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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stormlier (暴风中的潜伏者), 信区: Fantasy
标  题: 异世纪  作者:白云映水 第一集 毁灭，新生
发信站: BBS 哈工大紫丁香站 (Sat Apr  2 20:02:49 2005)

异世纪  作者:白云映水
 

第一集 毁灭，新生

 
第一章 破城

 

战争持续到了第二天的黄昏。 

在我眼前的是一代名城撒马尔罕，但是我的参谋们更喜欢把它称作康居。这座坚固美丽的
城市，位于丝绸之路的中央。东行万里是长安，西行万里是罗马，这三座城市是这个时代
的三大文明中心。 

然而现在，撒马尔罕的坚固城防在我的炮火下呻吟着。天空被火光和黑烟笼罩。城头上的
康居武士和葛逻禄佣兵顽强地作着无谓的抵抗，用血肉之躯阻挡着我的军队。 

——大唐虎贲机甲军。 

我将目光转向右翼。在那里，工兵搭建了一个简陋的工事，抵抗守城方的箭矢和石块。黄
色的“休”字大旗下，刚刚从城门退下来的十几组明光铠机甲战队正在后勤人员的帮助下
紧张地进行维修。一些士兵搬出预先备下的牛皮袋，为明光铠添加燃料。立刻，刺鼻的气
味顺风飘了过来。那是以伏火法从黑石脂中提取出的丙火油，加满一次可供机甲战斗一个
时辰。 

一旁，疲惫的机甲乘员盘腿坐着。随军的比丘僧正在为他们诵念放光般若波罗蜜经。这些
比丘大多是我以安西都护府名义在疏勒和焉耆两地征发的僧人，在这个没有心理治疗师的
时代，就只能以这样的手段来令战士的心理平稳了。 

线香燃到尽头，游击将军按我预先定下的策略，竖起了青旄赤龙旗，这是轮换攻击的信号
。 

喘息过后的士兵们迅速进行着装，在地勤人员的帮助下，五分钟之内就将以竹片和轻薄的
雪花钢制成的明光铠外骨骼战甲穿着完毕，再次投入到战场上去。这具高十二尺，空载自
重五百斤的庞然大物，是我带到这个时代的众多科技理念之一。额定乘员两人，下部乘员
负责行动控制和燃料加注，上部乘员负责战斗。近战时，它那一丈长的陌刀绝对是恐怖的
武器，我曾经看到一具机甲仅仅用了一刀，就将一个突厥骑兵连人带马砍成四段。这固然
是因为突厥轻骑兵没有盔甲保护，但唐朝的金属冶炼工艺使得陌刀无坚不摧也是重要原因
之一。 

而远战时，明光铠的威力更是惊人。战斗者以双腿控制明光铠手臂上的担山弩，左腿踏板
上弦，右腿踏板引发，弩支自动填装，拉力四石，射程五百步。在冷兵器时代，没有其他
机动的远程部队能够造成更大的伤害。 

给我五百具明光铠，我就能统一天下！ 

只不过明光铠的造价也高到了惊人的五百八十贯，制作时间长达三个月。倾整个安西都护
府的人力物力，我也只能造出两百具而已。但这两百具，已经令我能够实现伟大战略，奇
迹般地西出葱岭，跨越坦驹山口的冰川，一举扫平西域。 

两百具明光铠，每具战斗编制为十人，其中两人为乘员，八人为地面协同作战单位，再加
上专属维修人员两百人，专属后勤人员八百人，另外还有安西节度使本部步刀兵两千人，
步弩兵四千人，步枪兵两千人，骑兵九千人，后勤五千人，马匹十万，一共是两万五千的
兵力。就靠着这两万五千人，我征服了中亚的广大草原。后世的克什米尔、阿富汗、吉尔
吉斯斯坦、乌兹别克斯坦，都已经臣服在大唐的旗帜下。 

攻下了撒马尔罕后，我就将一路西进，直捣巴格达，征服黑衣大食。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
，撒马尔罕即使有着中亚第一的城墙防御，也无法阻挡我的机甲虎贲军。这场攻城战开始
之前，我的思考重点其实更多地放在长安的政治局势上。如何在劳师远征的时刻，仍然保
持对国内政局的控制力，实在是一个难题。近来三郎似乎开始相信手下那批谄媚小人对我
的诋毁，怀疑我要行霍光之事。也许当我班师之时，等待着我的是一纸逮捕令。但我相信
以三郎的才智，应该会料到由我所一手建立起来的虎贲机甲军完全效忠于我，贸然行动只
会将我逼上反叛的道路。 

（注：三郎即天宝皇帝，也就是后人所称的唐玄宗。才情风流的他，喜欢亲近的人称他为
三郎。） 

如果真的反叛了呢？我并不是没有想过这一点。在战略上，最佳的策略就是以安西都护府
为根基，占领西域九姓胡的疆域，建立一个中亚草原上的广袤帝国，时机成熟时便挥师东
进，牧马中原。 

但不到迫不得已，我始终无法作出脱离大唐而独立的决策。一方面，我是一个中国人，从
感情上无法带领异族兵马侵略中土；另一方面，大唐自身的实力在安史之乱之前也是强横
一时的，尤其是在我引进了超越时代的科学技术和经济商业制度之后，更是名副其实的天
下第一帝国。 

因此，我所能做的，只有继续增强大唐帝国的实力。 

毕竟，当我发现自己来到了这个时代之后，我的人生目的就只剩下了一个。 

——用我的知识，改造这个时代，令中国称霸世界！ 

将思绪回到眼下的攻城战上，天却已经快黑了。我吩咐点起火把。一时间，漫天星辰似乎
都降落到了草原上。 

我开始觉得有些什么地方不对劲。 

这种感觉从早上就开始了。按理说，撒马尔罕是绝无可能抵挡我的机甲战队的。一路西来
，没有一座城池能在我的进攻下拖过一个白天。但是撒马尔罕居然做到了。 

他们不光抵抗住了机甲战队的物理进攻，还抵抗住了机甲战队的心理震慑力，面对强横的
敌人没有表现出退缩。要知道，我让士兵们按照自己的喜好在机甲的面具上涂绘，在无数
战绩之后，这些带着恐怖脸谱的明光铠战甲已经被西域民众传为地狱里的鬼神。 

同时，他们也化解了我的计略。虽然有着世上最强的战斗部队，我仍然希望尽可能减少伤
亡，因此能够用计策取胜才是上上。针对撒马尔罕防军鱼龙混杂的局面，我事先秘密笼络
了其中的回纥部佣兵和吐火罗武士，让他们倒戈。开战后，撒马尔罕的盟友，少量的呼罗
珊骑兵在城外一触即溃，使我直抵城下，但城内并没有发生我料想中的混乱，只有回纥首
领的人头被扔了下来，仿佛是嘲笑我计策的失败。 

决不能让这座城市继续嚣张下去！我命令虎贲军全力进攻。配备了攀爬装置的机甲在地面
火力的覆盖下爬上城头，步弓手在后方操纵巨大的床弩，将粗如儿臂的箭支钉入城墙。守
军呐喊着，向下投射石块和燃烧物。他们的弓箭对明光铠没有什么作用。每当一具明光铠
爬上墙头抵挡住守军，地面的唐军就立刻乘机架设云梯。然而撒马尔罕人居然顽强地抵抗
住了。我从来没有想到会在公元八世纪的中亚城市看到带有复合角楼设计的城墙。守军依
仗城墙的优势形成交叉火力，令云梯上的唐军伤亡惨重，甚至连明光铠也损失了十几具。
 

“使用火龙车！”我愤怒地下令。 

巨大的内燃机战车从唐军营地驶出。其实在这个时代，钢铁失蜡铸造的技术已经成熟，我
只不过带来了内燃机的理念，工匠们就试制出了实用的机型。这一方面也要归功于我以长
安为中心掀起的科技学术风潮，极大拓展了当时工匠的思路。 

火龙车发射出了以黑火药和丙火油为填装物的炸弹。炸弹准确地落到城门处，随着一下又
一下惊天动地的巨响，号称中亚大地上最坚固的撒马尔罕城墙也逐渐经受不住了。 

四百七十年后，成吉思汗攻下了撒马尔罕，并进行了屠城。眼看胜利近在眼前，我怀着怒
气，开始考虑当我拿下这座城市之后，是否也要来一次这样的震慑。 

忽然间，城外的唐军齐声欢呼。我注目观望，只见撒马尔罕的城门已经被炸开了。 

“冲锋！”我拔出佩剑高呼。 

火把汇成的巨龙滚滚朝城中流去。城头的守军还在徒劳地向下攻击，但大势已去。接下来
是巷战，更无人能是明光铠的对手。 

一个时辰之后，我已经站在了撒马尔罕总督府的门口。城里的平民被驱赶到了中央广场，
唐军正在各条街道搜索残余的敌人。我望着四处燃起的火头，不由叹了一口气，打消了屠
城的念头。 

不知有多少家庭在这场战争中流离失所？ 

然而对于军事家来说，仁慈的念头是可笑的。我所能做到的，也只不过是命令士兵尽量不
要伤害平民。撒马尔罕的工匠可是天下闻名的，如果能将他们纳入我的旗下，必将对我的
计划产生极大助益。 

不过我也有我必须要做的事。 

在亲卫军的陪伴下，我前往城内的祆教庙宇。那里供奉着祆教神祗阿胡拉马兹达终年不熄
的圣火。 

在祭司惶恐而悲愤的注视下，我用一个简易的干粉灭火弹熄灭了燃烧数百年的圣火。 

人，可以不杀，但文化必须统一！ 

必须让中华文明统一世界！ 

尽管在我原本所在的时代中，世人认识到了文化多样性的重要，但是现在不同的宗教文化
只会阻碍我转播思想的脚步。 

中亚地区本来是小乘佛教文明区，但黑衣大食兴起后，就将这里纳入了伊斯兰文化圈。在
后世，从帕米尔到巴基斯坦到阿富汗再到伊朗，这一地区向来是民族和文化争端的火药桶
。 

然而现在不会了。我要让中亚土地向儒家文明归化。 

是的！一个地球，一个中华文明！ 
 
  
  
 
第二章 骑士

 

踌躇满志地回到总督府，亲兵已经为我准备好了晚膳。 

草草吃完当地的硬面包和炖兔肉，正在享用石榴和葡萄时，我的别将段秀实前来报告：“
有一个俘虏求见。” 

我看着脸上带着疑惑神情的别将。这个俘虏有什么特别之处，竟然能让大唐远征军中官阶
第四高的军官为他通报？ 

“带过来。”我命令道。 

几分钟后，那个俘虏被送了进来。 

还能有什么更让我惊奇的吗？ 

那是一个欧洲骑士。 

只见他虽然被卸除了武器，身上还是穿着一件链子甲。从他头上链甲包裹的形制来看，外
面本来还应该穿有全身铠，现在可能已经被唐军士兵剥除，只剩下小腿的胫甲还在。这是
中世纪早期骑士的装备。他褐发蓝眼，看上去有三十多岁，但当我想象他剃掉那部胡子的
模样时，发现他的年龄可能比我的估计要轻。 

他的双手被绑在背后。我看了看他，说：“我给你十息的时间说出你的来意。” 

我使用的是拉丁语。在我来到这个时代之前，曾经为了学习英语而苦恼，但很快我找到了
一个办法，那就是学习拉丁语。拉丁语是现代欧洲语言的鼻祖，一旦掌握了拉丁语后，不
管是学习英语还是法语还是德语，一理通万理通，就如同从飞机上跳伞降落在不同的山头
。而如果按部就班地学习英语法语德语，则相当于沿地面路线翻过这些山头，事倍功半。
甚至当我来到了这个时代的西域，拉丁语知识仍然帮助我快速掌握了同属印欧语系的吐火
罗语。 

俘虏愣了片刻，我猜他是在思考如何开口。 

终于，他说道：“将军阁下，我知道您来自何方！” 

必须承认，他的话引起了我的一些好奇心。 

“我不是来自中国吗？” 

“您来自另一个时代！” 

我惊得站了起来。 

他居然知道我的秘密！我原本以为在这个时代再无人能看破的。 

“说下去。” 

“我想先请问将军，您所来的时代，是公元多少年？” 

我想了一想，还是决定先不告诉他。毕竟，在这个时代，欧洲已经开始采用“主后”的纪
念方式。 

他看到了我警惕的眼神，抢先说：“我来自公元2016。” 

我内心的堤防崩溃了。 

“和我同一年。”我缓缓地说。 

公元2016，一个久违了的名词。已经数不清多久，我习惯于认为现在是大唐天宝六年。只
有在极少数的情况下，我会满怀心事地一遍遍计算现在是我来到这个时代的第五年。 

这种情形，或许可以称之为“他乡遇故知”吧？只不过我们是跨越了时间长河，并且现在
两人的关系是将军和俘虏。 

我看到那个欧洲骑士的眼睛里闪烁着泪光。 

“此刻我在这里得到的爵位毫无意义。我的名字叫做兰迪?纽特。您可以称我兰迪。” 

“我的名字是魏真。不用称您，你就可以了。”我也放弃了告诉他表字别号官衔的念头，
按照我们所来的时代的习惯，直接告诉了他我的名字。 

骑士兴奋地说：“你好！见到你我不知有多高兴。当我在城墙上见到你的机甲时，我就知
道唐军的首领一定是和我一样的人！” 

“为什么我是首领，而不可能是远征军的某个技术军官呢？”我反问。 

“不可能！像我们这样的人，身负未来的知识，怎么可能作那样一个小小的校官？” 

我接受了他的高明奉承，同时也想到了一个问题。 

“兰迪，你在这个时代的身份？” 

兰迪的目光顿时严肃了起来。“我是查里曼大帝座下，十二名帕拉丁圣骑士之一。” 

“查里曼大帝？不对……按照历史，他不是要在五十年之后才加冕吗？现在他应该还没出
生吧？”我疑惑地问。 

“不是历史上的查里曼大帝，而是他的父亲。”兰迪说，“你知道，查里曼不是一个名字
，而是一个称号，含义是大君主。” 

“那他为什么会有圣骑士呢？不是该由他儿子完成的吗？” 

“因为我。”兰迪简洁扼要地说。 

我明白了。 

也只有我能明白。兰迪知道历史的走向，于是在他的支持下，使得某些历史进程提前启动
了。这就和我在唐朝实行富民政策一样。 

“可以帮我松绑吗？”兰迪说，“我并不是你们的敌人。” 

“为什么你会在撒马尔罕？”这个问题必须先得到回答。 

“我向大帝进言，举行十字军东征。于是大帝命令我前往耶路撒冷探查情报。但我被阿拉
伯异教徒俘虏，带到了巴格达，后来找到机会逃了出来，一路辗转来到这里。” 

原来和我一样，是一个充满了超越时代的野心的家伙。 

可惜他的目标与我相抵触。十字军？见鬼去吧。只要有我在，一手持剑、一手持着中华典
籍、乘坐明光铠的大唐士兵，就将一路打到多瑙河！ 

不过反正他现在只身一人，什么也做不了了。他的身体很强壮。但我在长安的三年也不是
白白与剑法天下第一的小裴将军结为酒友。更别提座上经常还有一个诗剑双绝的青莲居士
李太白，因为出生在碎叶的缘故，与身为安西节度使的我私交甚密。 

我替兰迪解开麻绳。身材高大的骑士揉了揉手腕上的伤痕，他足有唐尺的六尺半高，约合
一百九十五厘米，但在气势上完全被矮了半个头的我压制着。 

“你帮助撒马尔罕加固了城防。”我一字一句地说。 

短短的时间内，我已经推理出了其中的关系。撒马尔罕新修葺过的城墙，形制采用了西欧
的堡垒模式，另外对于同样来自未来的人来说，面对机动战甲虽然会感到震惊，却还是不
至于像从未听说过它的古人一样失措。 

“是的。”兰迪承认，“撒马尔罕人听说我是神圣罗马帝国的贵族，便以我的自由为代价
要求帮他们增强防御。” 

所以就是他令我多花了一天攻城，并损失了十分之一的精锐。 

我在心中考虑着对他的处置。惩罚？那是必然的。但在那之后我想将他收归入自己麾下。
他知道了我的秘密，如果不能为我所用，就必须被处死。如果他同意向我效忠，那么我就
有了一个人可以聊天，排遣那一千两百多年的寂寞…… 

啊，不！那样太软弱了。 

如果他同意向我效忠，如果他这个神圣骑士同意向我效忠，那么就相当于为我打开了一扇
通向罗马的大门！我几乎已经能够看见，矮子丕平和罗马教皇斯蒂芬二世拜倒在我脚下的
样子。 

“将军，能允许我参观一下您的机动战甲吗？”兰迪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索。 

“我期待着您对这些孩子的评价。” 

命令亲兵在前带路，我和他来到了东区丝绸仓库。战队中一半的明光铠就在这座本地商人
共同出资建造使用的仓库里修整，在和平时期，仓库中堆满了从大唐运来的丝绸、茶叶，
以及瓷器。 

“真是奇妙！”兰迪眼神灼烈，伸手抚摸机甲，“这是竹子？” 

“十年阴江沉的老竹。” 

“还有这钢铁！请不要告诉我这是球墨铸铁，我在伦巴底的时候怎么也制造不出来！” 


“中国的雪花钢。我正在考虑是否转向印度，以获取那里的钢铁科技。”我是在说谎。其
实我被没有那样的兵力。 

“上帝啊，内燃机！啊，看看这背后的飞轮，是用来存储动能的么？” 

“你的观察非常正确。” 

“精巧的设计！两枚反向的飞轮，以抵消战斗中转向产生的陀螺效应……”兰迪沉默了片
刻，“我——曾经是一个机械工程师。当我最初来到这个时代时，只能在南高卢的一个小
村子里为铁匠干活，直到一位路过的骑士把我推荐给了兰斯洛特……” 

