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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妖猎手 第一集 筑基洗髓 作者:赢政
发信站: BBS 哈工大紫丁香站 (Sun Sep 26 18:50:03 2004)
妖猎手 第一集 筑基洗髓 作者:赢政
第一集 筑基洗髓
锺道临:在镇压魔界九鼎最弱的十七年後前往人出身云山下的一个自然村,自幼跟随
爷爷打猎,天赋异秉,放荡不羁,绝才艳艳,天性近乎道,为了一个“天”字拜师峨嵋,
寻求勘破人生宇宙的本源,後世天师始祖。
伏虎和尚:四大圣地之一“华严禅宗”首座菩提法师的徒弟,粗犷豪迈,体格粗壮,
为人大气直爽,不拘小节,脖挂“天佛珠”,修炼罗汉金身,能召唤九重天佛祖金龙,佛
家高僧。
花灵儿:九尾狐狸精,擅长谋术,攻于心计,烟波媚行,杏眼桃花,魔界军师级人物
,谈笑间杀人於无形,心狠手辣,正道大敌,却对锺道临产生了莫名情愫。
幽霜:“幽界九黎族”为了能够破环九鼎遁出魔界收集“月之精华”创造出的一人,
间,任务就是毁灭九鼎。拥有自己的灵魂,头发是如瀑银色,眼睛为蓝色,肤白如雪,性
格幽冷沉默。
第一章 云山彼端
绵延万里、起伏万千的群山簇拥中,拔起两座孤峰,笔削的耸云险峰,松林花草满山
,恍若滔滔林海。
盛暑一到,两山立即变得雾雨腾腾,偶有霞光从中射出,当地人称之为“云山”。
两山山口挤压处,长年呼啸冷冽的山风,发出震耳欲聋的狂暴吼叫,如万兽奔腾,惊
涛裂岸,骇人心惊。
林间小道在云山下的谷中向南蜿蜒伸长,两侧梯田绿意盎然,乃当地村夫祖祖辈辈一
直传下的糊口宝地。
云山西面的北岭绵亘如带,却是峰峦迭嶂的深山沼泽,中间一条混浊的泥河滚滚向南
,河阴一岸,绵亘数百里的山峰野岭,林木稀落,有些地方甚至寸草不生,褐黄色的土岩
裸露地表,令人油然泛起沉重漠然的闷燥感。
荒林幽谷中龙蛇丛生,多虎豹毒虫出没,瘴气锁林,白骨处处,被当地人视为“迷瘴
沼泽”。
“钟家坳子”自然村所在地,正是云山和迷瘴沼泽交界带的一处幽谷开阔地。
虽然山坡上的土地不算贫瘠,但是绝对不够全村近两百多户人家的口粮,往往村中男
丁从幼年开始就跟随同村壮年猎户上山打猎,捕获些山鸡、獐麃、野猪等野物吃用,皮毛
也能在外界集市上换些油盐铁器。
“钟家坳子”里的男丁大多姓钟,很少有别的姓氏,全村二百一十三户人家几乎都沾
亲带故。
从祖上至今,村中的男人大多从外娶回老婆传承香火,就这样因为穷,所以依然有很
多光棍儿,却很少有人愿意离开这个祖祖辈辈繁衍生息的幽谷,生于斯,长于斯,无论天
灾人祸,村民们还是战天斗地,依然故我。
村里最好的一处平地建有一座祠堂,供奉着“钟家坳子”的历代祖先,祠堂有三进,
格局虽小依然有章有法,两侧衔辔分置偏堂,供奉着伽蓝与文殊菩萨,左进摆着土地和灶
王爷神像,由于长年未能修缮已经大半倒塌,难遮风雨。
可能村民把祖先看得比诸天神佛更重的缘故,上天也懒得保佑此地,“钟家坳子”依
然很穷,祠堂里的神像依旧破烂,这个地方也慢慢沦落成为村中小童聚会的场所。
六个身穿粗布短衣的小童,兴高采烈的簇拥着一个高大壮硕的男孩,倒提着打来的野
味,夹杂着一阵清风从祠堂门外飞快的奔了进来,七人各占干燥角落围坐一圈,地上的稻
草事先早铺好了,显然是轻车熟路。
外面天色已晚,祠堂中更显得晦暗,粗壮男孩看来是这帮小孩的领袖,扭头对身旁一
个扎小辫儿的瘦子嚷起来道:“猴子,还不快蜡烛伺候,等催呢?一会儿没你份啊!”
被叫做“猴子”的扎辫瘦子名叫钟侯,生得活泼灵动,他爹给他起这个名字是期望他
能够封侯拜相。
“钟家坳子”人丁虽然不兴旺,却也有几个知书达理的读书人,村民历来重视教育,
钟侯他爹正是村中颇有名望的说书先生,常年在外面的茶馆酒肆里说书贴补家用,在这一
亩三分地也构得上“德高望重”四个字的称呼。
钟侯听到粗壮小子的招呼,大剌剌的站起来,两眼滴溜溜转了一转,笑嘻嘻的一抱拳
,恭敬道:“大帅有令,小将莫敢不从,风里风里来,火里火里去,誓死追随大帅,咳咳
咳……”
钟侯正把粗壮小子说得开怀不已时,就听钟侯又干咳一声,一摇两摆的走到一个小胖
子面前,傲然道:“钟三馗听令,本将奉大帅口谕,命你为先锋官,逢山开道,遇水搭桥
,给本将军点蜡烛去!”
众人这时都在往圈中添置干柴,几人合力搭起了一个木架准备烤肉,小胖子双眼一眨
不眨的正盯着草堆上的獐子,口水直挂嘴角,幻想着到嘴的美味,猛然听到钟侯的差遣,
苦恼道:“猴哥,又是俺哪!俺都饿得走不动了,这次叫小临去吧!”
钟侯听到“属下”不服管教,心道这还了得,故作惊奇道:“你没听过子曰:噫兮乎
,令行禁止,莫若大焉。老子曰:不点蜡烛兮,不吃肉乎?”
钟三馗被钟侯一唬,张大嘴挠了挠头,愕然道:“老子这么说过?俺吃肉不点蜡烛他
老人家都知道?”
