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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emanuel (小飞象★傲雪飞扬), 信区: Fantasy
标  题: 吸血鬼黎斯特-第三部(4)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3年03月23日23:02:17 星期天), 站内信件

4

我不喜欢从幽暗的地底墓穴起身,不喜欢空气中的阴寒;不喜欢地牢传来的轻微臭味,因

,这表示死人全堆在那里,而我讨厌“死”这个字。

我坐立不安。如果她不苏醒呢?如果她再也不能双目张开呢?我怎么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



我能打开棺盖,仍像昨晚一样,在她入睡时盯着她瞧吗?这太没有礼貌,不,太亵渎了吧

凡人羞愧之念顿生。在家里的话,我怎么敢不敲门就进入她的房间?怎么敢轻易拉开她床

的帘幔呢?

她会苏醒的,她必须苏醒。最好她能自己举起棺盖,自己爬出棺外来。一旦到了适当的时

,饥渴将会驱使她一如驱使我一样!

我为她在墙上点了火把,走到外面呼吸一下新鲜空气;门掩上而未锁,我走上梅格能的秘

,凝视薄暮的微光,在天空渐渐晕染化开。

我想,当她醒来之际,我一定听得到她的动静。

大约一个钟头过去了,天色最后一抹蔚蓝已褪,星星逐渐眨眼,远处巴黎无数的灯光闪烁

。我离开窗台,走到木箱旁为她挑选珠宝首饰。

珠宝仍是她的最爱,当她跟我一起落荒而逃时,随身还带着她那些老古董饰物。我点亮蜡

,虽然并不真正需要亮光,但亮光看起来极美,照着珠宝时尤其灿烂夺目。我为她找到一

精致可爱的东西,有珍珠别针,她可以别在小外套的翻领上;又一个戒指,她可以戴在纤

的手上,让她看起来威武一些。

我不时聆听她的声响,忐忑不安之感也一直浮升。倘若她就此一眠不起?倘若她只有一个

情的夜晚呢?恐慌一阵阵撞击着;木箱里成堆的首饰,宝石的刻面,黄金的镶座,在烛光

熠熠闪舞,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然而,我听不见她的动静;只听见屋外风声飕飕,树声籁籁,听见远处马厩那里,男孩走

声沙沙,马鸣声嘶嘶。

更远的村镇教堂,传来钟声当当。

猝然间,我觉得又谁在悄悄窥探,这个意外令我心跳如捣,我急忙转身,差点绊到木箱而

一跤。我瞪着秘密走道的入口,心浮气噪,但是一个影儿不见。

在这个小小的圣所,只有烛光在石头墙面摇摇晃晃,只有梅格能的肃穆面像,在石棺上狰

狞狞;此外空荡别无他人。

我的视线朝向面前的窗子。

她正在窗外看着我。

双手扶着窗子的栏杆,她恍若飘浮在空中,她的脸绽开轻盈的笑容。

我差一点叫出声来,身子退后,汗流浃背;即对突来的猝不及防感到尴尬,又为自己的惊

失措感到狼狈。

她依然微笑不动,脸上的表情由沉着渐渐转为顽疾,蜡烛的火光,使她的眼睛闪闪生辉。

“把其他的不死幽灵吓成这样,太过份啦!”我说道。

她笑得更放肆,更满不在乎,她从前绝不会如此呢!

当她行动发出声音,我总算安心地舒了一口气,脸更发烫了起来。

“你怎么会跑到那里?”说着,我走向窗子,手臂穿过栏杆,紧紧抓住她的手腕。

她一脸甜蜜和笑容,一头蓬发如狮鬃一般,威武灿烂地映照她的脸庞。

“我爬墙上来呀!”她说:“你认为我怎么上来的呢?”

“好吧,下去啦,你不能穿过铁栏杆的,我们在底下碰头。”

“你说的不错,这里的窗子我全检查过了,都走不通。”她说:“我们在城垛碰面吧,那

会快得多!”

她开始往下爬,靴子轻松地挂在铁栏杆,一会儿就不见了。

她神采奕奕,正如昨晚一样。

“我们干嘛还在这里逗留?干嘛不现在就出发去巴黎?”她问道。

她好像有些不对,虽然可爱迷人,却显得有些异样,是什么呢?

她不想吻,也不想说话,这一点颇让我不是滋味。

“我想带你看看秘室,”我说:“还有珠宝!”

“珠宝?”她问道。

往窗外,她什么也看不见,木箱的盖子遮住了一切。她走在我前面,进入梅格能自焚的房

,又缩身躺进秘道。

看到木箱的珍藏,她惊愕不已。

微微不耐烦地甩甩头发,她弯下身细细看着胸针、戒指和别的小玩意儿;这些东西很像她

经拥有,后来又一一变卖的祖传首饰。

“哇,他恐怕搜集了好几世纪哩!”她说:“多么精致的搜藏!他精挑细选每一样东西,

是吗?他还真是个怪物!”

