个很有武德的人,他要是真的发狠劲打起来,我这枪
还不能很好地顺好方向,一打照面,那就是一招的命,至少也得半条命去了。
        不过想到这里,却不紧张了,想想只能说说自己就是那种有些犯贱的人。忽然
想起来,我却本就是姓范的。
        再转过一圈来,发现奉先也上了马了,正也在我前面遛马,奉先的体格要比我
魁梧得多,听说西凉人一天到晚吃肉,身体是比东面和南面的人骠悍很多。和他一比,我
感觉就是个彻彻底底的文弱书生。
        摸了摸自己的本以为很粗的胳膊,再看看那胡服中雄壮的吕奉先,终于觉得自
己真是太虚弱了,心忽然又跳得厉害起来。
        他兜了一圈就停了下来,我也在他的不远的对面停了下来。
        没有人会给我们开始的信号,所以,稍微准备了一下,我们便相向对冲而来。

        真正要冲到一起的时候,我真的不感到紧张了,但是更麻烦的事情出现了,我
竟忽然想起银铃来,只希望她能在场看着我,如果这样,那么无论是输是赢,就算真打,
我都不在乎了。
        所以,当我看到几尺外忽然闪现的月牙时,我愕然惊觉,只感到自己的脑袋快
没了。
         



      第二卷 天边 第一百零三章 不如归
      (更新时间:2003-6-8 16:24:00  本章字数:12243)


        
        我根本来不及想,手自己竟然离开枪去夺戟,没管这可能不可能。但旋即,那
道月光一收,我这才看见吕布脸上愠怒的表情。
        “君竟如此见轻于布乎?”虽然小声,但是我却能听得很清楚。旋即,那道月
光再由他身后袭来之时,我总算回过神来。
        我知道是自己的错,什么也不好意思说出来,赶紧架起长枪,便听得“砰”的
一声,接着便是他急促的问话:“这个力道还能接住么?”
        这句话让我很受伤害,但是我明白这是好意,感觉手上没有什么其它感觉,便
冲着已远去的吕布似乎挑衅地大喝道:“好!”
        那点将台上也有人在喝彩,而我们则已再错蹬过去,他还是这一劈,我便听得
一句很耳熟的话,但是这回却是他说的:“好的,下面错蹬我上劈一次,再切你一下左肋
,再自右横扫过去。”
        可他说的动作可比我当时说得要多得多,我有些不太相信怎么可能在一趟来去
完成他所说的所有动作。
        不过这次点将台上的喝彩声音差点让我无法听清他的下一步指挥,因为他不仅
很漂亮地完成了所有的动作,还把下一轮次的四个动作告诉我了。
        接着我们很是恶劣的在众朝臣前玩起了游戏,不过这个游戏对我来说充满了紧
张和危险。尤其是十几次错蹬后,我的手现在确实是完全没有感觉了,每次我都很自信下
一次我肯定支持不住,做好被撂下马的准备,但每次手都是自为做主做自己认为该做的事
,根本没有管我的感受,有种把我晾在一边的感觉,很是有些有恃无恐。不过现在的情形
我还真是得仰仗它们,所以也只得忍气吞声了。
        叫好声要比较场上的厮杀要真实,最起码不会更假。
        当我们觉得有些无聊时,我们同时决定二人勒马定下来打,这时候已经不需要
我们说什么话了,只要我的手中枪往哪里防,立刻就会砰的一声响,间或还有火花四溅。
最后我决定一边和他聊着天,一边看我的手的肆意胡为。这段期间,我们两个人还不时来
声大喝显示我们的卖力厮杀,其实就我确实是很卖力了,连表情都丰富得可以,要是周围
有观者,也会认为我在拼尽全力,但是吕布较多时候是面无表情,显然没有我这般敬业。

        日子过得不快也不慢,开始很是难熬,但是手开始自己做事后,我就比较闲了
,这段时间,我甚至开始问他一些问题,这让他有些惊讶,明显手下力道都增加了。我连
忙问他为何忽然如此,他居然说这样好玩一些。
        我不认为这有多好玩,勉力抵住后,再也不敢说话,忽然想到,难道是吕布嫌
我烦,以这种方式让自己一个人清静清静。
        实在无聊了,我也回击一下,他似乎没什么反应,只是稍微点了一下头,旋即
,我的枪就抡圆了砸,这让他有些奇怪。不过他觉得这样防起来简单些,所以也没提出反
对意见。 

        我怀疑皇上也感到厌倦了,就看我们两个人像打铁的一样,你一锤子我一槌子
般地互相乱打,很是无聊和没有新意,便命人停住了我们两个。
        我们二人马上互相行礼,我抱枪时,看到自己有些充血的掌心,说不出心里的
感觉。
        随即吕布的人过来,相距五十步时,吕布竟随手掷出方天画戟,戟稳稳地横在
空中平飞过去,没有稍转,又被那人稳稳接住,而吕布自始至终竟没有正眼稍微看一下那
个人的位置。
        看台上又是一阵喝彩,这让我觉得我应该做些什么,否则有点对不起自己的好