钟侯两眼一眯,双手叉腰,嚷道:“老子就是你猴哥我啦,还不去!没有小临上午帮
柱子哥设置陷阱,你能吃到獐子肉?”
钟三馗两眼一红,悲切道:“天地有正气,你真没义气,就会使唤俺,嘿,等俺练成
了盖世武功,成为一代大侠,到时候……哎呦!”
钟侯伸手给了他一个大暴栗,大喝道:“什么大虾大侠的,等你成大虾了我剥了皮吃
!”
终于,钟三馗认命了,晃着一身肥肉,龇牙咧嘴艰难的爬上横梁,点燃了祠堂中的那
盏大灯笼。
幽黄的烛火渐渐从暗到明在微风中摇曳,光影摇荡,在祠堂中倍添阴森感。
粗壮的小子名叫钟铁柱,一直是这帮孩子的首领,经常带着他们到后山拾些干柴,运
气好的话,打几只野兔山鸡一类的小野味,像今天这样打了一只獐子的机会很少。
林中的獐子很狡猾,能够凭借嗅觉闻出生人的气味,只有在逆风处才能见到,就算这
样,还要配合眼力准头才能射到,由于小孩们人小力微,像今天这样的收获,还多亏了被
叫做小临的小孩提早设置的陷阱,可遇不可求。
钟铁柱从身后拽起一把闪亮的粗刃柴刀,先拿过一盆水将獐子剥皮洗净,挖开内脏,
切开四肢,拿起一条大腿递给身边的一个小孩,吩咐道:“春旺,把这条獐子腿给你娘带
回去,你娘的腰疼一到风雨天就犯病,多补补身子!”
“唉!”
被叫做春旺的小孩生得浓眉大眼,一脸忠厚相,听钟铁柱这么一说,感激地答应一声
,接过獐子腿,用早先带好的树叶包好。
随后,钟铁柱将另外两条獐子腿,分别分给两个家境不是太好的孩子,到最后一条腿
儿时,递给了正在用火石引火的一个穿青衣短袖的少年:“小临,给你爷爷带去,今天多
亏你了,不然俺也射不中这畜生,这条腿你给老爷子带回去,他老人家平常没少接济俺家
!”
四周的孩子都闻声点头。
钟临的爷爷钟天德,是“钟家坳子”首屈一指的“响子箭”,就是最高明的猎人,一
把黄桦弓百步穿杨,设置的陷阱就算是狐狸都逃不掉,许多村里的后辈都是跟钟老爷子学
的手艺。
老爷子还常常接济村中的孤儿寡母和家境贫寒的穷户,全村人对钟天德老人的感激都
是发自肺腑的。
“不,柱子哥,不用了,我爷爷不会要的,给猴子他家送去吧,他爹出门快一个月了
,就他娘跟一个妹妹,小蓝儿一定喜欢得不得了!”
钟临刚把火石对着干草点着一个火头,正在对着火苗添干草,听钟铁柱这么一说,赶
忙拒绝。
这少年生得挺俊秀,天庭饱满,地格方圆,身材颀长而不显单薄,小腹没有半点多余
的赘肉,露在青衫外的肌肤,因长年的野外生活散发出一种蕴含力量的古铜色光泽,一双
眸子深邃灵动,转动间光华流转,使人感觉到此子的不寻常,是那种独立特出,又机智敏
锐的人物。
他家里有二亩三分梯田,一年耕种下来,本身吃的粮食就差不多够了,加上他父母早
前死于战祸,家里就他跟一个爷爷,平常老爷子再打点猎换点生活用品,生活虽然清苦,
却也衣食无忧。
而钟侯家如今就一个老娘加上个才十三岁的妹妹,生活比他家艰难得多,所以赶忙拒
绝。
钟铁柱听到此,明白钟临说得有理,也就不再坚持,伸手递给了正人模狗样指挥小胖
子添柴加火的钟侯。
这帮玩伴光屁股长大,彼此之间没什么客套虚伪的东西,钟侯也不推辞,伸手接过了
獐子腿,先谢过柱子,而后眉开眼笑的对钟临两眼放光道:“还是临哥疼我,嘻,当然还
有柱子哥,不过此疼非彼疼,临哥对我这么好,等蓝儿长大了,一定让她嫁给你,嘻,你
们简直就是天设地造,那个闭月羞花嘛!”
“去!”已经把剩余獐子肉插到篝火架上的钟临没好气道:“谁跟你这么乱七八糟的
,赶紧添干柴,火太虚旺了!”
一众孩子正在笑闹,就感觉四周的气温突然变凉了,不约而同的从脚底升起了一股子
寒气,越来越冷。
刚才还燃烧挺旺的柴火堆,火苗摇曳着越来越小,慢慢变成了一堆炭红,还在“劈劈
啪啪”的作响。
横梁上的大红灯笼在这时突然熄灭,祠堂外月影凝空,屋内却突然变得阴寒无比,墙
壁之上闪烁着青光,阴森可怖。
“妈呀!”
小胖子钟三馗一脸惊恐的神色,撒手把正添着的干柴扔了出去,伸手指着神台之上两
腮哆嗦着惨叫一声,“咕咚”坐翻在地。
众人骇然扭头望去,就见到香案之上升起了袅袅的青烟,慢慢汇集成一个青绿人形,
周围的寒气越来越重。
再大胆的孩子心里也毛了,哭爹喊娘的噌噌跳起,扭头就往外面跑。
“砰!”的一声,祠堂的两扇木门“铿当”一声自动关紧,任谁也拉不开。
就在这时,香案上的人形青影突然张口喝道:“你们怕什么?”
“鬼大哥!”
鬼头鬼脑的钟侯一看形势不妙,首先“扑通”一声朝香案之上的青影跪倒,獐子腿也
顾不得了,脱手甩出老远。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道:“鬼大哥行行好,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待乳婴孩,老夫
行走江湖,扫地不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平常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呃……大
哥……敲门,您老人家千万别勾我的魂走哇,呜呜……”
青影人形被这小子一阵胡扯给气乐了,不怀好意的瞄了他一眼,冷哼道:“就你个毛
孩子,还上有八十老母的老夫?乱七八糟!”
