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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MoMoJesse (★优雅的吸血鬼★), 信区: Fantasy
标 题: 《天变》第二卷127~130章
发信站: BBS 哈工大紫丁香站 (Tue Nov 23 11:20:28 2004)
第二卷 天边 第一百二十七章 密归
(更新时间:2004-9-17 14:55:00 本章字数:12002)
后两日我们都在打扫战场,当然“没有”找到任何证据。这不奇怪,我们要让
这件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但不能让其他人知,所以,就只能“没有”了。
只是“一些不小心留下的线索”还是很明显的,所以,我们甚至还要自己动手
去消除。比如一伙我们称之为土匪地痞的乱军,大帐全都是官布,除了河这边烧掉的部分
,河对岸还有百十顶非常整齐排列的官军大帐,这个就有些说不通,可烧了我们也觉得很
可惜,于是我们把它们全部“收拾好”。还让官兵们在这里集体上了趟茅房,必须承认这
是一个极其天才且极端无聊的主意,加上我们又在那里焚烧了一些垃圾,于是,十里外都
能闻到这里腥臭味了,“这群该死的土匪”,至少现在他们是了。
而另一个线索是盐都是盐渎产的官盐,可能很多人还不清楚这个地名所代表的
郡县在什么地方,但我知道,因为当年我就从那里回来的。不过相对我们对“这帮肮脏的
土匪反贼”,盐渎的盐是很不错,白花花的,特别干净,所以鄂焕、陈应提议用这个做大
批腌肉用来过冬,不过其他人不赞成,我也没感觉需要很多腌肉过冬,此事不知后来如何
,因为很快我便不在那里了。还有到处丢弃的正规的官兵兵器,让我们必须“要收拾干净
”,这也是闫兄的命令。
所有人中,最不开心的算是张林,原因是又没打上仗,我也是才发现这个人似
乎很喜欢打仗。对此,我有些怕是底下的人帮我吹得太多了,才让他觉得打仗非常好玩有
趣。我本来要和他说些话,后来还是把这个主意给打消了,没有经过真正战争的人,不会
明白我的话。而这次对他来说,最多是一次正规得有些过于真实的演习。
而且我已经想回去了,只是觉得我应该和大家一起商讨好此地戍防问题完毕,
我才动身为上,却没想等来小斌的好事。
那是第三日清晨,闫兄在我住的地方外面大喊,说道今天到他家吃午饭。我琢
磨着他的那间襄阳院子离这十万八千里的,走上半个月才能摊上这顿午饭,太劳师动众,
便建议算了。没想到他还急了,说他还有事情,别和他捣乱,赶紧“给我他妈的起来”。
大哥发话,且以婶婶作为恐吓理由,我还有什么话说。而且懵懂之间忽然想到
可能要回去,心中一激灵,出来一边赶紧套着衣服一边打着哈欠问道:“去你家,你没说
错?”
“当然……哦……我说和我夫人住的地方,就在吴郡边上的一个祝家镇里,从
这里只消半个时辰便到。”
“噢……呃,闫兄,怎么现在才说,你和嫂子怎么认识的?”有些失望,系衣
服也不紧不慢了。
“这个不用你管。”闫兄在这个方面的态度显然不太友好:“你先准备准备,
到时候,你们一家和小斌一块去就是了。今天中午我妻娘家有事,请你们去赴宴充个门面
,你这平安风云侯除了饭桶,这么大个子加一个名声还是挺充门面的。而且我也把你嫂子
介绍给你认识认识。”
便是这句话,圈定了这场好事,不过这件事情当真有些传奇色彩,不过当时我
没有明白过来这里的奥妙。
斌斌那日有些贪睡,据他称前一夜作了一夜恶梦,没睡踏实,早上便想多睡一
会儿。可我身上有些重托,怎能让此人如此惫懒,一番软硬兼施,也才在将近正午把这个
人拖起来。洗漱一番,便和银铃拖着这个人的马赶紧跟着引路之人赶去。
我表示自己对参加宴席还是有一定的兴趣,他说他正好和我相反,自己对有兴
趣的宴席才会一定参加。
实话说,我真没看出这里面有什么正好相反的地方。不过对于和他在一起读书
长大的我,这就很好理解了。
这一路当真要半个时辰,这一路还要在没什么遮蔽的乡间流着火一般路上走着
,确实有些痛苦,这种痛苦的感觉比夏天在一个闷热的屋子里睡觉要更痛苦,不过比夏天
和一群人挤在一个闷热的屋子里睡觉应该要好受些,所以这种痛苦程度和夏天和一些人在
一个闷热的屋子里睡觉差不多。只是我不知道一些人的数量,而且我也没有兴趣知道。
不过无论身上有多难受,只要和总是笑盈盈看着我的银铃在一起就要好受很多
。还有总是会说一些很高级的笑话的斌斌和我一直在打趣,时间也过的快了不少。
且说到了地方,这是一户真正的大户人家,院子竟远远延伸到远处雾气氤氲的
大河边。不过,我们所有人却都没着急进这个巨大的庄园里面去。因为我们都看到了这如
同一座小城的大院外与众不同的地方,我们便都停了下来了,所以,领路人也只能有些焦
急地在我们候着,银铃还很有礼貌地让他稍待片刻,却也毫不犹豫地停了下来。且不说这
小镇有多小,却偏偏在这里有这样一个大庄,不说这镇附近有多少人,却说光这一处就围
了上百号人,原因似乎便是这一座大宅外墙上贴上的一张白绢。白绢没有什么特别,只是
上面密密麻麻写了一百个字,十个字一排,共十列。盛斌虽然也在看,却没有很大的反应
,她只是在看而已。而我和银铃看了一眼这张帛,却还互相对视一番,彼若有所思,此百
感交集。
不过,这张百字大阵还是与以前我看过的那张有非常大的不同,所以能让我很
快从这种不知何味中出来。最不同的便是,我竟一个字都不认识!这哪里是字,简直一个
个都是天上天书一般,间或似乎有些字有些熟悉,却很快就能确信自己完全不认识。于是
这样一个个看过去,但这也只是为了证明一件事:我真的一个都不认识。
相对我的完全无知,我相信有人会稍微强一些。其实也就是我猜这个人会稍微
强一些,所以我也会很有兴致地掩盖好自己的羞愧和尴尬看向我的妻。
第一次看到银铃脸上如此茫然。她终于注意到我看向她,她对我笑笑,也只能
有些苦笑地对我也对斌斌说了一句:“我一个字都不认识。”
我很老实地点头:“我和你一样。”
斌斌当真坦然,又是那句:“我与你们都正好相反,我……不认识一个字。”
我和银铃都面面相觑,忍俊不禁。这家简直是在有意显示自己的家学一般,正
待要问询旁边人怎么回事,忽然,绢帛下的人忽然走过来对着盛斌行了一个大礼一句:“
先生,请与您的同行之人跟我进来。”
“我们正好要进去。”斌斌很是闲适地回复,便示意我们一起进去,随即我们
众人便下马入屋,这回我很是小心,没让马鞍碰上身体,或者身体碰上马鞍,但是把后面
的围观的无辜之人无可避免地险些碰飞,只能赶紧多道几声对不住,拉着我的娇妻——用
娇这个词形容是因为至少别人看来如此——在领路人的帮助下,在人群中挤了进去。
我和银铃都感觉出了一些问题,却还有些不明所以。斌斌却依然非常轻松,依
旧一边和我们开着玩笑一边走在前面。而我则注意着两个带着我的人,看得出来他们根本
不是为了一件事情,两个人甚至互相看了看还拉开了一点距离。
显然这家是当地一个家世相当显赫的大户人家,入院便如进入另一个天地一般
。院内处处营造江东水乡风貌,入目皆是小桥垂柳,亭台楼榭。一条小河穿流期间,听着
潺潺水声,满眼都是舒服的绿色,此时即便没有凉风,整个人也觉得清爽了很多。
便在一个门口后,面前的景色中忽然出现人来,此刻三三两两正在各处叙话。
坦率地说,和我一开始想得差了一些,我本来以为这些人——包括请来的,除了我们——
就是些普通的土财主,现在看来这些人在感觉上都算是相当好的,可以从他们的脸上身上
的动作看出他们胸中的所具备的学识才华。这是件很奇怪的事情,但是我总觉得在人的外
表长相之外,还有一种内在的东西却可以被看出来,我很难说这是什么,或者为什么。而
且我也终于感觉出这家的家学渊源确实颇深,可能需要我那位夫人来,一想到她,我便不
自觉叹了口气,却发觉她也在叹气。
两个领道的人同时向一个亭子里坐在中心的中年胖子走过去。如果没有意外这
就是闫兄的岳父大人,于是我心里也不出意外地开始恶趣味地胡思乱想,鉴于周围几乎没
有其他胖子,我便想当然认为闫兄的岳父之所以选择闫兄是为了寻找一个能和自己有共同
话题的人,比如胖子如何对待炎夏,胖子如何解决自己的体重问题等等,于是我们那个小
胖子就这样活蹦乱跳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小心老的时候,你也发胖。”这声轻弱无力,却非常清晰地从身边传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这声就要有力很多,却非常含糊不清地从我嘴里
溜了出来。
“就凭你这小子,有点什么想法,还不连……什么……都知道。”她面无表情
地与我说,说完还用一种明显带着装可爱的面部表情看着我,哼了一声以作征询:“嗯?
”
身边跟着这样一个对你如此了解的可爱小姑娘,我便当真没有办法了。而且我
也真得很开心,银铃能够像现在这样,而不是以一种姐姐的姿态出现……否则一天揪上几
次耳朵,在堂屋里被训十几次,并几十次被唠叨,这将是非常可怕的。我情不自禁地打了
个哆嗦,心道幸亏幸亏,小时候还不在意,但终究要长大,我也再也不是那个小孩子了。
不过想到距离光和六年冬天老师和我说的那一席话,也就两年多的时间——这
两年的事情还真是多。
中年人走了过来,下面便是最令人厌烦的礼尚往来,那套话我说了不下一千次
,至少在洛阳当辅政卿的时候,每天没个上百次是不可能的,因为那是朝臣大致的数目字
。那时节,简直除了作揖就是作揖,腰受累不说,还要嘴皮利索,面对前面上百号各式各
样包括奇形怪状的朝廷大臣,便要一一叙礼,声声招呼,又得嘴皮子功夫到家,还不能记
错人,否则不仅场上尴尬,碰上心眼小些的,说不准还落下嫌隙,以后总给你背后添乱使
坏,就不知该怎么办了。
所以,我相信这个人必然对我久经考验的这套嘴皮子上的工夫相当佩服,也许
正因为此,即便我言必称我已是普通庶民,我依然被当成上上宾供在了上面,当然刚刚自
我骄傲了一番后,便想到定是大哥叮嘱的,一下子便低调朴实了很多。不过斌斌似乎受重
视水平比我都高,不过显然不是大哥叮嘱要如此的,因为是在那个绢帛下的家丁与那胖子
说完话,那胖子看斌斌的眼神才开始明显不对了,我注意了一下,那双眼睛总是不离小斌
左右,仿佛斌斌欠他们家钱似的。
这番倒是银铃先看出些端倪来了,她脸上先是挂上了若有所悟的微笑,接着便
很快小脑袋就凑了过来,一句话便让我明白了:“斌斌可能要被招亲了。”
闻得此事,再仔细看看,果然这会儿就看出些个面上线索了:如中年胖子的眼
中更多的是一种温和的目光,而来往话语之间,几乎就快把斌斌家祖坟地点问出来了。其
实很多时候,有些事情真的就是一点就破,没什么难的,只是这个如何点破的这份功夫就
绝对没那么简单了。
虽然,我还不知道斌斌如何被招亲,是否是闫文盛的推荐,但这对我已经无所
谓了,光这样看着便很有意思了。
可是,这天我只目睹招亲场面到此,斌斌很快便离开了这里入了内屋,这让我
大为不满。我本打算跟进去,最起码做个家长什么的,可是银铃把我一把拖住,让我别调
皮捣蛋。这让我大为不满,什么叫调皮捣蛋,我难道还是小孩子么?不过刚要闹腾起来,
银铃对我便有些威胁意味地瞥了一眼后,我就决定立刻老实起来了。
那日午宴上,只有一件大事可记,那便是宴后被告之盛斌与祝家小女儿打算定
亲之事,盛斌表示还要回去禀报一下父母,祝家也自然同意。其他包括吃了什么都记不起
来了,主要是一个中午都被人找搭讪,还尽问那些“发生”在我身上而我自己都不知道的
事情,吃得不甚畅快;还有一件稍微普通一些的事情,那便是和嫂子见面,嫂子名叫祝秀
丽,但是样貌上却非常清新脱俗,远不及名字中般华丽,人的性情品德也和长相般,纯朴
地让我不得不对她心怀敬意兼同情,不过这种同情的感觉决不能让急性子大哥知道,否则
就需同情我了。值得一提的是,这家的家学渊博令人更生敬意和同情。这种同情的感觉更
不能让急性子大哥和从斌斌刚刚升格成的盛斌知道,否则就更需同情我了。
我就要离开了。看着盛斌的先行离开,我推迟了些,我与他的唯一一句叮嘱,
“有老婆就好好过日子,别想什么齐人之福。”盛斌觉得我的话象个老头子说出来的,我
告诉他如果他有两个老婆,就会有和我同样的感受了。他说,两个嫂嫂都很好啊。我说是
啊,就是因为她们太好了。
我在想,是不是我总会把事情弄得有意思些,所以即便我有些浑浑噩噩,我也
活到了今天。或许生活就得没事偷着乐。
银铃没和我一起走,她说要帮着处理事情。
这就是所谓言不由衷,显然是言不由衷,但我却说让她别累着,自然这也是言
不由衷。但我们两个人分别时,却在笑,说着小心珍重,明知这次分离要远超过上次的三
日,却比上次要平静地多。
我和银铃在新婚后不足一月便分开了两次,这第二次还不知道要到哪一天才能
再见。但我觉得或许不由我们两个人决定了。后来的事情证明,果然如此。
天很热,我决定坐船逆流而上,所幸夏日东南风多,我在当涂那里上船,一路
便全是顺风,每日在船楼顶上棚内吹着风,常常就懒散地倚在那里。此处水面颇大,但还
是能看到两边的岸边——只是荒芜一片,估计是这场大水闹的。
船上的人完全不知道我是谁,这是我向船主要求的,为此我把武器一直藏在屋
子里,从不随身携带,总是一身便装坐在那里休息吹风,这样我才能得到我所期望的清静
。每日他们说话的时候,我或者插一些嘴,或者就这样听着,当真逍遥自在。他们会谈到
我,但这时,“我”和我根本不是一个人,通常我会插两句,表示一些不可置信的疑问,
但通常我能得到十分肯定的答案。值得一提的是,我还听说长江经常有水灾,所以这一段
大江两岸十几里之内的平坦地方都没有什么农田,自然总是荒芜一片,这也解开了我心头
的一些疑惑,却又让我摊上一场乱事,不过,我对这场乱事的到来心中并无任何愤恨,反
倒非常开心。
那是一天的清晨,天刚亮,船舱里就很快热了起来。睡梦中我的衣服便湿透了
,醒来时便发现衣服全沾在身上了,虽然还有困意,但身上很不舒服,没法再睡,只能翻
身起来。将贴身衣服从满是汗水的脊背上拉开,倾耳倾听,全船都是静悄悄的,船工们累
了一天此时还在休息。
我轻轻出来,还听得老艄公呼喊了一句:“这是谁啊?”