胜心。可是当我把枪杆握好欲掷时,我分明看到了来接应我的那人的慌张,想想此事绝非
我所长,便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等他掌好我的马缰,再客气的把枪递给他,然后稳稳下
马。
        上前再与奉先兄行礼,执手共上观台。
        叩拜吾皇,言道:“儿臣辅卿平安风云侯谢智禀父皇陛下,吕奉先将军高我太
多,儿臣远远不及,若非将军手下留情,儿臣必不得全身而退。”
        这让吕布有些措手不及,但一时他也不敢说话。
        陛下笑道:“吾儿不必过谦,吾与众卿见过你们二人争斗,似乎不分胜负啊,
初时你疲于招架,我也见了,但后来,你与他不是互有攻守么?”
        “父皇容禀,奉先将军必虑及儿臣身份,怕伤着辅政之臣,有碍社稷大事;故
而处处手下留情,实在是儿臣不堪,否则,如伤及吕将军,子睿难辞其咎。请父皇赏赐他
吧?”心中暗喜,此事开始大妙。
        “这个,以后再说吧?”父皇觉得有些突然,但是还是觉得应该遵照礼仪制度
般,很是委婉地拒绝了我的无理要求。
        “儿臣战时就这么想了,虽然好胜心重,但当时我便觉得此人当拔,还请应允
。”
        “这朝廷官爵岂是儿戏,待明日早朝再说吧?”皇上明显表现出不快,便令起
驾回宫了。
        群臣恭送陛下走后,便告辞纷纷散去。
        我转身面带愧疚而坚定地与吕布说道:“不能让君得重用,实子睿之憾,必为
君再请。”
        他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感谢,但是我没注意他说什么,只是不断让他别客气,
这时的我想注意董重的表情,却在当场找不到这老小子了。
        回到驿站,先去看看我那小闺女,这几日在纳兰的照顾下,这小丫头脸色好了
很多。看着她,心便定了不少,心完全静了下来时,我才去找老师。
        老师先是直接默默地递给我一个小罐子,罐口透出一股香味,我打开罐口便是
很冲的味道冲得脸往后仰,不得不赶紧掩鼻。
        “这个味道这么大,能吃吗?”定睛看了罐中粘稠的泥巴状东西后,我无法不
感到疑惑。
        “吃吃,你除了吃,能想点其他事情吗?别提睡,我要和你说个事情,我和你
讲的时候你别睡着。这个是你师娘给我带的,你看你整个手掌,尤其虎口那里充血肿胀,
你就没感觉么?只管先涂上,好得快。”
        老师有点发火的意味,我不敢执拗,赶紧涂上,一遍嘴里还有些前言不搭后语
地说道:“老师不知要和我说什么事情,我的手完全麻了,现在还没什么感觉,我闻着罐
外有股酱香味,所以,觉得那是什么腌的东西。老师您要对我说什么事情。”
        “我想想还是再问你一次,你非得这么做么?现在你做的很好,无西凉同心,
董重已不为患,后宫之中,何皇后比你想象得厉害。”老师的语气恢复了平静,只是脸上
依然带着愠怒的表情。
        “是的。”看着老师的样子,有些心虚,也没注意他说的那一大串理由是什么
,只是尽力平静地说出我的想法。
        “你要这么做,你的损失太大了。虽然我们明白,皇上明白,但是你要回来,
就很不方便了。我们可以骗那些逆贼,但是我们不能让皇上以圣旨骗全天下的朝臣,就是
说,那一下子,你就是……”老师的手悬在半空,转了两圈,放不下来。
        “学生明白,但老师教我以天下公义为先,结党营私,天理不容,好不容易能
让天下安定,百姓安乐,贤能辅政。此时节,我绝不容这种场面又被新的外戚所坏。此计
狠,必让这帮人现形出来,一举成擒,便教无人再敢如此。”我挺直身体,虽然脸上有些
发麻,我知道这事情有点大,恐怕真的有麻烦,但是越说越激动,越激动我就越坚定,而
且既然我已经决定,我绝没有中途结束的想法。
        “但你也不需要让自己去做这种事情。”老师有些手足无措,用手不断敲击案
面。
        “但你让谁做?除了我,还能让谁?谁有这样的条件,谁有这样的性格,这一
切我做不会让人怀疑,现在所有朝臣都知道我是怎样的人,让我来吧。”我带上了笑,觉
得越说越有底,老师没看我,只是听完我的话,叹了一口气。
        整个场面僵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老师搓着双手,不无可惜地说:“难得由于
特殊情况,皇上的好恶观感比较纯良,而偏巧是因为救驾你才与陛下相识,所以,天真爽
直的你与他很是相得,你也看得出来,他很信任你,这般好的机遇,天下多少人想得亦不
能得,你明白么?”