钟侯一听,这鬼竟然还能沟通,不免生出希望,擦了把鼻涕,厚着脸皮赔笑道:“鬼
大哥,小子平常听我爹说书太多,有点反应迟钝,您老莫怪,要怪您找我爹去,咱们往日
无冤,近日无仇,您老要是嫌供奉少了,小的回头给您造个这么大!”
说罢,两手伸开一比划,却又觉得小了,赶忙伸臂张满,献媚道:“这……这么大的
一尊神像,天天烧高香,供奉您老人家!”
青影闻言不耐烦道:“哼……谁要你的供奉!”
众孩童这时候也从最初的恐惧中恢复了点过来,胆大的钟铁柱首先心中恼怒。
他这人对神鬼的态度很简单,彼此河水不犯井水就是了,人虽小,却很有原则,认准
一条路绝不回头,此时气往上冲也顾不得那么多,厉声喝问道:“你想怎么样?要钱没有
,要命一条!”
敢情他把青影当成劫道的了。
跪倒在地的钟侯暗暗叫苦,想不到这时候柱子的拧劲牛脾气上来了。
一旁的钟三馗也暗暗的轻拉着钟铁柱的衣服下摆,提醒他注意,以免惹恼恶鬼性命不
保。
其他的小孩则惴惴不安的等待着临头的命运,只有钟临满有兴趣的观察着香案之上飘
飘忽忽的人形青影。
对他来说,死就是死,顶多死一次,怕也是死,不怕也是死,临头一刀,缩脖还是一
刀,反正命由天定,不如看看鬼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出乎意料,青影对钟铁柱好似相当欣赏,连语气都明显的缓和下来,对一众孩童淡淡
道:“我本是你们的先祖,俗名钟寅初,因为一生中积善行德,没有做过什么大的恶事,
归阴后授封此山魍魈,负责巡山之职,你们大可不必惊惧!”
说罢,好似还对跪在一旁的钟侯瞪了一眼,可能不屑有如此子孙吧,宁可把罪祸推到
自己老爹身上,也要把自己抹干净。
钟临眉头一皱,暗忖,这位所谓的先祖应该不会无缘无故的现身,疑惑道:“前辈可
是有什么吩咐?小子们一定遵照!”
青影好似露出了一抹讶色,惊异此子年纪尚幼,却有如此心智,点头道:“我本不愿
现身,人间色、欲、无色三界本和本巡无半点牵挂,也不愿泄漏天机引天雷自灭,怎奈看
到你们刚才分肉而食甚有善根,不愿你们就此魂飞魄散,这才指点你们一条生路!”
“什么?魂飞魄散?”钟铁柱猛吃了一惊,骇然问道。
此时,外边的晴空突然阴云密布,皎洁的月光被重重乌云遮盖,变成一片漆黑,苍穹
之上隐隐透出闷响,周围的湿气也越显浓烈。
钟寅初首次露出了惊怵矛盾的神色,好像对要来临的什么充满恐惧,一咬牙,沉声道
:“你们听好,时日无多,需谨记不怠!“如今你们所谓的『云山』,本名『雾霞岭』,
两百多年前这个野岭还是荒草遍地,林木稀疏,不知什么时候山中出现了一个蛇妖,幻化
内丹,汲取山川日月灵气,早晚吐出毒雾应化五彩云霞。“山中草木本乃天生地养,物物
皆有灵性,于是为了抵御毒雾,诞泌瘴气雨雾,两百年下来,平常人看来此山云雾腾腾,
恍若仙境,殊不知蛇妖已经成形。”
钟临听得毛骨悚然,万没想到就在家门口,这两百年来一直盘踞着这么个毒物,颤声
道:“照前辈这么说,莫非蛇妖要祸害村子不成?”
钟寅初点了点头,示意不要打断他的话,紧接着道:“如今,此妖物恰逢五百年一遇
的天劫,坎离匡廓,运毂正轴,现下黄道紫微星辰宫遁开,五行轮幽潜沦匿,蛇妖为了不
至于被体内三昧真火焚身,必然疯狂吸取万物生灵魂魄。“迷瘴沼泽本乃秀山花谷,如今
已成鬼蜮,蛇妖一直未动此村,就是怕惊动佛道正门仙家,如今受内火天劫所逼,妖物必
定会将方圆百里生灵魂魄收归己有,全村人绝难幸免,我正是发觉这点特来告知,望你们
速离此地,好自为之!”
众伙伴面面相觑,初时打猎而归的喜悦早已不翼而飞,心中乱成一团,毕竟是几个孩
子,初闻此事,一时间没了头绪。
钟寅初听到外间的闷响声越来越大,知道不能再耽误,从身形之中分化出一股青烟,
直入祠堂香炉下的土地。
少时,从土地之上冒起了青烟,慢慢的拔出一支黝黑发亮的铁器,缓缓的,好似不受
力般漂浮于祠堂的半空。
钟寅初的青脸上神态越发凝重,对大家吩咐道:“明日寅时到丑时之间,乃日宫爻位
煞气最重的时辰,蛇妖必不敢轻举妄动,你们必须说服村中老幼趁此段时间离开,否则到
了晦至朔旦,震来受符,天地媾精的时分,想走却来不及了!”
说罢,横空一点,黝黑的铁器缓缓落于众人身前,凌空漂浮一圈后,在钟临身边不住
旋转。
只听钟寅初道:“此物名为『紫金引雷锤』,由本巡穷二百年功力炼制,可引九天神
雷一击,三界凡物孰难抵挡,虽不致使蛇妖形神俱灭,却也能阻它一阻,此物灵性与你相
近,机缘既定,就传给你吧。“此法器只能使用一次,一旦使用,浩然正气无坚不摧,不
到万不得已,万万不可轻用。”
钟临的耳中即刻响起了一阵轻声,指点他御器的符咒。
第二章 妖蛇天劫
此时,天地之间一片晦暗,祠堂外的天空之上,浓重的乌云翻滚咆哮,狂风怒吼,树
木摇晃,砂石纷飞,一株老松受力不住,“咔嚓”一声从中断为两截。
云层之上,电光耀目,“劈啪”乱响,闷响变成了“轰隆隆”的雷鸣,豆大的雨水倾
盆而下,卷起地上的黄土形成泥溪,朝地势低矮处流动,溪流越聚越大,电光雷鸣间,天
地之间顿成一片银亮。
“你们速速离去,快走!”钟寅初一声暴喝,祠堂两扇木门顿时倒卷飞出,催促道:
“你们记住,一直向前跑,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停下来,也不许回头,快走!”