当时我在哪里？我仍旧清晰地记得，那时身无分文的我，出现在扬州，肚子饿得咕咕叫，
无奈之下摆出傲气逼人的样子，走进了云水书院，奇迹般地以一己之力折服了当世宿儒…
… 

“不说那些了……”兰迪摇摇头，摆脱回忆，“我对传动系统格外好奇。这里是变速齿轮
箱么？战斗人员如何控制呢？” 

“依靠玄金索，那是一种以钢丝、苎麻、蚕丝所拧成的绳索，能承受极大的拉力。” 

明光铠的设计图只有两份，锁在长安兵部和高昌军械场。光在这里看上一会儿，没有人能
够完全掌握其内部结构。所以我乐得放心地向他介绍，一方面也间接向他展现我的强大。
 

只不过，我也知道，有时候所谓的爱国心发作起来，会让人不可理喻。这方面我自己就是
一个例子。 

我悄悄屏退了亲兵。兰迪没有注意，跪在机甲前仔细地研究着。 

我斟酌着词句，终于开口。 

“兰迪。你知不知道我的理想是什么？” 

“什么？” 

“我要将世界统一成一个完美的国家。所以，来帮助我吧。加入我的军队。” 

兰迪回过头来，惊讶地看着我。 

“不必惊讶。我们有来自未来的理念。我们经历过成功与不成功的民主制度，我们懂得商
品经济的运作，我们拥有科技。因此，我们可以让现代化的世界提前一千年降临在地球上
！” 

兰迪沉默片刻，慢慢地说：“那是否意味着要与我的国家发生战争？” 

我就知道。 

“如果可以避免的话，我并不想让它发生。相信我，这也是我需要你的原因。想想看，你
会在两大帝国合并的过程中发挥多大的作用？” 

兰迪长久地思考着，最后，他抬起头，直直地望着我：“假如我不答应的话，你是不是会
杀掉我？” 

我立刻明白了两点。这个大个子比外表聪明，并且他已经决定拒绝我了。 

“不会。毕竟你是在这里和我有着最多共同点的人。” 

他再次沉默了。 

我等待着他吐出那一个字的回答，同时手已经暗中握在了剑柄上。 

就在这时，地震了。 
 
  
 
第三章 重置

 

脚下的大地一阵颤抖，房顶上泥沙簌簌而下。撒马尔罕的普通房屋用砂砖和木头椽子搭建
，并不十分牢固，只有富人的住宅才会用到大理石和天青石。在这紧急的时刻，我居然有
时间怀念起我在长安设计的水泥楼房来了。 

“快走！”我招呼兰迪。时机不对，现在必须和他一起离开。 

大多数明光铠机甲已经被收藏入了专门的铠具箱中，少数还在拆卸维修中的，已经被震倒
在地。 

我和兰迪跌跌撞撞走出仓库，亲兵在外面焦急地等待我们。大地的摇晃仍未停止，远处陆
续有房屋在我们的注视下像慢动作一般倒塌。 

为什么会有地震？历史上并没有记载这次地震的发生！ 

我虽然不至于把中亚史都背下来，但是如此强度的地震绝不可能在历史上默默无闻！ 

军队开始混乱。我召集所有的校官，命令他们安抚士兵，在城内空旷处待命，半数部队率
先出城。 

地震已经持续了一分钟，城中已经没有完整的建筑了。撒马尔罕引以为豪的城墙也倒塌了
大半。假如我推迟两天发起进攻的话，倒是能省不少力气。 

大地像一个盘子，被一只不停颤抖的老人的手拿着。而我们就是那盘中的食物。我看到一
具正在巡逻的明光铠机甲像还没有学会走路的小孩一样跌倒。人类与大自然相比是那样年
轻，那样无力。 

即使是我所带来的超时代科技，在面对这个世界本身的威力时，也不堪一击。 

就在我几乎绝望地以为这场地震要永远持续下去时，一切都静止了下来。 

我茫然地站起来——刚才不知何时，我已经匍匐在地。 

一切都静止了，只除了两个人—— 我和兰迪。 

忽然间，我发现周围的静止有点古怪。那种死寂，就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了我们两个活人
。 

这怎么可能？远征军的士兵都是我从安西都护府带来的精英，而其中的虎贲机甲军，更是
精英中的精英。这场地震，绝无可能令所有强健的战士死亡，这一点我有着绝对的自信。
 

我看见我的亲兵僵直地倒在地上。我走过去，检查他的情况。他的心跳和呼吸都已经停止
了，但身上却没有伤口。 

太奇怪了…… 

我又迅速检查了一下附近的几具尸体，他们中有士兵也有本地的俘虏。结果全都一样，所
有人都在一瞬间猝死。 

仿佛是不可见的死神突然降临，夺取了所有人的生命。 

有超出我认知范围的事发生了。 

兰迪紧张地看着我，他同样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我的手掌撑在地上，这时忽然感觉到一个东西从手心滑过，就好像手掌下面有一只甲虫钻
出来。 

我闪电般缩回手，只见地面上有一个小小的半球形突起，大概有乒乓球那么大小，颜色纹
理仍和城中的土地一样，向一堆瓦砾废墟下滑去。 

我冲过去，搬开倾倒的碎石，现出地面。只见四面八方不断有那些半球形的物体滚过来，
汇集到一处，已经有上百个的样子。我伸手一撸，那一摊圆球表面的沙土纹理像一块布一
样被我拂了下来，露出下面上百只眼球来！ 

那一堆眼球立刻齐刷刷望向了我，令我觉得全身一阵冰寒。 

一瞬间的功夫，所有的眼球都飘了起来，汇聚成大致球形的一坨，一齐盯着我，然后慢慢
消失在空气中。 

天地间一片寂静。 

然后，周围那些房屋的废墟陆续消失了。 

一座接一座，不管是摇摇欲坠还是已经成了瓦砾堆，城中的建筑如同融化在空气中一样。
 

我的手心里全是汗。 

不一会儿，城里所有的建筑都凭空消失不见。现在我能看到环绕我们的远处的城墙。但这
只持续了一眨眼的功夫，然后城墙也消失了，撒马尔罕从人间蒸发，不留一点痕迹。接着
城市边上的山丘和树林也不见了。当天空也消失的时候，原本应该是蔚蓝的丝绸之路天空
，变成了空无一物的空白。最后当大地也消失之后，就只剩下我和兰迪两个人站在白茫茫
的奇怪空间之中。 

从最初的震惊中恢复过来，我开始思考所发生的事以及现在的局面。 

但还没等我得到结论，便听到了除我和兰迪之外第三者的声音。 

“请两位不要紧张。” 

那是一个女性的声音。随即，在我和兰迪之间的空间中，一个人的身形从浅到深地显露了
出来。 

一个黑色短发的年轻亚裔女子，并且她的职业化服饰和微笑都是属于公元二十一世纪的。
 

“你们好，我是通讯队长紫若瞳。” 

“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我们会在这里？”兰迪问。 

这也是我想要问的问题。虽然我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猜测，但这个答案太过惊人，以至于
我在下意识中拒绝接受它。 

紫若瞳微笑着，开始讲述令人震惊的话。 

“两位现在是在一个虚拟的世界中。这个被称为‘灵台’的世界刚刚被重置了。你们五年
来的经历都只是一场梦，一场发生在灵台世界中的梦。 

“灵台世界是以超级计算机‘河洛’所计算模拟的，它所模拟的对象是公元八世纪的地球
。在这个世界中，时间以与真实世界中十比一的速度流逝，也就是说，在真实世界中，只
过去了六个月。你们在六个月前接驳了河洛，意识进入了灵台世界，而身体在真实世界的
某处沉睡。 

“至于你们为何会来到这里，并不属于我的解说范围。我的任务是告知你们现状，并引导
你们回到真实世界。之后会有另外的人告诉你们这一切的真正目的。现在，请吃下这颗药
丸。” 

紫若瞳伸出手，递来两粒浅蓝色的圆球。我迟疑了一下，拿起了一粒。兰迪也跟着拿了一
粒。 

仔细看了一下，那是一颗半透明的球体，大约直径一厘米左右，带有少许弹性。 

我盯着紫若瞳的眼睛，她微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缓缓将药丸放进嘴里。如果这是一个虚拟的世界，那么药丸也并非真实的存在。 

淡而无味的药丸滑下食道的瞬间，奇怪的感觉顿时涨满全身。我的意识犹如潮水从沙滩上
退却一般，在身体中收缩。我看看自己的手，现在我开始不能感觉到手指，然后又感觉不
到手掌，然后是手臂……我的感知象飞速回缩的触角一样，从全身撤回，退到两眼之间的
眉心。 

眼前一黑，我忽然失去了平衡，再睁开眼时，我发现自己赤裸着躺在一个巨大的容器中，
半沉半浮地浸泡在某种浅黄色的液体中，身上缠满电极。 

周围有许多人拥上来，帮我拔下鼻子上的呼吸器，脱下头盔，以及除去皮肤上面上百个电
极。他们将我扶了出来，擦干身体，并为我披上一件宽大的睡袍。 

我全身乏力，连话都说不出，只好任由他们摆弄。 

头脑胀痛。我恍恍惚惚地听到有人唱歌。周围的墙壁白得耀眼。略带腥味的浅黄色液体滞
留在我的鼻腔中，耳鼓边有海潮轰鸣。 

医生模样的人走过来，为我注射了几种针剂。过了一会儿，我开始感觉到手指渐渐有了力
量，平衡感也逐渐恢复。 

当半小时后我能够自己走路时，就被带到了一间浴室中。等那些人离开，周围从一开始的
噪杂忙碌又变回了安静，这一切就仿佛是一场梦。 

然而那蒸汽缭绕的热水却是无比真实的诱惑，我不知有多久没有洗澡了，如果那个叫做紫
若瞳的女子说的是真话，那么应该已经有六个月。浸泡在热水中，我全身的每个细胞都在
为久违的感觉呻吟。 

洗完澡，我在镜子前打量自己。头发披到了肩膀，络腮胡子足有一寸长。幸好有各种盥洗
用品，让我刮干净了胡子。而头发估计自己剪的话就成狗啃了，只好扎成马尾。 

这时，我忽然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当我在唐朝的时候，曾花了大功夫练习剑术。那都是战阵上的杀人剑术，强横绝伦，远非
公元二十一世纪表演性质的剑术可比，因此使得五年之后我的右臂肌肉比左臂发达很多。
 

而现在镜子里的我，右臂同样比左臂发达。 

另外，在唐朝的五年，几乎每天都要骑马，因此我的大腿上毫无赘肉。同样地，镜子里的
我，双腿肌肉也丝毫不见松弛。 

现在的我，身体状态几乎和那个身为唐朝安西节度使的我完全相同。 

只除了一件事：我的拇指和食指近虎口处，由于长期控弓而生出的一层老茧消失不见了。
 

一边的衣橱里已经为我准备好了全套西装。天知道我已经多久没穿过西装了，打领带的时
候手指竟有些笨拙。假如叫我穿全身甲胄的话还更习惯一些。 

走出浴室，我在一张沙发上坐了下来，开始思考目前的处境。 

现在我所在的地点，似乎是一座现代化的建筑物中。自从我在容器中醒来之后，我就没有
见到过兰迪，这或许意味着在另一个地方还有一整套相同的设施。不管将我弄到这里的是
什么人，从那具维生容器以及专属人员的数量上可以看出，主事者必定花费了大量的人力
物力，因此他们必定有着重大的目的。 

所以，我目前应该不需要采取什么特别的行动，只要静观其变即可。 
 
  
  
 
第四章 灵台

 

果然，不久之后，就有侍者过来接引我。我们乘电梯上到这座七十层大厦的顶楼，那人指
给我看一扇门，便离开了。 

我并没有犹豫，推开门走了进去。 

里面是一间巨大的办公室，中央是一张足有五米宽的气度非凡的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中
年人。 

他的脸有点面熟。我很不礼貌地盯着他看了十几秒钟，终于想起来了。 

从他自信的面孔，再加上这座著名的大厦。我可以肯定这个人就是在公元二十一世纪的地
球上赫赫有名的金融钜头，个人公开资产排名在全世界前十位的富豪，李天信。 

“祝贺你回到现实，魏先生。”他微笑着说，“请坐。我想，你大概已经知道我是谁了。
” 

我点了点头。“是的。但我更关心的是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如果换了五年前的我，或许在面对这样一个大人物的时候会感受到压力。但现在的我已经
完全不受影响，因为我见识过地位比他更高的人。 

李天信等我入座后，视线便停留在我的身上。我也坦然地回应着他的目光。 

“我没有看错。你是一个优秀的人。”他终于开口。 

我等待着他的下文。 

“人类总是会发现一些太过超前的科技。灵台世界就是其中之一。大概在两年前，一个研
发小组设计出了灵台的核心程序与配套接驳系统，我们注意到了这一点，就将所有相关的
三百多项技术买断并雪藏了起来。” 

注意到了我脸上流露出的疑惑，他补充道：“我们，就是财富俱乐部。你可能从未听说过
这个名字，但这个俱乐部的每个会员都具有至少十亿美元的身家，全世界排名前一百的富
豪中有九十二人是它的会员。呵呵，我们对这颗小小星球上的事物还是有一点影响力的。
 

“不过那也只是在大多数情况下。比如，数十年以前就有人发现了实用的燃料电池，于是
在我们俱乐部中的那些石油行业的会员就将它买断，以至于现在我们还在浪费着古老的化
石能源。相信我，这并不是完全出于商人利益的私心。很多时候，人类在得到某项科技的
时候，往往并没有真正的力量去控制它。这一次我们也对灵台采取了同样的手段。为了测
试它将对人类造成的影响，我们随机选取了一千个人，你就是其中之一。 

“可惜我们还是没有能完全控制类似技术的产生……你大概也注意到了，我用了‘发现’
这个词，而不是‘发明’。有时候我总觉得，那些科学技术好像本来就存在于那里，只等
着某些有心人把它找到。因此历史上很多时候会出现一些人几乎是同时独立作出某些发现
的情况。” 

我心中一动。发现超时代的发明？这与我在唐朝时的行动何其相像？ 

不等我多想，李天信接着说了下去。 

“半年前，另一组科学家研究出了与灵台世界十分相似的结果。他们把他们的成果称作‘
种子宇宙’。我们第一时间得知后，就与他们联系，想要买断他们的技术。但是他们竟没
有答应，而是自己成立了一家叫做‘布拉玛’的公司，开始进行正式开发。” 

聚集了世界上几乎所有的富豪，难道还买不下一家小小的公司？看来那家布拉玛公司有一
些背景啊。我想。 

“抱歉，打断一下，他们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种子宇宙，从理论上来说，是一个网络游戏，一个做成高度逼真的世界的网络游戏。布
拉玛对种子宇宙的开发，现在已经进入了调测阶段，在可以预期的将来很快即将上市。这
项技术必然会将人类社会形态改变，我们所担心的是，这种改变对人类社会来说很可能是
个灾难。你在灵台世界中的表现，证明了你的实力。我们希望借助你和其他一些人的力量
，阻止布拉玛。” 

我有些明白了。半年前，布拉玛开发出了种子宇宙，同样也在半年前，我被稀里糊涂拉进
了灵台世界。 

当时，我正在扬州大明寺旅游，在参观罗汉堂的时候突然失去意识，醒来的时候就回到了
唐朝。可笑最初我还以为是什么神异现象，现在想来，一切都是他们搞的鬼。 

“原来，你们就是想用灵台世界找到合适的人选。” 

“不错。”李天信点头说道：“一千名参加者，从世界各地随机抽取。其中有两百多人在
最初就受不了时空转换的巨大心理冲击，精神出现异常，中途退出。另外有六百多人陆续
因各种因素死亡，当然他们在灵台世界中死亡后就立刻自动退出，对在现实中的身体毫无
影响。剩下的人中，大部分选择庸庸碌碌过完这一生，只有二十几个人立志要在这个新世
界作出一番事业。而这其中，又以你的成就最为突出。当我们不得不重置灵台世界的时候
，你已经成为了唐朝在中亚地区实际上的统治者，影响力所达到的疆域面积仅次于大唐和
神圣罗马帝国。” 

听着他讲述我的功绩，不知为何，我只想冷笑。 

五年来的努力变成了一场虚幻，除了冷笑，还能干什么？ 

“我希望你能帮助我们，破坏种子宇宙。”李天信说。 

“抱歉，我不能答应。”我淡淡地说，“我没有理由帮助罪犯。我想，现在的我，可以算
是被你们绑架的。” 

“我会给你充分的理由。”李天信笑了起来，“当你成功之后，我们将支付给你一笔酬金
。数额么，将足以令你成为我们俱乐部中的一员。” 

“那就是至少十亿美金。”我不由得心动了一下。 

“与我们原先打算用来买断种子宇宙的金额相比，只是一小部分。” 

该死的，这些富豪总是以为能用金钱买到一切。 

更该死的是，他们几乎总是正确的。 

“你们所谓的破坏，是什么意思？” 

“种子宇宙制作得非常精密，我们的计算机专家无法对它造成致命影响。布拉玛对他们的
核心服务器集群‘珠串’的防护也十分严密。幸好我们还可以从根本的经济学上入手。布
拉玛有一个宏伟的计划，他们要让种子宇宙中的虚拟货币与现实世界中的货币可自由兑换
。联邦储备委员会经过一年的听证后同意了，但要求游戏内财政受到四组独立精算师和会
计师审核。” 

这就是说，布拉玛获得了变相的发行货币的权利。说什么我也不会相信他们在政府高层没
有后台。 

“这将是他们最大的优势，也将是他们最大的弱点。”李天信冷酷地笑着，“别忘了东南
亚的金融风波，真正的货币我们都能狙击，更何况虚拟货币？” 

我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便沉默了下来。李天信紧紧盯着我，这目光令我十分不自在。 