        “学生明白!”
        “众多学生中我最看重你,你可知为何?”老师觉得我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
便继续说道。
        “学生不知怎么说。”
        “便是你这心地,较众人更为干净,许是银铃那时也是孩子,她教你教得好,
以至你的心中从没什么被脏的东西沾染。但这只能是我喜欢你,偏爱你的理由,但不是我
处处提拔你,关照你的原因,知道么?”
        “学生不敢妄猜。”
        “因为你的天赋和才华是这个时候的天下最需要的!”
        我当时心中的想法竟是得意,但还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所以我傻笑了出来,挠
了挠后脑勺,却没有回答。
        “你能定大事,而且一旦定下来,就绝不会有丝毫犹豫;你能听进别人的话,
哪怕是恶毒的攻讦;你能取得最多人的支持,因为他们知道你值得信任。最好的就是最危
急时刻你的应变,你本来跟个木头似的脑袋就开始像人的脑袋了,而很多人和你却正好相
反。”老师没看我,只是自己在那里扳着指头。最后,老师数完了手指头,才抬头看我:
“你还要这般么?”
        “我应该这样,也可以这样,老师大汉贤能第一,能聚大汉众多贤才;父亲天
下忠义无双,能稳天下诸般忠良;孟德兄世间奇才,能应世间无数奇变。子睿不才,天下
为我再生乱,也未尝可知。而且,如果一事需决,我们辅政四人,二人诺,二人否,如何
得决。不如三人,至少一方为二。”说到最后我觉得自己在这方面真是天下无双,有些得
意地笑出来。
        老师也笑了起来,但是笑容随即变成忧愁,“一旦此事成,便无可反复了;你
如何是好,恐董重等人对你不利尚为次矣。”
        “我回襄阳,那里没人会针对我。”
        “那……就是……一切重头再来了。”
        我点点头,老师叹口气,我长跪而拜,示意离开,老师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再
拜,方自离开。
        再去见过父亲,父亲什么都没说,对我点点头,拍拍我的肩膀,让我事情完结
勿忘去上阖拜祭祖先。
        姐姐没让我送信,只是稍微叮嘱我几句,让我注意回去时保重身体。
        离开时,脸上带着发自内心的笑,看着天边摇摇欲坠的下弦月,忽然想起了吕
布手中飞闪而来的方天画戟。
        半夜难眠,烦躁间,起身着衣入院,月牙却已落下。忽然兴起,挥舞天狼,却
觉得双手一点都不听使唤,看着手中红肿的地方,只得放弃回屋,把老师给的药再涂一遍
,无事可做,便只得再次就寝,却发现掌中涂药,无法褪衣,气愤之际,和衣大字躺下,
双手朝天,忽觉自己如修道之人一般,忆起襄阳路边说唱,自觉颇有仙根,竟洋洋得意起
来。
        当夜做梦,梦见自己飞到了银铃身边,得意洋洋告诉她,我会飞了,正要显示
给她看,却再也飞不起来了。
        醒来,明白仍是一梦,怅然若失。
        今日,我需要各家看看,终需一别,早去为佳,恰这日逢月末,无早朝,去各
家串门正是时候。
        钟兄家里没人,说是月末去老丈人家了。太尉府现在是无佞府,却不知道田大
人府上所在,上次田大人请宴还是在右仆骑射府请的,既懒得问,也免得人传吾之不敬。
便直接去子涉府上,又不在,此番让我很生恼怒。
        一早,骑马乱溜达,竟毫无收获。最终独自在官舍各府之间徜徉,很是郁闷无
聊。
        忽听一院墙内传来似田楷大人声音,在仔细听言,便能确信无误:“庶儿,臂
需直,背不可弯。”
        我怎么忘了那两个被带到洛阳的小子,回到襄阳孔明肯定会问我徐庶,庞统的
消息的。
        当下再无犹豫,转过墙角,找到正门,便报上自己即将逝去的名号,稍有些不
舍的感觉,没注意到片刻后他们已经恭请我进去,竟在门口有些踌躇起来了,仿佛进去以
后,我便只是一个庶民随便让这些该死的不知怎么出来的混蛋的折腾了。
        于是乎,当我看见文杰兄出来迎接我时,我竟毫不犹豫地转身疾走。
        便听得背后文杰兄高呼:“子睿何事?”见我毫无反应,再道:“不要这样,
银铃虽离,难道就不能言,为何又走。”
        我停了下来,若有所思,未及转身,后面却忽然响起了关门声。接着就听到田
楷大人的声音:“贤婿,子睿公为何又走了?”