钟临将“紫金引雷锤”收归怀中痛哭出声,一群孩子终于明白钟寅初所指的“泄漏天
机,引天雷自灭”的意思,虽然伤心欲绝,但又怕辜负了钟寅初的一片苦心,无不强忍热
泪,朝着钟寅初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随着领头的钟铁柱奋力冲出祠堂,遁入漫天的风雨
。
天雷震荡,狂风怒卷。
七人刚跑上村间的小道,就觉得眼前突然亮芒一片,忍不住回头望去,就见天空浓云
不住下压,黑云之间突然闪现出一阵强芒,一道闪亮的天雷从九天之上怒劈而下,直指祠
堂屋顶。
“轰隆!”一声巨大的爆响将几人震得耳鼓发麻,四肢颤抖,再睁目望去,原本就破
旧不堪的宗祠,现在已经变成了冒着青烟的一堆瓦砾,土石之上燃起滔天的大火,直把石
头都烧成了粉末。
雨更大了。
这阵惊雷将全村老幼全给惊醒了过来,无不心神俱震,惶惶不安,纯朴的村民以为是
惹怒了苍天,越发恐慌骇然,几个老人更是浑身颤抖着磕头祷告不止,祈求天神息怒。
这时,七人哭喊着回到村民聚居的寨旁,向家中大人和村中名望哭诉了刚才的遭遇,
整个“钟家坳子”顿时一派愁云惨雾的景象,群民知道七人年龄虽然小,却不敢拿这样的
大事开玩笑,于是全村人行动起来,各自回屋收拾能拿得走的细软,准备明天一早立即离
开此处险地。
钟临也立即狂奔回自己搭建在山坡拐角处的茅屋,由于他家的地就在山坡斜上,为了
照顾自家耕地,就找了这样一处缓坡,用茅草油毡搭建起了这个小屋,门前开了一道泄洪
沟,不惧雨天顺山而下的泥石流。
“砰!”
薄木板制成的一堵门本身就是虚掩的,被钟临这么猛力一踹,轰然洞开。
正斜靠在床铺上抽旱烟袋的钟天德被吓了一跳,刚才的滚滚轰雷已经把老人家折腾得
不轻,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正费心琢磨着出了什么事,又怕孙子在外有危险,正想要抽完
这袋烟出门看看,却马上看到了浑身透湿、一脸紧张的钟临。
老头从没见过孙子这个样,从来钟临都是那种不紧不慢,遇事不惊的性格,就算是面
对山中大虫虎豹,也很少有这么惊惧骇然的神情。
看到他这样,钟天德不由心中一紧,忙问道:“临儿,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儿?”
钟临大口的喘了几口气,胸口剧烈的起伏着,脸蛋因为过速奔跑充血而变得通红,微
微平复了一下,才原原本本的将刚才遇到的事复述了一遍。
钟天德也被他说得头皮发麻,连续追问了几次细节,才算弄明白,知道他孙子不敢在
这点上说谎,爷孙俩刚要动手整理细软和能拿走的东西,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沙沙”的
响声。
先是钟天德停下了卷铺盖的动作,接着是钟临也脸色苍白的不动了,刚才外面风声呼
啸,雷雨“隆隆”,耳朵里听不清楚,现在雨停风歇,才算真正注意到外面的响声,“沙
沙”的声音越来越大,就好像谁在拖着一头野猪走路的声音。
“糟了!”
钟天德伸手取下了床头墙壁上挂着的那张黄桦弓,背上了一袋自制的羽箭,扬手拽起
枕头旁的弯刀递给钟临。
放在床头的弯刀是防备野狼和猛兽的,一直放在伸手可及处,防止突然窜进屋中的野
兽毒物,弯刀蒙着一层内蕴青光,显得锋利异常。
钟天德吹灭了堂前的油灯,如野狐般轻巧的猫着腰窜出茅屋,丝毫不见老态,钟临双
目一亮,也不废话,机警的跟上,一老一少都是脚尖儿轻点地面,蹑手蹑脚的尽量不发出
响声。
或许是刚才那阵暴雨的缘故,密聚在天空的浓云已经散开,皓月如轮,银黄色的月光
重新洒满大地,连远处的山峰都看得很透彻,月影清幽,鉴人毛发。
祖孙二人趴在一处凸出的山石后,四周是丈余高的小灌木丛,野草高与肩齐,举目望
去,前方三十几丈外的树林中,两盏绿灯笼上下齐动,一条白练般如小河宽的东西,正蜿
蜒着朝“钟家坳子”所在的方向“涌”去。
钟临经常随着爷爷进山打猎,早就练就了一双黑能视物的夜眼,瞳孔紧缩下更是看得
清楚,这一看差点没吓得叫娘,远处哪是什么两盏绿灯笼,分明是一双碧绿阴狠的眼珠子
,透出森寒诡异的闪光。
一条白色的花斑纹巨蟒,吐着长长的血红信子,扭动着如江河般庞大的身躯在密林中
急速穿过,地上的枯枝落叶被其沉重的身躯辗压,发出了一阵“沙沙”声,在这样的夜里
,听得让人毛骨悚然,脊梁骨直冒寒意。
空间中微微的气味越发浓烈,逐渐变得腥臭扑鼻,让人作呕,钟天德算是阅历如海,
也被如此恐怖的蛇妖吓得手足冰冷,知道蛇虫对移动的物体和声音最敏感,轻轻的扯了身
后的钟临一把,给了他一个眼色。
钟临坚定地摇了摇头,爷爷的意思是让他回村子示警,自己设法引开蛇妖,他当然知
道此中凶险,坚决不同意。
就在爷孙两个用目光争执不下的时候,就看到从巨蛇的四周升起了腾腾的白雾,还淡
淡的透出一股让人迷醉的香气。
钟临骇然发觉巨蛇的身体不住扭曲变小收缩,慢慢的缩回到了浓雾中,一股粉红色的
烟雾升起,再抬眼望去,烟雾之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子。
一头缎带般黝黑的长发随风飘飘起舞,瓜子脸上杏目桃红,朱唇含笑欲滴,一双丹凤
眼含烟带雾,惹人遐思,裸露在外的玉润肌肤玲珑剔透,曲线尽露的惹火身材上只简单的
披着一层粉红薄纱,隐约的峰峦起伏,却比全身赤裸更能使人血脉偾张。
蓦的,一阵“咯咯”娇笑,薄纱女子胸脯起伏,娇喘笑道:“二位相公,还跟奴家捉
迷藏不成?”说罢,凤目一寒,如刀锋般刺向爷孙俩藏身的石岩。
“孙儿快走!”钟天德一声断喝,犹如平地起了个焦雷,见蛇妖已经发觉就不再隐藏
身形,起身朝薄纱女子怒斥道:“妖孽,还不受死!”