“能给我时间考虑吗？” 

“我可以给你两天的时间。”李天信交叉起十指，“后天上午十点，所有参加者会在这里
集合。如果你决定了，就在那时候来吧。” 

“如果我没有回来呢？”我忽然想到，我已经知道了他们太多的秘密。 

“那就意味着，你已经决定了要回到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的状态。” 

“明白了。” 

我向他点点头，站起来告辞。 

走出李氏集团的大厦，我坐上保安为我叫好的出租车，朝阔别五载的自己家而去。 

说是家，其实只是我租的一间小小公寓。平时大概也只有女朋友和几个朋友会来拜访，因
此乱得可以。 

车到目的地，我付了车资。西装口袋里有一张信用卡，上面居然是我的名字，应该是李天
信让人预先为我准备的。 

走上公寓楼，我才想起我身上并没有带钥匙。本来门口的花盆下还藏有一把钥匙，但现在
花盆已经不见了。 

别说花盆，就连门也被人换过了。我愣了好一会儿，反复看了看号码，才确定这是我的家
。 

或者说，曾经是我的家。 

因为，当我抱着暂且一试的心理按下门铃后，门居然开了。一个老头出现在我面前，隔着
防盗门怀疑地审视我。 

当我说明来意时，才从他口中了解到，原来我失踪了半年，房东早已将公寓租给了别人。
原来家里的东西，自然也都被扔了。 

我懊恼地下了楼。我自然可以让李天信赔偿我的损失，但有些东西凝聚着我的回忆，是无
法补回来的。 

大概是出于恼怒，我用李天信给的信用卡在街上买了一部最新最贵的手机，开始给女友和
朋友打电话。 

连续拨了几个都无法接通，最后终于打通了一个，结果却在那个朋友处得到了更令我沮丧
的消息。几个月前，我的原女友已经另外找了一个男友，换工作去了外地。 

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我拨通了我原来的公司。但这也并没有能给我带来什么好消息。人
事部的人用几乎听不出抱歉的语气告诉我，我的工作已经被取消了。 

一连串的坏消息让我几乎无所适从。我呆呆地穿着昂贵的西装坐在路边街沿上，心绪零乱
。 

现在我的生活，可以说，已经完全被毁了。 

我怔怔地望着手机，几个月不见，手机又多了无数花里胡哨的功能，而我几乎已经快忘了
如何使用。望着屏幕上那些诸如电邮和短信的图案，我想现在我更熟悉的大概是如何用毛
笔写加急军事公文吧。 

在周围一片喧闹的环境中，我静静地坐着，忽然心头升起苦涩的感触。现在与灵台世界崩
坏时刚好相反。那时，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了，只有我在活动着。而现在，城市的节奏依旧
，我却在象塑像一样发呆。 

哪一个世界更适合我？ 

何去何从？ 

不知想了多久，我忽然想通了。 

大笑着站起来，我在周围人惊讶的目光下，把手机摔得粉碎。 

为什么我要这么颓废？这副样子，还像是那个叱咤风云的大唐安西节度使吗？ 

已经发生的，无法挽回，但前面还有未来！ 

不管身在何处，我还是我！ 

“随地乱扔垃圾，罚款一百元。”电子警察不知从哪个角落钻了出来。 

我微笑着在电子警察身上刷了卡。这点小事已经不能让我介怀，我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不管是什么样的世界，都存在着一些运行的规则。 

——不懂得规则的人，注定只能庸庸碌碌地生活。 

——理解了规则的人，才能掌握自己的未来。 

——而颠覆规则的人，则能够改变整个世界的命运！ 
 
  
  
 
第五章 深景

 

两天之后，我按时出现在李氏集团的大厦中。 

“这两天在酒店住得还习惯么？”李天信看到我后微笑着问。 

“我不打算习惯它。”我自然知道他有能力监视我的所有行动。 

李天信没有多说什么，让秘书把预先打印好的合同递给我。我粗粗看了一下，便签了字。
 

秘书将我引到一间巨大的会议室里，那里已经稀稀落落地坐了好几个人。其中倒有两个我
是认识的。一个是我在灵台世界中见到的另一个测试者兰迪，一个是在灵台世界中自称通
讯队长的美女紫若瞳。 

“人都到齐了。”一个穿着休闲装的中年人开口，他说的是英语，“那么我们开始吧。我
是这个代号‘青色舞蹈’的项目的负责人，马尔文，各位可以叫我组长。接下来请大家也
介绍一下自己。” 

左首第一个是斯文的白人年轻男子，他自我介绍道：“古烈，来自深景，是系统设计师。
我的特长是系统建模。” 

深景公司是世界最大的电子娱乐公司，第一大股东是财产排名世界第二的富豪英德拉，大
概也是财富俱乐部的人吧。 

下一个是个大约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满脸青春期的红点，戴着眼镜，自我介绍十分简短
：“我叫佩雷，是……呃……学生。” 

马尔文补充道：“佩雷是半职业化的游戏玩家，素质和成绩超过了绝大多数的职业玩家。
他是在灵台世界中生存下来的最年轻的人。” 

接着就是紫若瞳：“杜嘉，也来自深景。我是程序分析员。” 

我向她投去疑问的一瞥。她朝我微微一笑，眨了眨眼睛。 

自我介绍还在继续：“兰迪，曾经是机械工程师，刚从灵台世界回来，现在无业。” 

“莎妮，也来自灵台世界，过去是会计师。” 

最后轮到我：“魏真，以前是广告公司文案。半年来，和前几位在同一个地方，但却没有
机会认识。” 

马尔文深深看了我一眼，补充道：“魏真是在灵台模拟中成绩最出色的一位参与者，相信
大家不久后会亲眼目睹他的能力。” 

其余人望向我的目光中顿时多了几分好奇。我耸耸肩，没有多说什么。 

“你们六位，就是正式攻略队的成员。我希望你们很快能够相互熟悉起来。”马尔文说道
，“你们之中，四位是灵台世界挑选出的优胜者，另两位是参与灵台开发维护的管理员。
应该说，你们已经对虚拟世界有了一个比较深刻地认识。我希望你们能够利用这一点，在
种子宇宙中取得优势。下面，我就为大家介绍一下种子宇宙，不过资料并不多，因为我们
只能靠破解片断获得一点情报。更详细的资料，要等你们亲身获得。明天就是种子宇宙第
一次内部测试，布拉玛从全世界挑选了一千名玩家进入种子宇宙——当然，你们也‘正巧
’在内——这将是种子宇宙的资料第一次展现在布拉玛公司以外的人员面前。 

“种子宇宙，模拟的是一个西方风格的奇幻世界，存在着各种魔法和奇特的生物。这和灵
台世界不同。灵台世界所模拟的是真实的古代世界。另外，在灵台系统中没有开放的诸多
功能，种子宇宙都会开放，诸如即时传讯，以及远程物品交易。这些功能一定程度上会削
弱真实感，但却能增加游戏性。 

“根据我们的分析，种子宇宙最能吸引人的一个特色，将是开放虚拟货币与真实货币的兑
换。现实世界中的钱可以兑换成游戏世界中的钱，以增强自己角色的实力，同样地，在游
戏世界中赚到了钱，也可以拿到现实世界中来使用。我们估计，这一全新的举措将大大吸
引一些以赚钱为目的的玩家。但这也将是我们的突破口。 

“其实，当你们进入种子宇宙，应该就会得到一份布拉玛提供的介绍手册。因此我在这里
所要重点为大家讲述的，是我们对种子宇宙进行的针对性工作，以及为你们提供的支持。
” 

马尔文取出一个头盔，说道：“这个是布拉玛提供的游戏用头盔，通过神经传导将所有信
息直接反馈给专用游戏机，然后连接到布拉玛公司的服务器集群‘珠串’。前两天他们已
经把游戏机送到了你们的假地址。我们的工程师现在正在破解游戏机，到时候，你们将不
使用他们的游戏头盔，而是使用深景提供的全身神经接驳舱。” 

“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佩雷提问。 

全身神经接驳舱，大概就是之前我醒来时所在的那个容器吧。看上去比简单的头盔费事多
了。 

“当然是有原因的。”马尔文解释道，“全身神经接驳舱是灵台世界的特色，在意识控制
上，拟真性大大超过这个头盔。” 

佩雷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但我看到古烈的嘴角微微翘起，便知道没那么简单。 

仔细一想，深景用神经接驳舱代替拟真头盔，就意味着能够截获分流我们在种子宇宙中所
看到听到的一切信息，交给游戏外的深景公司工程师进行分析。这大概是嗅寻种子宇宙漏
洞的最好方法了。况且，还可能有其他我猜想不到的因素存在。 

马尔文接着说道：“玩家可以连续进行游戏，但对于普通玩家来说，存在着进食和睡眠的
需求。使用神经接驳舱的话，可以通过维生系统自动摄入营养，并且在入睡时也不必断开
接驳。” 

“那个……排泄怎么办？”兰迪表情古怪地问。 

“维生系统会处理的。别忘了你已经使用过半年了。”马尔文说，“另外还有一个好处，
就是它能根据你的神经冲动，自动刺激你的相关肌肉，这样可以保证你在虚拟世界的期间
，身体肌肉不会发生萎缩。这可是布拉玛的头盔所无法提供的功能。” 

原来如此。我心中的一个疑问总算得到了解答。 

不过同时我也想到，这么一大套设备，耗资一定不菲，要推向市场的话显然没有多少人能
够承受得起。相比之下，布拉玛的头盔虽然功能简陋了一点，但售价也可以相应便宜许多
，倒不失为商业化上的一个优点。 

“然后就是你们的任务。”马尔文说，“按照布拉玛公开的计划，内部测试将持续一个月
，接下来就是公开发售。按照正常的游戏开发流程，本来应该还有公开测试这一步，但因
为物理设备的限制，就取消了。所以，你们的任务，就是在内部测试的一个月里，尽量熟
悉种子宇宙。内部测试结束后，这里会有一组最顶尖的经济学家帮助你们找到种子宇宙的
弱点。然后，当一开始公开发售，必然有大量的热钱涌入，你们就迅速建立起一套资金运
作，彻底搞垮种子宇宙的金融体系。只要能使虚拟货币兑美金的汇率持续下跌，这个游戏
就完了。” 

我动用我所有的经济知识——前两天在酒店里恶补了一把——思考了一下。其实光是汇率
下跌并不能将玩家完全排除出游戏，但是马尔文必然还有没有讲出的其他招数。比如，到
时候只要鼓动政府出面，以扰乱金融秩序为理由，就可以让种子宇宙暂时停止运行了。 


上午的会议结束。 

工作午餐的时候，我开始乘机打量起将要与我一起进行任务的五名同伴。 

他们之中，我最熟悉的就是兰迪。其实话说回来，我也只是和他在唐朝有过一天时间的接
触。他是身高一百九十五公分的大汉，肌肉壮实，有如拳击运动员。我怀疑在灵台世界的
五年也是促使他肌肉发达的原因。他有一头卷曲的褐发，嘴唇线条锋利，蓝色的眼睛中流
露出坚定的意志。 

佩雷在他身边简直就像根稻草。这个身材单薄的少年，满头乱糟糟稻草色的头发，大大的
黑框眼镜下，却有着比年龄成熟得多的神情。我稍稍惊异，随即想起，这一定是因为佩雷
的心理年龄比他的生理年龄大了五岁的缘故。不过，我自己应该也是这样吧。 

莎妮是一个约莫三十岁左右的成熟少妇，长发垂肩，笑不露齿，怎么看都是一个标准的办
公室女性。但是听马尔文在闲谈中提起，莎妮在灵台世界中却是一个女海盗，率领着三条
帆船，将大量的非洲黄金带回了葡萄牙。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古烈是一个颇为英俊的金发青年，然而却留着山羊胡子。假如他将胡子刮掉，大概会有不
少少女为她着迷，但他本人却十分喜欢自己的胡子，光是在开会的时候我就看见他至少摸
了十次。根据马尔文的介绍，他是出色的系统设计师，对游戏世界的运行机理有着深刻的
认识。 

接着就是——我看见她就在我附近的餐桌上取食物，便端着盘子走过去。 

“该称呼你杜嘉，还是紫若瞳？” 

那美女轻轻一笑：“杜嘉是我在现实中的名字，紫若瞳是我在虚拟世界中的名字。名字只
是一个代号，你喜欢叫哪个都可以。” 

“既然只是一个代号，为什么还要两个名字呢？” 

“现实世界已经够逼真了，为什么还要虚拟世界呢？” 

我笑了起来。 

“我喜欢紫若瞳。那就用这个叫你好了。” 

她的眼睛，在细细分辨时，果然带有一丝浅浅的惊心动魄的紫色。 
 
  
  
 
第六章 入世

 

次日上午九点，所有人准时到达了大厦四十九层的秘密试验中心。 

种子宇宙的内部测试就要在今天开始了。 

我们六人分头进入了独立的房间，房间里早已有数名医生等候着，布置得像医院。 

首先是进行身体检查，扫描外貌和身体轮廓，然后更衣，接驳全身电极。除了一瞬间电流
的微微刺痛，倒也没有什么不适。 

我忽然注意到旁边的一名医生用奇怪的眼光看着我，便问：“有什么不对吗？” 

“呃……没什么。”那个年轻的医生笑着说，“只是有点好奇，等不及想从仪器上读出能
经受住十倍时间加速的人会有如何坚强的神经反应。” 

“……时间加速？那是什么意思？”我隐约觉得不妙。 

“你不知道吗？”那个医生说，“灵台在开始运行后不久就逐渐加速到了十倍于现实时间
流逝，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都承受不了这样的高负荷思维，中途退出了。普通人最多只能
在四倍思维速度下坚持几个小时，而你的大脑在十倍思维速度下坚持了半年，你应该为此
自豪的。” 

“明白了，谢谢你的解释。”我握紧了拳头，没有让愤怒流露到脸上。 

跨进维生舱中的刹那，事先调节到和我体温相同的浅黄色液体便漫上了我的腿。我扶着舱
壁躺下来，让身体自然漂浮。 

“闭上眼睛……” 

一个低沉的声音灌入我的脑海。虚拟听觉信号已经开始注入我的意识，和现实世界叠加在
一起。 

然后，我便进入了深沉的梦中…… 

眼前一片纯白，我又回到了灵台世界重置时的那个什么也没有的空间。我的身上只穿着一
条内裤，当然，这也是虚拟出来的。 

“测试。”紫若瞳的声音忽然响起。 

“收到。其余人也请确认。”接着我又听到古烈的答复，“开启信号为左手食指和中指。
” 

我立刻明白，这是我们六人间的秘密通讯系统。应该是深景为了让我们在种子宇宙中私下
交流开设的。 

我将左手食指和中指交叉搭在一起，这个动作的神经信号被接驳舱接收到后，我的眼前出
现了一片手掌大小的长方形半透明光幕，上面有所有六个人的名字。随着我的视线移动，
目光落点处的人名便开始闪烁。我将视线移到“全体”的字样上，然后说：“收到。” 


过了一会儿，佩雷、莎妮、以及兰迪也先后发送了回复。 

“这个通讯频道不经过种子宇宙的服务器，因此会保持有效。其余玩家不会见到通讯屏幕
，用手势和目光操纵具有隐蔽性。”古烈解释道。 

“这个手势的确适合做坏事。”我笑着说。深景的开发人员倒也不是全无幽默感。 

紫若瞳“哧”地笑了一声：“那么，接下来我们即将接驳入布拉玛的游戏主机了。一起开
始这趟旅程吧。” 

纯白色的空间中，出现了一扇蓝色的门。我走过去，碰了一下门，一个金属质地的声音响
了起来：“写下你的名字，世界的大门向你敞开。” 

我想了想，伸出手指，在门上写下“林甘”。这将是我在种子宇宙中使用的名字。 

这个名字将会令整个世界震撼。 

门开了，里面是一个类似电梯厢的小小空间。 

走进这个电梯厢，门随即关上。在通常应该显示楼层的电梯门上方，有长长的一串绿色小
灯，从左到右依次一个个亮起，如同进度条一样。与此同时，我的身上出现了一套简单的
亚麻衬衫和长裤，腰上多了一个空空的褡裢，背上则多出一个背包。 

在我面前，有一本漂浮着的羊皮古书，足足有八开本那么大，四五寸厚。暗红色的封面上
用昆斯特勒手稿体写着烫金的大字。 

——奈法林之书（Nefilim Codex）。 

这是布拉玛为测试玩家提供的一份游戏说明。对此我感到满意。我不希望游戏中有什么隐
藏的内容。只有当所有的规则被所有的玩家掌握，一个游戏的魅力才会真正体现出来。在
规则的框架下搏杀，智力上的碰撞会令我产生兴奋的战栗。 

我翻开书，开始读起来。 

——种子宇宙中，存在着一片被称为奈法林大陆的土地。这片土地上的生物，按照各自的
天性，分别属于六个不同的阵营：生命（Life）、死亡（Death）、秩序（Order）、混乱
（Chaos）、自然（Nature）、力量（Might）。这就是编织成这个宇宙的六根经纬线。 


——在大陆的中央，是三个人类的王国：杜桑（Duthong）、德拜（Dubbay）、丹罗（Dun
lore）。它们是在一百多年前，神圣金月帝国（Holy Goldmoon Empire）最后一个皇帝死
后，由他的三个儿子分裂疆土所形成的。 

——人类王国的西南方，是绵延不绝的丛林。那里是精灵（Elf）的故乡。在古老的森林中
，精灵们建立了他们的树上城市——洛林（Lorine）。 

——从人类王国往西走，穿过骆马走廊，就来到了分布着零星绿洲的大戈壁。吃苦耐劳的
蛮族（Barbarian）在那里逐水草而牧，以铁狼部（Ironwolf）为首的大大小小数十个部落
，各自都有自己的堡垒。 