        “禀过岳父,鸿胪卿恰巧来请风云侯去共商春祭大典。”
        我面带笑容,未转身而长叹道:“子圣兄,多谢了。”
        没有再和其他什么人见面,而是很舒坦地躺在自己榻上等着明天,那夜没有再
作银铃的梦,只是梦见一个见不到面目的人对我说一句:“不如归。”我想追,没追上,
最后找不到回去的路了,接着一急就醒了。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那个人是女人,对此我很难解释原因,只能认为因为我是个
男人了。
        春再祭,(此处是戏谑说法,很不规范,恐有人大做文章,作者惶恐不敢不注
)五更时,百官青衣为侍,立青幡,以祷春之新苗,东门外以牛犁空地为祭。(非全实,
然便于理解,故而如此,恐有人为此拆台,作者焦虑中先抢注)
        当夜大宴祁祝新春,孟德酒酣,出秉:“辅政卿高陵侯上前启禀陛下圣听,孟
德才疏,然此大宴无赋伤景,出来叩请咏一首小令,引各方才高之人再赋雅篇,为春宴助
兴。”
        上准奏,其再饮一爵,遂成《对酒》:
        对酒歌,太平时,吏不呼门。
        王者贤且明,宰相股肱皆忠良。
        咸礼让,民无所争讼。
        三年耕有九年储,仓谷满盈。
        斑白不负载。
        雨泽如此,百谷用成。
        却走马,以粪其土田。
        爵公侯伯子男,咸爱其民,以黜陟幽明。
        子养有若父与兄。
        犯礼法,轻重随其刑。
        路无拾遗之私。
        囹圄空虚,冬节不断。
        人耄耋,皆得以寿终。
        恩德广及草木昆虫。
        (曹操原诗,非吾冒作也,不敢夺人之美,作者敬注)
        赋毕,众皆喝彩,龙颜大悦,醉眼袭出,已觉平安风云侯谢智欲言,却故道:
“子睿儿,可有佳赋,为吾众爱卿所享。”
        少年不辞,出列重礼,起身眼光微扫右列数臣,便出口成章,遂循前律稍改而
成《敬酒》:
        风云时,裙带飘,粉蝶围绕;
        朱门紧且闭,无事应对烽火遥;
        非为哀,民不见欢笑;
        三日宴无一朝臣,肮瀣捣扰;
        西岐起周氏,
        四百镐京,四百洛阳;
        妃子笑,却葬江山多娇;
        起盏杯爵豆鬲,请教鸿胪,以礼明仪教;
        主母有族兄非汝,
        贪嗜杀,往来尸难数,
        一路无人家,
        川中腾蛟,关内无恙;
        人心慌,恐遭其伤,
        戴白千里无他,
        便问汝:杀?不杀?