说话间手不闲着,一张大弓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张满,三支羽箭如流星赶矢,直刺女
子的哽嗓咽喉,箭未至,钟天德已经再次弯弓搭箭,无数羽箭连珠射发,闪电般刺向百步
外的女子。
薄纱女子面对蝗虫般飞至的箭雨非但不闪不躲,反而饶有兴致的柔声道:“那么急干
嘛,人家陪你们玩玩便是!”
只见女子右手弹指微动,半空中的羽箭便如香灰做成,纷纷变成碎粉,连精铁打造的
箭头都变成了一团飘舞的铁屑,纷纷落下。
钟天德被眼前一切骇得张目结舌,知道蛇妖已经幻化出人形,道行高深,非是人力可
以对抗,对身旁的钟临怒喝道:“还不快滚,要一起死在这里?”
“呦!”薄纱女子朝钟临抛了个媚眼儿,抿嘴笑道:“还有个这么俊俏的小哥呢,姐
姐还真不愿意杀你,不如以后跟着姐姐如何?食花饮露,翱翔天地之间,不在五行三界之
内,岂不快活!”
钟临看到眼下凶险的处境,万没想到蛇妖居然来得这么快,表面却不露声色,嘻嘻一
笑:“姐姐这么美的人,小子哪敢不从,不如咱们现在就走如何?”
薄纱女子双眸闪过一丝阴狠冷酷的诡异光芒,再无半点人类的感情,忽又变得如涉世
未深的少女,温柔道:“等姐姐吸够了魂魄,再回仙洞秘府不迟!”
刚才女子本在深山中吐出内丹,吸取月精,忽然发觉九天神雷惩世,心知不妥,故立
即赶来。
这时隐隐的感觉到钟临怀中有个东西,是自己心灵深处异常忌惮的东西,这才没有立
即狠下杀手,心下之意先使对面少年生出希望,只要钟临稍一露出求生的犹豫,她就暴起
发难,以免触动对方拼命的意识。
钟临看清楚了女子刚才的阴森表情,觉得那才是蛇妖本来的面目,当然不会被她的花
言巧语蒙住,当下假意应道:“美姐姐修炼成仙,小子也很羡慕,不过小子从小和爷爷相
依为命,姐姐杀别人小子不敢干涉,但请放走我爷爷好吗?”
钟临故意流露出对仙家修炼的浓厚兴趣,双手却不离怀中左右,朝钟天德使了个眼色
,指明当初告知他的神器可以自保,让他放心速速离去,暗中却下定必死决心。
薄纱女子轻迈碎步,盈盈上前两步,就在钟临看得心神一紧就要忍不住发难的时候,
耳中传来一阵“咯咯”娇笑:“那还不容易,让这位老先生走吧,奴家陪着公子就是!”
说话间却也站定,让钟临悬着的心放下不少。
钟天德看到自己再待下去不但于事无补,反而成了钟临的累赘,虽然不明白钟临告诉
过他的“紫金引雷锤”有多大的威力,却知道孙子绝不会留下他先走,如今全村两百多户
人家的性命悬于一线,再不赶去示警,恐怕会被蛇妖杀个鸡犬不留。
想到这里,索性抛开心中焦虑,也不答话,扭头冲下山坡,却是向“钟家坳子”相反
的方向奔去。
薄纱女子看到老头没有照原路回村,心中一缓,如今夜至初更,离天明尚早,也不急
于一时,细看对面少年的形貌神态,反倒对钟临有了兴趣,望着他的双眼秋波荡漾,说话
间媚语如丝,轻轻道:“还没请教公子如何称呼?”
人一旦抱定必死之心,反而无所惧怕了,钟临听到女子问话,微微一笑:“小子姓钟
名临,字天养,父母早亡,却也算是天养了!”
言下颇为落寞,小孩子从小失去爹娘,这份心情是常人难以理解的。
女子不屑的冷“哼”一声,无意间又露出了冷酷的本性,冷冷道:“天如何?阳之精
气轻清而上浮为天,阴之精气重浊于下是为地。天地相连而不相离也,地上则天。能够勘
破六畜轮回,阴阳之道,五行相生相克之法,则我就是天,可笑天地不仁,妒慧嫉灵,将
世间万物视若玩偶,天如何?妖何罪?”
似乎钟临一个“天”字触发了女子心灵深处的怨恨,一刹那间,女子周身再次散发出
了那一直刻意隐藏的杀机,顿时变得阴森冷酷,寒气逼人。
钟临吓了一跳,发觉女子的目光渐渐蒙上了一层绿光,害怕爷爷尚未走远,忙道:“
姐姐学究天人,自然不比肉眼凡胎,人畜妖魔,花草禽兽,莫不是世间生灵,都是天地阴
阳灵气所生,自然都是相同的!”
女子眉目之间露出了一丝讶色,绿光渐渐淡去不少,没想到一个少年居然能有此番感
悟,欣然道:“公子如此一说,姐姐还真不忍心杀你了!”
钟临一听“杀”字心里面就发怵,急忙转移话题道:“生死由命,不敢强求,只是不
明白姐姐刚才所说的上天妒慧嫉灵是什么意思?”