“大爷,是我,大个子,我起来凉快一下,您继续睡吧?对不住了,吵醒你了
。”心中叨咕自己怎么轻手轻脚总会弄出大动静来。
“噢,没事没事,年岁大了,觉也睡不好了。”听得老艄公小舱里打蒲扇的声
音,夹杂了几声咳嗽,似乎老人翻了个身又睡了。
叹了口气,却不知道为什么。
江上有些薄雾,空气闷闷的,也没什么风。我在船头坐下,敞开衣服想让自己
凉快一些。最后干脆把自己的衣服脱了下来,还用船头的吊桶打上来些江水洗涮一下,才
舒服了些。再打起一桶水便要牛饮一番,忽然发现水上漂着些木屑。
“不知道上游是不是又在造船?”我自言自语,若有所思。轻轻吹拢水面的浮
屑,用手捋去一层黄白相间的微粒,便喝了起来,清凉的水声汩汩地从喉口传到全身。甚
而当我放下水桶,耳边还是这样。
我不认为这是我在享受甘泉一般的江水的错觉,因为立刻我就感觉到有好几只
小船正在从我们的侧面向我们划来,那水声便是桨橹击水之声。雾中声响果然特别清晰,
我甚而认为我能听出有多少条船。
随着水声的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我逐渐察觉出了一丝不安。不安慢慢蔓延
到我的全身,直到逼得我迅速跑了回去,敲醒了大家。年轻的船工大多不以为意,对我的
紧张却有些意见。但老艄公和我一样有些不安,他很快到了船头,静静听了起来,听着水
声的更加临近和眼前依旧白茫茫一片,他也开始局促不安。
“谁啊?”他紧皱着眉头,忽然将手窝在嘴边,朝那边喊了过去。
我心中一惊,怕有恶事,将老人的身体压低,轻轻在他耳边说:“小心,可能
是水贼,他们似乎知道我们的位置。”
说到这里,我不由得看我们的桅杆,果然有一面红黑的荆州官商的旗帜在最上
面。
“您去把大家叫起来,咱们赶快走。”我则赶紧过去,尽力不出声响地把旗帜
赶紧放了下来,嘴里还轻声催促,“快……快……”
我有些紧张,未知的危险在慢慢逼近,我的“快……快……”不知道是在对我
自己说还是在对谁说。
可是,当时我忘了一件事情,老艄公也忘了,但很快我们便会发觉,事情比我
们想象得还要严重。
没风!
所以,当所有船工都感到事情的严重性时,他们却忽然发现他们无法把船开走
,仅有的几个撑竿又都探不到底。
船上人心开始浮动了,因为我们无路可去了!如果说明孜时,面对四周层峦叠
嶂,我们心中还有一丝指望,这次面对四周茫茫大江,当真没有什么指望。有人已经准备
跳水入江,但是没有多少人敢,连我都准备了,但是船头和大家大声地说,不要如此,让
我也放弃了,原因没有其他,便是“此处江中多蛟,入水者多有啃啮,尸骨无存者多矣。
”
“大家把手头能拿的武器全部拿好,我们准备动手!”我大声喝出来,便要回
去取我的武器,忽然我觉得旁边气氛有些不同,便看向了四周——这些远不同于以前我看
到的场景——他们只是船工而已,他们不是士兵。
叹气,我只能再次叹气,但是我还是把自己的武器拿了出来,藏在了舷边:“
如果他们是歹人欲伤你等性命,我便动手。”
大家没了其他心思,除了在船舷边看这声音来的方向,便是由这番话对我产生
了兴趣。不过认识我的人这时候憋不住了。他就是船头,他焦急地问我怎么办,这下,便
所有人都知道我是谁了。
“平安风云侯,这……我们怎么办?”
“不知道这些是什么人?”我尽力用比较冷静的话语来安慰他:“这里是大汉
的疆域,此处已有我荆州军队辖管。甚至可能来的是熟人。”
旁边议论纷纷,有些人有些激动,有些人甚至已经开始放心起来。不过现在的
我没有这种兴致。
现在情况是怎样的?此处江面宽阔,水势平缓,浅滩极多,致使昨夜早早下锚
停航。今晨无风,我们没有可以划的浆,船上有十几个船工,船是运盐的官船。而此时十
几条划桨小船正在朝我们这里划来。根据船头说,他在江上从来没有出过这种事情,即便
似乎要出了,他也能借风跑掉,但今天似乎老天不帮忙。
有眼睛尖的说在雾中已经看到有这样的舢板,很快便不需要眼尖,十几个黑头
黑得让人恐惧的船头便隐隐约约出现在这里。我语气冷静地让大家把一些能用来反抗的东
西放在手边,这回大家倒真得放心了,放心得除了我,其他人都觉得没什么事情了。
在我们的大汉疆域上还有如此这样的水贼乱寇,这是我心中所想,锦帆、翔子
都归了我们,这一路人确是谁?
却说这一路人出现在大家眼前时,连我都放心了,全是官军打扮,前面一个青
年将军模样的人穿着非常得体,人长得便似大户人家的公子哥一般,我心道这下当真没事
了。
那船上的人把绳索扔了过来让我们船工牵过,很快便有很多官兵上船。惹得我
心中嘀咕,不需要这么多排场吧。但面上也只能随他们如此,谁让我是庶民,他们是官军
,不过我们的船也是官船,倒是一家人,这也许就是日常的江面监查,却不知道这个人是
谁的手下,若是荆州的便更好了,不过看武器和衣服不太像。
船头赶紧向前行礼,那将军有些厌恶地捂着鼻子朝后退了几步,示意身边的人
,他旁边一个兵头立刻有些蛮横地上来截住他,便问:“这船是你的?”
“噢,官爷,自家人,这是荆州运盐的官船,这是我们的名状。”他只好对这
个有些像地面上地痞无赖的兵头递上一张红帛,上面有他们是干什么的,还有众人名册。
“去去,老子不认识字,你们多少人?”听着可能是追捕逃犯,按照名册查一
下,顶多再进船舱搜查一下,便了了事。
“十三个船工,一个……客人。”他看了看我,我轻轻摇摇头,不让他说出我
的名字,他便照做了。
“客人?就是这个大个子?”我在人群中衣服样貌都不相肖,很容易认出来,
船头一点头称是,他便过来盘问我:“你是谁?”
“一个荆州庶民而已,搭官船回乡省亲。”我平心静气地回答,心中还在想,
他要问我名字,我是告诉他还是不告诉他。不过,当时出乎我的意料,他并没有问我的名
字。
“噢,现在官船也给带些不相关之厮了?”那人有些不耐烦地问,似乎他对询
问我的结果也没有什么兴趣。
“噢,官爷,这位……是我们盐官的一个亲戚,送去……”
“好了,好了。”船主替我编的瞎话,在我很有兴趣听的时候,便被他打断了
:“你们跟我们走。”
“跟你们走?为什么?”船头和我都很惊讶,难不成出了什么大事了。
“我们郡王正在建给皇上用的行宫,你们被征用了。”他刚说完,旁边的士兵
便来拖拽船上的船工。
“哎哎,官爷,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船工已经开始慌了,船头双手
直摆,完全没有了主意。
“这是官船,太平时节,你们没有皇上旨意,不能如此。即便要征徭,无旨亦
不能登官船拉夫。”我正容大声喝道。
“是啊,是啊。”船头似乎才想起来什么,赶紧应和道。
“现在工期紧张,壮丁稀少,要你去干,你便去干,这是为皇上办事,抓到你
是你的荣幸。”那兵头态度完全是个地痞,而那个领头的年少将军则总是漠然地看着我们
,仿佛旁边根本没发生这种蛮横无理的事情。
“住手!”当有人拉着我的时候,我决定不再沉默,否则真的被认无端征了徭
役,这十几口人是否能活着回去,便不得而知了。
我撞飞了拉我的士兵,迅速自舷边角落提出长枪,趁着这些他们还没有防备将
拖拽船民的士兵踢开打开。
“好啊,你敢反抗我们寻阳郡侯。”我心道,必须给你们一个厉害看看,那个
地痞样的兵头正是最好的榜样。
一声大喝,枪头一扫,空中便出现一团黑球,便随着一声尖叫,伴着一片惊呼
,和上一声水声,翻卷起一朵巨大水花。
“敢临前者,必死于我枪之下。”我用枪把所有船工挡在后面,一人站在所有
人身前,胸中自有一种冲天豪气,便是十万兵马在前也无所畏。这种感觉真是很奇怪,我
第一次真正毫无畏惧。
“大胆反贼,你是何人?”那个将军终于发话,说得倒真是义正词严。
“这位,这位是皇上钦点的平安风云侯。”船头感觉到他应该可以骄傲地发句
话了,但我宁可让他把嘴闭上。
“我已经不是平安风云侯了。现在的我只是一个庶民而已,然法为国之正道,
如此罔顾国法,乱纲违纪,天下必乱,智虽已是庶民,亦决不纵此恶行。今我在此,若有
愿死和愿闻名于天下者,便请上前。谁来!谁来!谁来!”心中所有不快郁积之烦闷此刻
都一扫而空,我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众寡如此悬殊的时候我反倒如此英勇坦然,忽然我心
中一念闪过,我想我也许知道了。
旁边的人也都抄起身边能够用来抵抗的家伙,在我身边也作要动手装,有人还
跟着我聒噪起来:“来啊,别跟个娘们似的,来啊,来啊。”
对面的人互相看看,最后都看向那个少年将军,却见那少年将军此时神色复杂
地走到前面,面色上或许有些疑惑:“您当真是平安风云侯?”
“这还有假,想要证明,你便上来,三招之内你便能在黄泉下知道。你来!来
!来!”我朝他招手,却未想他竟朝前一步,一个大礼便朝我作下来。
“你这是何意?”
“少主……”旁边的士兵和我们一样有些疑惑不解。
“平安风云侯莫怪,我一向仰慕平安风云侯大人英雄天下无双,今幸能见尊颜
,莽实欢悦无比,不知能否借驾于小侯府上。”他面容颇是诚恳,确是个小孩子模样。
忽然,那个兵头出水上来正骂骂咧咧,从别人手中夺过刀,便又要向我砍来,
我正要动手,此人却怪叫了一声趴倒在地上,只听后面一句:“狗奴才,就凭你敢伤平安
风云侯。呃,平安风云侯,对不住。”
一把剑插在这个人背后摇晃,我身后没经过这种场面的人都发出了惊呼,人扭
摆了几下,死了,紧接着又是一阵惊呼自背后而来。
我沉吟了片刻,忽然来了一阵风,这风让我迟疑了片刻,最终笑笑决定:“好
的,我便去你那里一下。”故意决定:“你那里去荆州驿道可好走?”
“好走,好走,快马两天就到。”
“好的。”我转过身去,“你们把我的行李带回去,现在风好,赶快把盐送回
去,本身这次我便是押运的,现在我先留在这里两日,你们赶紧回去,若是耽误了时日,
我在没事,我不在,你们许是要挨军棍的。”
“啊,还有此事?”
“当然是啊,荆州缺盐,这次便是让我暗中押运。四日后,你们最好赶紧赶到
,否则便拿我的行李给他们看,说我有事把你们耽误了。要是再迟多了,你们便麻烦了。
要不然今早这么早起来。”
“啊。”当中的老艄公有些忆及:“是啊,那您当时怎么不说。”
“我算着时日尚够,你们每日疲累,我也不忍叫醒你们。好了,莫废话,这风
正好,赶紧走。”
“呃,那便请……他们先走吧,君侯请随小侯去小侯府上,小侯正欲设宴与君
侯接风,与君侯好好叙谈。”
“好好。”我慢条斯理上了他的船。
一上他们的舢板,挥手让他们赶紧走,我坐下便对那少年将军说一句,“我需
休息,请勿言,我梦中若被人惊醒,常有伤人之举。”
言毕,我微闭双眼,在船上休息。还叮嘱一句,“江上空气好,慢些走。”
没有人明白我我为什么有这些话,我本来以为有人会知道。但是,当我在一个
昏暗的屋子里从沉睡中醒来的时候,看看身上,我便知道没人知道,但幸好,我自己知道
。
我叹了口气,对面前那个熟悉的少年,“你没有胆子。”
他此刻完全是另一种神情,非常惬意地斜倚在躺椅上,看着下面躺在地上的我
:“人都说平安风云侯智谋勇武冠天下,却没想到竟是如此愚蠢之人,被我几句话就骗上
了岸,我下了毒在酒里,你也喝,当真傻得出奇。我真有些怀疑你是不是平安风云侯。或
者说你变成庶民了,人就变蠢了,哈哈。”
“我知道你要干什么。”我身子稍微动动,在绳索中找到一个舒服一点的位置
。
“你知道?你知道还会这样,看来你不仅蠢,简直蠢得出奇。哈哈哈哈……”
“我必须蠢。”
“为什么?”
“懒得理你。”我继续闭上眼睛,就去睡了。
“你!好,你很嚣张,我最看不上你这种人了,一个襄阳的小老百姓,凭什么
你能如此叱咤天下,还不是沾了黄巾贼的光。若那年我能得这样机会,今日在天下传颂的
应该是我的名字。我贵为帝胄,文韬武略无一不通,你能得到,我得不到,我不服气,可
惜我可能再也没有这个机会,值此天下太平,我哪有什么大事可干。你今日送上门来,便
是你的晦气到了。今日还这么和我横,便是这条在这里,你就是死罪。告诉你,这天下,
没有几个人敢这么对我。我问你,我姓什么,我姓刘!我问你,皇上姓什么,姓刘!不要
说什么庶民,就是真的平安风云侯我也照样把你宰了……嗬嗬……你知道我要怎么对付你
么?你知道我要怎么对付你么?……你有没有听见,我要怎么对付你!混蛋……”他站起
来在我身上狠狠踹了我一脚:“狗奴才,装什么死。”
“我说过了,我懒得理你。”他那一脚,倒还真的不重,我翻个身,继续装睡
。
“好,好,你睡,我让你睡,明日我拔光了你的衣服,把你光溜溜地送到外面
用牛拖你的那个活儿,给工地上的人一个乐子,也给那帮不认真干活的一个榜样。”他贴
进我的耳朵,故意用平淡的语气说得很慢:“我要平安风云侯从此声名扫地,永远抬不起
头来。还要给你扣一个罪名,至于什么罪名让我想想……”
说实话,我真的有些怕了;但是我想到,实在要到当时,我便咬舌自尽,看你
如何。
忽然这件我处的屋子门被打开,一阵强光从头顶那里射来,让我不禁闭上了眼
睛。
“莽儿……莽儿,莫要鲁莽,这个是平安风云侯,你怎么能这样?”一阵苍老
的声音传来,预示着我的好运似乎又在继续了,只是暂时看不清这个背对门口光亮的老人
。
“呃,父亲,您不是重病在床,您怎么起来了。”那小子的声音立时软了很多
。
“哎,我本来就是患个疟疾,打着摆子,只是年老了,支持不住,本来以为要
过去,忽然,听说,你下药麻翻了平安风云侯,明日还要拉他游街。我这一吓,这疟疾倒
好了个七八分,哎呀,你啊,简直胆大包天。你可知他是谁?”老人声音颤抖着。
“无论他以前是什么样的,现在不过是一个庶民而已,我处死一个庶民,因为
他冒犯了我,那又能怎样?”他有恃无恐地指着我说道。
“你糊涂,你没听传闻,内宫里传言,平安风云侯被贬只是权宜之计,还有宫
女说皇上皇后至今还是常念叨平安风云侯之名。说道等他回来如何如何。”我心中一热,
若他们不是皇上皇后,有这样一对挂念着我的义父义母倒真是好事。
“有这等事……”这小子也开始吃惊了。
“快,快给平安风云侯松绑。”
“慢,父亲,如此一来,他难保不会仇视与我。”他有些着急:“我怎么办?