        言毕,众臣静默,董重怒而不语,眉间却甚有些期待之意。上果微起怒意:“
子睿逆儿荒唐,酒醉乱说话,此语非是刺我无能,只能居于内宫。”
        “非也,只是外戚董氏未除,不能放下心来,董逆在益,百姓涂炭,心中不忍
,却要问董大人个说法。”少年傲然而立。
        “鸿胪卿入朝时,汝尚自襁褓之中,黄毛乳儿,竟刺朝廷肱股之臣短长,快与
董大人请罪。”上更怒,然其庇佑之心依然昭昭。
        “非是子睿不忠,留这人为董贼荫蔽,天下社稷难稳。”少年依然毫无悔意。

        “朕让你去道歉,你也不愿意么?”帝似已出离愤怒。
        “逆儿快领圣命。”申公低声喝道。
        “父亲不必如此,为大汉社稷,内贼不除,大汉江山如何得稳。”少年的头仰
得更高。
        上盛怒,其状或可以暴跳如雷言明,唤羽林军拿下平安风云侯,打入天牢待审
。(便于大家理解,不加入新词)
        第一次坐牢,感觉居然又是新鲜,觉得自己如果以后改姓范,只能叫范贱了。
天牢很安静,什么动静都没有,初平的大赦,让这里变得空空荡荡,而孟德兄告诉过我那
些十恶不赦的也在祭春前大部分被处决了。现在整个天牢也许就是我一个人的府邸,只是
不能随便逛我的新家,而且住的屋子也不能想换就换。此刻夜深,周围连个狱卒都没有,
他们把我“送”到这里就走了,走的时候还谈着这个新来的大个真不小,可能和平安风云
侯可能差不多。照此看来我还属于是秘密收押。
        不记得刑不上大夫是哪位老先生说的了,其实此刻我正该好好谢谢这位大贤,
因为他的这句话,我不用钉上镣铐,欺君之身,还可以在这个十步长,七步宽的牢笼里随
便自由晃荡溜达,一时之间,感觉很是惬意。终于想起那堂课好像我又睡着了,结果是又
被逮住了,究其原因,只因子渊见我睡得欢实,老师却没发现我,甚觉不平,便故作鼾声
为我引来戒尺伺候。
        现在想着那时的种种场景便甚觉快乐,一时也不觉坐牢有多苦。倒是睡觉时开
始出现些麻烦了,首先便是被褥霉味太重,而更糟糕的是粪桶就在脑袋旁边不远地面凹陷
处,虽然此刻似乎是空的,但其臭仍难闻之极,弥漫于整个地面。不知道这些粪桶多长时
间倒一次,估计这些东西的原主人的肠胃不是很好;也可能是什么豆子一类的,在肚子里
馊了,在这里又沤得久了,就如这般不堪之味。越想越恶心,赶紧打消念头蒙起被子便要
睡,心中还念叨切勿梦到银铃,不忍沾惹这些污秽于她。
        好不容易适应那股贴着地面的屎腥臭味,却发现被褥里还有一股更难忍受的臭
味,这帮家伙难道不洗澡么?是啊,是没处洗澡,心中虽然想通,也能体谅,但是却没办
法接受那恶心的臭脚丫味,令人作呕的汗臭味,以及种种充斥了整个被子,进而弥漫整个
牢中的可怕的味道。
        实在憋不住出来穿好衣服,坐在褥上远离便桶才觉得感觉好了不少,忽然发现
又离隔壁的粪桶近了,便打定主意今夜不睡,只稍微简单靠靠过这一夜,就算过去了。但
是当时我就心里发抖,因为我早就知道想得永远比做起来容易。
        其时天牢湿冷,风来去自如在栅栏之间吹起哀鸣的号角,偏巧全牢一个活动的
人都没有,让这个监牢便如一个坟场,也许那些冤魂正在这里徜徉,不过徜徉也出来一个
和我见见面也好。
        但活动的东西倒真有,而且我和它很熟,当我看见它时,我承认我眼中一亮,
感觉整个牢房也焕发了无尽的生气,同时内心祁祝着这位老兄赶紧过来。
        它果然过来了,但是原因不是因为我祁祝了什么,而是狱卒给我留下的牢饭吸
引了它,我酒足饭饱,这一顿晚饭,我本就没有任何吃的想法,倒便宜了它一顿。也好,
先等它吃饱了再说,我一动不动,看着它,正如它现在在看我。
        这是只很漂亮的老鼠,所以我有很大的理由把它归于母老鼠一类。它趴在饭前
,就这样看着我,用前爪搭上盛皿的边沿,嘴往饭菜里直拱,这让我想起小白。不过和小
白一直埋头苦干不同,它还不时抬起头来看着我,似乎很不放心我。
        不放心是完全正确的,因为确实在琢磨怎么逮住它。我觉得通常我在吃撑的时
候跑不动道,所以,我也在等这个时候,它定是被天下大赦坑苦了,吃得很是卖力,但是
它还是始终对新囚徒抱持很大的戒心。
        果然是所谓鼠胆,不断戒备,从不懈怠,当真一点不给我机会,所以我只得在