——人类王国的北面，是冰雪覆盖的皑皑群山。群山中有着丰富的矿藏。这里是矮人（Dw
arf）和侏儒（Gnome）的领土。两百多年前，法师联会（Mage Concile）也将总部搬迁到
了这里。 

——跨越漫长曲折的海岸线，从人类王国渡海往东，就是一座巨大的被称作库科（Kuko）
的岛屿。那里是巨龙（Dragon）出没的地方。上古时代五座火山同时喷发，形成了这个几
乎可被称为次大陆的巨岛，直至今日那些火山还时常活动。 

——人类王国的东南角，则是一片被诅咒的土地泊松（Poison）。被世人所唾弃的亡灵巫
师（Necromancer）聚集在这里，研究他们恐怖的魔法。 

——奈法林大陆上保持着一种暂时的微妙的平衡，但谁也不知道，这种平衡能够保持多久
…… 

我加快速度往后翻。后面是对于大陆上各种生物的描述，接下去是各种魔法，然后是游戏
中的各种场所…… 

“铛”的一声，所有的绿灯终于全部亮满，电梯的门随之开启。 

我睁大眼睛，深深吸了口气。 

种子宇宙的空气。 

外面的景色仿佛带有某种神秘的魔力，令我不由自主走出电梯，连门在我背后关上的声音
都没有注意到。 

在我的面前，是一座巨大的喷泉。花岗石雕刻成的圆形石栏中，清澈的泉水如同碎玉一般
倾泻下来，湿蒙蒙的空气中有无数的细小雾滴，令每一口呼吸都是那么凉爽湿润。我忍不
住伸手探进水池，冰凉的感觉立刻在我全身激起惬意的波纹。 

水池前方是一条黄土铺成的大路，两旁有一间间店铺，此刻街上已经十分热闹，放眼望去
尽是和我穿着打扮差不多的人，一个个脸上都写满了对这个世界的惊奇。街边有人在叫卖
刀剑，酒店门口则有一群人闹哄哄地围着读布告，道路头顶上方横扯着一道道彩旗，还有
人在派送传单。上百名和我一样刚刚到来的新人怀着无比的好奇心到处闲逛。周围不时还
有一扇扇门凭空出现，里面走出一个个目光痴呆的新人，然后门关上、消失。这些新人中
有不少和我一样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摸喷泉中的水，然后露出无比激动的表情。我能够深深
体会他们的感触，这样逼真的虚拟体验，实在是太震撼了。 

这个世界的逼真程度，和我所经历过的唐朝几乎没有什么区别。假如不说明这一切都是假
的，恐怕这里所有的人都不会怀疑自己回到了过去。 

我信步走在大街上，思考着下一步的行动。现在我应该做的，就是搜集关于这个世界的情
报。看着周围无比热情的玩家们，我忽然觉得有点可笑。我和他们是抱着不同的目的来到
这个世界的，这使得我和周围的人相比显得那样格格不入。 

我注视着周围所有玩家的行动，短短几秒内便发现，大街尽头的一幢建筑似乎有着一些与
众不同的地方。 

我所用的方法，是记载在大唐兵法秘要——《太乙雷公式》中的李卫公视兵术（Duke Lee
’s Perception）。 

大唐的兵法中，《孙子》和《武经》等，都是能公开传授给武校学生的，而《太乙雷公式
》则只有具有将军级别身份的人才能阅读。 

在战场上，成千上万的我方敌方士兵交错在一起混战，每个人的行动路线方向都不同。在
这混乱至极的场面中，将领如何在第一时间判断出战场上的大势？ 

答案就是：李卫公视兵术。 

这种技巧是古代数学的高级运用，但也要求将领有过人的目力和心算能力。《武经》中有
一种类似的方法称作韩信点兵术，但不同的是，韩信点兵术只能估算静态的局势，而李卫
公视兵术则能处理动态的大场面。 

我很快发现，普通的店铺，进出的人流大致相等，但位于大街尽头的那幢建筑，进去的人
要比出来的多。这个变化影响到了整条街上的人流态势。 

走到那幢建筑面前，只见上面写着：镇公所（Town Hall）。 

我信步走进里面，立刻感觉仿佛回到了唐朝。 
 
  
  
 
第七章 青铜

 

微一错愕间，我已经明白了。其实这是一个典型的欧洲中世纪大厅。之所以它能带给我唐
朝的联想，是因为它的内部结构和撒马尔罕的总督府竟然有相似之处。 

再加上中世纪没有高透明度的玻璃，所以建筑风格上以深而窄的窗洞配木结构窗扇，令到
那时候的建筑普遍采光不好。这个镇公所中尽管在天花板顶上悬着两副巨大的圆形吊灯，
燃着数十支蜡烛，仍然略显昏暗，这一点与唐朝西域的建筑十分类似。大概在这个时代，
全世界内部最明亮的建筑，就只有长安禁城中的未央宫（Notended Palace）了。 

一个中年妇女走过来，微笑着说：“旅行者啊，愿你一切安好。欢迎来到甜水岛（Sweet 
Water）。这里是丹罗东方海外的一个小岛。我是镇上的向导莉迪娅。” 

“很高兴见到你。” 

望着眼前的莉迪娅，我蓦然涌起一阵古怪的感觉。虽然难以分辨，但她却并非真人，而是
由种子宇宙制造出的非玩家角色（Non-Player Character）。 

如果是普通的玩家见到莉迪娅，大概会惊喜赞叹吧。毕竟，种子宇宙是地球上第一次公开
出现的大型虚拟世界，相信绝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栩栩如生的虚拟角色。 

然而对我来说，却有着不一样的体验。在来到种子宇宙之前，我在灵台世界逗留了五年，
那里的虚拟人物和种子宇宙中的一样逼真。更重要的是，我是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送
进灵台世界的，把那里所有的虚拟人物都当作是真人来交流。我在他们身上投入了太多的
感情。从灵台世界重置到现在为止，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以至于我都没有工夫仔细回
想。现在想来，意识到那些人其实并非真人，令我就好像是心中的一部分情感被猛然抽空
了一样。 

“我和另外几位向导，将负责告诉您一些在这个世界需要知道的常识。”莉迪娅说，“请
跟我来。” 

我们从后门走出镇公所，来到了一个花园中。举目望去，已经有不少玩家在这里，有的在
砍树，有的在生火。 

“生存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想要活下去，就必须获得食物。”莉迪娅交给我一张小网，
“看见那里的池塘了吗？试试看你能否捕到一些东西吧。” 

我接过网，来到池塘边，只见青色的水中有厚实的水草，不少斑虾在水草间游动。 

我尝试着用网子捕虾。试了几次后，很快抓上两三只来。没想到种子宇宙连水的折射都考
虑到了，必须计算出虾与水面的真实距离才能抓到。 

莉迪娅又交给我一把青铜短斧和一只打火匣：“砍一些柴来生火，把虾子烤熟了才能吃。
” 

怪不得那么多玩家在砍树。我拿起斧头，砍下一堆树枝，用打火匣里的火石和火绒升起了
我在种子宇宙中的第一堆火。 

火焰的外观极其自然，完全看不出是虚拟的。我用树枝串起虾，在火上烧烤。刚等到虾的
颜色开始改变的时候，一股火舌突然蹿了上来，我猝不及防之下，手中的虾顿时烤焦了。
 

莉迪娅笑吟吟地说：“煮东西的时候要格外小心哦。” 

我无奈地扔下烤焦的虾，地上早已有许多它的焦黑的同伴了。 

从捕虾开始重复一遍，这次总算成功了，得到了几只喷着热气的鲜红大虾。我一边吹气一
边剥虾壳，虾没有放盐，味道很淡，但还可以接受。 

“行啦。赶快去对面铁匠公房吧。镇上的铁匠格斯已经答应了要教你们一些基本的金属工
艺知识。”莉迪娅说。 

我顺着花园外的小路，走到铁匠公房。里面只有一个肤色黝黑的少年。他递给我一柄青铜
矿镐，说：“格斯师傅在下面，你赶快去。” 

他的脚旁是一个正方形的地洞。顺着木梯向下爬了大概有十几米，我来到一条阴暗的地下
甬道。 

在墙壁上油灯的照耀下，我沿着甬道走到了一片比较开阔的地厅中。一个高大壮硕肌肉发
达的中年男人叉着手站在那里。 

“格斯师傅？” 

“今天的人真多啊。来吧，我教给你一些采矿的技巧。”那个中年男人说，“去那里采一
些铜矿石（Copper Ore）和锡矿石（Tin Ore）吧。” 

我耸耸肩，来到地厅的一个角落里，那里已经有几个玩家对着矿脉不停挥镐。 

我蹲下来检查岩石，很快区分出了两种不同的矿脉。在火光下，铜矿脉中夹杂着一丝丝蓝
绿色的纹理，锡矿脉中则是灰白色的团块。 

动手挥镐，砸去表面的无用岩石，露出里面金属含量高的矿石，然后将这些矿石敲下来。
这时我暗自庆幸在唐朝时学会了真正的剑术。战场上的杀人剑，很重要的一个技巧就是掌
握剑的重心。每一下挥舞都要按照剑的重心来调整，这样就可以最大限度地节省体力，同
时也减少了攻击对象的阻力。当兵器砍到物体上时，物体会将反震的力量传回来，如果不
掌握技巧，这些反震力都会作用在手腕上，就会非常快速地引起疲劳。古往今来那些万人
敌的大将，无一不是掌握了这种技巧的。否则一连成百上千的人杀下来，光反震力就可以
把自己的手腕累断掉了。 

我慢慢调整用力方式，找出矿镐的重心，挖矿顿时轻松了起来。但我留意了一下附近几个
玩家，却遗憾地发现，尽管使用驭剑术能够大大减少所需花费的力量，但我的挖矿速度并
没有比其他玩家提高多少。 

看来种子宇宙对采矿的速度有着一套隐含的计算方法。我对此非常感兴趣。因为现在看来
，矿石将是种子宇宙中的资源之一。采矿速度决定了这个世界中物质生产率的高低。对于
我将来要进行的大规模商业活动来说，这是必须考虑到的一点。 

我采到了一份铜矿石和一份锡矿石，交给铁匠格斯，格斯却不收，而是让我去一边的熔炉
中炼成青铜（Bronze）。 

我开始怀念起唐朝的雪花镔铁来了。 

想当年，我们在凉州建立了八座熔窑，实行平炉炒钢，再引石羊河水，打造百炼精钢的兵
器，那是何等的大手笔！ 

再看看这里，还停留在青铜时代，未免也太寒酸了一点。 

将青铜铸块给格斯看，格斯满意地点头，又交给我一把锤子和一份图纸，让我按照图样打
造匕首。 

我试探地问：“我们能否打造其他种类的金属物品呢？” 

“当然！但是你的技术还不够。”格斯解释道，“各种兵器和盔甲，都需要得到设计图纸
才能打造。等你逐渐熟练了之后，还可以试着去找铁矿石（Iron Ore），制造铁制物品。
假如你能找得到煤（Coal）的话，还可以和铁一起炼钢（Steel）。” 

“这还差不多。”我自言自语地说。 

“差得远呢。”格斯说，“大陆上还有珍稀的密银矿石（Mithril），可以制造密银物品。
比密银更珍贵的是玄金（Adament），更别提还有传说中的咒钰（Runite）……” 

我瞪大了眼睛。原来种子宇宙中可利用的金属种类远远超出灵台世界，我开始明白什么叫
作奇幻世界了。 

来到一旁的铁砧上，我开始按照图纸打造匕首。这活倒也不难，当年我在视察军械所时见
工匠做过。 

丁丁当当敲得正欢，背后传来了紫若瞳的声音：“原来你在这儿啊。” 

我回头一看，她穿这一套紫色的女式短裙，白色的衬衫上也有紫色的花纹，腰上插着斧头
，手里握着矿镐，不用说也是刚刚从镇公所的莉迪娅处而来。在热烘烘的地厅中，她的脸
被熔炉映得通红，细小的汗珠在额头上闪光。 

“你倒挺快的，他们几个还在后面呢。”紫若瞳说。 

“因为我懒得跑其他地方。”假如我和其他人一样，在大街上的店铺里一路逛下去，现在
可能还没进镇公所呢。 

“幸好你没去。”紫若瞳大叹苦经，“店里样样东西都要钱，我们身上一块钱都没有。”
 

“说到钱，这里用什么货币呢？” 

“有金银铜三种货币，相互间是一比一百，是由三大王国铸造的，正面是各国的款识，背
面是神圣金月帝国的徽章。” 

我思考起来：“有没有可能制造假币呢？” 

紫若瞳眼睛一亮，随即皱眉在我耳边小声说：“恐怕不行。一切交易都有电脑参与监督，
就算是玩家之间交易也一样。使用假币的话，应该很容易就会被发现吧。” 

我轻笑：“那看来只能从经济规律上动脑筋了。” 

紫若瞳盯着我看了一眼，说：“嗯，不急，办法是慢慢想出来的。你慢慢砸，我先去和铁
匠聊聊。” 

不一会儿，就见紫若瞳也开始挖起矿来。 

我打造出匕首，给铁匠格斯看。格斯赞道：“好手艺。我没什么可以教你的了。从这里往
前走，你会碰到镇上的治安官。出了地道之后一直走是码头，你可以去那里找渡船。” 


我却不急着走。 

回到矿脉边上，我一口气挖了一大堆铜和锡，开始进行试验。 

——挑战世界的规则，永远能给我带来乐趣。 
 
  
  
 
第八章 匕首

 

首先，我来到熔炉边上，以不同的比例混合熔炼铜和锡。 

按照中国古代的经验，不同的铜和锡百分比可以调节青铜的硬度，以适合不同器物的要求
。铜多了，就会变软，锡多了，就会变硬。 

试了几次，我发现，种子宇宙其实已经暗中设计好了，令玩家只能熔炼得到唯一一种青铜
。 

原因之一是，每次采矿所得到的矿石，总是大小相似的一块，因此其中含金属的量也差不
多。 

这里的铜矿石中，纯铜的比例较高，而锡矿石的成色则不高。如果将一份铜和一份锡混合
在一起熔炼，则正好能得到一份青铜。 

而如果将数量不等的铜和锡混合在一起熔炼，并不能得到不同配比的青铜。多余的铜或锡
还是会残留在矿渣中。也就是说，最终得到的青铜分量，是由铜矿石和锡矿石中分量较少
的那一种决定的。 

炼了十多根青铜条后，我开始进行下一步试验。 

我来到铁砧边上，用了两根青铜的分量，想打造一把长剑。 

但是很可惜的，打出的东西总是有奇怪的裂痕，一碰就断，根本不能被称为是剑。 

“没有图纸是无法打造物品的。”不知什么时候格斯走到了我的身边，“想打造剑？你得
先得到剑的设计图才行。” 

“原来如此。”我有点丧气。 

可惜，有了这条限制，我就不能制造奇奇怪怪的东西了。 

不过从另一方面想，物品的种类规范，也有助于建立一个有条理的商品市场。 

“你怎么还没完？”紫若瞳拎着刚打造好的青铜匕首走过来，“其他人都快完成了呢。”
 

我这才发现，在我全神贯注做实验的时候，佩雷、兰迪、沙妮、还有古烈，都已经先后进
入了这个地下锻造之厅。其中兰迪和佩雷也已经打造完匕首了。 

“我还想再多试验一会儿。”我说，“你们先继续往下走吧。” 

“好。” 

一直工作到将所有青铜条都打造成了匕首，我才离开。腰带上插满了十几把匕首，再加上
斧头、矿镐、锤子，负重大概已经有三四十公斤。 

在地下通道中走了几分钟，又是一个大厅。一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老头正在指点周围几个
玩家攻击墙边一溜插着的稻草人。 

我走过去，只听他说：“……你们记住，格斗术中最重要的是劈、刺、削这些基本动作。
只有保证基本动作不走形，才能发挥威力。咳，想当年我在王城当剑士的时候，每天早上
要把基本动作练上一千下……” 

我看看周围，果然有不少玩家正按照老头所说的，反复用同一个动作在草人身上练习。对
于剑术已有小成的我来说，根本就好像是一群小孩在玩耍一样。 

于是我也不去理他们，自顾自朝前走去。 

沿着上升的坑道走上地面，转过一个小山坡，然后顺着林间小道走了约有十几分钟，眼前
忽然开阔，大海和沙滩跃入视野。 

一条长长的木结构码头边，停泊着一艘大船。有几个水手打扮的人正在和数名玩家交谈。
 

其中一个水手看到我走近，拉开嗓门说：“还有两小时开船，要上的赶快……” 

我好奇地上前问：“这船是去哪里的？” 

“去白沙。这里的班船，每周一三五去自由港，二四六去白沙，周日去柯尔克。” 

我回想起之前在奈法林之书上见到过的地图，自由港是人类王国丹罗东岸的大型贸易港口
城市，白沙是南方精灵的港口，柯尔克则是泊松的一个沿海城市。 

“要多少钱？” 

“到自由港一个银币，柯尔克两个银币，白沙三个。” 

我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于是问：“还有别的方法离开这个岛屿吗？” 

“没啦。要从甜水岛去大陆，只能在这个码头坐船。” 

看来得去弄点钱了。 

向水手问清方向，我沿着土路走回镇子中央的大街。 

找到一家兵器铺走进去，店里的伙计立刻迎了上来：“先生，要买点什么东西吗？” 

我先不动声色：“你们有什么？” 

伙计便指着墙上的兵器滔滔不绝地报起价来：“青铜斧头，二十铜子；青铜匕首，二十二
铜子；青铜砍刀，四十三铜子；青铜长剑，五十铜子；青铜链锤，四十六铜子；青铜大剑
，七十二铜子；青铜战斧，七十五铜子……” 

“停——”我拦住他。 

原来这家店里只有青铜的兵器。 

我拔出一把刚才打造的匕首，问：“你们收不收购这个？” 