”
“那也不能这样,快松绑。”
“慢……你们先下去。”门又被关上,
“喂,莽儿,我知道你想有出息,所以为父才让你集全国之力修一座傍水行宫
,献于皇上。只是工程太浩大,但再有个三五年还是能完成的。放了平安风云侯,平安风
云侯度量大,不会对你怎样的。”老人急了,他直接过来蹲在我的身边要给我解绳子,一
面惶恐地对我说:“君侯见谅,我只这一子,小时被我宠坏了,有些肆意胡为,手下人知
道我宠此子,都不听我的,先听他的,致使对不住风云侯了,我会教训他的,请君侯念在
老夫脸面上,原谅小犬一次……啊。”
老人的嘴角挂着血,倒在我的身前,一脸的不能致信,圆睁得双眼盯着我。紧
接着一个近乎令人恐惧的声音响起来,“谢智,现在理由有了,你必须死了,你杀了我的
父亲。”
身边一个面目狰狞的畜牲提着我的枪,恶狠狠用滴着血的枪尖地对我说。
第二卷 天边 第一百二十八章 勇闯虎穴
(更新时间:2004-9-17 14:56:00 本章字数:11949)
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畜牲和混蛋,我眼睛狠狠瞪着他,恨不得挣脱这绳索,站
起来便把这混蛋撕成碎片,尽管枪尖一直转悠在我面门之前。
他也死死盯着我,却没有再说话。最终一枪扎在了我右边地上,便命人把我拖
了出去。
我不仅看到了拖我的人脸上最初的表情,还看到了他们最终的命运。我一被他
们扔入一件牢房,拉去头罩,眨眼之间,便看见拖我的人在背后被几个不知什么时候跟上
来的人刺死。随即无助绵软的身体被拖走。
我不知道该如何表述心中的愤怒,一个人竟将自己的生身父亲刺死,仅为自己
的私欲。我也不知道如何表达心中的惊悚,因为这个人如此杀人灭口,显然是想把所有的
事情掩盖下去。
由此我还想到很多,只是忽然想到自己这回真活不过多久了,想到那些又有什
么意义。想想这一生,白白浪费时间太多,多是用来玩乐嬉戏,没学什么本事,可是学了
又如何,到头来,我还是得死。
可是心中为什么这么坦然?或许是我自己选择了这条坦然之路。我看出了这个
人的意图,但是却又无奈地清楚明白知道他如此狠毒。可偏偏他的士兵如此之多,他即便
假意邀我,而我也只能如此欣然而随行。如果我对这个人有一丁点的好感我都会告诉他为
何我一定要这么做。但对这人我半句话都欠奉,不过若有机会给我大骂这个混蛋,我倒愿
意说一些原因:那是一个晚上,我的兄弟为了救我做了所有一切;我也一定会同样为了自
己的兄弟,做我能做的一切。所以,死便死了,虽然死在这个禽兽不如的豺狗手里当真委
屈了自己。
那夜的日子颇难熬,身子动不了许多。夜极黑,牢里又没有风,又闷又热,我
的汗如同洗澡一般层层渗出来。脸上不时像虫咬般痒,我也只能尽力扭动身体用肩膀蹭蹭
面颊。想试试可不可以挣脱绳索,却发现自己又饿又渴,身上半分力气都使不出来。这是
我真正第一次受坐牢的苦,而上次完全是换个特殊的驿馆而已。
半夜,外面的蝉叫得厉害。现在我还能记得小时候跟着银铃去捉蝉,然后,和
子涉、子玉他们一起烤来吃的情景。银铃知道那个东西能吃,而且算得上是一种美味,而
且炙烤的时候便有无法抵挡的香味,却始终不吃,应该是不敢吃。她应该是有些怕这个东
西,觉得蝉的肚子里面脏兮兮的,非常恶心,而我只要能吃且好吃,便完全没什么忌惮,
能吃多少便吃多少。原本子圣也不敢吃,不过自从有一次锁死眉头,紧闭双眼,面色僵硬
,身体挺直地吃下一个后,他便和我们抢着吃了,不顾任何的斯文了。这个当时有点小女
孩样子的家伙,一直是被我们嘲笑的对象,因为他叫钟文杰,我甚至和子涉一起叫他文姐
姐,但子玉便不愿了,因为他比文姐姐还大几个月。谈到“姐姐”,姐姐这个称谓已经好
久不用了,原本那么高大的姐姐,现在在我眼中已经变成娇小的妻了。人总是要长大的,
我便这样由一个孩子,一个弟弟,慢慢长大,成为别人的兄长、丈夫、父亲。不过作为一
个父亲,我对我的小亦悦做的太少,也许是领养的,我并没有过多的注意他,而且时常将
她忘却。而有些人,和我其实并没有什么关系,我却一直难以将她忘却,我依然记得离这
里几百里外一座山上的飞雪。
想想自己生命之中如此之多的事情,烦躁漆黑的夜便过得便不那么难熬了。甚
而我开始有些享受这种回忆了。
只是回忆终究被一阵脚步打断,接着一团火焰带着一个熟人出现了。一看见他
的脸和手上的东西,便知自己大限将至,可我居然只是笑了笑:“呵呵,这回你有机会了
。”
“是啊。”他手间寒光一闪,我便觉得胸脯之上火辣辣一片。
我没有死,刀把我胸脯上的绳索切断,但是还是故意把我的胸膛割下一个口子
;或者说为了割我的胸脯,故意切断了绳子。总之这样我的描述才没有错误。他的这个行
为绝不是为了杀我无意中割开了绳索,或者割绳索无意划伤了我的意味。但是我没有任何
反抗,只是抖开身上已经松开的绳索,不顾胸口的伤口作痛,只能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声:
“谢谢!”
“我走了,你跟我出去。”他没有答谢我的礼貌,只是平静地说。
“你去哪里,还有地方可以去吗?”我还是有些话想问他的。
“你出来了,无论你死在他的手里,还是他死在你的手里,终归这里我是留不
下了。我……往北吧,再去找一个地方,我还有你给我的钱,我手头也有些积蓄,找得到
的,你教我的方法确实挺好用的……反正,咱们扯平了。”他没有继续听我说话,只在最
后回答了我一句的意思,直接转身继续擎着火把在黑暗中领着方向。
“谢谢。”即便他这样,我还是决定继续保持些礼貌。
我奋力站起,心中盘算下面如何是好。但第一步我做的事情是必然的:跟着他
的脚步出去,天极黑,四周只有那团火是自由的希望,我只能随着他。这是一个废旧的衙
门,四周的墙舍皆破败不堪,在墙边他灭了火把,然后,便在墙边消失了,在那里我摸索
了一番,确信他是从墙间一个罅隙钻了出去,我便也努力地从那条狭缝挤了出来,还好墙
经得住,只是胸口的伤口不太经得住。抚着胸口站出来之时,便似乎是在一个荒芜的村落
里一般,周围漫无人声了,随即马蹄声经过,我却一点都不怕。那夜满天看不到一丝星光
,他灭了火把,四周便是漆黑一团,他就一直是团移动含糊的阴影,一旦不动,我便立刻
难以确信他在什么地方,所以我知道我在其他人眼中也是如此。
他最后的话是在马上对地上的我说,“我的声音这个方向是西,荆扬州境戍所
哨位都什么没人了,大都在工地在看着老百姓。”
我的最后一句则是在他消失在黑夜中时喃喃说着:“一路保重,谢谢。”
不知道他有没有体会我曾和他说的话,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我最后的话,更
不知道我自己这句话是在对谁说。
这夜本又黑又闷,本已恍然而不知所归,不仅是道路上的,也是心里的。忽然
狂风大作,整个道路上碎叶草屑肆意飞舞,漫至天际的衰草涌动,露出南边天边的一线光
亮,终让我有了最后的抉择。
其实我没有得出一个满意的答案,但是有一件事情,我是肯定的,那便是我不
走。而且我要当一次反贼,不知道会不会成功,但是我当定了。我摸了摸胸脯上的伤口,
没有什么大碍,已经没血了,便觉得信心足了许多,原本这条命便是捡来的,而且要多凑
巧才能捡到,既然上天让这样一个与我有莫名其妙的关系的人来救我出生天,我便偏要再
入龙潭虎穴一次,为天所纵,不合我意也,智实不愿。在这又闷又热的牢里,觉得身上很
不痛快,便将上身衣服全部褪了下来,扎在了自己的腰上。张开双臂迎着风,好不畅快。
恢复平静的我回到了监牢附近,我知道我自己一直没有很好的收声的本事。所
以,我直截了当地从正门冲将进去。这回似乎倒没吵醒人,这人还在呼呼大睡,应该是一
个看门侍卫,然后,他死了,他身边的长枪换在了我的手里。
里面只有四个看守——没有人活着——至少在我离开的时候。可惜马厩里没有
马,所以我只能朝着南天边的火光继续走过去。
沿途从背后来了马蹄声,一路疾驰,片刻,便有三匹出现在我的面前。闪身路
旁,鼓全身之力横枪用枪杆绊倒了第一匹,打翻了去势一滞的后两匹马上的人。我留了心
眼。只宰了最后面一个想逃的,还有一个早就摔死了,留了中间那一个半死不活的——或
是吓得,或是被我打得,问了些问题,得到了些答案。因为很满意,所以给了他一个痛快
。
那夜的那时我完全是麻木不仁至极,非是我感觉到那人羞辱了我,让我自尊心
受辱。原因很简单,我认为有些事情是天下公认的:为子女而弑父母者,人神共愤,禽兽
亦为之不耻,智与其何能共戴天也?今日我欲要搅起一场大乱,若能趁乱杀了那厮,便是
大好。事后想起有些冒险,有些胡闹,但是我一旦做了就绝不退缩。其实如果多想想,如
果我去东北方向找廖化的部队的话,我应该有更好的办法。不过这天晚上,我既没有废话
,也没有任何其他想法。所有的一切动作都是非常干净利落。
原本我也许就这样骑马冲进去了,成一个杀红了眼的另一个畜牲。可是偏巧这
回还是有些运道。我终于不是孤独一人了,也是因为如此,我没成一个只会杀人的恶徒。
我想最重要的还是后者,我终究回归了人。
南边的那条亮线越来越宽,越来越亮,亮得让我心中难抑各种遐想,仿佛我不
知道前面是什么地方。
这时,前面终于出现一个相当简易的大茅屋,四周有些火把,照得周围很难让
人有所遁形,让我不得不将马留在远处,自己慢慢躲入草丛里。非是我所愿,只因前面有
十几个士兵看守,虽然多数在茅草垛旁睡觉,但是还有四五个在茅屋外转着圈。
不知屋里面藏着什么东西,但是我知道我旁边是什么东西。不过,我们两个人
倒是一个动作,同时捂住对方的嘴——因为我可以明确的感觉到那人似乎和我一样紧张,
与我不同的是他似乎还充满了害怕。所以我猜定他和我一样是一个来这里有所图的人。
我和他点了点头,有些迟疑,但他也冲我点点头,所以我们也把手放下。
我拢手去和他耳边低声说:“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父亲哥哥都在里面。你什么人在里面?”声音是个大孩子,他也贴着我耳
朵说起话来,看来他也很信任我,显然,否则面对一群官兵,同时一个光膀子大兵也趴在
你身边和你唠家常,绝对是件颇有恶趣味的事情。
“我的兄弟姐妹。”我说地平淡无奇,轻而清晰,仿佛真的如此一般。
“你家亲戚还真多。”
“是啊,就你一个?”
“不是,还有我们全村剩下来的人。”
“在哪里?我没看见他们。”
“都在后面草丛里,但我们只有木棍,打不过这么多官兵,我们来看了好几日
了,这一日天黑得厉害,而且很可能有场大雨,我们打算等他们都睡着了,或者趁乱就一
起过去把他们打晕了。把我们的人救出去。”
“他们怎么被关进去的?”
“我们也都不知道,几天前早上我们出去打鱼的,回来的时候,村子里留下的
轻壮和男丁便都没了,听我弟弟说,有很多官兵过来说是要拉人去建给皇帝的什么宫。估
计你的兄弟姐妹也是为这个被抓走的。后来我们中间有人偷偷跟着,就说关在这里了。我
们其他的男人便都来,看看能不能救出来,救出来大不了,我们再迁走就是。你家的亲戚
怎么被捉进去的。”他似乎找到了可以诉苦的兄弟,胆气壮了很多,话也慢慢说多了起来
。
“和你家差不多。”
不过他们敢来,说明这些老百姓也算是胆子非常大的,不知道他们怎么会这样
。不过听最后一句,仿佛他们已漂泊久了,也习惯了似的。这便是所谓的“流氓(此处读m
eng)”吧。
“你哪个村的?”
“你哪个村的?”我哪知道我哪个村的,也不知道怎么和他瞎编,便反问了过
去。
“我们新来的,一个恩公给了我们钱,叫我们在江边打鱼,我们就在江边建了
一个村子,住了下来了。”
“噢……看,该死,他们好像是换班的。呃……还有……该死的蚊子。”不敢
大动,只能自己努力挠挠。看着前面,三五个人躺下去,三五个人站起来,心情更加烦躁
。
“来草丛里还脱这么干净,你不找叮么?”他想笑,却也笑不出来。
“你们多少人?”
“十三个。”
“十三个?十三个还不上去就打?”
“你声音干吗这么大?”
“不是啊,他们也就十几个人,现在只有几个犯困的站着,而其他人,都在迷
迷糊糊睡着觉,此时一鼓作气,起而战之,胜算有九成。”
“您那个什么什么,我不明白,我只知道他们是官兵啊,而我们只是老百姓。
”
我没有让他听到我的回答,我只是对着地面自言自语道:“我的兄弟们不都是
老百姓么,他们打的却又不都是官兵么?”
泪水不知怎么已浸湿双眼,我欠兄弟们太多,太多了。从汉中,到明孜,自旷
野横尸遍布,至坡上满目坟冢。抹去眼泪,对身边用有些颤抖的声音说道:“我便去了,
若事谐,便随我上吧?”
我站起来,竟然笑了,抹去自己的眼中新泪。在大路上走去,一边笑道:“兄
弟们,我便用我一生偿还与你们之债吧!”