女子仿佛对和一个如此特异的“人类”交谈很感新鲜,自修炼成形脱离兽身以来,她
也曾经出谷遍访名山大川,期望能够得遇高人,共同解开阴阳宇宙间六道生死轮回之谜。
可世间凡人无论僧道皆把她归为妖孽一类,莫说论道,见面之下就是喊打喊杀,她也
对“人类”失去信心,偶然路过此地,看到苍川秀谷间多聚灵气,这才盘踞“雾霞岭”两
百多年静修法术,以求渡过“天地人”三劫,修成正果。
女子幽幽一叹,露出了人性化的表情,陷入了悠久的回忆,幽幽道:“姐姐本是九华
山神女峰下山川秀谷之间的一条白蛇,五百年前,因机缘巧遇,得食天地灵气所结的『赤
焰果』,慢慢在体内结成内丹。“要知天生五行,金、木、水、火、土相生相克,世间生
灵皆生九窍,九窍之邪,在乎三要,此九窍九识贯穿阴阳往复的浩瀚宇宙,谁能勘破自身
的秘密,开启生命的印记,则能跳出三界五行轮回,从此遨游天地万物之间,化身万亿,
转瞬千里。”
顿了顿,女子双目生出了一股怨恨之气,怒骂道:“可无论佛魔道还是妖鬼灵,一旦
悟破天地之间的法则,就会遭致上天的嫉妒,像姐姐这样虽然能够不灭于三界之中,却必
须每五百年遭受一次天谴。“『三昧焚体』,『五雷轰顶』,『魂飞魄散』,上天要折磨
姐姐三次,才能真正成为大地散仙,这才算是得窥堂奥,刚刚入法门,姐姐吸取他们的三
魂七魄也是被天所迫,这能怨姐姐吗?”
一番话,只让钟临听得浑身剧震,虽说对面是一个常人嘴中的“妖怪”,可这番话却
把他带入了一个完全崭新的天地。
那不是为养家糊口而奔波,不是为追求过眼云烟的名利而蹉跎,那是一种对生死轮回
自然法则的苦苦反抗,对缥缈如镜中水月般的无上天道的执着追求,一个他闻所未闻的神
秘世界。
蓦然,一阵鼓点般的铜锣敲打声在钟临的耳旁响起,“钟家坳子”村民聚居的地方灯
火通明,锣声响奏,他明白是爷爷钟天德已经从后山绕了过去,示警村民速遁。
女子本已和缓的脸容刹那间变得狰狞可怕,两眼射出碧绿的诡异闪光,再也不含半点
人类感情,终于明白到钟临的缓兵之计,身体缓缓的漂浮于半空,嘴中长舌乱吐,长长黑
发无风自舞,显然是心中狂怒之极,猛然伸出右掌闪电般的拍向钟临的前心。
“砰!”
钟临被薄纱女子含怒的一掌轰的凌空而起,“哇”一声在空中狂喷鲜血,打着横的摔
飞出去,轰然坠地。
第三章 山中一日
薄纱女子似乎对钟临的欺骗更加不可容忍,虽然没有一下子要了他的命,却也咬牙切
齿,怒斥道:“人类都是一样的口是心非,枉我这么相信你这个小鬼与众不同,既然这样
,就让我把你们斩尽杀绝,你以为他们跑得掉吗!”
不知为什么,倒地不起的钟临有了一种错觉,那就是面前这个“妖女姐姐”在这愤怒
的一刻,反而忽然有了人性,那是只有人的身上才具备的感情。
钟临强忍伤痛,两手撑地的缓缓站起,对正处在盛怒之中的女子嘴角一掀,挤出了一
抹苦笑:“姐姐在上,小弟如果就一个人,宁愿受死于姐姐掌下,可为了全村五百多口人
命,不得不如此了,多谢姐姐让小弟临死之前得闻大道!”
说罢,早已暗握于手的“紫金引雷锤”被他猛抛向天,双目灵光闪动间,充满着一往
无回的壮烈,仰天大喝道:“九天神雷,尊吾法咒,乾坤二用,皆秉中宫,律令,疾!”
几乎在秘咒声起的同时,“紫金引雷锤”猛然爆发出夺目的强芒,苍穹之上形成一道
刺眼的光团,带着流动的电光火花狂然劈向下界。
薄纱女子骇然仰目,想移动身体,却被法器引发的莫名光线笼罩,指头都动不了,只
得提聚全身法力汇拢成团,厉啸一声,用气团迎向狂然猛劈的天雷。
“咔嚓”一声轰隆爆响,大地震动,空间中暴起无数的雷电火花,震得钟临眼耳口鼻
同时渗出了鲜血。
夺目的白色强芒刺得他眼睛一片生疼,耳中嗡嗡颤动,“咕咚”一声坐翻在地,却感
到地表在不住的上下震抖,瞬间,往常的生理感觉好像一切都不存在了。
天地之间仿佛静止了一下,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钟临艰难的撑开眼皮,看到的却是冒着浓烟的地表和浓浓的烟雾,空间中刺鼻的焦糊
味使他还确信自己活着,想要站起来,却感到肌肉麻木刺疼,四肢颤抖,头痛欲裂。
尘埃慢慢落定,钟临透过尘雾望去,一道熟悉的倩影依旧站在自己身前,只不过粉红
色的薄纱已经焦黑扭成褶皱,如瀑黑发焦黄卷曲,女子抱膝成团,身上黑斑片片,浑身冒
烟,原本玉润白晰的肌肤再也看不出往日的光泽,脸上一片煞白,周围地表完全被天雷劈
得焦黑。
钟临对如此结果毫不感到意外。
钟寅初交给他法器的时候,就明白告诉他法器形成的天雷不比天降神雷,只属于法术
引发自然界的元素发出一击,乃后天下乘术咒。
对着凡人,绝对可以让其形神俱灭,但是对着有将近五百年道行的成形蛇妖,却只能
阻她一阻,伤其根本却不能。
女子缓缓的伸展四肢,站起身形,天雷的一击已使她受了不轻的伤,对修行的影响更
是难以估计,嘴角挂着两行血印,心中已然狂怒,双手虚空一抓,对钟临厉嚎道:“给我
死来!”
钟临随着女子的动作,就感到自己四周空间猛然向内挤压,把他的肌肉骨头狠狠向内
脏挤去。
庞大的压力辗压得他心脾内脏几乎爆裂,百骸犹如被万蚁撕咬,针扎剧痛,脑中浑浑
噩噩,呼吸困难,越发急促。
就在他自忖必死的时候,空中突然传来一声龙吟般的清啸,啸声穿云透地,山林震动
,就见一个背着大酒葫芦的邋遢老道,脚踏长剑凌空飞来,在半空中怒喝一声:“孽畜,
休要伤人!”