“嗯。”伙计看了看，说，“收。五个铜子。” 

“有没有搞错，你们卖出价是二十二铜币，怎么收购只肯出五个呢？” 

伙计板着脸说：“这是商会的政策，买进价只能压在卖出价的四分之一，除非你有特别贸
易许可。” 

“罢了。”我将所有的匕首摸出来，数了数，一共十一把，“先换五十五个铜子再说。”
 

“先生，十一把匕首我只能给你四十六个铜子。” 

“啊？你会不会算术啊？” 

“我们的价格是和库存有关的。我收购了你一把匕首，库存量就增加了，匕首的卖价就会
跌一个铜子，相应的收购价也会跟着跌啊。” 

这倒是一个有趣的问题。我不由沉思起来。能否利用这个特点来炒作呢？ 

“假如我卖给你二十几把匕首，你们的售价岂不是要跌到零了吗？”我又问。 

“先生放心。”伙计说，“商会制定了最高价和最低价，匕首跌到十个铜子就不能再跌了
。不过我们定时会把过多的兵器送到大陆上去卖，兵器不够时也会定时进货，所以长期来
看兵器的价格还是会稳定的。” 

“明白了。”我说，“那我先卖七把。” 

“现在的匕首出售价是二十一，收购价是五。”伙计说。 

“咦，怎么跌了？”刚说出口，我就看到了。店堂另一边，一个玩家刚刚把一把匕首卖给
店主。 

“好吧，我卖六把。”再多卖就开始亏了。 

“一共是二十六个铜子，请收好。” 

和我的心算结果一模一样。当我的交易完成之后，现在的匕首售价只有十五个铜币，收购
价只有三个铜币了。看来我得去锻造之厅再多打几把，等到兵器铺把过多的匕首运走，价
格上升了，再来出手。 

唯一可虑的，就是在大家都是新人的时期，青铜匕首是来源最丰富的物品。假如岛上其他
玩家一窝蜂的抛出青铜匕首，持续打压价格，就不太好玩了。 

正想到这里，只见古烈走了进来。 

“呵呵，你果然在这里。”古烈苦笑，“你倒是有先见之明，一口气打了这么多匕首。”
 

“怎么了？”我有不好的预感。 

“镇公所后面的铁匠学徒把守住了坑道，已经下去过一次的人就不让再下去了。”古烈说
，“我一时心血来潮把唯一的匕首卖了五个铜币，再想去做几把就不行了。” 

“这个给你，先拿去用。”我取出一把匕首给古烈，“我觉得，设计者既然安排了让新生
玩家打造匕首，一定有用处。” 

“没错。”古烈说，“我在一处房子里遇到了一个NPC农妇，她在以一个铜币一百根的价钱
收购羽毛。而在村子边上的农庄，有数不清的鸡。我试了一试，赤手空拳要杀死鸡还是有
一点难度的。一只鸡上只能拔到十根符合要求的羽毛。现在有了匕首，应该可以加快速度
吧。” 

“那些鸡有没有主人的？” 

“放心，它们源源不绝的冒出来，死鸡也很快就会腐烂消失。好多玩家在那里杀鸡呢。我
看那个地方就是设计用来得到羽毛的。” 

也就是说，要杀十只鸡才能得到一个铜币，要凑够最便宜的船票，就要杀一千只鸡。 

我的头都大了。 

——游戏不该变成重复性劳动。这样就失去了游戏的乐趣。 

说不定这个岛上还有其他生财之道。但把它们慢慢发掘出来也是需要时间的。眼下还是先
和古烈过去看看再说吧。 

于是我们朝古烈所说的农庄走去。 
 
  
  
 
第九章 望月

 

“对了，你是游戏设计师，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们。”等走到了行人稀少的地方，
我开口道。 

“什么问题？” 

我思考了一下，说：“我以前一直认为，对于虚拟世界来说，是有着一个计算能力的限制
的。这就好比一个分辨率低的屏幕只能显示颗粒粗糙的图像，计算机受到存储器和运算速
度的限制，也不可能把虚拟世界做到和现实世界一模一样。具体来说，假如你要模拟一个
有八个微观粒子的世界，你的计算机也至少要有八个储存单元。以前曾经有人设想过模拟
整个宇宙的计算机，但最后结论就是，这样的一台计算机本身必须囊括宇宙中的所有物质
，因此只能在科幻小说中存在。” 

古烈摸摸胡子，点头道：“是这样没错。” 

“但是你看看这个种子宇宙。”我说，“我已经仔细观察过了，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每
片树叶在我看来也极为逼真，连叶孔都能看清。这就表示种子宇宙的分辨率至少超过了人
类的视觉。假定最小模拟单位是百分之一毫米的分辨率吧。而另一方面来说，我们身处的
这个小岛至少有几十平方公里的面积，整个大陆估计至少要几百万平方公里，再加上要从
天空到地下三维空间的模拟，粗略估算整个种子宇宙至少要包含上千亿兆兆的最小模拟单
位！这可远远超过了现在的计算机水平！” 

古烈笑了起来。 

“你说的，也对，也不对。” 

“噢？” 

“从理论上来说，模拟一个世界所需要的计算资源，的确是必须超过这个世界所包含的信
息量。但是在目前的计算能力限制下，要制造虚拟世界，就必须另辟蹊径。别忘了，最关
键的一点就是，这个世界是给人去看的。而人与这个世界的互动，纯粹是通过神经信号进
行的……” 

“等等……”我似乎把握到了一点什么，“你的意思是说，你们只是让人‘以为’自己看
到了两片不同的树叶？” 

“也不尽然。”古烈极有耐心地解释，“从一方面来说，人的大脑具有极其强烈的自我补
充倾向。告诉大脑看到了一朵花，大脑就会自动想象出一朵花的清晰图像。最明显的例子
就是做梦，在几分钟的梦中，人会梦到事情发生了几个小时甚至几天。实际上梦见的都是
抽象的符号，由大脑重新构造出复杂的图像。所以在醒来之后，梦中的细节都会变得模糊
。从这个角度来说，你刚才提到的方法是可行的。 

“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说，这个方法也有两个缺点。第一，你的大脑没办法想象出你没有见
过的东西。第二，假如让两个人同时想象一朵花，那他们的想象肯定完全不同。这两点是
建造大型多人虚拟世界的致命伤。因此在我们的灵台世界中，这种方法仅仅作为构造世界
的补充手段。而在种子宇宙中，我刚才和佩罗进行过小小的试验，也已排除了这个方法的
存在。” 

“那么……” 

“实际上，种子宇宙和灵台世界，不约而同地采用了相似的技术。虽然不知道他们如何称
呼这种技术，但我们称之为‘望月’。” 

“……观赏月亮吗？” 

“你应该听说过某种古老的哲学吧？‘当我没有注视月亮的时候，月亮便不存在’。” 


我猛地收住脚步。 

一种全新的思想伴随古烈的话注入了我的意识中。我隐约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一种巨大
的冲击，虽然我还模模糊糊地不能肯定，但我清楚地知道，这将为种子宇宙带来震撼性的
变化。 

古烈仍在继续解释：“虚拟世界，归根结底是对现实的一种模仿。既然是模仿，就有一个
逼真程度的问题。实际上，在很多时候，只需要高度的抽象就能够进行相当准确的模拟。
譬如说，物理学上，把所有的天体都抽象成一个质点，还是能够计算它们的轨道。我们身
处的虚拟世界也是如此，很多情况下，只需要简单的几组参数就能够模拟出符合逻辑的因
果。只要人不有意去关注它，它的运行结果和精确模拟每一个粒子是几乎相同的。 

“那么，假如人要去关注某个细节，该怎么办呢？当虚拟世界接收到从人体传来的神经信
号时，就会针对当前此人所关注的物体进行高密度计算，模拟更多的细节。换句话说，当
你凑近了看一片叶子的时候，上面的叶脉纹理才会被计算出来，之前并不存在。而与此同
时，在你目光焦点之外，地面上无数的落叶，都只是一模一样的圆形平板而已。一旦你将
视线转移到地面的落叶上，种子宇宙就会立刻增加落叶外观上的细节，令你注意力所集中
的落叶呈现出各种细微的变化。你目光所及之处，看到的全都是具有逼真细节的物体，对
你来说，这和精确模拟世界上的每一个粒子并没有不同。” 

我细细地咀嚼着他的话。 

这显然是一条极其重要的世界规则，我确信它将来会派上大用场。 

“哎，终于到了！”古烈脸上严肃专注的表情瞬间消失，换上了一幅顽童似的神情，山羊
胡子高高翘起。 

我们右前方出现了一座高大的农庄。农庄前方是一片半人高篱笆围起的场圃，十几个玩家
正在里面追逐数十只鸡，人喊声和鸡叫声混杂在一起，煞是热闹。 

古烈紧握匕首，兴高采烈地道：“演出开始了！” 

我瞧着那乱哄哄的场面，实在提不起兴致，说：“你先去吧。我到附近转转。” 

“没问题。快去快回啊。”古烈说罢，兴冲冲地杀进重围。 

我掉头朝树林中走去。 

——当我没有注视月亮的时候，月亮便不存在。 

不知为什么，当我一想到这句话，就感到一种浑身不自在。 

就好像感觉到一个巨大的黑影在暗中潜伏着，偷偷盯着我。 

那是一种强大但又敌我未清的力量。 

我一边思考，一边前行。我现在应该比别人多一些钱，所以在其他人攒钱的时候，我可以
趁机多探索一下周围的环境。 

以游戏中的时间来说，现在正是中午。种子宇宙的时间流逝速度和现实相同，但游戏中的
每天只有八小时。 

对于普通的玩家来说，一般最多坚持八个小时就会离开这个虚拟世界。但佩雷曾经以职业
玩家的身份告诉我们，某些疯狂的游戏玩家会连续四五十个小时泡在游戏中。 

而对我们六个来说，退出和不退出没什么区别。原因就是，即使退出，我们也不会退到现
实世界，而是退到深景制作的引导空间——也就是进入种子宇宙之前的那个纯白色空间中
。那里可以供我们休息以及讨论战略。 

我们的身体，则都躺在维生舱中，依靠自动输入营养保持生命。 

照理说这样应该不会感到饥饿，但可惜的是，种子宇宙也一并接管了大脑中的饥饿信号，
于是当游戏中的时间到了中午，我就感觉饿了起来。 

褡裢里的油纸包中，还剩下几只烤虾。我三下五除二吃完，稍稍抑制饥火，便开始四处寻
找起食物来。 

忽然，对面树丛中传来“簌簌”的声音。片刻之后，钻出一头灰狼来。 

那是一头成年的狼，身长超过一米，耳朵竖起，尾巴低低的摇动着，身体语言所传达的信
息很明显是准备发起进攻。 

我对于狼倒并不陌生。西域一带荒漠中经常有野狼出没。不过那些狼基本上都在黄昏和凌
晨出现，极少像这样在日当正午的时候现身的。 

再仔细一想，这里本来就是一个虚拟世界，连魔法都存在，那么狼在白天出没又有什么大
不了的？ 

唯一所要担心的，就是这里的狼是否有与现实中不同的特点。 

我警惕地盯着它，慢慢抽出匕首，同时回想起开头在资料上看到的关于狼的描述。 

据说，奈法林大陆上的人，把各种生物的威胁性粗略的分成几个阶等。眼前的狼，正是属
于一阶的生物。传说中的龙和凤凰等，则是五阶的生物。至于古烈此刻在搏杀的母鸡，因
为是没有威胁性的家禽，所以只能算是零阶。如果想要知道某个生物更进一步的详细资料
，就必须学会侦测术。 

我缓缓移动脚步，准备绕到狼的侧面去。这是以往对付类似动物的窍门，就是不知道在这
个世界是否还有用。 

那条狼大概觉察到了我的意图，抢先扑了过来。 

我立时划出匕首，在狼的面门前画过一道弧线。那条狼翻身避开。 

我正要抢上去追击，忽然觉得身体有点沉重，顿时心中一惊。这可是五年来从未有过的事
情。我只觉得身体一滞，没有刚才那么灵活了。 

为什么忽然不能自如操纵身体？ 

刚想到“操纵”这个词，我心念一动，隐约想到，这可能是种子宇宙影响了我的意识信号
，变相地影响了我操纵身体。 

如果是这样的话，必然有其原因。 

我心里变换着念头。只不过是一秒钟的功夫，身体忽然一轻，我毫不犹豫，匕首刺出。那
条狼险险躲开，同时前爪拍出，在我手背上拉了一道口子。接着我的身体又是一沉。 

我忽然醒悟过来。 

那头狼似乎和我一样，也没有办法作出连续攻击。这必然是种子宇宙所订下的限制，两次
进攻之间必须有一段时间的等待。 

同时我也突然想到，我竟然不知不觉间，仅仅在使用最基本的削和刺进行攻击。这简直就
是荒唐可笑。 

趁着这一瞬间的功夫，我拔出第二把匕首。 

等到接下来我的动作再一次灵活起来的时候，我更不犹豫，双手匕首一上一下探出，接着
一分，再一绞…… 

——公孙大娘剑器舞?阴阳开辟！ 

这原本不存在于种子宇宙中的一招使出，时间仿佛乍然停顿了一下！ 

也许只是我的错觉？一瞬间，周围的环境竟有微微的定格。 

然后我就看见那条狼朝后倒飞了出去，撞在一棵树上，随即掉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第十章 异眼

 

我谨慎地走过去。狼性坚忍，有时候会装死。 

走近了，我才发现，那条狼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肚子上有两条深深的弧形伤口，交错成
一个“S”型，正是那一招造成的典型创伤。 

而此时我也注意到了手中的两把匕首，已经在这一招的威力下弯曲开裂了。 

这只有两种解释。 

一是青铜的质量实在太差。其实按照我的经验，青铜器具在铸造后，必须经过缓慢的退火
。而刚才铁匠格斯让我使用的却是快速冷却的淬火。理论上来说，这将使青铜匕首变得更
脆更硬，容易断裂。 

二是种子宇宙还不能正确计算出我的招数的影响。对于简单的劈砍，很容易按照运动方向
角度计算出对象的受力大小。而我刚才采用的招数是公孙大娘的剑器舞，那可是堪称所有
中国剑术中最华丽的剑法之一，招数路线变化多端，足以令旁观者目眩神迷。大概种子宇
宙将这一招所包含的复杂攻击力的一部分计算到了匕首上，才使得它受力过大而断裂。 


这又令我想到另一个问题：在参加测试的玩家中，想必在现实中的身体状况千差万别，有
的人可能身体孱弱，有的人则可能是业余格斗高手。那么现实中的身体能力，会不会完全
带进种子宇宙来呢？ 

假如是灵台世界，我几乎可以非常肯定地回答：会的。 

然而种子世界就不一样了。至少就目前来看，那个在战斗中的迟滞效应，很可能就是用来
平衡各玩家本身的能力的。 

从另一方面看，种子宇宙却也不太可能完完全全将所有玩家的战斗能力拉到同一起跑线上
。毕竟，格斗水平从某种角度来说，也可以算是个人游戏技巧，没有理由限制玩家不可以
发挥自己的游戏技巧。 

这里就有一个度的问题。布拉玛的游戏开发者必须在“对不同玩家公平”和“允许玩家发
挥特长”之间找到平衡。就好像是在空中的钢丝上保持小心翼翼的前进。做得好的话，将
会带来玩家的赞扬和关注。 

而我所感兴趣的，则是如何切断那根钢丝。 

我扔掉无法使用的匕首，重新拔了一把好的，开始试着切割狼肉。 

背包里还有斧子和打火匣，这条狼等于是送上门的午餐。 

正在剥狼皮时，我忽然觉得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或者说，感觉到了什么东西。 

这是一种非常玄妙的感觉。 

当人剧烈运动之后，身体感到疲惫，精神就会陷入一种空灵的状态中，思维比较平静，没
有杂念。尽管我刚才只是稍微运动了一下，连汗都没出，却感受到了一种类似的精神状态
。 

周围的花草树木，仿佛全都静了下来。我的目光，——不，应该说是感觉，似乎能穿越周
围的环境。 

按照古烈的说法，当注意力集中在某一点上，种子宇宙就会详细计算这一点及其周围的情
报，然后反馈给玩家。而现在，我的注意力并没有集中在特定的地方，因此周围一切事物
的存在感就顿时降低，简直可以用“稀薄”来描述。 

然而，五年的军事生涯，令我在潜意识中始终保持着一种对周围环境的警觉。 

两者相叠加的后果，就是在一片缺乏存在感的环境下，有一个特别的物体凸现了出来！ 


由于没有特别地投射注意力到这个物体上，我无法说清它是怎样的一个物体，只是感觉有
这么一个东西格外显眼地存在着。 

我一惊，下意识地朝那个方向望去，这个意识信号触动了种子宇宙的运算逻辑，顿时，我
目光所及的区域变得清晰了起来，大量视觉信息涌来，反而淹没了原来那个引起我注意的
物体。 

心中一动，我已经明白了其中的奥妙，于是再次令自己进入到心如止水的状态中。 

所谓“至人用心若镜”，就是指心灵如同平静的湖面，自然而然能够倒映出天上的景色。
在这个境界下，并不刻意注意什么东西，但却什么东西都逃不过心灵之眼。有唐一代，道
教风行，不少道教的理论被剑术名家所采纳，发展出了高级的运用技巧。这就是我从小裴
将军那里学到的心镜观照，但我也只是粗窥门径，只能在平时稍微维持片刻，不像小裴将
军那样，在激烈的战斗中还能保持心镜观照的状态。 