他们看见了我,可他们都怕了,我能读出他们的心声,他们尝试叫醒了其他人
,但只是增加了几个恐惧的人而已。
他们有些紧张地仗着武器,看着一个赤裸的长身大汉一步步稳稳走来。第一个
敢于上来拦阻的甚而以为可以表现自己能耐的人,被我一棍子抽断长戈,长戈之柄碎成几
段。那夜,他和后面的勇敢者再也没有站起来。
我捡起了另一根长矛,抽平了下一个勇敢者,同样也粉碎了矛棍。于是我打算
继续这样下去,或许当时我需要一种事情来宣泄自己,可是那天的我开始居然是用杀人来
发泄,而此刻我如此迅猛凶残的抽击之势必也让对手胆寒,但这两下倾力而为,却让我心
中那鼓戾气泄了。心中再次想着战场上的我定是这么唬人,否则怎会有那么多传言,当然
老师也有很大“功绩”在内。或许我可以报以无可奈何的一笑,然后说声:“身不由己”
。
所有的官兵都醒了,他们很是紧张地缩成一个小阵列,所有人很惶恐,虽然那
边人比我多很多,虽然面对的只有我一个人,虽然是十一对一。不过同样,他们这样排在
一起,我也不好进攻,否则两肋下便会被人威胁,只能瞪着他们背光下黑森森的面容,心
中盘算,这番要是拖久了,会对我会越来越不利。
忽然脑后面的发带松了掉了下去,偏巧迎面便来了一阵好风。心中暗笑,天与
我利,不假(借)岂不有愧于天。旋即随风朝天嘶吼,仿佛我本是一头嗜血的野狼一般。
任由头发肆意飘在身后,随风摇曳。伴着忽然而至的电闪随着雷鸣。也许我自
己远远看见怕还有些畏惧。
目睹此景,他们便开始有些歇斯底里地绝望的反应,其中一个带着后面的人跪
在地上对我哀号道:“您是谁?难不成真是獬豸上仙?我知道小郡侯犯了浑,抓了您,您
却谈笑宛如平常,就知道您是神仙,我们都知道您的事情……但我们可都没有敢对您有所
不敬啊,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是些小兵,只能听命于郡侯,我们可都没有杀过人啊!”这
吹捧是有些让人飘飘然,但今日我却能站在地上而没有飘飘然,其他人虽没有都跪在地上
,但多数已经开始低声下气。
“后面屋子里面是什么?”我既然被供起来了,那赶紧当起被供的样子为最好
,枪尖指处,便有了一些高高在上。
“没什么就是一些小侯爷亲自去抓的老百姓,替皇上修临江行宫的。”
“把这里的人放了,你们便走吧。”
“这……这……这小的十个脑袋都不敢,这小侯爷岂是我们惹得起的。”为头
的一个看着地上躺着的人,又看了自己旁边的兄弟,很是为难地对我说,“若是我们敢,
我们全家都是要死的。”
“没事,你们不会死,你们原本的小主子却会死。皋陶公与我说今日此人弑父
,合当粉身碎骨悬于市。”我又开始胡说八道了。
“什么?老郡侯死了?还是被小郡侯杀的?”这消息当真让这感人等惊悚万分
。
“是。”我很肯定地点头,这回完全没有任何做作,因为心中都满是咬牙切齿
的感觉,“他打算明天把这罪名加在我的头上,当众处死我,让你们包括所有的工地上的
百姓看。意思便是若是反抗他,便是神仙也得死。这回我这样便走了,你们便有人要死了
。所以,我需留下,替你们解除这个祸患为好。老郡侯告诉我,这宫殿得修好几年,那畜
牲便杀了他,他想要最快完成,所以才抓了这么多人,这样一来,必有民怨,我猜这周围
便有准备来救人或者抢人队伍。但是如果你们失陷了这些人,恐怕你们也死定了,包括你
们的家人。当然也可能你们去服那些徭役。”我装模做样地朝四周看看,看到某个地方,
便故作沉吟,最终说了一句,“恐怕救人的已经来了。”
“这个畜牲!”忽然有士兵咬牙切齿地说道,却发现旁边有人朝他看了一眼,
他便有些紧张地噤声了,接着所有人都沉默了,有人还警醒地看了一些四周。风开始变大
,但人的声音却忽然没了。
“那我们怎么办?”时间久了,人群之中开始了私下的议论纷纷,没了章程。
这非是我所愿,我明白自己的计划有些失败。
我知道这火扇得不够大,但是也没有办法,看着前面无助的人群,心中渐渐冷
静下来,觉得今晚能将这一屋人救走便是一件好事了,而且这在现在还是很困难的一件事
情。还好这干人等因为地下歪着的两个早已昏厥的人,没人敢对我造次。
事情却又有转机,与我得救一样,都缘自几月前的渔村的往事。虽然我没有看
到事发过程,但是我不得不承认,那人最后临走还是帮了我一忙。
不过事发的时候,我心中甚而是非常紧张而且渐渐害怕起来的。因为那是一队
军队骑马而来。我怕是来找我的,但是我却不能走。若我走了,那我便自认心虚,无可辩
解了。
于是,我便赌了一把,因为我实在不能放弃这个机会,而且心中我这样劝自己
,反正要逃也不一定逃得掉。
但是我赌对了,他们竟是来找我的。
“獬豸大人可在这里?”领头一个周身甲胄整齐的人看着我们,眼神却在我身
上打量。
“我便是。”看着他的眼神,我已经在琢磨自己赤裸着上身是不是有些没有礼
貌,但是这时候,我觉得还是这样不作任何言语和动作掩饰的为好。
“请獬豸大人救小人及兄弟们一命。”那人忽然什么也顾不得,翻身下马,对
我便拜。
我自是摸不着头脑,先将他扶起来,问询究竟。
“今夜夏先生及我处,言及刘莽小主公杀了老主公,秘而不宣,欲将此事诬及
大人,还要将手下这些亲将全部杀掉,免得泄漏。夏先生是何等人物,虽是新来之人,因
其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主公言听计从之人,深得两位主公器重,锦衣玉食,在这驯养地
界也是两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却也要弃此地而去。必是心明小主公可能要将近人皆诛了
。”
这人也许真是个天下难得一见的“义士”,不过其善恶不分,实步入歧途也。
不过最后救我而弃那人而去,也算一场正义之举,且对我有恩,我这还是很感激他的。
“那夏先生让你如何?”我很感兴趣他的主意。
“他只说,顺路南去,逢人便问,碰到您,便让我们跟着您。他还说需得您来
引导我们走,才能有一条生路,最后让我们跟你走。”
“好。那你们先把这些百姓放了吧。”
原本守卫的这些官兵互相看看还是有些犹豫,但看了看的那个将军,便听得那
将军一声大喝:“还不照办。”
“獬豸大人,既是这样,我们跟定您了,您别把我们扔了。”他下了决心,脸
色也轻松起来了,我想还是死亡的威胁让他更是紧张吧。而且,他似乎更愿意跟着我。
“你叫什么名字?”
“大人,我也是荆州人,名唤王威。本与我的几个兄弟都在并州刘表大人手下
做事,黄巾时我押运粮突遭乱兵截了我的粮草,我失了职,以当时军情,本是死罪,所幸
兄长诸弟们帮忙,主公怜惜,才留得在下一命,便一封荐书让我过来。”这人看来是个话
匣子,问一句这个人便收不住了,这个和荆州人的性格倒真是差不多的。
门被打开了,慢慢地有人走了出来,不能确信地看着我们。然后还是我的点头
和这些士兵们低着头说道:“你们走吧。”让他们或慢慢走,或赶紧跑走,脸上有一些喜
悦有一些疑惑。后面草丛里的兄弟也冲了出来迎接他们的亲人,有人还在后面嘀嘀咕咕。
这些个原本保卫这里的士兵,自此更是死心塌地跟着我了。我当时还有些怀疑,其实这个
叫王威的前后的表现是有些让人觉得奇怪,没想到原因更奇怪也更简单更朴实。
那个原本和我趴在一起的那个孩子看着我,与出来的人远远在苇荡边谈论了一
会儿,便也离开了。和我期望得不是很一样,不过却是可以接受的。
现在手下有四十五个士兵,不包括那两个受伤的——现在他们躺在了屋内——
我也不知道他们多晚才能醒转过来。
他们不知道我打算干什么,但我知道。
我还没打过这种仗,我以前的仗,要么是数十万人冲锋陷阵,要么就自己一个
人独当一面,要么不是我来下作战命令。而这回有四十五个,虽然其中一个是个姓王的将
领,但是所有主意都肯定是我出。
“把这里的所有的情况告诉我。”我拉着王将军到火把下,扑开一块空地用一
段断枪杆和他在地上合计开了,何处是侯府,何处是工地,何处有军营,哪里有军队,哪
里有老百姓。
“我决定了。”我决定直接下令结束我们的对话,“王威将军,你让几个熟络
的士兵去往这几个哨所通告刘莽弑父之事,让大家小心。名为提醒,其实便是让他们遇到
什么事情,也会看看形势再动,这番我们行动便会顺利很多。”
“那其他人呢?”
“利用你的关系,我们进浔阳城。”
“进城?”王威颇是意外:“您要干什么?”
“记得让你的心腹之人,与众将言明现时状况,若有人迎合我们,我们便把握
大了。”这事还不是明摆着的,所以我故意继续前面的话题。
“大人,您要干什么?”这位王将军继续惊疑不定的询问。
“如果你们想活,如果你们所有人想全家得存,便跟着我。我必须要替上天做
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做完,你们便不用担惊受怕。”我故意把事情严重性夸大,此刻也是
必需的。
“您指的是……”这人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准备装傻,或者不敢确信。
“送他去见皋陶公。”我说得好象自己当真是獬豸一般,语气还相当诚恳轻松
。
“浔阳城里有五百多士兵,我们进去,若是被人发现我们不是死定了。”他最
终确证了以后,却没有表现出很大的恐惧,只是和我在一个稍远处单独讨论,想让我明白
我们将面临的情况。
“我明白,你怕不怕。”我不知道他怕不怕,我是有些怕的。
“我的命,要么就是今天,要么是明天,无所谓了。所以我带来的都是我的贴
身亲兵。”他耸耸肩,表现得比我心里勇敢,“我会和城里熟识的兄弟打好招呼,我想按
照你说的,虽然他们不会帮忙,但也不会妨碍我们的。”
“这便好。”我点点头:“需和他们言明利害关系。需留人去工地捣乱,你既
说工地面积很大,为了运输、堆放木材,这个地方只有一层哨位。但一定要让我们的人从
正门进去,再在这里放火,然后远到南边江边再离开,这一条路让他们记住,因为这样便
遇不到什么哨岗盘查。放了火,很多人还会怀疑是不是雷击生火……”刚说完便又是一道
闪光,片刻后雷声轰隆隆传来,又看了看,我才继续道,“即便下雨,只要能点着,一定
要点,对方肯定抢先注意那条最近可出的路。因为本身这个工程太大,便有兵力分散,指
派不力的毛病,即便想到也难以注意那些最偏远的路。我们的人肯定可以安然逃出。”我
这话是要给去放火的士兵——虽然我还不知道是谁——放宽心的。这样才能引起混乱,即
便我们失败了也有机会逃脱。
“放火要早,尽快去。因工地在东,再命几个人在城西山头隐蔽,如果我们进
城一个时辰都没有动静,便名他们放火聒噪,找几面鼓多放点火,然后我们便从城东伺机
逃脱。如果下雨,击进兵鼓即可。进城后,北城门留下十几个士兵,就在城门口附近隐蔽
,如果一个时辰之内我们得脱,等我们到北城门,如果有人拦阻,让他们依样放火起乱事
便是,然后和我们一起趁乱冲出城去。若我们不走的北门,便让他们自己找个机会出去,
反正他们是兵,这勾当做得快。这便是我的计划,以后大家都随我回荆州即是。如果下雨
,本身便是一场乱糟糟的事情,就更好了,而且越大越好。”
“其他都好,便是这个……您如何杀……”
“你便说有紧急军情报告侯爷,记住叫人通报的就是侯爷,不是小侯爷,然后
,记得,我在你身后低头弓腰和其他兵丁站于一处,再用头盔遮住脸。还有记住,这人问
何故,你便说,你发现那监狱里的狱卒都死了,不知关了什么人,不知道被谁逃脱了。问
询如何是好,还要问要怎么办?这便最好。”
“王威受教。”我这番说完,他对我甚而有了些崇拜,最后我定计之时,他的
面上便满是佩服了。
那夜风越来越大,看来肯定会有场大雨,只是很奇怪,这场雨却迟迟没有下下
来。到城门门口时,我和其他人都只能一起捂着脸,只因为依旧的狂风卷送着城内外的飞
沙走石让所有人如此。便是这样,我们在门口仗着王威,什么麻烦都没遇上便进去了。那
些守城的也被这诡异巽风吹得不行了。也许真的有天在帮着我,或许我真的是獬豸。王威
说要去找几个熟络的说些事情,我点头答应,但还是补了一句,让他快些解决,因为要是
我们还没进侯府便拖了一个时辰,搅得城外留下的人放火击鼓,我们便也要麻烦了。
其实我心中还有些怀疑这个叫王威的人。总觉得一切太巧,甚至还在考虑是不
是姓夏的出计在把我诓回来。这让我在等待的时候,心中一直处于痛苦地来回纠葛。但是
我还是愿意相信,因为也许我也只有这个机会。
心中忐忑的我便又让曾住在浔阳城内的一个士兵给我讲城内的情况。直到王威
回来,他带给我一个不算很好的消息,似乎有一个同僚听到他传的消息,不肯表态,或者
说,他似乎体察到我的意图,问我,是不是赶紧离开。看着他脸上的紧张,我却忽然释然
了,至少我知道我可以信任他,既然身边的人可以信任,我便认为我可以做一切我想做的
事情。祸几不发于外,却多出萧墙之内也。所以我说赶紧走,不能耽搁了,他听了,有些
犹豫,但没有发意见,便一起走了,这一路倒变成我带路了。此刻的我已经换作一身侍卫
服,不光是为了与开始赤身作别,也是因为这件衣服后来真是帮了大忙。
这是我第二次来到这里,我沿着我曾装模作样走过,又被拖出去的路跟着被召
见王威将军向前走,还让几个高一些士兵和驼着背(不规范说法,驼没有动词的表示)的
我站在一起作为亲兵一般,以免我过于显眼。
但是开始亲兵“我”只能站在堂外,王威坐在里面,等待那个畜牲的出来。那
畜牲出来,完全没有什么事一般,似乎才醒,衣衫不整,有些不太高兴地问堂下:“王威
,这时有要事非得找我么,却说,什么事?”
“禀小侯爷,老侯爷……小侯爷也行,听说您抓了平安风云侯?”王威这人倒
也沉静,语气一转,当真似乎不知道这回事一般,不过和我提的不同,他直接说他知道是
我。却说王威似乎本颇受信任,因为没有人来提防我们,只有几个女侍在堂内掌灯,只是
堂门口有两个满脸横肉着装鲜艳看我们眼神都带着不屑的卫士。而这里的穿的正常些的护
院,看见王威将军打了声招呼,也没管我们便走了。想到他是被推举到这里的,这才心下
释然。但是旋即我还是有了更大的疑惑,那便是这人如何这样愿意跟着一个庶民的我。
“是啊,那是不假。”提到这个,那边口气便显露得意。
“您关在外面浔江镇的府衙大牢了?”