一道如秋水般的剑光电闪而至,耳边满是长剑破空的呼啸声,钟临周身压力猛然一松
,迷迷糊糊间,只来得及聚积仅余的一点力气,朝天空大喊一声:“道长,别杀我姐姐!
”
刚一说完,身体好似一下子轻松了下来,两眼一黑,昏死了过去。
霞光万道,云海滔滔,在千峰万峦的环抱中,积雪而化的清溪,依山势蜿蜒而下汇集
成潭,纷扬的大雪满天旋飞飘舞,一派妖娆的白色世界。
山腰处积水成潭的天池峰,却是一派春色,春江花溪,潺潺泉水,衬以朦胧远山,榆
柳点缀在其间,恍若仙境,让人泛起迷醉美感。
窗外一阵苍鹰清鸣打断了钟临的好梦,睁开双眼,就看到了一排排长短不一的翠竹,
用麻绳固定,错乱而又充满自然至理般的组成了整个房顶内层。
他身体微微一动,左右望去,才发觉自己正躺在一张竹床上,身处在一个翠竹搭成的
小屋。
钟临翻身坐起,胸腹之中的刺痛使他记起了昏迷前的夜晚,不知道为何却到了这里,
身上还穿着一身不伦不类的道袍。
他仔细打量四周,发觉屋子内的摆设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除了一张竹床,就是一个
简单的洗漱木架子,上面摆放着一个大得不象话的木盆。
地板也是竹子排列组成,下床踩入其上,略有松浮感,鼻中充满了一股淡淡的草木味
,想必是竹子发出来的。
让钟临最感兴趣的是挂在竹墙上的一幅水墨画像,既不是西天诸佛,也不是三清神像
、人间先贤。
画中之人酒糟鼻子、耗子脸儿,麻杆般的瘦弱小个头,却撑起了一件宽大而又邋遢的
道袍,此人背着个比他本人脑袋还大三圈的赤红酒葫芦,手舞三尺青锋,嘴角翘上嘻嘻而
笑,背靠日月星辰和花谷秀川,一个出家的道人,眉目之间却一脸贼像,看得钟临忍不住
呵呵笑出声。
“小子,你笑什么?”
一股明显装出来的威严喝问传来,还是把钟临吓得一缩脖子。
扭头望去,就见到画中之人正晃晃悠悠跨进房门,丈外都能闻到一阵酒香。
这老道把钟临刚才的表情看得清楚,努力想使自己在钟临面前走得四平八稳点,却忍
不住走两步打一个饱嗝。
他那一身邋遢的肥道袍也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洗了,满是油腻,一把锈迹斑斑的古剑比
他还要高,剑鞘尖儿都快挨着地了,这老道却毫不在意,依旧把步子迈得神采飞扬,精神
抖擞。
钟临记起,眼前这邋遢道人就是那晚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道长,想起这看似貌不惊人
的老道那次乃御剑而来,赶忙收起轻视之心倒头便拜,感激道:“仙长救命之恩,我……
”
“得了!”邋遢老道大剌剌的受了钟临一拜,等听到了感恩的话,不耐烦的一挥手道
:“我来生做牛做马是吧?别跟贫道啰嗦这个,快起来!”
钟临尴尬的挠挠头站了起来,暗道:我本来不是想说做牛做马的。
可他被老道一打断,势必不能再开口讨没趣,忙问道:“仙长,小子的爷爷怎样了?
这是哪里?您没杀我姐姐吧?”
他只记得当时飞剑舞动,身子一松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心中记挂爷爷和生死未明的“
蛇姐姐”,忍不住问起。
老道不怀好意的斜眼瞄了他一眼,看得钟临浑身没来由的升起一道寒流,就见老道拿
起背后的大酒葫芦,拔开木塞仰头猛灌了一口,无比享受的哈出一口酒气,没好气道:“
你小子知不知道你昏迷了多久?”
钟临愕然摇头:“不知道!”
“嘿嘿!”老道一声奸笑,若无其事道:“也就是七年两个月又十五天罢了,跟贫道
当初没得比,少太多了!”
“什么!”钟临只感到脑中一片空白,两眼发黑,晕晕乎乎的差点又昏过去,喃喃道
:“七年,这,这怎么可能?”
胸中又是一阵刺痛传来,他脑中微微清醒了一下,暗忖这个疯疯癫癫的老道一定是跟
自己开玩笑,他受的伤还隐隐作痛,怎可能一下子过了七年。
邋遢老道一眼就看破了钟临的心事,低笑道:“四肢虚浮,胸中刺痛吧?你小子以为
引天雷下界那么轻松,再加上你被蛇妖法术一折腾,骨头全断了,内脏移位,三魂七魄游
离肉身,费了老道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你的元神固住,一块骨头一块骨头给你扶正。“七年
之内,又用去贫道积攒半生的银子,遍采灵药炼丹让你含化,这才算保住你微乎其微的小
命,嘿嘿!”
说着傲然一笑,显得对自己的医术很满意,点头道:“臭小子也算没浪费贫道一番心
血,照你伤成这样,常人早翘辫子了,你小子还能活蹦乱跳,只是昏迷七年,嗯,不错,
不错,证明贫道的眼光如炬,没有看错!”
钟临脑子里全乱了,听得出对面的老道不是和自己说笑那么简单。
细看窗外已是鸟语花香,虽然在山腰,却是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色,而自己昏迷那晚却
是盛夏已快立秋。再细看自己,果然长大不少,骨胳也粗壮了许多,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更是格外明显。
钟临想到当年自己十五,一个春秋大梦“晕”到了二十二,眨眼间已经长成青年,不
由泛起想痛哭一场的冲动。
走前两步,一把抓着老道的袍袖,焦急道:“那我爷爷呢?”他想到自己七年多的时
间里如活死人一般,爷爷一定很担心,忙问道。
老道嘻嘻一笑,轻松道:“你小子是没事儿了,你爷爷那小子早两腿一蹬翘辫子了,
乃贫道亲自作法超渡那小子的,还没收银子呢,回头算你小子帐上!”