这只是一刹那的功夫，我已经再度模模糊糊觉察到了那个东西的存在，并且它似乎还在不
断移动着。 

我闪电一般出手，在右前方的一棵树干上，抓下了这个物体。 

拿到眼前一看，我顿时心中涌起一种奇妙的震撼感觉。 

那是一个乒乓大小的圆球，外面有一层保护色，原先在树上时便和周围树干的颜色纹理一
致，要是换了别人，绝对无法注意到它。 

当我一抓到它，保护色便慢慢褪去，变成了…… 

一只眼球！ 

这只眼球朝我一眨，令我头皮顿时一麻，下意识松手。眼球立刻蹿了出去，朝草丛中钻去
。 

我紧追不舍，跟着跃入草丛，不停狂奔。 

突然间，在前面逃窜的眼球，飞入了一块岩石中，就好像一滴水银归并到一大滩水银中一
样。 

我伸出手去，刚刚触碰到岩石，它便在一瞬间脱去了伪装色，变成了一大堆眼球的集合体
，密密麻麻的足有上千个，不少眼球还在不停蠕动，诡异至极。 

难道是怪物？我迅速回想着游戏手册中的怪物介绍，倒是有一种类似的怪物叫做邪眼，也
是一堆眼球的集合。但邪眼的主体是一颗篮球大小的眼球，其余的眼球都长在主眼旁边伸
出的触角上。另外邪眼的下方还有六根细长的肉须，起到触手的作用。 

而我眼前的这个怪物显然不是邪眼，光光是一大堆大小相同的眼球。 

我并不是第一次见到它。同样的怪物，在灵台世界重置的时候也出现过。 

所有眼球中，一部分弧形排列的眼球同时眨了眨，这个动作居然在眼球堆的最外层形成了
一个奇怪的弧形花纹。 

接着最外层的另一组眼球又眨了眨，形成了另一个花纹。所有的眼球不断以某种古怪的节
奏眨着，使得眼球堆的最外层，不断产生一个接一个由活动眼球组成的神秘符号。 

难道，它想向我传递某种讯息？ 

我犹豫着，慢慢伸出手。与此同时，那堆眼球中也探出了一股由眼球组成的蠕蠕而动的触
须。 

短短片刻之后，我的手已经与那条触须相碰——冰冷滑腻的感觉刚刚从手指上传来，无数
其他信息就接踵而至，如同浩荡的海潮，转眼将片刻之前的触觉淹没。 

信息…… 

信息…… 

更多信息…… 

整个接触过程大约持续了一秒钟。其实我的时间观念此时已经几乎失效了。 

然后，触须便缩了回去，跟着整堆眼球慢慢陷进泥土中，消失在地下。 

我茫然站立着，兀自回味着刚才一刹那间得到的信息。 

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 

根据我得到的信息，只能比较肯定地推测出，它不是属于种子宇宙中的物体，但同样也不
是属于现实世界，而是来自于一个极度遥远的地方。 

外星球生命体？平行空间中的生物？我并没有准确的答案。 

其实准确的答案也许并没有太大意义。 

我花了几分钟把信息整理完毕。大致明白了以下几点。 

首先，这个东西是独立于人类的智慧生物。它或者它的种群，对人类的虚拟技术产生了兴
趣，因此以观察者的身份来到虚拟世界中。看来李天信的断言是正确的，虚拟技术的确将
极大改变人类的生存状态，就连人类之外的智慧生物都被吸引了过来。话说回来，在人类
之外存在着其他智慧生命，这个事实本身就可以说是一条石破天惊的信息。 

其次，它的目的只是观察这一新型技术对人类的影响，因此它仅仅在虚拟世界中出现，并
且完全中立，不会插手影响任何事件。的确，它一向隐藏得很好。上一次在灵台世界的五
年中，我都从未见过它，只是在最后重置的时候，它离开灵台，才让我发现了踪迹。 

最后，相互触碰是它们之间相互交换信息的方法，也是一种礼节。刚才短短一秒中，我接
收到了许许多多零碎的信息残片，都是它分布在奈法林大陆各地的眼球所收集的短暂信息
片断。刚才我杀狼时出现了超出系统预料范围的情况，所以也引来了它的一个分身。 

其实大量的破碎信息片断对人类的记忆系统有极大的伤害。看来今后的几天，我必须经常
训练自己进入没有杂念的“心镜观照”状态，以将这些没有用的东西过滤掉。 

不过现在——我摊开手，掌心上躺着一颗半睁着的眼球。 

刚才发生接触时，我在强烈的信息冲击下，不由自主地加大了手上的力量，竟然从它的触
须上揪下了一颗眼球。 

——说不定它这么快就缩回去逃走，也是因为被我吓到了。 

我好奇地将这颗眼球举到眼前，仔细研究起来。 

就在这时，突变横生。 

还没等我看清究竟，那颗眼球遽然弹了起来，刚好撞在了我的额头上。 

我吓了一跳，急忙朝脸上撸，可哪里还摸得到它？ 

那颗眼球就这么神秘消失了。 

任凭我浑身上下翻找，满地追寻，就是找不到它的影子。 

我愣了片刻，心里忽然涌出一个极荒谬的念头。 

——它，该不会是钻进去了吧？ 
 
  
  
 
第十一章 坐照

 

心念一动，眉心正中顿时升起一股酸酸麻麻的感觉。 

我伸出食指，缓缓点近眉心，越是接近，酸酸的感觉就越甚。 

放下手，那种感觉就消退了不少。 

更为古怪的是，每当我将注意力集中到眉心，那种酸酸的感觉就再度强烈起来，而此时周
围世界也跟着在我眼中产生了变化。 

这种变化，可以用一句话来形容： ——见山不是山。 

虽然在我的眼中，树木还是树木，但每看到一棵树，我的意识中就会随之浮现出长长一组
数字和字符。 

而且我清楚地知道，这就是种子宇宙对树木的内部建模参数！ 

根据古烈的说法，种子宇宙并不会在原子级的层面进行模拟，甚至连分子级或细胞级都不
可能。那样的话，会大大的浪费运算资源。 

当无法在低层次进行模拟的时候，就需要在高层次建立一个模型。这个模型必须在简化的
基础上，尽量包容一切可能发生的动作。 

譬如说，对于树，在低层次上计算它的数万亿个细胞既不可能也不必要，而在高层次上计
算它的树枝粗细长度方向等等就实际得多。 

放眼望去，我的视野中一片昏暗，从眉心释放出的酸胀感觉化作灰暗的一层薄幕罩在整个
世界上，仿佛身在极深的水底，一切东西都暗沉沉的。 

而在这些暗沉沉的事物上，无数字符和数字像细小的露珠一样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难道，这就是那个生物眼中的虚拟世界？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与此同时，我可以看到一长串代表着这一口空气的速度、流量、气味
，等等信息的数字，如同一股闪闪发光的金粉，流入了我的口中…… 

我一拳打在树干上，爆起无数碎屑，每一片碎屑都是一个细小的数字，计算着这一拳的力
量和角度，以及树木表面各部分的受伤害程度…… 

走在地面上，随着我的每一步踩下，鞋底就有大片字符弥散出来，好像踩在布满字符灰尘
的土地上。而在我身后，数字汇成的脚印闪着微弱的光芒，逐渐消失…… 

周围的一切散发出大量的信息，涌进我的意识。我感到头一阵发胀，揉了揉额头。随着酸
胀感觉的缓缓消退，整个世界逐渐明亮了起来，那些数字和字符也渐渐隐去了。 

视觉恢复到正常之后，我只觉得浑身一阵轻松，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但我随即意识到，这个窥探世界本原的能力，正是现在的我所亟度需要的！ 

不顾精神疲劳，我再次将意识集中到眉心。立刻，周围的环境又暗了下来，无尽沙数的金
色数字像黄昏天空中的星星一样逐渐点燃，从我身边延伸到天际。 

还好。 

我背靠着树干坐了下来。脚下正是刚才杀死的狼尸，我伸出手去，拨开表面混乱的数据，
仔细观察片刻，便发现了关键。 

原来是这样。 

在这条狼尸中，最令我感兴趣的数据，就是记录着的关于我的信息。作为杀死它的人，在
它死亡后二十分钟内，我都拥有处理它尸体的优先权。 

而在它的尸体中，还有利用价值的，就是肉以及皮。 

我拔出匕首，小心地剥下狼皮，然后切下两块腿肉。从这条狼尸最多只能获得两块肉块。
这个数字早已写在狼尸中，颇有点命定论的意味。 

左右看看，我选了一棵松树，开始砍起来。我已经看出，其他的树，都不是目前的我所能
砍动的。 

当我砍下一堆木材的时候，狼尸已经渐渐腐烂消失了。 

两块狼肉中，一块被我烤焦了，另一块则烤得刚好。当我咽下狼肉的时候，身体里升起一
道热流，刚才手背上被抓伤的口子居然慢慢愈合了。 

其实狼肉是又硬又韧难以下咽的东西，从前在西域荒漠中的时候，我也猎杀过狼，但最终
还是没怎么吃得下去，把狼肉都扔给了猎犬。 

但在这个种子宇宙中，狼肉居然能烤成牛排一样的口感。 

我细细一看，才发现在这块烤肉中，原先关于狼的信息已经被去除掉了。看来今后在种子
宇宙中任何烤肉吃上去都会差不多吧。 

以全新的眼光，欣赏了一下我身上最后剩下的两把青铜匕首，我发现在匕首所包含的信息
中，最重要的是攻击力、伤害力、长度、重量、完好程度等等属性。 

其中最关键的，要数攻击力和伤害力。尤其引起我注意的是，尽管这把匕首包含了成千上
百个数字，但攻击力和伤害力却都仅仅只是一个数字而已。相对于如此逼真的虚拟世界来
说，只用几个数字来决定武器的威力，似乎太过粗糙了。 

但仔细一想，却也并不是不可接受。古烈和紫若瞳曾经在小队会议上讲过他们对种子宇宙
内部模型的猜测。为了使得游戏具有变化，必然要使用随机数。而如果用战斗双方的攻防
属性，再加上随机数的影响，来决定某一次攻击造成的伤害，那么武器的关键参数倒也不
需要太多，就能产生变化的伤害程度。 

我手上的两把青铜匕首，果然不愧是根据同一张图纸制造出来的，攻击力都是2D2，伤害力
都是1D3。 

（注：数字采用标准骰数的形式来衡量。2D2的含义，就是每当出现牵涉到攻击力的运算时
，就按照扔两个双面骰的结果来决定本次运算中攻击力的数值，这样每个骰子有1和2两种
结果，两个骰子相加，最终结果就是25%的可能性出现2，50%的可能性出现3，25%的可能性
出现4。类似的，1D3就是指一个三面骰。） 

再看看背包里的青铜斧头，居然攻击力也是2D2，伤害力倒有1D5。早知道就用它来对付狼
了。 

不过我还看到斧头上有另外两个特殊的属性。其中之一是，在砍树时，使用斧头和使用其
他工具相比，获得木材的速度要快上十倍。另一个属性是，砍树时，大约有千分之一的概
率，斧头的金属头部会从木柄上脱落飞出，这时就得捡起来重新安上去。 

我举起斧头，目光落在刚才砍过的树上。在树木内部，也有几个对游戏事件比较关键的数
据，其中之一就是还能砍下多少单位的木材。就我目前为止的经验，一般要挥上一定的次
数，才能砍下一个单位的木材，然后系统会据此修改树木的外观。 

仔细审视了一番树木的信息，居然让我找到了树木结构信息中的变换点。瞄准这些树木内
部结构的变换点，我运斤成风，竟在短短三次挥斧之后，就将这棵树变成了三堆木材。 


我看着自己的成果，一时间竟也不知说什么好。现在的情形，就等于这个世界在我面前没
有秘密可言了。这个能力，简直就可以称为“天眼通”，任何资料都无所遁形，终将为我
所用，在我手中产生巨大的威力。 

人类对“神”的定义是“全知全能”。虽然我现在离“全能”还差得远，但是只要我愿意
，至少“全知”是没有问题的。 

把玩了一会儿斧子，我将它重新放好，正要离开此地，忽然生出一个念头。 

——我自己身上，又有些什么数据呢？ 

刚刚一动念，我的目光已经下意识地朝自己身上看去。 

一瞬间，我的视野中猛然金光大盛。还没有弄清楚是怎么回事，我便觉得脑中一晕。 

再度清醒过来的时候，我居然已经回到了种子宇宙外面，那个纯白的空间中！ 

除了我之外，莎妮居然也在这里。她像见到了鬼一样，叫道：“你怎么突然从天上掉下来
的？” 

我定睛一看，她身上只有胸围和内裤，将近乎完美的身材结结实实暴露在了我的面前。 


她的身上有西班牙血统，褐色卷曲的长发一直披到背后，眼睛深邃，脸型极有立体感。双
腿修长结实，皮肤是十分均匀的小麦色。 

骤然见到一个近乎全裸的美女，虽然能够令人精神一振，肾上腺素飙升，但假如那美女正
以快要抓狂的眼神瞪着你时，就是另一回事了。 

更为要命的是，此刻我的身上也只有一条内裤而已。 
 
  
  
 
第十二章 引诱

 

我尴尬地转过头去，“呃，抱歉，我刚刚从游戏里退了出来。不过这里也没有天空吧。”
 

“退出游戏的时候不是应该从门里回来的吗？可你是突然从空中出现的。”莎妮毕竟是见
惯风浪的女海盗，片刻之间已经冷静了下来，“指令：衣橱！” 

她的最后一句话提醒了我。我差点忘了，马尔文曾经介绍过，在进入引导空间之后，我们
可以用指令召唤有限的虚拟物品。诸如衣物、床铺、电视、食品等等的物品，都可以由深
景的超级电脑“河洛”虚拟出来。 

平时我们六个人退出游戏之后，就回到这个引导空间中，而不是现实，以免布拉玛的接驳
程序发现异常。我们要在这里休息的时候，就得每个人召唤自己的床铺。其实在虚拟空间
中，放松精神很容易睡着，召唤床铺实际上只是为了适应思维惯性而已。 

“指令：衣架！”我跟着召唤衣服。 

这还是我第一次召唤衣物，等衣架从地下升起来后，我才发现它至少有二三十米长，上面
有上百套男式服装。不过我对衣服根本没有什么讲究，只是随便挑了一套运动衫裤套上。
 

“行了，我好了。”莎妮说。 

我回过头去，只见她穿上了一条红色的低胸长裙，和我一样赤着脚。 

不得不承认，她还真是衣裳架子的身材，简单的裙子都能穿得凹凸有致，风情无限。 

“我刚刚回来还不到一分钟，你就蹦出来了。”莎妮又召唤了两把椅子出来，“怎么回事
？” 

“似乎是异常退出了。”我在她对面坐下来，回忆着当时的情况。 

刚才，我对自己使用了窥探世界本原的能力，然后就全身发亮，下一瞬间就跳出种子宇宙
了。 

稍微思考了片刻，我已经明白了其中的原委。 

每一个玩家，种子宇宙都会用一套数据去描述他。这套数据就形成了一个信息体。当玩家
的意识进入种子宇宙后，就附在自己的信息体上。 

这个信息体既然包括玩家的所有信息，自然也就包含玩家对外界的所有感知。 

当我透视自身的时候，我所看到的，就是我的信息体的数据。这些数据进入我的视野后，
就被系统认为是我所接收到的信息，于是系统就将这些数据记录在我的信息体中，以便构
造我所看到的世界。 

这些信息，兜了一圈之后，被再度复制回信息体，然后又一次被我观察到，又一次被复制
注入信息体…… 

于是所有的数据就在这个死循环中兜圈子，每兜一圈，数据量就变成了上一次的一倍！ 


数据指数增长，这就是为什么我的身上会突然亮起来的缘故。 

当增长到种子宇宙无法处理的程度，就把我强行推出了。 

“大概是种子宇宙的BUG？”我心念乍转，虽然已经十拿九稳地猜到了退出的原因，但我却
没有说出来。 

暂时我还不想让其他人知道那只眼球的存在。 

（注：BUG指计算机程序中的错误或漏洞。） 

“你没有干什么坏事吧？”莎妮半开玩笑地问。 

“也要有这个能力啊。”我一摊手，“刚刚玩了几个小时，连游戏的千分之一都还没摸清
，能干出什么坏事来？” 

“你玩得怎么样了？” 

“正在攒钱。玩了老半天才弄到二十几个铜板，真没成就感。” 

“不合格哟。”莎妮得意地举起一根手指晃晃，“猜猜我弄到多少钱了？” 

“一个铜板？十个铜板？……不会是一百个吧？” 

“那太寒酸了……换成铜板的话应该有一千个吧。” 

我惊讶得嘴都合不拢了，“哪里来那么多？不会是抢来的吧？” 

“没猜对哦，不过接近了。我打赌没人知道这个秘密！”莎妮说得兴奋起来，跪在椅子上
，扒着椅背，“镇子东头田里有一个农夫，跟他打招呼的话，他会让你帮忙带一袋子土豆
回去给他老婆，他老婆会给你一条面包做报酬。不过我拿到面包后没有走，而是偷偷溜到
他们家阁楼上转了一圈。上面有一个老箱子，锁一砸就开，里面有十个银币。” 

果然是海盗出身……平时看上去是挺文雅的淑女，一旦讲起偷盗抢劫的事情就双眼放光，
好像换了个人一样。 

“有这好事？我待会儿也去。” 

“不成啦。”莎妮悠然地摆摆手，“农夫的老婆锁了阁楼，还报告了镇治安官（Sheriff）
。现在那个讨厌的家伙在到处找我……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这么早就回来睡觉？” 

“把治安官干掉不就好了吗？” 

“这个想法倒是合我的口味！”莎妮说，“可惜……我还没那个能力。要不，你帮我？我
可以分你一半钱哦。” 