“噢,你去看了?那里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囚犯都去修临水宫了,只有到
处游荡的幽魂,哈哈,那个家伙是不是吓得死猪一样叫。”这人真会穷开心,怎么着死猪
也没法叫,倒是我们看了烧熟的死猪会叫,而且越香叫得越大。
“不是。”我忽然感觉王威一定是荆州人,我觉得他也开始故意逗那混蛋玩了
。
“这人还在充英雄?呵呵,说不定裤子早湿了。”废话,把你从下午捆着捆到
现在,在哪里你裤子都湿了。这和吓不吓,装不装英雄一点关系都没有,因为被捆着,我
倒看你怎么解手,除了把裤裆当夜壶,还能怎么办,不过我还好,那天没喝什么水,没出
这种糗事。
“大牢里一个人都没有了,所有的狱卒也都死了。今夜我是巡夜,只是听说,
便想去看看这个人是什么模样,却发现这般情景。”
“什么?”这声说完,语气便急促紧张起来:“这畜牲居然逃了,有人救他?
”
“属下也不清楚,只是看情形倒像自己绷断绳子,自己一个人撞塌牢房出来的
。”这牛吹得大。居然被撞倒的东西用成房子,而不是牢门墙壁什么的。
“撞,撞塌?”他有些紧张了,“怎么可能,撞塌?”
“其他墙都倒了,却有一面墙还立着上有一个巨大的洞,仿佛有一个极高极壮
的人撞过去的。”这景象我觉得不可怕,倒有些可笑,但很快便明白意思了,“您召个高
个进来,我给您比一下,您看是不是他的大小,这个人真是高,我们队伍里决计没有这么
高的。”
这王威不错,越来越像我们荆州人,很有脑子,嘴皮子很活,这番他一说,进
来个高个,我便“不得不”当仁不让地进来,我离他近了,事情便简单了。心中已经开始
盘算着拔王威的剑抢前一步,刺他个透心。
却没想,那混蛋竟说了这样一句,“屠大,你进来一下。”
我只能失望地看着前面这两个肥厮中的一个进去,另一个依然用非常不屑的眼
神看着我们。嘟囔道:“你们二人倒真是很像,那你便是屠二了?”
“不是,我是屠四。”
“那为何不叫屠二呢?”我觉得自己恶趣味已经起来,既然这条路成不了,大
不了和这个胖子侃,侃晕他,再冲进去。
“我还有两个姐姐。”在他没精打采地回答时,我心中却在盘算着这两个所谓
姐姐的景象,说不准就是这两个人的样貌,换一声女装,再披上一头长发。
“咦——”我被自己的想象恶心地打了寒颤,恢复常态,心中开始盘算如何打
倒他们。这两人比我矮一头,却比我粗上好几圈。
风又刮起来了,就在这事,一个也是满脸睡意的侍从急匆匆跑进来,在廊下大
声禀报:“城守高密将军说有急事来面见小主公。”
那畜牲刚说完“让他进来吧”,王威就向我通风报信了:“啊,主公,这高密
说不准也是为了这獬豸之事,我碰到这个事情,不能肯定该如何,进城偏巧碰上了他,与
他说了,他一言不发,只最后说了一句,让我来寻主公。”
风越刮越大,卷得这侯府也是一片狼藉,满目败落的样子,堂内灯火胡乱摇曳
,闪烁不定。趁着这天助的混乱,廊下的侍从中少了我。不是吓跑了,我只是去帮着迎接
那位高将军了。
却说那时,雨竟还没有下下来。
第二卷 天边 第一百二十九章 回襄阳
(更新时间:2004-11-5 18:53:00 本章字数:11556)
天上又是一阵好闪,紧接着例行公事的狂风和轰鸣之后,我便自然而然地消失
在人群中了。
这是我第一次顺着这条路线走出去,上次是被拖出去的。生活总是有些奇怪之
处,不过也许人才是这些奇怪之处的根源所在。
几个大步便追上了这个小个子似乎很精干的人,我相信这个人应该不认识我,
所有人认识我的脸的,大多也见识到了那个混蛋弑父的场景,所以,此刻应该大多在黄泉
路上走着而不是这条路上。即便此人例外,我也一定要告诉他,如果他泄漏秘密,我就会
当着那个混蛋和这个倒霉蛋的面,大谈我到处宣扬那个混蛋弑父的事情,那么他也必然很
快会去走那条路了。
不过这个人,要么就是非常开眼的,要么就是老实巴交地过火的。至少他的表
现是吓了一跳。那个侍从肯定感觉到了背后有人追了过来,还转身朝我看了一眼,然后便
背靠着廊柱,看着他的眼神便相信,他真的不认识我,就如我不认识他。
不过我相信这个人听到我的声音会怀疑,他的脸上似乎有很多不能确信的地方
,其实,我更怀疑我的口中很难隐藏的荆州口音。所以,必然我要费一番口舌了。
“莫慌,我是王大人派来保护您的加上看着点门户的,他和小侯爷说可能平安
风云侯会跟着门口来的人,便让我来看看,我是王将军带来的荆州老乡,若跟着的真是荆
州人,便让那人说一句话,若有荆州口音一听便明。”我做出一副老粗的模样,倒也有些
模样,不由他不信。或者应该承认,我比较有当老粗的前途。
“噢,我说呢?这主意是不错,那平时我怎么没见过你?”他似乎有些相信了,
但是还是有些怀疑。
“我平时都在将军手下练兵,这回说平安风云侯来了,他说我也许能当得住平
安风云侯几下,合着门口的兄弟们,应该拿得住那厮,便让我过来。”
“噢,怪不得这么面生。哦,你个子这么大!”
“是啊,没这身板怎能挡住那人,听说那人有一丈,我可能还比他高些,应该
能压住他的。”我做自信满满之状。
“希望吧!”这人信心没有我足,还是有些慌乱:“今日轮我值夜,白日里便
没见这个人,以前早听说这个人怎么怎么了得,没想这次却被小侯爷一通麻翻放倒,最后
被拖了出去,想来也不算什么个厉害角色。却没想到夏先生也来打听此人,却说此人如何
神通,言词凿凿,绝无虚假。只说,今夜若有风云际会之象,则此人必脱囚笼而出,只怕
此地难逃一番腥风血雨。当时只当个笑话,却没想今晚忽然就狂风大作,乌云密布,而那
人竟真跑了。”
我心中有念,口中却道:“原来,原来。不妨,不光块头大,我劲也大,现在
就是保卫王将军,您看我手中的戈,便凭我,寻常人等十几个也近不得身。”我还装模作
样地挥舞一番,呼呼生风,合着原本的大风,以及天上轰隆隆的雷声,还确实挺是吓人。
“那便好,我便放心了些。”他也似乎终于放心下来,说不定心里还在琢磨,
这么着这个大个子能撑一会儿,我便乘机跑掉便是了,不过面上当然完全不同,他松了口
气,然后又看了看天:“这雨,怎就是下不下来呢?”
我当然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这番难得老实一次。
这是我第二次离开这里,上一次是被拖走的,这次便费了些力,不过我更喜欢
这次的感觉。
少顷,便到门口,随着家中侍卫缓缓打开门,却先见两个人黑着个脸挺立于廊
下,身子一动不动。
我在那值夜的侍卫官后面小声唆摆道:“不说是一人么?怎么凭空多出一人,
难道真是平安风云侯挟持。”
那厮果然心下大疑,看着前面,挥止旁边拉门的武士,有些心虚地问了起来:
“徐将军,您身后的这位刚才怎么没见到。”
其时心下大喜,琢磨着挑动着把这个似乎是但理论及事实上完全不可能是的“
平安风云侯”拿下,合这个明显有同党嫌疑的将军,一起捆绑拖拽到那堂内,让他们挣扎
喊冤,以至局面少乱,我便趁机用收缴这个人来的,或者王威的剑一下刺死那个混蛋。
却没想,事情的转机来了,当那个后面的人用一口当地口音说话出来时,我却
心中一阵惊诧,忽然心下大喜。没管他找什么借口,只抢着说一句:“你叫什么名字,我
仿佛听说过你。”
“我叫韩烈牙。”我心中已经暗笑到肚子疼了,心道少了两个字吧,先不管他
怎么过来,但是那声线却一听就是他的。
“我名唤厉北海,你可识我?”我直接笑了出来。
“呃,是大哥么?”这话语气诚恳至极,我心中更是笑开了花。但是看到他一
动不动地立于那个徐将军之后,便知道这里面是有些问题的。
破六韩烈牙来了!我的厉北海兄弟正站在我的面前。
“正是,呃,徐将军,便请进吧。”转过身再对那人笑道:“这人是我兄弟,
如果有他在平安风云侯就更好应付了。这人若杀起性来,所有抵抗之人都会被剁成肉泥的
。”
这第一句一语双意,因为我确实也觉得事情好应付多了;而这第二句是提醒那
位姓徐之人的。
这一路,侍卫在前,我在二,姓徐的第三,龙行第四,鱼贯而行,表面平静无
奇。我不清楚龙行怎么过来的,但是他必然是偶然到此,然后不知怎的,知道我的消息,
便过来救我了。亏他胆子真是大了去了,竟直接过来劫持那小畜生,然后逼他让下面的人
放我。不过他显然也对我怎么逃出来的大感兴趣,而我们两个人一向在一起唬人方面很有
默契,于是我们便说开了,虽然传递了信息,却也出了些事。
“大哥,您不是在荆州,怎么过来了?”没想到他的当地口音已非常熟练,我
觉得鲜卑人真是学语言的天才。
“噢,我被诬杀了人,被关在死囚牢里,亏得有人帮忙逃了出来,便来这里投
靠王将军,混口饭吃,现在王将军还在里面大堂拜见小侯爷呢。哎?我记着,你原来不住
在荆州么?却为何也到了此处,还投靠了徐将军。”
“啊,最近水大,我的商船被水冲了没影,幸得有其他商船上来人说这里缺人
,我便也来讨口饭吃。”
“那好那好!”我当时没想到,兄弟也没有想到,我们犯了很大的一个错误。
对此,我除了认为是我们太年轻,其他没有任何理由。
“我先进去禀报,请徐将军在外稍待片刻。”他依旧很恭敬地和我们三个人打
招呼,我们两个人都朝徐将军看了一眼,他点点头,没有说什么话。
我们察觉到不对,那是因为片刻后,屋内竟一直毫无声息。
也幸得我们两个人还没有乐冲昏头脑,都发现了这个问题。于是,厉北海冲我
一皱眉头,旋即抽出背后挂着的长弓,张弓搭箭,便朝正厅正面走去。
我是在他的脸上看到事情的不妙的,长弓上飞出的箭只,战士们忽然有些失措
的冲上堂,霎时不绝于耳的堂内响起的武器相斫之声,箭破人筋骨之声以及伤者哀号之声
,相斗呐喊之声,呼叫援兵之声之类都可以证明了这点,连天上也忽然雷声大作以作应和
。我也立刻选择一把抓住那徐将军的衣领,在他来不及惊恐之时,便让他的脑袋撞了旁边
的廊柱。一向在较劲方面我很少吃亏,这回幸好也不例外,不知道他有没有试图挣扎,不
过这回他没有机会了。看着柱子上的红红黄黄一片,便只能心道一声:“对不住!”拖出
那人佩剑,立刻投入那边战团。
廊下的战士和屠大屠四打成一片,打成一片似乎有关系好的意思,不过这里完
全没有这层意境,场面上更像大家一起吃肉,抱着角力松不开手,这帮兄弟们就咬上了。
而破六韩烈牙也根本顾不上对付门前的胖子,只管朝里面射去。
堂内已经倒下几个人,王威拔剑正与众侍卫交手,情况相当危急,幸得北海帮
住射住阵脚,还能勉强撑住,此刻周围人丛中仍不断有人倒下,我与北海说过王将军,他
虽不认识王威,却能明白这个堂中圈内之人便是我话中那人,便用箭来保护他。
不过当时我没想这么多,我直接冲向屠四,一剑鞘将他打倒,这种憨胖子我还
真下不了杀手,他们要比那堂内的畜生无辜得多,不过按我没数的手劲,可能得有几个时
辰慢慢睡着了。
再过几个须臾,屠大哥和他兄弟呈大致相同地姿势睡着了。
局部战局立刻向有利于我们的方向倒了过来。
我和龙行一组,我仗剑,他执弓,一路遇谁杀谁,无人能遮拦,直追那个混蛋
了。
“就是那个穿最好衣服的?他老是躲在柱子后面,把他逼出来就行了。”一边
张弓搭箭,一边他还是能和我说话通气的。
“是,射伤他,留着他的命给我,为了陷害我,他竟手刃了自己的父亲,我要
和他好好算算账。”趁着找他的时节,我还把那时的情景稍微描画了一下,不过有些夸张
,至少把他的嘴脸描得更畜牲了些。
“噢,这么该死的东西。”带着咬牙的声音,我相信在这世间至少这点道德基
础是完全相通的。
“我们得快些,外面的人可能要来了。”
“没关系,我们来了三百人,门外小南带着几十个兄弟看着呢,城外还有王炼
带的人,如果我们不行,他们就打城……好,那龟儿子的肩膀露出来了。”他声音中忽然
有了笑意,随即手中箭矢疾飞而出。
我知道肯定射中了,他的箭法我信得过。随着他的箭羽飞过,我立刻追了上去
。
这畜生一手抚胸上穿透的胸口,一手用我的长枪撑着自己。看见我来,竟扬起
我的长枪便要来刺我。
“好大的胆子!”我大喝了出来,随即拖过枪尖——我是决计不敢拽那小尾巴
的,一手夺上枪身,再大喝一声,人借吼力,吼借人力,便如一声惊雷炸过,硬生生把他
撬了起来,然后狠狠把他甩砸到墙上。
或许我这日有些憋闷,需要些宣泄,总之后来我觉得当时我的那一番话有些发
泄的意味,而且在当时浪费那么多时间有些不智,或许我不该叫谢智。但当时,枪尖指处
,人亦正立,一番慷慨之词,却都是正理。
“你这畜生,自以为是,就凭你?你注定一事无成。可即便你一事无成,相较
天下人,你尚幸运之极,自小锦衣美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你这畜生竟杀了自己父亲
,你可知毛发骨骼皆受之与父母,数十年养育皆被由双亲,如此大恩便换得你这畜生一枪
对之。你对得住他们么?”
“我有今日,不都是被你逼的?”他竟认为自己还有理由,不断咳嗽时,还恶
狠狠地对我。
“哈哈,还有你这么不要脸的,我坐船回家去,我招你惹你了。当时你请我来
,若我不应,你当若何?还不是派人杀了我全船的人,你觉得当时动手,你自己有些危险
而已。便把我诳上岸,再派人追杀我们全船的船工,是么?”