再一次,她似是生气地把头发拢开,头发白亮一些,更加闪光,更加厚密!

“你看看珍珠和戒指。”我说着,把特别选出来的那只戒指给她看,又戴在她的手上;她

手指动了一下,好像手指本身也又生命,能够感到喜悦似地。她粲然笑了。

“哎,我们原是一对辉煌出色的魔鬼呀!不是吗?”

“野性乐园的猎人!”我说。

“那么我们就去巴黎吧!”说着,她的脸呈现一丝痛苦之色,是饥渴之色;她伸舌舔着唇

她施诸予我的魅惑,够得上我施诸予她的一半吗?

将额上的头发往后抓,她的眼色深沉,言词激烈。

“今晚我得迅速喝血,”她说:“然后离开城市,到森林里,到任何不见男人女人的地方

到任何只有风吹树摇,星星闪耀的地方。一片寂静是最好不过了。”

她走到窗前,她的背狭窄而挺直,双臂垂着,戒指在手上闪耀,她的手看上去更加细致优

。此时她的眼睛一定朝向昏暗的云际,凝望透过紫色轻雾的闪亮星星。

“我要先去罗杰那里,我必须打理尼克的事;编一些有关发生在你身上的谎言。”

她转过身,脸看起来变小又突然冷凛起来,有如在家时她不赞成某事的神情。

“为什么要告诉他们我的事?”她问道:“为什么还得跟他们打交道?”

我错愕不已,但也不见得完全感到惊讶;也许我早已等待良久,也许我早有预感;已料到

的反应,她未质疑的问题。

我想跟她说,当她在病塌等死之际,是尼克在陪伴她的,难道对她这不具任何意义?然而

这是何等滥情多愁善感呀!何等像凡人!又何等荒谬的愚蠢!

可是,这毕竟不真是愚蠢吧!

“我无意对你做出是非裁决。”她说着,双手环抱斜倚窗前。“我只是不了解;当你已不

凡人了,为什么写信给我们?为什么送来一大堆礼物?为什么不就踩着月光,随处任意翱

逍遥?”

“随处是哪里?我哪有地方去?”我说道:“远离我认识于深爱的人吗?我不可能不想你

不想尼克,甚至也不可能不想哥哥和父亲。我做了自己想做的事!”

“那么这一切于道义良知无关?”

“倘若你为求心安,你自然会做想做的事。”我说:“简单的说吧,我渴望你于我共享财

,渴望你幸福过日子。”

她沉思了好一会儿。

“难道你宁愿我忘记你?”我责问,口气有些生气,有些怨恨。

她并未立刻作答。

“不,当然不是。”她说:“反过来的话,我也绝不会忘记你,这是我能确定的。至于其

的人呢?我才他妈的不管,我不会跟他们交谈,甚至都不看他们一眼。”

我点点头,但是我恨她如此说话,她让我忐忑不安。

“我还没办法适应我已经死去的观念。”她是:“尚不能克服于所有生命断然割绝的凄惶

我能品尝,看见,感觉于饮血;但是却像个不能被看到,毫无影响力的怪东西。”

“倒不尽然如此。”我说:“你想想看如果没有爱,没有人跟你在一起,你能承受多久,

的感觉,你的视觉,你的触觉,你的味觉又有何意义?”

仍是没有领悟的茫然表情。

“哦,我为什么跟你罗嗦这些?”我说:“我跟你,我们在一起。你绝不会明白当我孤寂

的滋味,你想像不到的。”

“我无意给你困扰。”她说:“告诉他们你要做什么吧!也许你能虚构某种可信、又说服

的故事,我不知道。如果你要我一起去,我就去。你要我做什么都行。不过我最后要问你

件事,你总不会要跟他们一起共享这种法力吧?”她的声音变低了很多。

“不,绝不会的。”我摇头,好像尽此一想已经难以置信。我望着珠宝,想起所送的礼物

想起给侄女的玩具屋;想着瑞诺跟演员们已安全度过运河的事。

“连尼古拉斯也不会?”

“不会!老天!不会的!”我望着她。

她轻轻点头,好像赞成这样的回答。她心神不宁地拢拢头发。

“为什么不跟尼古拉斯分享?”她问道。

我盼望这样的问话立刻结束。

“因为他还年轻,”我说:“他还有大好时光要过,他并未濒临死亡边缘。”我越来越不

在,我心如刀割。“时间长了,他将忘记我们……”我想说的原是“我们之间的无所不谈



“他也许明天会死。”她说:“一辆马车也许把他撞死在路上……”

“你要我怎么做?”我怒目而视。

“不,我不要你这么做。不过,我岂能告诉你该做什么?我只不过试着想了解你罢了。”