“免啦。”为了五个银币还不至于惹这样一个麻烦。 

原来她是被追得走投无路才退出的。 

的确，如果是一个逼真的世界，当然也会有法律的存在。依靠系统来限定玩家的行动并不
是上策，一个好游戏应该依靠游戏内部的软规则来约束玩家。 

治安官……执法者…… 

“糟糕！”我突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 

在种子宇宙中，除了玩家之外，必然也有布拉玛的人员存在。 

刚才我异常退出，会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假如令他们注意到我，就麻烦了！ 

“我得马上回去。”来不及向莎妮解释，我迅速召唤出空间门，走了进去。 

还是那个像电梯厢一样的载入舱。我一进去，身上就换回了跳出游戏时的布衣装束。 

门再度打开时，我重新出现在了那片林中空地上。 

果然！草地上多了一个人。 

但和我料想中不同的是，这个人的衣着打扮也是玩家的那一型。 

不过，当他一开口，我就知道不对。 

“啊，吓了我一跳。怎么会有人在这里突然出现？刚才你是在这里退出的吗？”说是吓了
一跳，他的眼神却完全不像吃惊的样子，而是目光炯炯地盯着我。 

“是啊，你好。”我不动声色，“刚才我正在砍树，忽然不知怎么搞的就从游戏里跳了出
来。你看，那边地上我砍下的几堆木头还在呢。” 

“噢？有这种事？” 

那个人警觉地靠近。他看上去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除了眼神凌厉一点之外，并没有其
他引人注目的特征。 

我微微眯起眼，将意识集中到眉心，悄悄发动了天眼通。仅仅是一瞬的功夫，我便立刻取
消使用，恢复到普通状态。 

能小心的话，还是尽量小心一点的好。 

虽然只有短短一瞬，我已经看清，他的信息体中含有一条格外显眼的属性，标志着这个人
物是属于布拉玛的角色，能够在一定的权限内处理游戏事务。 

“你也是来砍树的？要小心一点啊，说不定在这个游戏里面砍树是存在BUG的。”我装作漫
不经心的样子，试图将他的注意力引上歧途。 

他果然顺着我话中的含义追问下去：“砍树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才对啊？能否请你示范一下
给我看看？” 

“非正常退出而已，又不是什么值得利用的BUG……算啦，就让你看看吧。”我做出一副十
分有把握的样子，拔出斧头开始砍树。 

那个人狐疑地盯着我看：“似乎一切都很正常嘛。” 

我故作姿态地停下来想了想，然后恍然大悟地说：“啊，对了，是砍树的节奏问题。刚才
我的节奏比这快。你看着。” 

——既然他不相信普通的砍树动作会令系统出错，那就必须给他看一些特殊的东西！ 

我吸了口气，在脑中重复了一遍接下来的动作，然后闪电般出手。 

——十荡十决剑?冲阵决！ 

以剑术的手势挥斧，一口气劈出八斧之后，我面前的树顿时被我劈断。这是汉代名将卫青
所传下的剑术，是专门用来在混战中快速制造大范围伤害的。尽管现在每斧之间，我还是
会被强制性地迟缓片刻，但连续八斧加在一起，总时间还是没有超过三秒，发出的声音几
乎都连贯在了一起。 

以如此的高速劈出八斧，树木几乎在眨眼间就破碎成了三堆木材。这还是我故意控制每一
击的落点，只令其中三道攻击落在树木结构的变换点上，否则这场表演还会更加耸人听闻
。 

“咦？奇怪，怎么这一次没有被强制退出呢？”我故作惊讶。 

再看看那家伙，他已经惊得快说不出话来，这不禁令我暗自好笑。 

“你……为什么能砍这么快？”他问。 

“中?国?功?夫！”我冲他呲牙咧嘴。 

“原来如此！”他忽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可能是因为组合攻击方式太复杂了，所以
系统才承受不了，把你弹出去的吧。” 

让他去猜吧。只要他的思路不脱出我为他设下的轨迹，我就乐得让他发挥联想力。 

“我以前可是格斗专家喔。”我握着斧子摆了个造型。 

“这个问题值得注意……”那个人一脸沉思的样子，分不清是在回答我的话还是在自顾自
的思考种子宇宙的BUG。 

“要不要和我一起来砍树呢？”我还有正事要做，但他似乎一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只好
出言点醒他。照理说，他现在应该立刻回去报告才对。 

果然他立刻恍然大悟的样子：“哎呀，不好意思，我忽然想起来还有别的事情。改天再和
你一起玩吧。再见。” 

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我不禁冷笑起来。他一定是还想在我面前继续扮演玩家，所以采
用走路的方式离开，殊不知我早已看透了他的信息体。作为布拉玛的人员，他是有能力自
由传送到其他地方的。这一点，从他能在意外发生后短短时间内就出现在现场，便能够看
出来了。 

一场小危机就此轻松解决。我看了看天色，决定用今天剩下的时间去赚钱。 
 
  
  
 
第十三章 技能

 

钱，或者说货币，是人类社会的一般等价物，代表着交换得到资源的能力。 

钱本身并不能当饭吃，但它所能交换到的东西，却是每个人必不可少的。 

而归根结底，则是因为人需要生存，并且还具有欲望。 

假如世界上人人都像神仙一样，长生不死，清心寡欲，那钱还有什么用？ 

在种子宇宙中，生存条件不象现实中那样严苛。只要你愿意，每天在池塘边抓虾吃都可以
解决温饱。毕竟这是一个游戏，布拉玛不至于动不动就让玩家活不下去。 

但人还有欲望。 

诚然，只要你一直呆在村庄里，抓抓虾，晒晒太阳，也可以消磨时间。但又有多少人会甘
心这样平平淡淡地过生活？ 

马斯洛说过，人类的需要有五个层次。当低层次的生存欲望很容易就能满足时，人就会开
始追求更高层次的心理满足和自我实现。 

所以，布拉玛在种子宇宙中设置了形形色色的人生目标。 

想成为天下无敌的高手？想成为坐拥美女的情圣？想成为万人敬仰的圣徒？想成为凶狠狡
诈的恶棍？想成为技艺精湛的工匠？想成为富可敌国的商人？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在种子
宇宙中实现。 

而这些都需要钱。 

怎样才能方便快速地赚到钱？ 

唯一的方法，就是掌握别人所不具有的资源。这条定理可以套用到从古至今任何发大财的
人身上。 

当然，信息也是资源。这方面最好的例子就是现实中的期货市场。 

既然我已经获得了感知信息的能力，不用它来赚钱简直是对不起自己。 

我微一动念，已经开启了天眼通。 

经过一段时间的运用，我已经逐渐掌握了一些小小的技巧。 

比如说，如果将所有精神都集中在眉心，那么视野内任何物体的任何数据都可以获得。但
这样一来，庞大繁杂的数据量会使我几乎无法读取任何有用信息。 

也许那个拥有成千上万只眼睛的生物可以做到这点，不过我可不行。 

而如果我只是稍稍集中意念，那么物体上就只有部分信息会浮现出来。 

一开始，我还不能控制想看到什么信息就看到什么，但经过练习之后，已经能够做到大致
看到所想要看的东西，虽然还不是十分的精确，但也足敷使用。 

举例来说，当我想知道匕首的售价时，只要在想象中令意念自眉心注入到手中的匕首表面
，就会自然而然浮现出匕首在杂货店、武器专卖店、地下拍卖场等等交易场所的最高价和
最低价。 

这也就是之前兵器铺里那个伙计所说的“出售价和收购价”的上下限。至于此时此刻匕首
的价格，因为根据不同的店铺存货量变化，所以并不存在于匕首本身的数据中。 

当然，我不光看到这几个价格，有时还会看到匕首的材料、重量、铸造者、前任拥有人、
使用状态、屠杀怪物数量等等一大堆其他信息。不过这就已经很不错了，至少比不加区别
地看到这把匕首的所有信息好上太多了，信息量至少减少到了几千分之一。 

排除了大量我不关心的信息之后，抽取出需要的信息所化的时间就会大大降低。速度将会
是一个重要的优势。 

不过对这个技能，目前我仍未能完全运用纯熟。并且用意念来控制获得外界信息是很难用
言语表达的一种体验，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就好比学习溜冰，多摔上几跤之后，身体自
然而然就会渐渐熟悉该如何用力、如何调整重心，真要用语言来描述的话，反而很困难。
 

保持着天眼通的状态，我一路朝镇子走回去。还没走出森林，我就已经看到某块岩石下有
值得注意的东西。 

我来到那里，挖开地面，在一株不知名植物底部找到了一个块根。 

我仔细察看了一下，这株植物的地上部分并没有什么价值，但它的块根却是一种药草，可
以卖一点钱。在专门的草药店里，最高价可以卖到每个块根一银币二十铜币。不过这个甜
水岛上似乎没有草药店，所以只能在杂货店里以较低的价格出售了。 

路上我还看到了一棵罕见的榉树，它的木材可以卖到每堆六十铜币。可惜我目前还无法砍
动它。 

最令人气愤的是，我在森林边上掘地三尺挖出了一个小铁箱子，用天眼通可以看到箱子里
面有一个精美的密银面具，但我竟然打不开它！ 

只见箱子顶上用炭笔草草地写着：“用寻宝图上附带的钥匙可开启。” 

我大致能够猜出是怎么回事。这可能是某个寻宝情节的最终奖励，原本是需要一步步跟着
线索走，最终通过藏宝图找到这里的，但我现在碰巧直接跳到了最后一步，缺少了应该在
前面得到的钥匙，自然没法打开了。 

所以我只好非常郁闷地把这个箱子放进背包里。 

当我回到镇子里的时候，天也快黑了。我的背包和褡裢已经塞满了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总计有：草药块根三枚、狼皮一张、苹果五个、木材三捆、蚯蚓十几条、玻璃球一个、打
不开的铁箱子一个、粘土两块、碎宝石一片、钉子四根、碎水晶一片、红浆果两兜、粗磨
刀石一块、狼蛛卵三团…… 

真是好一堆让人眼花缭乱的垃圾。 

我直奔杂货铺。除了铁箱子杂货铺不收购、木材因为卖的人太多收购价已经降到零之外，
其余的统统就地出手，总共得到了十七个银币再加三十二个铜币。 

这下总算有一点钱了。 

其实，普通的玩家在学会了侦测术后，也能发现周围哪些东西有利用价值。不过在这个岛
上，只有客栈的老板会传授一些入门的侦测技能常识，并且还要收五个银币的费用。对于
刚刚进入游戏还不到一天的玩家来说，已经是一个不小的数目了。 

随后我花了二十个铜币在客栈里要了个房间，准备退出种子宇宙。实际上，除了在战斗中
以及战斗刚结束后十秒内不允许玩家退出，其他任何时间玩家都可以自由进出种子宇宙。
 

我之所以要在客栈里租个房间，也是有原因的。在房间里以休息的状态退出，下次进入时
身体状态会达到最佳，并且在起床后一个小时内，种子宇宙会令决定玩家体能的隐藏数字
增加百分之十。假如没有天眼通，我也不会知道有这样的好处。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想在退出之前再度尝试一下以天眼通观察自己，所以要找一个不受
打扰的场所。 

接着我在房间里摆下没卖出去的木材，这样万一没有试验成功，又异常退出的话，就可以
由借口搪塞布拉玛的检查人员。 

一切准备就绪，我闭上眼睛，缓缓将意念引导到眉心。 

这次我采用了下午琢磨出来的方法，尽量只采撷自己关心的数据，以免信息过量溢出。 


同时，为了不形成循环回路，我也没有睁开眼睛，完全靠眉心的异眼来观照自身。当年在
唐朝，也有人提出过这种方法。所不同的是，当时这种方法是道教用来修炼的，称作内观
法。 

如果以计算机的概念来解释的话，可以这么理解：这些数据本来是种子宇宙据以计算我的
信息体的模型参数，它们要经过复杂的运算之后，才会转化成我的外貌、体重、动作速度
、挥砍伤害力……等等信息，然后才能反馈到我的神经中，令我产生逼真的印象。 

而现在，我等于是直接截取了原始的模型参数。 

随着意念逐渐深入，我开始“看”到自己身体里的数据一点一点浮现出来…… 

首先出现在我脑海中的，是几个反复出现的数据。之所以反复出现，是表示在很多计算中
都需要用到它们，因此是比较关键的信息。其中包括：——体力：在格斗中，身体不同部
位所受的伤害会经过复杂的步骤换算成体力值的减少。当体力降为零，系统便判断玩家死
亡，然后令玩家在复活点重生。平时体力会以极缓慢的速度自行恢复，但吃各种食物可以
快速恢复体力。 

——精神力：施展各种魔法和高级格斗技所需要的能量。精神力也会自行缓慢恢复，想要
快速恢复的话，可以喝纯净的水。 

——耐力：决定了平时行走时的负重量和速度。奔跑时，耐力会迅速下降，当降为零时便
不能奔跑了。另外，负重越多，奔跑的速度就越慢。 

除了这些数据外，再有的就是各种技能。 

在种子宇宙中，一共设计有九系七十五项不同的技能，每项技能都有等级、阶段以及经验
值。 

当使用这项技能时，相应的经验值就会随之增加，突破升级所需的经验数量后，等级便会
增长。一项技能，当学会之后就是一级。技能等级的上限是一百级。 

阶段，则大致体现了玩家在这项技能上的威力。一共有五个阶段：入门、进阶、专家、大
师、宗师。刚学会某项技能时，都是入门阶段。之后当技能的等级提升到二十级之后，就
可以去寻找分布在大陆各地的技能教练，提升到进阶级。然后四十级之后才能提升到专家
，以此类推，每二十级一个阶段。一般来说，技能教练会给予玩家某些特定的任务，完成
任务之后他们才会传授下一个阶段的技能，令玩家在这项技能上的威力产生一个飞跃。因
此很多时候，尽管玩家的技能等级已经超过了二十级很多，但因为无法完成任务，还是停
留在入门阶段。 

我目前所拥有的九项技能为：。 

格斗系：。 

——匕首专精：一级。 

敏捷系：。 

——伐木：一级。 

——生火：一级。 

——捕鱼：一级。 

魅力系：。 

——烹饪：一级。 

——商业：一级。 

制造系：。 

——采矿：二级。 

——冶炼：二级。 

——武器锻造：二级。 
 
  
  
 
第十四章 谋杀

 

得到了我需要的信息后，我中止了内观，缓缓吁了一口气，睁开眼来。 

漫长的一天过去，也该是休息的时候了。 

我打了个响指，周围的景物渐渐暗淡，消失。 

其实，真正的退出，是由玩家的意念控制的。当布拉玛的头盔接收到这个信号后，就会令
玩家的意识回到现实。只不过，光靠意念控制的话，偶尔也会产生判断失误的情况。所以
布拉玛另外还增加了一重确认，玩家可以自行设定一个动作，只有当在意念中确认退出的
同时执行这个动作，系统才会让玩家退回到现实世界。 

当周围再度亮起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引导空间的载入舱。由于我们是通过经深景
破解之后的布拉玛游戏主机接入种子宇宙，所以并不会回到现实。我们的真实身体，将一
直保存在神经接驳舱中。 

打开门，我走进引导空间。不过现在引导空间已经不是空无一物的纯白空间了，里面多了
几扇稀奇古怪的门。 

一扇是漆成红色的纯木舱门，上面还有一个圆圆的舷窗，门上刻着莎妮的名字。 

一扇是极为宽大的钢铁铸造的门，上面用钢条拼成了兰迪的名字。 

一扇是紫色的圆形月洞门，门口还垂着一幅浅紫色珠帘，上面用金色的珠子排列出紫若瞳
的名字。 

一扇是设计成一块电脑芯片模样的门，上面蚀刻着古烈的名字。 

我知道，门后就是他们各人自行召唤出的空间了，看来他们都已经开始休息了。 

而在几扇门中间围出的空地上，还有一张大餐桌，周围有六把椅子。桌上居然还有一大瓶
花，一定是两位女性之一的杰作。 

现在这里就像是一套公寓，我们六个则成了室友。 

“指令：空间！” 

我也召唤出了自己的空间。这是一扇朴实无华的木门，和我在安西都护府时的卧室门一样
。 

刚要进去，旁边空间中“叮”的一声，又一个载入舱回来了。 

这次是佩罗。看来我还不是最迟的一个。 

“怎么样，玩得还开心么？”我向他打招呼。 

“过瘾！”佩罗的脸兴奋得通红，“我早就梦想着有这么一个逼真的虚拟游戏了！” 

“我还以为你要再晚一点回来。我听说职业玩家有时候会连续四五十个小时不睡觉的。”
 

“这个游戏不行。”佩罗说，“因为它太逼真了。你知道，普通的游戏，我们只需要坐在
计算机屏幕前，生理疲劳累积得非常缓慢，所以才能支持那么久。而在种子宇宙中，我们
可是真正地在走路啊。” 

“那么，你一定有很多心得吧。”我微笑着在桌边坐了下来，“看你的样子，似乎还不困
，一起聊聊如何？” 

“好。” 

佩罗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双脚翘到桌面，顺手召唤出一杯可乐。 

“怎么样，发现了什么游戏漏洞没有？”我决定先听听职业玩家的看法。 

“到现在为止，一切都算完美。”佩雷说，“真实、严谨。甚至连杀死NPC后，重生出的N
PC的姓名相貌都不一样。” 

我奇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佩罗灌了一口可乐：“我杀了个人。” 

他说这话的神情十分自然而满足。假如是在现实世界中，恐怕可以归为冷血杀手一类了。
尽管我知道他是在谈论游戏经历，心中还是漾起一阵奇怪的感觉。 

特别是他的用词，不说“杀了个NPC”而说“杀了个人”，令我感觉有些异样。 

“噢？” 

“莎妮用秘密频道和我联络，让我杀掉镇治安官。杀掉他之后我才发现镇上又来了个新的
治安官，自称是接替老治安官来的。” 

“我听莎妮说过，治安官很强，她对付不了。你又是怎么做到的？” 