“你才知道?原来你也不过如此……”他有些叽嘲式的口吻。
“啊……呸!你这禽兽当然不会明白,我早和你说了,就是因为这个我才跟你
去的。那时那个嚣张跋扈之人显然很受你重用,否则怎能在你面前依然敢如此胡作非为,
无尊无长。可你还是能一刀把他宰了,毫不心惜。故而我知道你是个心狠手辣,为达目标
不择手段的人,我只能如此。”
“我不信!你为了那些奴才肯这样,我不信!你哪有平安风云侯的作派?”他
几乎咆哮起来。
“这就是我和你的区别!”言毕,我用枪杆恶狠狠地抽他的下半身,与我想象
中一样,一下便把这个养尊处优的混蛋给打软了。
“啊……我是皇亲国戚,放了我,否则你会有……啊……平安风云侯,我愿跟
随你……”
“要你?要你,我还不变成一个王八孙子。”听得这话,越想越恶心,手下更
加重了,胸口也渐渐自己疼了起来。
“啊……”后面他连求饶都喊不出来,只会嘶号,直到歪倒一边,不再叫唤,
也没了动静。
北海在我身边咽了一下口水:“大哥,你下手还真黑。”
“打他上面,他一下就晕了,说不准就死了,那不便宜了这混蛋。”我有些如
释重负,轻轻看看胸口伤口情况,松了一口气,随手拽下一块堂边遮风的帘子,将那混蛋
打了个包袱,便拖拽着他走了。
府内似乎卫兵不多,王威受了几处伤就在我身后不远处,和几个散于堂内各处
有些疲惫不堪的士兵站在一起看着我们这里。再也没有什么人过来找我们的麻烦,也可能
是因为天上一声紧似一声的轰鸣掩盖了这里的厮杀。
“刚才那个侍卫呢?”
“在这,我专门留了这个混蛋。”王威舔了一下带血的嘴唇,从身边拖出那个
老小子,他被捆住了,脸色有些紧张和惶恐。
“你怎么知道的?”我想他明白问什么,所以看过他的样子后,我还加了几句
:“老实说,我不杀你。”
“那个……那个……”
“快说!”我摆手示意让王威不要吓他,却没想一支箭从他的发髻穿过,对此
,我决定以有些愠怒、无可奈何的眼光看向身后,那人则报以无辜地眨眼。
“徐将军在场,两个小兵怎么能这样不顾场合地高谈阔论,说的,全是当时在
这府内的人事情况,而徐将军却一点意见不说,也不喝止你们。那徐将军必是被胁迫,而
您二人应该是……”这番这个人说得飞快,险些让我没听明白。
“同伙。”我想这个词他还不太敢说:“没错,我们疏忽了,你的脑袋很灵。
好,王将军,放了他。”
“放……放了他,怎么行?”
“我们是来宰这个弑父的畜生,这个人,包括这个屠大屠四都不是什么大恶人
,都是别人的下人而已。”
“那就捆着,等人救他们,您放了他们,他们去报信怎么办?”
“那便到时候再杀。”我非常自信地笑了出来:“我们有人在城里,还有人在
城外接应,他们没了头脑,我们手中还有这个混蛋,他们只会是一片散沙,他去说了,反
倒更添他们的乱,没事的。”
“噢,您的人都来了?”王威有些惊讶,进而有些佩服,也不知道他佩服什么
,如果不知道对象,那我先接着也不算什么错。眼看着前面的人被放走,除了还没睡醒那
两条大汉,还有一些再也醒不了了,没有感慨的念头,合计着还是先将兄弟和王威互相介
绍一下。
“是啊,王威啊,这是我的兄弟,厉北海,一手箭术几乎天下无敌。”我将北
海介绍给王威,也把王威介绍给厉北海:“这位是王将军,叫做王威,不是他,我决计不
会来到这里的。”
“多谢王将军帮助我大哥。”这人立刻变得文质彬彬,让我又想踹他一脚。
“我还得多些您呢,要不是您,我这会儿也躺在这里了。”王威还没喘定地笑
了起来,一边随便指指身边躺着的人:“这位兄弟的姓氏不多见啊,不知是何方高人,怎
能练出这一手神箭之术?”
“吾本幽州人士,少年时整日于原野上游猎,这时日一久,便练出这一手本事
。”虽然话语挺随和,但我还是觉得这人文绉绉地显出欠揍意味。
但表面的我还是很沉静,将这两人聊天的欲望和打算打断了:“我们合计一下
下面我们如何行事吧?”
事不宜迟,越拖越不上算。所以,一旦明白这个我们的意见便是一致。以王威
和我为头,北海殿后,在外和小南碰头叙话,寒暄了几句,便商定先和大家出城再说。
不过这回我心中冷静下来,却有些觉得不好办,这番这寻阳郡侯死了,这小畜
牲我是非杀不可,这最后的屁股不好擦。这块地归谁,这生杀予夺由我这个庶民显然也很
不恰当,这番,有些麻烦。我心中终于开始后怕,以前做什么事情也不会如此,但这次,
从后背上来的那股凉气让我明白我有些怕了。不过看了那畜牲一眼,这勇气顿生,此畜我
是必杀的。只是心中依然明白此事后患不小。
“风云侯大人……怎么了?”王威看出我的不对劲,有些质疑似的问了出来。
“这事,日后可能麻烦不小,我心中有些担忧。”我开诚布公地说了出来。
“呃,看来您也怕?”他对我的话有些出乎意料,他的反应也出乎我的意料。
“那是自然,我一人倒也罢了,可我亲属妻眷……心中总有些挂碍啊。”
“大哥,你便昭告天下,弑父是这畜牲所为便是……”
“只怕没这么简单。”我摇摇头,我们汉人与鲜卑人相较,还是太复杂了些。
“风云侯,我不清楚,有一件事说不定有些帮助。”王威有些不确定,但是他
显然有所忆及。
“王将军,请讲。”我感觉事有契机,便问了下去。
“这里正在建一座临水行宫,您可知道?”
“此事我知道,王将军请详言。”
“修建皇上的行宫,须向皇上启奏,皇上会派专人过来作监工。”王威说说脸
上带上了微笑,显然是有了方法:“这个人是个宦官……”他似乎还在想,但我就明白过
味来了。
“行宫建了多久了?”
“两年多了,才建了不到一半。这个太监是一年多前过来的,当时还没出……
”王威指指北面,我点点头,表示我知道是怎么回事。那时节,孟德兄还没有动手,宦官
外戚皆势大,在这件事情上,显然宦官占了个便宜,不过现在看来,这个宦官幸而出来公
干,否则,难保不在元宵之夜身首异处。
“那此人在何处?”
“就在郡侯府里。”
“那不早说,回去回去。”我一挥手,拍马回去。
雨依旧没有下下来,而守军也没有出现。
这番赶得巧,将将在门口便把这阉人给堵住了。此人正准备逃跑,一身府丁下
人打扮将欲夺门而逃,看见一身戎装的我们,立时吓得腿都走不动道了。
“张公公,您别来无恙啊。”
在门口灯光下一见是王威,他似乎松了口气,“原来是王将军啊……不知怎的
,今夜来了一批乱党竟把小候爷给抓走了,很可能是老侯爷的忠党,哎,这叫什么事啊?
不知道下面怎么办?这边乱作一团,若是让上面知道,可就麻烦了。”说着说着,这个人
又急了。
“所以要你帮忙。”我翻身下马,笑着说,心中感觉此事无忧矣。
“怎么回事?这位是……”这人看着我笑,似乎也觉得轻松了些,便也稍微轻
松了些。
“这位是平安风云侯谢智大人。”王威很恭敬地介绍了我,也把那人又给说僵
了。
“平……平……平……安……风云侯。”那人很是紧张地看着我,然后眼神很
自然地在我的后面找寻。
一道闪适时闪过,扔在马背上的那个畜牲定是让他看到眼里了。
这番他吃惊不小,一下子便跪倒在地,“平安风云侯大人,老奴与那弑父的畜
生可不是一路啊?”
“我知道。”我点点头,表现出绝对的信任,因为此刻我真的需要这个人:“
你替我回去禀告皇上,便把这里的事情如实禀报。”我一边说一边想,到了这里已然笑了
出来,“不妨事,回去后,只管投我老师那里,会有你好些的说法。我与你修书一封,你
做普通人打扮去洛阳,免得被人抓到,丢了性命。你须知,路上装上我的孟德兄的手下人
,你便没什么命了,你须得报我的名字。”这番既是吓他,也是宽慰他,既是逼他与我帮
忙,也算给他一条相对好些生路了。
这阉还算识相,不仅赶紧拜谢,还自告奋勇带我们出城。
此番更是好,若是闯,难免折损兄弟,专为了我,心中必会歉疚异常。若有了
他,这下面就没什么为难之处了。
有这厮果然方便,一路通行,无所牵碍,众口护卫皆缄口不言而放行。本来恐
怕就是无主而众人心不齐,多半装聋作哑。偏巧队伍里有这么一个阉货,大伙看见他,恐
怕就更犯嘀咕了,这毕竟是皇上派来的钦差。即便看到人群中包成粽子的小主人,也多半
装瞎了。
天微明,这一夜,终究没有下下雨来。
出城一里,只听得一阵马蹄声自左侧而来。微光下依稀能看到领头那个马上的
小个子,我便能想起当年在云梦上碰见他情景,那景象真是难以忘怀,我记得那时难以抑
制的激动。
“王炼吧?”我依然能回忆起他的名字,对我来说,这也算难得了。
“怎么这么晚才来?”龙行大声喊道。
“那边宫殿有火光冒出来,我们看一队军队刚过去。我们怕有什么事,便先隐
藏了起来,看见他们过去,我们这才出来。”
“噢,那就是我们那边的兄弟成功了,我们去江边吧,他们在那里等我们。”
“正好我们的船也在江边走吧。”
“那这个浑蛋,也带走?”
“那你什么意思?龙行。”我已经感觉出我这个兄弟浓厚的杀意,我也觉得没
有必要带着这混蛋,而且我也没有理由不找个更凶地来对付这个畜牲。
“我来吧?”
“好!”
龙行纵马过去,一手极为灵巧地提走那个开始明白自己处境,杀猪般叫出来的
混蛋,便到远处去了。
就在兄弟远去办事的时候,我看出有个人在发抖,便自然要过去劝慰一番。没
想那人更想来劝慰我:“那畜牲该杀!该杀!”只是语气中充满惊恐。
我知道我不用说什么了,只要别让他再受惊吓便是。但是我不能保证,龙行会
不会带颗头回来。
忽然我的脸湿了,让我不由得看看天。
一片片水花就这样打在我的脸上,溅进我的眼中,模糊了青灰的天,暗褐的云
。
“终于下雨了。”不知道谁说的。
“那混蛋定是死了。”我自言自语,“不知道多少冤魂终于可以瞑目了。”
“这么快就回来了?”
“别担心,有我会便宜他?我开了他的膛,还把他眼耳口鼻……”
“行了,行了,不用描述得这么仔细,我明白便是的了。”
问了我妻伤势,众人只说不重,却没有多言语,我也无法。
此下,接上兄弟,我们便一路向西归乡去了。全不顾后面会发生什么,因为那
个阉人会帮我们,因为在这个特殊的时节,我们也会帮他。也许这就是一种最简单的政治
,为了自己的利益,而交换使用对方的权利。
这是我自己学会的,有时,我会感到恶心的,虽然一切做起来如此简单,也能
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夏末,依然盛行的东南风让我们的船逆水依然能航行得毫无问题,我给兄弟们
讲故事,或者被他们缠着讲故事。但却都是一个关于明孜的故事,一个一生难以言尽的故
事。北海小南有时会在旁边听一会,但很快就会离开,而且低头不语。王威则听得很仔细
,以至于,他一日黄昏听到我被那大个打晕时,忽然告诉了我他猜出那个大个做此事的缘
由,便说那时,换作他,多半也会这么做。
“风云侯,你不要见怪,我也是猜的:我想,他绝望了!没错,原本虽然情势
紧急,但他仍然有活的欲望,也有活的信心。欲望是每个人都有,但是信心原本是你给他
的,但是这次你这一摔,他被摔醒了,他认为您也只是一个普通人,无法保证他们活着杀
退那些西凉人。但是他们很……你,他们不想让你……,所以,便出了这条主意。”
“谢谢。”我终于明白了,但是明白过来后,留下的却只有这夕阳下的轻风带
来的凄凉。
令我感到惊讶的是,王威是个很有主意的人,平时看着似乎有些糊涂,但是逢
到要出点子的时候,还是很有想法的。这个人很不错,而且作为荆州人,他的性格也有些
像荆州人,即便是武将,还是文得有些迂腐。
可更令我惊异的是,北海已经很文人化了,这人定是常和夫人讨教作诗诚成赋
形成的“恶果”,这个原本的粗人整个人作文人状,还是让人觉着不自在。
令作为一个人更加惊异的是,小南不再那么喜欢咋咋呼呼了,平静地和一个小
姑娘似地,想着什么问题。我问过他的姐夫,这是文文的功劳。据不可靠泄密,文文与小
南二人过从极为非常严重甚密,他觉着二人有诸如叉叉圈圈杠杠这类鸟事,我很想知道这
些恶心话是谁教的,不过不用想太多,脑袋中方涵的小脑袋就出现了。不过那种鸟事,我
想他们之间还不至于做出来;不过即便做出来,只要没有后果也就算了;即便有后果,他
们躲到蜀山里某一个山村里,偷偷结决完,托给当地人家,也……好了,我决定把自己的
恶趣味打断,因为王炼向我们告辞了。
王炼中途便带着大队人马离开我们去长沙了,本来他就是中途被破六韩烈牙叫
来帮忙的,走的时候,忽然戴上笑容给我们些消息,“政嫂要生了,就这一个月的事,政
哥脸上的痘子更多了。”
我立刻打断这帮人去打文正兄秋风的想法,只说襄阳有事。没想北海开始抱怨
了:“大哥,我没什么事干的,你的老师,和你的师兄,他们都不信任我,只让我教士兵
们练箭,我能自己调动的不过几十个兵,还多数是我族里的。这叫什么事么?我和陈梁说
过,他倒和我笑嘻嘻的,只说现在不打仗,打仗的时候自然有我能调动的兵。哎,我想想
倒也对,我不曾带着军队……哦,对不起,大哥。”他挥挥手,“我憋得无趣,积了一百
日,我便休十五日之假,夫人回了娘家休养,雪儿也被带走。我便一人,拖着小南出来游
玩了。”
“北海,你也不觉得残忍,这番带出小南。文文必怪罪于你。”我笑道。
“嗯,是你师父让我这么做的。”
“师父?我师父回襄阳了。”
“是啊,他箭法很厉害,我们斗过几次,居然我没赢他一次,大多平手,居然
还输了一次,都怪我太心急了。”言语中颇有回去后再斗三百合的想法。
“师父回来了?”我心中有些不解,便要赶紧回去问问。
此下日子虽慢,却还是眨眼便过。过得时候难过,过完却觉得过于匆匆。所谓
,逝者如斯夫,便是如此吧。
自江陵上岸,弃舟换马,自从范哥在京城,这里的事情便丢给了那个三叔带来
的胖子。我记得他的字:“同飞”,却想不起来名字。只是记得当初还想过此人此世,即
便前生来世终究是飞不起来的,故而容易记得。
“同飞贤弟,别来无恙。”我很热情地打着招呼,仿佛我们很熟。
“啊,子睿兄,在外一切可好。”他也很热情,仿佛我们真的很熟。
那日拟了一封信,斟酌了一晌午,终于凑成一篇烂文,权给那阉人作信投我老
师去了,为免我那孟德兄手下手快,便让他换了荆州兵卒之衣,让他以送信的身份前去。
其他只是一般无奇,只是这传信之人,换作一个阉货,送信之故却是因文栋兄之名。为此
那信札封口我便写了数次,一不留神便把平安风云侯抑或谢智写上去了。只能自嘲似地摇
头叹息,无奈而笑。
此事便告一段落。下面最要紧的便是回城,北海本打算让我和他们一起歇息一
日再走,只说这水上日次难以消遣。光凭这话,我便不得不对他有更新的认识,但是我还
是让他歇息,只说我有很多事情,他便要随我一起走,也被我劝阻了。王威没用我劝,北
海被我说服后,把我的话换了一种描述方式转述一番便把他也留下了一夜。
这一路,我只顾催马,不停挥鞭,却苦了我那下面马儿受了罪。不过我准备充
分,只因带了十五匹马,串成一串牵在后面。不过事实证明我过虑了,我只麻烦了六匹马
就到家了。在城门再换一匹,撇下剩下的和城门的兄弟作伴,便回家了。
这次,又是一个晚上,上次我也是这光景回家,还把郭佩当成了银铃,不过这
回只能是郭佩留在家里了,至少免了一番错认。这次满天星斗,和上次不一样,上次啥都
看不见;这次满街都是脱得赤条条乘凉的男人和穿的稍微多一些的女人,和上次也有些不
同,上次倒是乘凉的好时候,天凉得能结冰,但没人在外面这般穿着;这次,没碰上巡逻
队,算得上走运,上次差点被人拔光了。上次回来是兴奋,这回回来不知道心中何味,只
能没事偷着乐。不过相同的是,我决定和上次一样“潜伏”进自己家。还梦想着,因为这
突来之喜,郭佩的身体忽然好了。
于是,还没有到门口我就下了马,一溜小跑回家,在门口先抢先捂住打算报喜
的门口卫兵的嘴,然后示意啥也别说,我便蹑手蹑脚地溜进去了。不过他还是说话了,但
我没怪他,只管自己一个人低着头出去,因为他很客气地和我说:“风云侯,您的宅子在
隔壁。”
以后,要是我当大权,我定要让每一个新建宅子从外面看都要有些不同,里面
屏风上也刻上字,还有也顺便也让所有的车都要在外面绣上主人的名字,还有……已经没
有还有了,因为我照样捂住了我家的门口的卫兵,可他却猛伸指头指着我的背后。有了教
训的我虽然不相信自己会错两次,但是还是决定先看看牌匾,然后立刻松开我的手,并示
意他什么都不要说,可是他还是忍不住说了,这次便让我大为不满:“风云侯大人,李六
说的隔壁是那边隔壁。”
最终我在平安郡王府的牌匾下,努力瞪了它很长一会儿,确信没有任何变化,
这才放下心进去。对这次的糗事,善于在这种方面推卸责任的我认为这次责任还是不在我
身上,因为门口昏昏暗暗的,最关键的是连个卫兵都没有,门也一推就开,开始路过我还
以为是兵库呢。
那夜,我便这样走了进去,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心中很是纳闷,我家连个门卫
都没有,这也太蹊跷了。
不过很有意思的是,那日景象和前一次真是一模一样,小孔明依然在那张几案
那里抄书,郭佩背对我坐在那里看着小孔明。小孔明不再是嘟着嘴,似乎对读书不再是那
么“深恶痛绝”了。不过宋谦陈武他们都不在,屋里就他们两个。
我在同一个窗户那里摸了进去,悄悄地于佩儿身后坐定,很温柔很轻声地吐了
一句:“我回来了。”
那妇人愕然转身,似乎受了惊吓地看着我。
但我才是受惊吓最严重的,赶忙站起,往后退两步,立时跪下,颤声忙道:“
不知母亲前来,小儿无礼了。”
第二卷 天边 第一百三十章 兄弟往别
(更新时间:2004-11-12 10:01:00 本章字数:10184)
脸上全是汗的趴在地席上,虽然有些不好受,却不敢抬头,只能老实在那候着
,等待宽恕。母亲“嗯”了一声,似乎先定了定神,正欲开口说话,却先听到外面有人大
声通报:“太夫人……太夫人!禀……太夫人!刚才隔壁看门的兄弟说,风云侯大人回来
了!”