她的浓密长发又披散在肩上,被激怒似地,她以双手捉住发梢。

猝然之间,她发出低哑的嘶嘶声,身子僵直,眼睛猛瞪着手上的长发绺。

“我的老天!”她轻呼,在颤栗之下,手放开头发,大声尖叫起来。

她的声音使我全身瘫痪,我的头感到剧痛。我从来没听过她的尖叫,而她却叫个不停,好

被火烧着似的。她身子跌靠在窗下,当看见头发时,叫声更加凄厉!伸手摸了一下,手又

回,好像头发滚烫会炙人。她的身子在窗边扭来扭去,一边尖叫,一边甩头,似乎恨不得

头发给甩光了。

“别叫啦!”我大吼。我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摇撼,她喘息着;我恍然大悟,她剪短的头

一夜之间又长了,长得跟剪短之前一样,而且更加浓密,更加闪亮。这就是她看起来不一

的原因,我刚才视而未见,她自己也猛然才发觉到。

“够了,够了。”我更大声地吼。她抖得那么离开,我差一点控制不了她。“它又长回来

,就是这样嘛,没有什么大不了。”我坚持道:“这很自然呀,不是吗?”

她哽塞着,试着想镇定下来。摸到头发时又止不住尖叫。她想挣脱我的怀抱,极度惊骇地

拉扯头发。

这回我更用力摇撼她。

“卡布瑞!”我说:“你明白我的话吗?它长回来了,每次你剪短每次它都会长回来。这

什么好怕的?魔鬼保佑!够啦!静下来!”如果她再不安定下来,我非发疯不可,我已经

得跟她一样糟了。

她止住叫声,只是微微气喘着。我从来没见过她这个样子,这些年来在阿芙跟郡的老家,

一迳是冷然沉着的。她乖乖让我扶到火炉边的椅子坐下,她把手放在发边,想镇定下来,

躯却不自禁前后摆动。

我想找剪刀,却一把也没有,那把小金剪掉在墓穴那里了,我取出身边的刀来。

她头埋在手里低低啜泣。

“你希望我再把它剪短吗?”我问道。

她不作声。

“卡布瑞,听我说。”把她的手从脸上移开。“你喜欢我就再把它剪短。每天晚上,剪掉

了,就这样嘛!”

她只是呆呆地瞪着我,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她的脸因为哭而沾上血,血也渗进她穿的亚

衣裳。

“我该剪它吗?”我再问一次。

她看上去就像被人打伤了流血一样,她的眼睛圆睁,惶惑失神,血红的泪滴落在她雪白的

颊。在我注视当儿,泪停了,白色的肌肤留下一条条暗红的血痕。

我取出手帕细擦拭她的脸。我过去找衣服,这些衣服全是巴黎为我自己订制的。

脱掉她的外衣,她不动也没有制止;于是,我继续脱下她的亚麻衬衫。

我看到她的酥胸,除了粉红色的小小奶头外,那里一片雪白。我试着移转视线,尽快换上

净的衣服后扣好。然后我梳她的头发,梳了又梳,完全无意动刀子;最后把它绑成长的辫

,再把外衣拿给她。

我可以感到她恢复镇静于精神,她并未羞愧于刚才的表现,我也不希望她又任何羞愧。她

陷入沉思,没开口也没动静。

我絮絮叨叨了起来。

“小时候,你常告诉我去过的地方,给我看那不勒斯和威尼斯的图片,记得吗?那些老书

你还有一些小玩艺儿,在伦敦、圣彼德堡等你去过的地方所搜集的。”

她依然默不作声。

“希望我们一起去这些城市,我要去游览,去住下来;我要去更多更远的地方,在我活着

从不敢梦见的地方。”

她脸上的表情稍稍改变。

“你知道它会长回来?”她低语。

“不--我的意思是说我知道,但没仔细想过。不过我应该清楚事情会如此演变的。”

有好一段时间,她仍以无精打采,定定的眼光盯着我。

“难道这些……事情,没有什么让你惊惶害怕?”她问道,声调是不常听到的喉音。“难

没任何事曾让你灰心气馁?”她的嘴大张,完全像个凡人的举止。

“我不知道。”我无助地轻语:“我抓不住你问题的要点。”说着,我自己也混乱迷糊了

接着我又告诉她,头发反正每天可以剪掉烧了,很简单的。

“不错,烧了它!”她叹息着:“否则时间一久,塔里四处就被我的头发塞满了。
不是吗?这简直像是童话里,拉朋蕾不断长的头发;也像童话里,磨坊主人的女儿,听命

那坏矮人伦波金,以草纺成黄金,纺到后来黄金太多,坏矮人想叫停都没办法了。”

“吾爱,我们何妨写下自己的童话?”我说:“我们已学到一课;我们已具金刚不坏之身

头发剪不短,伤口会愈合,你是一个女神啦!”

“一个饥渴的女神!”她说道。


个把小时以后,我们手牵手,像两个小学生挤在人潮汹涌的大道。短发变长的插曲已丢在

边。我们脸色红润,肌肤温暖。

然而我没离开她去找律师,她也没如她所想,去寻求安逸宽阔的乡野。我们靠近在一起,

有那幽魂的微光,三不五时出现,使得我们常不自禁回头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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