刚开始游戏的新手，居然能够杀掉游戏中很强的角色？看来佩罗不愧是老资格的玩家。 


“面对面战斗的话，我想治安官的战斗力大概相当于五个农夫吧。而我如果单挑一个农夫
的话，胜负只是五五开。”佩罗的笑容变得奸诈，“所以我想了个办法……用了点阴谋诡
计。这也是我试验了好几次才想出来的。” 

“什么办法？” 

“村子边上的农庄里，有几十个玩家在杀鸡，满地都是死鸡。我去捡了好多，然后从森林
开始沿路扔，一直扔到治安官家门口。结果引来了三条狼，围着治安官群殴。我则躲在外
面看。” 

“就这么把他干掉了？”我有点怀疑。 

试想一下，治安官被狼咬死，不太像是现实中会发生的事。 

“一开始我也以为这样就可以，但后来我看见治安官一边拔剑招架，一边跑到门口敲一个
钟，声音之响吓了我一跳。接着我就看到附近田里的农夫都朝这边跑过来，大概是要支援
治安官。” 

我一边听佩罗讲述，一边心想，如果是我遇到了这种情况，我会怎么做？ 

“我当机立断，从窗口跳进去，在他背后刺了一刀。”佩罗说，“不过没能伤到他多少。
治安官回过头朝我回击，一剑把我刺成重伤。但这样一来他的背后就暴露在了狼群面前，
紧接着还没等他杀了我，他自己就被狼连续三口咬死了。嘿嘿，想想也真是刺激，那三条
狼居然在一个回合里全都咬中。从之前几回合它们的命中率来看，连续三次命中的概率可
能只有不到百分之三十吧。” 

“也可能是因为敌人的背部不设防。”我说。 

“嗯。你说的对。”佩罗讲起自己的事迹来，手舞足蹈，差一点从椅子上翻下来，“还有
，他那一剑没有杀死我也是很巧，让我捡了个便宜。虽然之后我立刻被狼咬死，但我还是
在死前一刹那搜索了治安官的尸体，捡到了他的剑。纯钢的剑啊！爽死了。大概现在一千
个玩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有这样高级的武器！” 

这条规则我倒是知道。游戏中的生物被玩家杀死后，尸体的处决权在一定时间内归这个玩
家所有，而如果被NPC杀死，尸体的处决权就是空缺的，附近任何人都可以在第一时间抢夺
尸体上的物品。 

另外，玩家在死亡后，虽然可以在附近的重生点复活，但会受到一定的惩罚。除了技能等
级会下降外，身上的绝大多数物品也会在原地掉落，只会保留三件最值钱的物品。而如果
玩家率先向其他玩家发起挑衅的话，万一死亡，身上的所有物品都会掉落，被周围的人捡
去。 

所以在治安官被狼咬死后，佩罗才能捡到他身上的钢剑，并且在佩罗也被狼咬死后，身上
的钢剑还能保留。 

我淡淡地说：“你不觉得这样太冒险了么？” 

“但刺激啊！”佩雷说，“反正我现在死亡也不会受到什么等级上的惩罚……” 

“其实，有很大的可能，你是可以不用死的。”我打断他。 

“难道你有更好的方法？”佩雷狐疑地看着我。 

我做了个手势：“在引狼之前，你可以偷偷地把治安官门口的钟扔掉。这样他就没法召唤
帮手，可以任你宰割了。假如他警惕性很高，你没法偷走钟，那也没关系，你只要不时溜
过去敲几下，欺骗农夫们空跑几趟。狼来了的故事，你应该听说过吧。” 

佩雷瞪大了眼睛，吃惊地望着我：“天，你怎么会想到这种鬼主意？绝了！” 

但他犹豫了半晌后，嚅嗫着说，“不过也很可能不成功……农夫毕竟是NPC……” 

其实他的表情已经告诉我，他已有八成相信这个方法能行，正在后悔当时为什么没有想到
。 

他之前的言语也说明，他已经开始沉迷在这个虚拟的世界中，很少回想起那些NPC不是真人
，因此他才会在第一时间便感觉我所提出的方法会成功。 

我一摊手，说：“没错，我也只是说一下，假如换做我的话，我所会进行的尝试。的确有
可能失败。不过我直觉这个方法成功的可能性很高，毕竟在一个如此逼真的世界中，既然
设计了这样一个场景，就很可能存在合情合理的解法。” 

佩雷又愣了半晌，这才苦笑着说：“看来我应该先联系你的。不过这样说来，我才发现你
的方法还真有可能成立。因为我后来又去尝试过想杀那个新来的治安官，试试看他能掉什
么好东西，但这一次他不再用钟，而是用随身的警笛来召唤农夫了。” 

“是么？”我沉思起来，“难道种子宇宙还真的懂得弥补漏洞么？” 

——一个会自我完善的世界？ 

“那么第二次他掉了什么？”我问。 

“没掉。”佩罗还是苦笑，“这一次只引来一条狼，治安官将它轻松干掉了。所以我也就
没有接着干下去。” 

他看看我，忽然问：“对了，那么在现在的情况下，没法偷走警笛，也没法模拟警笛的声
音，你又有什么办法对付治安官呢？” 

这家伙。我真要怀疑，在现实世界中他是不是一个不良少年。 

其实按照世界设计者的思路，对于甜水岛上的新手玩家来说，治安官应该是几乎无法挑战
的强者。佩罗的引狼法，在经过我的完善后，虽然可以杀死治安官，但我宁愿相信这只是
一个偶然。是我们利用系统规则制造的一个小小惊喜。 

虽然从哲学上说，任何规则都存在漏洞，但作为人类是否能找到并利用漏洞就是另一回事
了。 

“办法当然有。不过我觉得你应该自己思考一下。”我朝他高深莫测地笑笑，“我得先睡
了。晚安。” 

不等他接口，我便回到了自己的空间中。 

闭上眼睛，放松心情，我很快便睡着了。 

第二天——其实身在虚拟空间中，日子没有什么意义——我从自己的空间里出来时，发现
其余五个人的门都消失了。看来他们已经先我一步进入了种子宇宙。 

于是我也抓紧开始了第二天的攻略。 

从甜水镇的客栈出来，我直奔码头。今天的船是去自由港的。 

花了一个银币上了船，我已经迫待不及想要到更广阔的大陆去施展我的身手。 

兰迪和莎妮都在船上。紫若瞳和古烈还在岛上继续赚钱，令我有稍许失望。至于佩罗么，
大概还在治安官家门口转悠，琢磨着怎么干掉他吧。 

看见莎妮的婀娜身姿时，不知为何，我忽然想起了昨天她只穿着内衣的样子。 

“在想什么呢？”莎妮似笑非笑地靠到我身边。 

“今天是个不错的日子。”我怡然自得地回答。 

船开了。海风扑面而来，蔚蓝色的大海从船头一直铺向天边。 

真正的旅程，现在才要展开。 

（第一集完） 
 
  
  
 
幕间 技能（上）

 

第一集的故事告一段落了。那么，趁着主角在船上欣赏风光的时候，贫道来介绍一下游戏
的背景知识吧。预先说明：接下来的内容，在正文故事中都会作说明。这里仅仅是将其荟
集到一起，方便得到一个总体印象。读者完全可以跳过本节，不会影响后文的阅读。 

本书中的游戏设定，参考了现实中的五个游戏。它们分别是：魔法门系列（Might & Magi
c）、英雄无敌系列（Heroes of Might & Magic）、暗黑破坏神系列（Diablo I & II）、
魔兽世界（World of Warcraft）、符文天下（Runescape）。 

其中，人物技能和生物设定主要参考自魔法门系列和英雄无敌系列，物品设定主要参考自
符文天下和暗黑破坏神系列，任务系统和商业系统主要参考自魔兽世界。 

游戏中不存在职业的设定，完全以技能决定人物种类。人物的技能一共有九系七十五项。
技能最高等级为一百级，分五个阶段：入门、进阶、专家、大师、宗师。玩家可以学习任
何想学的技能，但在技能的数量上存在阶段的限制。 

具体来说，每个玩家最多可以将任意五项技能修炼到宗师阶段，十项技能修炼到大师阶段
，十五项专家阶段，二十项进阶阶段，最后还有二十五项只能停留在入门阶段。假如已经
具有五项宗师水准的技能，还想将第六项提升成宗师的话，负责提升的NPC就会礼貌地回绝
玩家。 

不过，阶段的限制并不代表等级的限制，只要玩家愿意，仍然可以将入门的技能修炼到最
高的等级——一百级。 

玩家的总体等级，由此玩家具有的最高五项技能的平均数决定。 

一、格斗系（Combat）。本系共十项技能，包括个人近战格斗术的各个方面。 

——健身术（Bodybuilding）：随着等级的增长，提高体力和耐力的数值。达到进阶级后
，所提高的数值加倍，专家级的健身术更可以令提高值乘以三。大师级的健身术附加部分
元素免疫，宗师级的健身术附加部分物理免疫。 

——剑术专精（Sword Mastery）：本技能提高使用剑系武器时的攻击力和伤害。剑系武器
包括：短剑、长剑、阔剑、重剑、弯刀、大刀、双手剑、大剑。达到相应阶段时，可以在
各地的教师处学习剑术的专用武技（其他武器专精技能也类似）。 

——斧术专精（Axe Mastery）：本技能提高使用斧系武器时的攻击力和伤害。斧系武器包
括：短斧、双面斧、大斧、战斧、阔斧、巨型斧。 

——矛术专精（Spear Mastery）：本技能提高使用矛系武器时的攻击力和伤害。矛系武器
包括：长矛、长枪、长戟、三叉戟、战枪、斧杖、巨镰。 

——锤术专精（Mace Mastery）：本技能提高使用锤系武器时的攻击力和伤害。锤系武器
包括：棍棒、狼牙棒、槌、钉头锤、战锤、连枷、大锤。 

——匕首专精（Dagger Mastery）：本技能提高使用匕首系武器时的攻击力和伤害。匕首
系武器包括：匕首、小刀、秘仪刃、锯齿刀、短刺。 

——投掷专精（Throwing Mastery）：本技能提高使用投掷系武器时的攻击力和伤害。投
掷系武器包括：飞镖、标枪、飞斧、飞刀、回旋镖、短矛。 

——皮革防具专精（Leather Armor Mastery）：本技能提高穿着皮革防具时的防御力。皮
甲的重量较轻，随着技能阶段的提升，还能提供一定的元素免疫。 

——金属防具专精（Metal Armor Mastery）：本技能提高穿着金属防具时的防御力。金属
防具相对重量较重，随着技能阶段的提升，还能提供一定的物理免疫。 

——盾牌专精（Shield Mastery）：本技能提高使用盾牌时的防御力。入门阶段：提升防
御；进阶阶段：提供一定格挡概率；专家阶段：盾击；大师阶段：部分物理免疫；宗师阶
段：部分元素免疫。 

二、技巧系（Accuracy）。本系共十项技能，包括有关敏捷、技巧、野外求生等的技能。
 

——箭术（Bow）：本技能提高使用弓弩系武器时的攻击力和伤害。弓弩系武器包括：短弓
、长弓、复合弓、十字弩、重型弩、连发弩。达到相应阶段时，可以在各地的教师处学习
箭术的高级技巧。 

——武术（Martial Arts）：在空手情况下提升攻击力和伤害。不同阶段可学习各种高级
技巧。 

——闪避（Dodging）。本技能可以提高成功躲避攻击的概率。随着阶段提升，可提高对于
远程攻击、近身攻击、魔法攻击的躲闪率。 

——解除陷阱（Disarming Traps）。本技能可以提高成功拆除陷阱的概率，以及撬开各种
锁具的概率。陷阱包括混乱系技能所制造出的魔法陷阱。一个玩家对于同一个陷阱或锁具
只能进行一次尝试。 

——盗窃（Stealing）：本技能可以提高成功盗窃的概率。另外当阶段提升时，还可以学
习潜行和伪装的技术。 

——感知（Perception）：本技能可以令玩家发现世界上隐藏的秘密。入门阶段：可以看
出其他玩家的姓名、玩家的总体等级、生物的阶等；进阶阶段：可以看出矿脉、草药、玩
家和生物的总体等级；专家阶段：可以看出物品的魔法属性、玩家和生物的当前状态、一
阶陷阱；大师阶段：可以看出玩家和生物最高的五项技能、玩家和生物的当前体力耐力精
神力数值、二阶陷阱；宗师阶段：可以看出玩家和怪物的全部技能、三阶陷阱、以及游戏
中的一些秘密。 

——灵敏（Agility）：本技能可以令玩家掌握进入更广阔的世界所需要的本领。包括：攀
爬、游泳、骑乘、越野、驾驶，等等。 

——捕鱼（Fishing）：达到相应的阶段和等级后，能够捕捞更多种类的鱼虾。在游戏中有
数十种不同的鱼类，经烹调后可食用以补充体力，某些种类的鱼食用后还具有特殊效果。
另外，捕鱼时拉上来的海草（Seaweed）在制作玻璃物品时需要用到。捕鱼等级高的时候，
还有一定概率找到沉在水底的财宝。 

——生火（Fire Making）：达到一定的阶段和等级后，才能用相应的木材生火。高等级木
材燃烧时间更长。在进行野外烧烤、制作玻璃和陶器、造弓、夜间照明、加工草药等等活
动时都需要火。某些特殊木材燃烧产生的火焰具有特殊效果。 

——烹饪（Cooking）：加工食物和饮料。食物可以恢复体力，饮料可以恢复精神力。高等
级的食物和饮水附加有特殊效果。 

三、魅力系（Charisma）。本系共十项技能，包括有关战场指挥、动物驯养、社会沟通等
方面的技能。 

——领导（Leadership）：增加军队中生物的进攻力和伤害。高等级的领导可令生物有概
率出现连击。 

——守备（Fielding）：增加军队中生物的防御力。高等级的守备可令生物对各类伤害部
分免疫。 

——激励（Accelerating）：增加军队中生物的反应速度。高等级的激励可令生物有概率
出现双重反击。 

——驯养（Taming）：消减军队中不同阵营生物的敌对度，并令生物恢复体力和精神力。
可以饲养非战斗型宠物，如鹦鹉和猫等等。 

——控制（Controlling）：令军队中的生物组成攻击或防御阵型，效果相当于“王”级生
物在场。 

——契约（Obligation）：与特定一种生物建立契约。军队中的契约生物能够使用特殊能
力。只有达到一定阶段后才能与相应阶等的生物建立契约。 

——商业（Merchant）：在与店铺进行交易时得到更合理的价格。不同阶段的商业技能可
令玩家得到不同等级的信用额度。高等级的商业技能可以允许玩家开自己的店铺。 

——外交（Diplomacy）：有一定几率可以花钱令野外生物加入自己的军队。高阶段的外交
是在大陆各国政府任职的前提。 

——艺术（Art）：可以使用各种艺术工具，可以对物品和建筑进行个性化处理，可以使用
乐器，可以进入不同阵营的艺术殿堂。 

——交流（Communication）：与其他玩家和生物交流。入门阶段：与其他种族的智慧生物
对话；进阶阶段：可以使用远程通讯，与位于一定距离远处的玩家对话；专家阶段：可以
与世界上任何见过面的玩家对话，可以破译密码；大师阶段：可以使用邮递系统将物品送
给其他玩家，可以雇用随从；宗师阶段：可以执行降神仪式。 

四、制造系（Crafting）。本系共十项技能，包括各种有关制造物品的技能。 

——伐木（Woodcutting）：达到相应的阶段和等级后，就能砍伐更多种类的树木。木材可
用来生火，也可以用来制造弓箭。木材和矿石是基本的建筑材料。绝大多数建筑都需要用
到它们。各阶段可以砍伐的木材如下：入门阶段：白桦（Birch）、白杨（Poplar）、榆树
（Elm）；进阶阶段：松树（Pine）、柏树（Cypress）、橡树（Oak）；专家阶段：雪松（
Cedar）、柳树（Willow）、桉树（Ash）；大师阶段：枫树（Maple）、杉树（Yew）、乌
檀（Ebony）；宗师阶段：魔法树（Magic Tree）、钢树（Steel Tree）、魂树（Sprit T
ree）。 

——制箭（Fletching）：可以制造弓、弩、箭、矢、标枪等武器。达到一定的阶段和等级
后，才能使用相应的木材和金属。 

——采矿（Mining）：可以开采和冶炼不同的矿石。开采：入门阶段：铜矿石、锡矿石、
粘土；进阶阶段：花岗石、铁矿石、银矿石；专家阶段：大理石、煤、金矿石；大师阶段
：密银矿石、朱砂矿石、硫磺矿石、宝石原石、水晶原石；宗师阶段：玄金矿石、咒钰矿
石、符石。冶炼：入门阶段：青铜；进阶阶段：铁、银；专家阶段：钢、金；大师阶段：
密银；宗师阶段：玄金、咒钰。其中咒钰的开采和冶炼要求等级必须达到一百级并完成相
应任务。 

——制造武器（Making Weapon）：制造各种近战武器。 

——制造护具（Making Armor）：制造各种金属护具。 

——制造皮革（Making Leather）：制造各种皮革护具。 

——制造首饰（Making Jewelry）：制造各种首饰，包括戒指、项链、耳环、手镯、护身
符等等。 

——制造物品（Make Item）：制造其他各类物品。入门阶段：陶瓷、绳索；进阶阶段：玻
璃器具、布料衣物；专家阶段：制造捕鱼、生火、制箭、伐木、采矿、艺术、烹饪、商业
、盗窃、制造等技能的工具；大师阶段：还原朱砂矿石、提纯硫磺矿石、切割宝石原石、
切割水晶原石；宗师阶段：仿造物品。 

——修理（Repairing）：修理各种损坏的武器、护具、首饰、物品、机械等等。必须具有
相应物品的一定制造技能。 

——机械工程（Machinery）：制造各种机械。 

另外五系技能，留待以后介绍。 

（作者外出取材，下期休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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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Battle , and Victory ！！！  You are the best of the best of the best of the be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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