它吃得差不多的时候一下子从囚榻上跃出。想是许久不练习的缘故了,除了沾得一身碎草
,泥土,连它影子都看不到了。
        那晚再没见它,等得困得厉害了,蜷在被上反卷被褥,嘟囔两句还真的睡着了
,没再管各种气味,其实没睡之前,我就再也感觉不出这些味道了。
        第二日,我不知何时天明,天牢内的光线还是那些长明灯的光线,在不知何处
的地方还是能漏进肆虐的风,让有些饿了的我,在大约在卯时时分醒来。(以前的人都没
有表,古人对时间大都有生物钟,作者发现最近很有些神经过敏状注)
        围好被子,打了几个冷战,寒气还是不断地从各处渗进了被子中,让正自思索
的我不时颤栗。
        狱卒送来早饭,例行公事地吆喝一嗓子,便离开了,不过当时我虽然知道有人
来,但是我头脑中还在想事情,至于他来送饭,那还是后来我想起来的。
        此刻殿上应在讨论我的罪行,如何处置我,是必然的话题。
        现在的我可以用冷静之极来形容,因为身上很冷,又没人和我说话。
        忽然几个狱卒便来提我,言道:“新囚速起,出祭皋陶公。” 
        “如智无罪,皋陶无怪;如智有罪,祭之何益?”少年不稍动对曰。此言为父
亲所创,我再次把这个说出来,感觉很是畅快,黄泉下的老父必以我为荣吧,只是我父子
二人都逃不脱这牢狱之灾,不过他是正气凛然而来,坦坦荡荡而去;而我是自寻烦恼无所
畏惧而来,莫名其妙不知所踪而去。
        “君……平安风云侯谢大人?”一个狱卒很是不确定地问道。
        “然,汝是否认为此人不似所传。”我站起身,直起腰来笑着说,这让他们全
部仰起头来,我转了一圈,笑道:“此刻还有谁人敢冒吾之名。”
        “您都会蹲大狱。”显然其中的一个中年人有些不信。
        听得这话,心中胡思乱想:难道是犯冲,再次四周望去,除了我以外确实再无
他囚,也许就是我这獬豸来这里才克走了所有的其他人。
        “天意难违吧?”沉吟片刻,斟酌好词语才说出来,说出来后竟又是有些得意

        “喂,哥几个,平安风云侯在这里!”天牢里忽然响起了大声吆喝,把正在得
意的我吓了一跳。
        在脚步响起来的同时,我还能听到“在这里”的回音。片刻后,我的牢外便聚
了老老少少的好几代狱卒,如临大敌一般,我则回去端坐榻上,保持轩昂的状态,但却平
静地看着他们,便如他们看着我,不过他们并不平静,大都在窃窃私语,尽力不让我听见
谈什么。
        不过其中一个老狱卒忽然分开众人,对我下跪,对我泣声请道:“谢智公日后
见皋陶公,万望替小老二解脱不敬之罪。”
        这慌了我的神,眼见他如捣葱般叩头,只得五步路用三步走,趋之栅前,自隙
中伸出手去扶他,忽然发现胳膊不够长,便忙问为何。
        “小老儿自小随父在这牢里当差,父亲唤作刘牢头,我便唤作刘牢子。”他竟
哭得如个孩子般毫无顾忌,接着道:“小老儿今年六十二了,延光三年(公元124年)那年
生人,自永嘉元年(公元143年)大赦开始,各次大赦我都经历过,父亲也给我讲过以前的
大赦,但这是第一次大狱全空了,一个人没有,父亲和我说过,大狱空的时候肯定是要出
大事了,这几日我心中揣揣总觉得要出事,现在怎么您来了。”我感到八成和我的名字有
关了
        “怎么了,牢子大哥?”众人忙问地上泣不成声的老人。
        “他是皋陶公身边的圣兽獬豸下凡啊!”果然,就知道是这档子事情,不过我
没有说话,我想继续听下去:“这次本来也不是所有犯人都放出去,但是这回剩下的人,
死的死,砍的砍,这大牢竟真的完全空了。然后您才来,这不是天意是什么,我幼时肚饥
,曾偷取皋陶公的祭物,此大不敬之罪实在不敢隐瞒。”
        这事情也不知道算什么大罪,但是我知道我必须说些什么:“你幼时无知,不
知之罪,皋陶公与我皆从未怪你,不必紧张,此事本就多了,我们那里会管这些。倒是那
些玩忽职守之徒,此时才是难逃大难了。”我觉得说得挺像那么回事,仿佛脑袋上真的长
出一只角。
        “牢子大哥,你怎么知道他是獬豸的?”有些狱卒很是疑惑,尤其是听了我的
话后。
        “不要用他,要用獬豸上仙。”老人固执不起,“多谢上仙,也请恕我这些兄
弟不敬之词。上仙肖羊,天门有痣,将来此,此处便空无一囚,你说非獬豸,何人能信,
我这看牢六十年的人会走眼么?”