“噢,如何此时才来通报?”母亲的声音威严而庄重,能感觉一个千斤的石头
就这般从屋里扔了出去,晃晃悠悠,由内而外得便这般去了,让我甚而想喊一嗓子好让大
家躲避。
“刚才小人去解手,让隔壁兄弟帮着看一下,这才一回来,就知道……小的知
错了。”外面的人声音慢慢小了下去,直到最后没了声息,仿佛真的被砸了,不过我觉着
应该伤得还不算太重。
“荆州就这么缺人么,门卫都派不出两人一起?”母亲的声音中有些无可奈何
,却还是平静了下来,也宽恕了那个确实有些无辜似乎还被砸了一下的人:“我知道了…
…你下去吧。”
“谢谢太夫人,小的这就下去了。”这个现在明显有种解脱感赶忙告辞并衷心
表示要求去继续忠于职守的人就是我们家的门卫,对这次如此重大的错误铸成,既然我再
次欲图推卸责任,四处找寻苦主的情况之下,最终他的那泡尿必然要负主要责任。我打算
过一会儿扔一把斧头进茅坑里去砸死它,前提是如果我没有被母亲骂死的话,不过似乎我
很快就忘了这件事情了,而且我家的斧头我也不清楚在哪里,更严重的是,我们家到底有
多大是什么样子我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曾经睡在哪间屋,从门口怎么走最近,以及这件
大屋的窗户和正门在哪里等等,其他的我多半已经没有印象了。
“门闩没开,你如何进来的?”此话一出,便是终于轮到我上案板了。这个问
题似乎很难正面回答,尤其是需要回答正确答案的时候。以正当方式解释或称为扯谎起来
,不外乎三条“正经”的方案:第一,我自己进了门,然后自己反身把门关上,这里也包
括用手关,用脚关,用屁股关等等方式,暂且不提;第二,别人给我开门,进来后,有人
关了门,也许是我也许是他,但是我忘了,或者不重要而被母亲放过;第三,我本就是从
其他门进来的,无论是以什么方式,或走进来,或跳进来,或者爬进来。但显然这三条一
条比一条更站不住脚,第一,门原本闩着,我除非只有一块布那么薄才可能钻进来,相较
之下,我认为我撞进来且不出声应该更容易些;第二,在这个屋只有母亲和小孔明,一相
对证,我便无所遁形,说其他人,我甚至都不知道那些人现在在什么地方;第三,最为严
重的的是,我还真不清楚这个大屋到底有几个门,且这些门都在什么方向上,更不用说哪
个门可能是开的。
“我……是从窗户爬进来的。”最终我决定以一个正人君子的身份出场,至少
在我看来我瞅着还挺老实八交,很像一个乖孩子的,尤其是没办法扯谎的时候。
“哎。”一种带着无可奈何的语气响起,我自知这次教训难得轻了。
其实我应该想到的,既然她是琪姐的妈妈,那么很自然可以想到这个教训人的
故事,基本上也是从混沌之初,盘古开天地,或者三皇五帝之时开始的。大体故事内容就
是讲很久或者很近之前,有这样一个小孩子,他可以是很高的,也可能很聪明,甚至可能
和我长得很像,进而名字和我都一样的,总之开始他是个很不错的小孩子,但他总是从窗
口进家,或是从烟囱回家,或是从狗洞爬回来,于是……紧接着后来或者摔破了腿,或者
腿瘸了,或者脑袋摔了个口子以后只能歪着个脖子流口水什么都不知道,也记不起来自己
是谁的类似例证,尤以最后一个最为详尽,甚而脑袋的那个地方上的口子,口子的大小,
形状和里面的状况,以及最后这个孩子悲惨的命运:他便这样死掉了也描述了出来。我自
然不敢顶嘴,只是冲面前的席打了几个哈欠,滴下几滴汗珠罢了。
不过,这汗珠虽都是从额头滴下去的,但既然我是一直趴着的,眼睛都不敢稍
抬,那么也完全可以被其他人看成泪珠。所以,我想很可能是这几滴泪珠让母亲在这个孩
子刚刚遭遇悲惨经历时,也就是我得汗珠开始挂不住嘀嗒落下的时候,就原谅了我。甚而
我记得当时她刚讲到那个小孩子就要死的时候,她忽然发出了哽咽的声音,便再也说不出
一句话,就这样生生哭了出来!
这回我真的吓慌了,赶紧靠上前去,却不敢大声,只能酝酿一番,低声细语劝
慰起来。“母亲,孩儿知错了,请母亲原谅了。”
却没想,我刚凑至近前,她竟一把将我的头抱住,揽在怀里哭得更大声了。
我也哭了,我从没有在母亲的怀里呆过。虽然这故事颇为无趣,但是我还是能
感觉出母亲的用心,甚而最后似乎母亲真的太投入了,确实有些太投入了,出乎我的所有
意料。
我也知道为何孔明也哭了,我清楚听到了这个孩子的哭声,他可能也想起了他
的母亲。只是他的声音忽然沉闷下去,像是被捂住了。我很想知道这孩子的样子,只是我
的脑袋还被蒙着,我说不出话来,也看不到外面的状况。
忽然母亲又笑了,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我。发现我也正哭得厉害,急忙用袖口
替我擦拭,满口却是对我的抱歉:“子睿吾儿,母亲想着伤心事了,却吓着你了。呃,回
来你还没看过佩儿吧,哎唷,我这老婆子糊涂了。”
“母亲如此年轻秀美,怎能称为老婆子?”虽然挂着眼珠,但是我已经能笑了
,而且此言一出也让母亲笑了。
“这嘴倒是挺甜的,快去看……嗯,孔明,怎么趴在这里……哎哟,怎么还哭
了。”母亲也还挂着泪珠,只是说到中途,发掘不对,立刻明白怎么回事,赶紧过去抱过
孔明,一番劝慰起来,临末了还扔给我一句,“快去后面吧,早些休息,今儿让佩儿就不
要来给我请安了。”
不过我并没能把这条消息给佩儿带去,因为她先来了。
一席步辇——陈武和宋谦抬着——载着她进来的。还是我走时的打扮,只是此
刻伊人颦眉以手撑辇,努力掌住自己平衡,整个人却只是软软地坐在自己腿上。还尽力保
持常态的她,却用这种绝非常态的方式来见我,只能让我明白她的伤势真的不轻。她看着
我,似乎有些激动,嘴皮虽然只是动了动,眼中滚动的光却将屋内所有的灯火全反射到我
的身上,但是她还是很恭敬地给母亲先请了安,再明知故问地说了一句:“子睿回来了?
”但是母亲很快把我们赶走,而且只让我背郭佩走,将那两个也是一肚子想和我这个老大
哥说话的人留了下来。
“襄阳今年的夏天真热。”我有些不知该说什么的开了头。
“是啊,你娶了银铃了吗?”她笑盈盈的。
“是啊,最近好些了吗?”我也笑盈盈的。
“是啊,我好多了。”她依然笑着。
我不喜欢这样躲躲闪闪,这样不像我,所以我决定下一句无论她怎么扯话题,
我都一定要问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说服父亲了?”只是她又抢了先。
“是啊。他的鼾声真大。”我也只好再客气一下。
她一言不发。正当我再次决定自己将要主动出击时,她却又比我更主动开口:
“我是否还是太自私了?”
“没有,怎么会?”
“怎么不会?”她这句话似乎不是对我说的,眼神看着地面,说完便沉默了,
我说不出话,只好在她的身后用手加紧了些,像是安慰她。
“你这个月(悦)……还好吗?”
“那小妮子还好,只是纳兰把她养得胖嘟嘟的,不知以后会怎样?”
“呃,那就好!”明知她是故意,我却还是说不出什么话。
那夜,我睡不着,一肚子话几乎一句没有说出来,我又怎么能睡着?夜空明洁
,窗外明月高挂,将帐幕上印出一片灿烂星河,随风不停在我眼前流动。说到风,入夜的
凉风也确能让心中烦躁被少许吹散,显得舒适了很多,原本真该是一幅隽永美景之卷,可
慢慢欣赏,无忧无虑。可惜,似乎缺了什么入画,便是美图也不能多赏。
不想再看,便轻轻翻转过身来,只见一双清澈见底仿佛能让一切融化的双眸,
就在这月光下的帐幕中闪动,彻底让我失去了方向。我的一切想法都没了,只有身体按着
不知何处的动力自己上了去,紧紧抱着她。
我竟又哭了!
今年的襄阳比往常热很多,窗外虽然早就没那么多公鸡头子叫了,但天蒙蒙亮
的时候,我还是被热醒了。伊人还在熟睡,我也没有任何要动的意思。便这样在身边慢慢
看着她,应该说是欣赏。
我夫人的脸色不算很好,早晨的她脸有些干涩,还有一些蜡黄,我知道她吃得
少,吃的少的人大多是这种脸色,比如方涵、姜泳。而吃得多的如我之流总是脸色很好。
她的腿则很漂亮,光滑红润的肌肤,嫩嫩地像能掐出水来的桃,没想到和脸色竟差了如许
之多,可偏偏现在出问题的就是这对很漂亮的腿,让我不禁轻叹。她的脚小的可怕,我之
所以用这个词来形容是因为我真的很难想象这样一对小巧玲珑的宝贝能支撑郭佩整个身体
在地上行走,我自然会让我的脚去对对,大约是我的一半,我只能叹口气赞叹上苍的灵巧
了。不过现时,这一对暂时休息了,而且不知道何时才会再……心中告诫自己不要太悲情
,毕竟她告诉我师娘已经回来看过,说能好。
“能好!”虽然只有两个字,但从师娘的口中出来,便有了分量,我虽不知到
底病情到底如何,却也有些释然了,便连当时我所想问的起因,也觉得没什么必要问了,
甚而有些怕问,怕问出她一段伤心回忆。我自己还念叨了几句这话“能好!”,却自我感
觉没有任何可以信任的感觉,话还是一样,只是换了人说,便差了很多。不禁嗟叹,数月
前,我教训陈武的话,这回却回到我的耳朵里了:“你得有本事!”
这几个字说起来简单,可做起来真的不易啊。只说我曾和她言的每日勤练武艺
,便没坚持几日,就疏懒了。这日早晨,深觉惭愧的我,便自己在榻上偷偷练开了,以后
我还坚持了好长一段时间。
方法比较简单,我不想弄出声来,所以我的方式就是用各种方式把自己顶起来
,不过没有考虑用一些其他特殊器官,只用了手,开始还用了脚。发现手脚并用太简单,
便换作只用手了,先是用双手把自己整个人托起来,这让我明白了平衡的重要和有趣,我
必须把手放在腰下面一点,再向上使劲,才能让自己不至于两头乱翘而能撑起,这样果然
比原本的支撑多用了不少劲,有时还得展开我的大腿,免得自己左倾或者右倾,让自己尽
量不要朝任何一边摔下去。接着我便尝试各种更难的方法,直到自己再也没法把自己抬离
榻面为止。
郭佩比我的那位夫人睡得好很多,其中一个可以作为理由的事实便是她在我旁
边随由我折腾了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任何醒的迹象,仿佛我什么声响都没有出似的。
这当然不可能,就凭我那一手粗手粗脚的动作幅度,我拥有极度的自信自己没
有这个本事,所以我必然明白只能是我的老婆能睡。最近我越来越喜欢进行推理了,只是
这次推理很是无趣,且没有任何难度。
但是我还是错了。就当我满身是汗,疲惫不堪的躺在榻上喘着粗气休息时。她
忽然“醒”了:“子睿,去洗洗吧?”
我知道这个人在装睡,至少在后面装了一段时间,只是时间长短而已。但我也
只能装作不知道而关切地问:“哦,是我把你弄醒了吧?对不住夫人了。”
“没事的,今年夏日太热了,天一亮便睡不着了。”
“是啊。今天我得去拜见一下师父,陈哥他们。”
“那是自然,那是应该的。”最后一句说得好慢,但是她还是只说这么多。
我也许永远没有办法和她建立起一种我和银铃般的推心置腹,当然有时候我和
银铃更像是早已心意相通,没有什么能隐藏。也许是我们两个人都太有礼了,以至于我们
总是没有办法把我们想说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出来,而只是互相问候,问候,还是问候。
我背着她还去看了小亦悦,小丫头果然胖了,我们两个都笑着,看着这个下一代。
于是,我们像一对普通但却很恩爱的小夫妻,只是妻子站不起来,丈夫笑不起
来,就这样生活着。
而且至少今天似乎就要这么过了。
师父这天第一个杀奔到我家来,那是一大清早,我刚洗漱完毕,在我还没有为
没有先去拜见他而告罪时,他却一把抓住我,仔细端详了我一阵。最终说了一句,“看来
银铃娶到手了。”
他没有和我叙说很多,最后只说我学坏了,不知在何时何地学了这么多烦人的
礼数。
再迟些时候,王威便被北海领到我家来,他是夜里动的身。他一见面便说,他
不放心。我问他,他为什么不放心?他说在这里,他只放心我。我不得不琢磨着,是不是
我显得太蠢了所以显得好欺负。
这天的天气对我来说有些怪,虽说日头高挂,旁人皆单衣薄衫,蝉声也聒噪得
紧。但早晨还感觉热的我竟感觉有了些寒意,甚而有些心中冷冷。虽然额头上水珠常有低
落,可我竟有些不寒而栗,不知事从何而起。
“子睿!”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响起:“你回来了?”
“子玉?”对他来说,也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你回来了!我说怎么感觉
后背发凉,原来你回来了。”
“哈哈,我有这么可怕吗?”
子玉本在洛阳供职,此时天下混沌难分,正值朝廷中的状况最紧要时刻,偏巧
这个时候,他回到襄阳,绝非什么正常之事。我心中拿定,当时心中发凉定是预兆此事。
不过身后跟着王威,我真的不好与他仔细解说。那地正好在州府衙前,便说一
同去陈哥那里叙话。
却没想他却有异议:“不了,我刚被骂出来的。”他苦笑着摇头,俊美的脸上
原本的自信消失了,却有着一种犹豫和彷徨,眼光也没了神采,只管低头看着靴下的光景
,看了看我,便接着看着下面了,不经意说一声:“你先去见陈哥吧,回头我与你叙话,
我有些事情要和你说。”
我不明白出了什么事情,陈哥一向和蔼,这番江玮竟被他骂了出来,这事情定
是很大。却没想我这里思绪未定,这边王威便给我添乱:“这位陈大人是否脾气很糟?”
说完整个人都有些紧张。毕竟王威也只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而已,阵仗上即便见得比我们
多,也多不到哪里去。而这个天下所有的老头们这会儿全在洛阳啰嗦着,不过偏巧唯一的
例外便是这衙门内的这个。称陈哥是老头似乎不好,不过和我们差上十几岁,已经让我们
觉得这是一段好久远的时光了,更不要说其他方面的差距了。不过我知道了陈哥的事情,
他曾告诉我他的故事,在他身为护羌将军时,那段悲伤和仇恨交织的故事。在我的想象中
,现在的陈哥应该是很和气、公正和大度的,如果他竟骂了子玉兄,而且子玉兄的出现,
着实让我很是奇怪和不对劲,我便觉得此中便肯定有子玉兄的不是了。
我与子玉兄告别,便步入衙门里,所有的卫兵都没有说话,却都是对我一点头
便放行了。王威便这样被我带了进来。
陈哥带着会心地笑着看着我,让我更加觉得子玉兄定是犯了什么错事,一打照
面,陈哥先发话:“子睿,回来了啊!齐人之福如何啊?”
“兄长取笑了,日子也就这样吧。”我觉得我的话已经算很轻松了,我也找不
到什么好的词来形容。
“两个弟妹人都很好,别负了她们。不过我相信你不会的,所以,也别伤了自
己。”陈哥的话很有意思。仿佛他已经知道我心中之事。
闲话告一段落便是正事,陈哥对王威很客气,被老头子一肯定,王威便不知道
东南西北,陈哥给了个差事他便屁颠屁颠地去了。不过还是陈哥心细,让个手下的老兵,
跟着他,免得他甚至不知道襄阳里面怎么走。
这个事情一结束,便是我问子玉之事,未想陈哥也想着这个事,却说要我帮忙
。这下我才知道子玉那事的由来。
“为情困啊!”最终这个老头子表示了他的不满,便让我想办法,说是我回来
的第一要务,并说,如事成,这大功一件我当首功。
我和他想得不一样,我不是指事成我摊不上首功,我是指我根本不相信我能完
成这一要务。因为子玉兄的脾气我能不明白么。
这个事情得从江叔说起,当我准备总结时,必须认定江叔是个有一些矛盾的人
作为前提,这才能给子玉兄定下一个框架。开始,他似乎总要保护子玉兄,仿佛他嫩得随
便人一碰就破般,八岁之前,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以我六岁开始逐渐成为横行襄阳到处打
滚的小恶霸的阅历,第一次见他之时,我甚而以为他新搬来襄阳的。而后来,由不遗余力
让子玉兄学这学那,任由他儿子随我们胡闹。老师出任州牧以后,更是鼓励他建功立业,
我打汉中之时,江叔曾亲自在路上拦着我让我带子玉去,不过,也让我关照着别让他出事
。当时我没注意,今日想起来,才真是奇怪,我甚而能感觉似乎他把子玉看得非常重,重
过一切。而且他和老爹那一段莫名其妙不为人所知的故事,以致我到现在都一点都明白不
过来。但是在这样的总是有些矛盾和不解的关照下,子玉兄却硬气得紧,一杆子走到底,
从没有任何犹豫和迟疑。这上面和我的脾气有些相近,但是却和江叔的脾气差得远了。江
叔年轻时,很可能也是这般性格,这从江叔一身武艺便可推想当年那个作为父亲麾下武将
的江将军是何等英姿勃发,我还能记得十几岁时,被江叔随意在棒的那头翘了起来的事情
,只是这几年染了风湿,不怎么走动才身体差的。思来想去,问题似乎还是出在江叔离开
父亲那件事上。
我没有和江玮约好,但是我知道他会在哪。子圣,子涉不在,子玉便是我在这
里最好的朋友和兄弟,甚而我觉得和他才更像兄弟,而那两个属于死党。那么必然我会清
楚我的这位兄弟会在那里。
学堂依然寂寥,唯有蝉叫。
“执二子手,与子偕老。”屋内人听我栓马便直接说了出来:“你的日子可好
?”
“你是想听好的,还是坏的。”我漫步走进去,直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看着他
,想尽量找个愉快点的开头。
“先听好的吧,最近都没什么好消息了。”
“好消息就是没坏到哪里去。”
“就这么简单?那坏的呢?”子玉已经开始笑了。
“没好到哪里去。”我一本正经地说道。
“看来你过得还行,比我好。”他有些疲倦地倚在原本他的几案上,而我则趴
在自己的几案上,如同我在课堂经常做的一样。这里还是原来布置,我知道这里又被当作
学堂,孔明他们就在这里上课,只是今天似乎课业休息,也许是夏天太热的缘故。不过正
好,可以用来作为我们兄弟叙旧的地方。
“你又是要睡着的样子,你下午总会在课堂里睡着。”他一脸嘲笑我的恶趣味
表情。
“不行么?”我也笑着:“你现在看着比我更像想要睡觉的样子。”
“我才回来,一路没睡觉,当然困了,哪像你,女曰鸡鸣,男曰继续,哈哈!
”
“别乱开我玩笑,我日子没你想象得那么好……哦,你还没回去么?”
“还没有,不知道怎么和老爹说。”
“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我的子玉兄啊。”既然已经提起,我决定开始,但是
一开始我便没有什么信心,而且很快我便被他感染,甚而站到他一面去了,很显然,我们
就是兄弟的料,我只能这么解释,或者说我心底就有一种支持他的想法。
“我么,唉,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降,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
说(注1)啊!”
看来这事是不好谈,无论是我还是他都不好说,要不然他也不会用诗经的话来
表达。原本我的《诗》背得颇烂,要不是我的平国夫人小时以罚跪相威胁,我估计根本不
会去学这些我感觉很傻的东西,很多都是重复,且颇是无聊的,只是到后面才体会出来内
中精妙,也幸得此,我今日能与他说话。
“有女如玉乎,有女怀春乎?莫非你已经舒而,脱脱兮(注2)了?”
子玉暴起,却也只能微笑着摇摇头指着我,因为我甚而还没见他起,只一说完
,便开始摇着手表示自己错了而求饶。
“哎。”他有些费力的坐下,似乎很是疲倦:“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有不
予,怎禁我心。”
“噢,似是窈窕淑女,君子好仇(或逑)。我等兄弟还以你是肃肃宵征,夙夜
在公呢?”
“倒也没那么恐怖,其实官场上,一件小事各位大人也要天保定儿来,亦孔之
固去,把时间都放闲过了。相反,那些真正的大事,却都一个个维鹈在梁,不濡其翼,一
点而过,轻飘飘的,最终也没个说法。”
“你却说,到底是那些大事。不要藏私,之子于归,岂能无嗣音?”
“不说也罢,说也一句话,大家似乎都想得到些非常实际的好处,土地,官爵
这些。仅此而已,彼君子兮,不素餐兮!”
“那是自然,还是说你吧。你的那位到底是谁?”
“说实话,不怕你笑话,我也只知道她是皇亲国戚家的郡主吧,因为每次见都
是在宫城内,她说不方便让我知道,怕我知了,不愿与她相好,说了没用,我也不好勉强
她。其实我怎会是那种软骨头?后来在那宫城中打听了一下,那里的多是被以前外戚宦官
从地方上调来的本来有些势力的刘氏公候,现在皇上也不会再让他们下来继续作大,自然
在那里日子不会非常好过。”
“你这一说,我想起来了,你说的莫非上次绕梁而走,她就是不见子都,乃见
狂且的那个不幸的女子?”我故作认真询问状。
“我有那么糟糕么?”他笑了。
“她知道你是谁么?”
“当然知道。”
“那你岂不亏了,夙夜在公,有女一人,日夜相思,伤如之何?”
“你说不是,我原不以为……却不想一日不见,如隔三月,男女之情,竟比想
到的可怕到如此地步。”他叹气了,这天的他和平时的江玮当真差了很多。
“听兄弟一问,她也喜欢你么?”
他点点头,肯定地笑了。
“她与我说,维子之故,是我不能餐兮,而最近见她,也眼看着就瘦了。”
“怪不得近日与我诗来诗去,却是兄长那位好这一口。叔兮伯兮,倡予和女啊
!”
“说得这么恶心。”他瞪了我一眼,我理所应当地点头接受了。
“那你将欲何为?”我开始决定正经起来,最后尽力一次,试图履行一次我的
任务,以示自己对得起陈哥。
“岂不尔思……畏子不敢?”最后他似乎自己问自己,甚而是坚定地反问了出
来,说完他便笑了,依在椅子上,满脸的轻松写意。
我没有再劝他,我和子玉从小长大,我对我的兄弟很清楚,他说了,便是我怎
么劝都是废话了。我甚而没有再费什么口舌,还居然发出了邀请,“若事成,便来,子之
还兮,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我没有完成任务,我甚而没有真正地做出一点努力。因为当时我就是觉得他是
对的,也许是我错了,可是张凯和刘雯的幸福是我看在眼里的,他们现在还在襄阳幸福的
生活,为什么他们不能成一对逍遥爱侣呢,而且或许这个对那个小郡主也是一种解脱吧,
甚而两个他们最后可以去的地方都想好了:一个明孜,一个我老丈人家。既然如此,我为
何要拆散这对,就让私奔来得更猛烈些吧。感觉自己最后想的话有些蹊跷,却不明所以(
注3)。
回头,见了陈哥,没有说话,摇摇头,他有些愣了,看着我,良久,也摇摇头
。
那边事情按下,回到我的生活中来。头几日是非常累的,赶上天气好,偷不得
懒,每日早起练武,倒也像模像样。接下来,各家跑遍,腿上嘴上功夫也少不得的。每日
多半回不了家,吃上午饭晚饭,这回来面对夫人,觐见母亲,这反省认识错误也是马虎不
得的。
时间便这么过了,那几日我也只记得我做过什么,不知道做了什么了。
第四日早上,子玉来向我道别,他说,他可能到时不回来了。我说你还是回来
吧,至少找我,我有办法把你们藏起来。他说藏那,我说当然藏山里,就是东边还是西边
的关系。他想想,点了点头,最后他还与我相拥拍肩许久,颇有赴死告别之感,我想了没
敢说,私奔也需这么庄重。我只说了:“回来,兄弟一定帮你!记得,兄弟说话了,有事
回来!”
下面几日和头几日没有丝毫变化,只是这般忙慢慢也清闲下来了。要说太平日
子当真不错,即便名臣良将却与街边闲汉一样过。
但说那天,我在家与夫人在厅中说话,忽然李真跑了进来,那天他也完全没了
平时的从容和潇洒,手中紧紧攥着马鞭,倚在门口,满眼血丝,头发散乱地冲着我用手指
着北面说:
“子玉下狱了,皇上要斩他!老师说只有你可能救他!快快快……”
那天,忽然下雨了。
那月,是初平元年的夏,可是似乎天下又要开始不安定起来了。
那年,我还是十八岁,江玮还是十九岁,李真还是十八岁,郭佩还是二十三岁
。
注1:语出《诗经》,名字叫《草虫》,这几句话比较简单,原意是表现女子对
心仪男子的思念,多被人引用作思念之意。“忧心忡忡”便出自这首诗。如果有兴趣,自
己看诗经风部吧,后面几段都源自诗经,好像也都是风部的,有些稍作修改(其实是记得
不清了,大学时看的,没有时间再去仔细研究了)。
注2:语出《诗经》中《野有死麇(jun一声,原字已经变成这个字了)》,这篇
在历史上有争议,原因很可能是因为这首有些露骨,所以儒家拒绝承认它属于诗经。所以
很可能你们查有些版本的诗经中会没有这篇。原文应是:野有死麇,白茅包之。有女怀春
,吉士诱之。林有朴
木敕(su第四声),野有死鹿。白茅纯束,有女如玉。舒而,脱脱兮!无感我
巾兑(shui第四声)兮!无使尨(mang第二声)也吠。其中舒而,脱脱兮,的意思是
注意点,规矩些。但是因为本身字义在秦汉后已经和现代有些像了(我想这就是为什么那
些卫道士们一定要删这篇的原因),所以在这里自然也可以随大家所想,作者笑注。下面
的诗经就不一一注明了,因为我选用的诗字面都比较简单。
注三,看得觉得眼熟的可以翻一翻高尔基的《海燕》(好像是,我已经记得不
太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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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得残荷,听血如暴雨……Sig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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