        “可是你并没有看我,如何知道我天门有痣?”我笑着。
        “到处传您之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昨夜您来,小老儿不知是您,只因年
岁有些,与诸人谙熟,便问那押解车夫,说也不知,只知是在大殿上大骂鸿胪卿,直言谏
上,故而被执下于此。今日方知原来是您,那鸿胪卿必是佞臣。”
        “獬豸是什么?”一个小牢子竟说出这样一句话,只见众牢子都很奇怪地看着
他,那个老人呼地跳起,赶忙过来,狠狠敲了这个可怜的小孩一下,“你吃着牢狱官饭,
连上面的尊神都不知道。”
        小孩被打得有些委屈,眼睛噙满泪,但什么都不敢说,也不敢哭出来,我看着
都觉得这小孩很是可怜,但也只能隔着木栏,听着他再讲一遍“我”的故事。
        “我”是一只很像羊的异兽,但是在额头长了一只角,平时我就在皋陶公旁边
,怒目圆睁,如皋陶公不决,“我”便出来顶那个坏人,还把他吃掉。听到这里,我就觉
得恶心。他还说,所以执法者,皆冠獬豸冠。实话说,我还真没注意过朝堂之上有谁带着
这么一个怪冠,也许是形状不怎么像。
        “那我们关上仙,岂不大谬?”终于绝大部分人有了共识,开始一起讨论起来

        “无妨无妨,天意变了,我即走了。”我很是闲逸地说。
        “我这才终于信了,以前大凡犯人进来,要么大哭大闹,呼天抢地,要么疯疯
癫癫,不知所以,要么一声不吭,和头死猪般趴着,唯独您进来,依旧谈笑,毫无关碍,
却原来这是您的老家。”这话最后说得很是不好。随即,此人被人拳打脚踢,讨饶方休。

        “无妨无妨,我好说话,不必紧张。”我心中忽然感到我的日子又开始变好了

        当天上午虽然没来什么消息,但是被褥席子铺盖都给换了一床干净很多的,粪
桶也换了个很干净的,地上还给他们用火烧菖蒲叶熏了一下。
        那日正午,居然有酒有肉,让我感觉很是痛快,其实我甚至怕他们给我送来一
捆干草来着。
        吃完,他们都建议我出去透透气,我说对他们可能不利,就不出去了。他们更
是感激,此后我便再也感觉不到什么冷静了,因为我那里几乎一直有人和我聊,甚至牢门
大敞,因为他们认为我要走,什么时候都能走,锁不锁无所谓,而且还妨碍他们进来替我
收拾。
        不过这帮人中其实真的好人不多,多是偷偷趁其他人不在,赶紧和我说他以前
收了多少利钱,希望我在仙界时给多给美言几句,让他能有个好的归宿。不过鉴于他们对
我很好,而且这种地方本身就不干净,我想想皱皱眉头也就算了,不过后来我怀疑是吃人
家的嘴短的缘故。
        那天下午也没外人来看,所以,我很是惬意地睡了一觉。等我的醒的时候,微
睁双眼,却发觉上午被大家批那个小牢子正蹲在栅栏后撑着脑袋看着我,似乎对我很是好
奇。所以为了吓唬他玩,我继续装着睡觉,但是身体做好准备,蓄了一下力,调整好腿脚
,左手猛然拨开被褥,身体便刺了过去,在他吓呆时,手已经过去拎住了正吓得往后倒去
的他的领口。把他拎至栏边,慢慢站起,直到把他提到和我一样高。故意冷冷地问:“你
来这里干什么,难道你也偷吃了皋陶公的祭品?”
        这个可怜的小孩,手脚都不敢动,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没想到我居然这样出
现在他眼前。
        不过这样的小孩,我实在想不出他能干什么坏事。看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便轻
轻放下他,拍了拍他的头,故意又回去背过身睡觉,听着后面急速远去脚步声,心中有种
恶作剧的快感。
        当晚我就听他们说,小家伙逢人说一道闪电般闪过,我便从“那边”出现在“
这边”,显然小孩子夸大的话被他们完全相信了,他们对我更是尊敬。所以当晚,除了酒
肉外还有一捆据说是上好干草料,放完就走了,说让我慢用。然后便听得外面几道牢门紧
闭,有人吆喝让所有人离开。
        但是我没有立刻吃晚饭,而是推开牢门,跑到稍远的牢房边,对着其他的便桶
解了个手。
        吃完饭,面对干草,确信自己没有这种方面的食欲,便将草捆打开,掀起榻上
被子铺盖,整整齐齐铺在最下面。然后躺下,感觉软和舒服了很多,正自惬意之间,忽然
又看到老鼠小妹了。
        这回自我感觉良好,尤其是刚刚和闪电搭上联系,有些自负,看着它慢慢靠近
我的盏碟,在先看看我,又刚转过头向碗碟跑去时,便毫无犹豫地再次蹿出。
        这回抓住了,不过我的代价还挺大,一嘴的碎草,鼻子还痒痒的。手想捂嘴忍
住着个喷嚏,却发现手上还有一只老鼠,只得换手,但喷嚏还没打出来,竟被嘴中的碎草
所触咳嗽起来,这番为抓它当真狼狈不堪。
        看着这个眼前不断挣扎的俘虏,很有成就感,只是老想打喷嚏,却又老是咳嗽
,只得不断吐出嘴中碎草。就在这种尴尬时刻,我看到了一个脸色很是怪异的狱卒过来。

        他一边替我小心翼翼的收拾,一边说的话也很是奇怪:“您老食肠真大,是不
是不合胃口,我们以后一定注意。”
        “挺好。”我一时说不出多的话,只能随口答应了一句。
        第二天早上,他们送来的上等酒肉两份,更上等的草料两份,送饭的人还很是
抱歉地说:“我们实在抓不住老鼠,真对不住您老人家了。”
        等他走了,莫名其妙的我很快把不解抛之脑后,很是快活地大吃一顿,不过我
给我的朋友留了一些。昨晚我放了它,不知道它还敢不敢来。
        我把干草又铺到榻上去,更加舒服地躺上去,忽然觉得自己很有问题,坐牢坐
得如此惬意的人恐怕天下我算第一个。
        朋友胆子小,那天中午没敢来。中午的酒肉就少了些,但草料分量又多了。
        我又给它留了些,那些草料让我继续作垫絮了,而我则裹在被中睡了一个好午
觉,醒的时候觉得手很痒,看着有些地方翘皮了,火辣辣得难受。
        它似乎还是没来,不知怎的,晚上的酒肉就更少了,草料更多。
        不过我和它的这段很奇怪的友谊就此结束,当夜被提出了大牢。一个太监带羽
林军来的,我一见这些人,不知怎的,竟说了一句很奇怪也许也很伤人的话:“一看就知
道新来的。”
        接着和众人道别,那太监许是被我镇住,没有多说话,只管让我和他们说。我
让他们以后注意些,那些囚犯本也是可怜之人,不要太贪这些东西,那些为富不仁的人敲
点也无伤大义。一帮人只管诺诺,恭恭敬敬地把我当神供着般送出。
        出去之前,我就看见那边龛里似乎是新多了只类羊的泥塑,我知道那就是“我
”。
        无佞府中,沐浴更衣一番不提,屋外周围更是有大批士兵看守,心里知道明天
便是最终处理我的时候了,却没感到什么慌张。只是感觉床挺硬的,很希望他们也送些干
草给我,想到此,忽然觉得自己坐牢坐得头脑有问题了。
        便如此,即是我第一次坐牢,这牢自冬坐到春,自平入闰,当真有纪念意义。

        那夜梦见银铃,她却故作嗔怒,说我累她坐牢,我大惊,忽然发现她的脚踝上
多出一条粗铁链。
        次日阴,上断父子关系,削封禄,逐我出京。自此,我便只是一庶民耳。忽觉
所谓功名利禄,本就是虚幻的东西,连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假的,还有什么是真的,对自
己的计策忽然觉得后悔,觉得如同儿戏。想想能让我安心的也许只有银铃肯定是真的了。

        于是乎,我着着银铃给我做的衣服,骑马立于东门时,看向阴云密布下的洛阳
,便如一个乡下的孩子看着新鲜的集镇,做了一个梦,只是此刻梦醒了。
        忽然想起那一句话:不如归。随即释下所有滋味,笑了起来,一勒马转身离开
洛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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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得残荷,听血如暴雨……Sig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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