钟临大吃一惊,只觉得自己摇摇欲坠,喃喃道:“我爷爷……他……死了?”
老道认真的点点头,不奇怪道:“正常,一把年纪了,放在凡人身上也该死了,日月
有数,大小有定,那小子棋又臭,酒量又浅,早死早投胎,死了干脆,坟头就在天池峰后
山,死后能有此青山秀水的阴宅,也不知道那小子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钟临无法接受接踵而来的噩耗,不住反复嘟囔着:“死了……七年,七年……死了!
”眼前一黑,朝后便倒。
眼看他就要撞到地板,就见老道嘻嘻一笑,伸出袍袖轻轻一卷,就将他的身子抱在身
前,忽地飘到竹床边把他身体缓缓放好,拿起酒葫芦仰头灌了一口,抚掌轻叹道:“山中
方一日,人间已千年,大道无形,期度日月乾坤,阴阳相推而变化顺矣,睡吧,小子,醒
来什么都好了!”
不见老道怎么动作,突然如虚影般凭空消失,再见时却在竹屋外的石桌旁,正饮酒悲
歌:斗转星移,寒暑春夏,有道是银河苍穹九万里,无人与共,此生何必?
十年风雨江湖,一夜枯荣,尽付东流去。
昨夜听风观雨,笑红尘百态,谁人夺万世潇洒?
叹沧桑金戈铁马,皇朝霸业,尽归黄土,不若山林雨露,斟朝夕北斗,俱醉皓月,何
必恋区区百年江湖!
此时的邋遢老道哪有半分的俗相,辗转腾挪间如鬼魅穿云,出尘之态令人不可测度。
第四章 拜师峨嵋
一株娇艳的红兰花上,轻爬着一只黑纹黄蝴蝶,一阵清风拂过,黄蝴蝶搧起了两只薄
翅,脚离花蕊,顺风翩翩起舞,上下起伏的轻落到一个土堆之上,悠闲的享受着和煦的暖
光,不解的望着一个跪在土堆旁的青年,不明白这个青年为何如此伤心。
青年盯着面前的土堆痛哭失声,不住用两手抓捏着身下的泥土,浑身轻轻颤抖,显是
心中悲怆。
望着爷爷的坟墓,一幕幕往日的情景浮上心头,直到亲眼看见这处新坟,钟临才明白
自己不是作梦。
就在自己从昏迷中苏醒的三月前,钟天德在担忧孙子的煎熬中,再也熬不过那个寒冬
,灯枯油竭,驾鹤西游,从小跟自己相依为命的爷爷就这么的去了,一时间,怎么也接受
不了。
“小子,还看不破呢!”
邋遢老道不知道何时已站在了钟临的身后,双目中隐伏了一层怜爱之色,淡淡道:“
朝露昙花,潮起潮落,人生百年如飞燕渡涧,白驹过隙,转瞬即逝,你爷爷只不过重归来
时的地方,天地间孕育生命万物的源头,一旦阴阳相交,龙虎相济就又回来了,这有何伤
心?”
钟临止住哭声,双膝伏地朝邋遢老道磕了一个响头,衷心地感激道:“多谢道长将爷
爷厚葬,钟临愿伺候道长起居饮食,鞍前马后以报道长大恩!”说罢,又重重的磕了三个
响头。
“嘿嘿!”邋遢老道闻声双目一亮,怪叫道:“那倒也不必,不如做贫道的开山大弟
子来得实惠!”
钟临愕然道:“弟子?”
邋遢老道看到他这个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光火道:“凡人想见贫道一面也是难
比登天,想贫道当年斩妖除魔,太……嘿嘿,那个名号总之是大大的响亮,你个臭小子还
不愿意怎的?”
当他说到“太”什么的时候,罕有的脸红了一下,好像不愿提起。
钟临赶忙道:“不不,我是怕自己资质愚蠢,那……我……这个!”一时间慌了手脚
,怕道人误会,紧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当下钟临也不再多言,爷爷死后世间再无亲人,多了一个师父他是求之不得,纳头便
拜。
邋遢老道哈哈大笑。
七年前初见钟临就觉得此子甚有道基,几百年来老道御剑神州,降魔卫道,遍览群山
,游戏人间,从未动过收徒的心念,一见钟临下,多年未动的凡心也被拨动。
七年来对钟临身体的了解尤甚他本人,明白面前这小子正是修炼道法的一块璞玉,一
经雕琢,前途定是不可限量,欣然点头微笑道:“如此甚好,本派将在你手中发扬光大,
嘿嘿!”
好似老道多年计画的阴谋终于得见曙光,忍不住又是一阵“嘿嘿”奸笑。
跪在地上的钟临看到老道得意忘形的样子,突然升起一股上了贼船的感觉,疑惑道:
“师父,咱们……那个本派是何派?”
邋遢老道解下从不离身的酒葫芦,大灌了一口,拂须傲然道:“本派那个……还没有
名字,不过有徒儿的加入,今天就正式立派,为师出身道门,如今身处峨嵋天池峰,就叫
做『天道门』好了,嘿嘿,你就是本门开山大弟子!”
“啊?”
钟临吃了一惊,没想到庙大无僧进门就是个佛,居然成了开山大弟子。
看着面前“师父”红光满面的陶醉样子,不像是开玩笑,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里
越发觉得蹊跷,愕然道:“师父,您老人家?”
钟临当初看老道凌空御剑,道法高深,本来想怎么着也应该是名门大派的得道高人,
现在越来越觉得像个孤魂野鬼似的流浪道士,不免心中嘀咕。
老道嘻嘻一笑,伸手抡圆了就给了钟临脑袋一巴掌,心知这小子心中在想什么,若无
其事道:“贫道本乃一大派长老,怎奈仙法超绝,那个……嗜好广泛,呵呵,你明白了,
于是!”说着,话锋一转,尴尬道:“于是被踢出门墙,除名教宗,只好四处云游了。”
钟临:“……”
老道脸皮果然不是普通的厚,脸上一红就恢复常态,哈出一口酒气,眉开眼笑道:“
起来吧,你既然入了本门,就该有个道号,嘿嘿,再起太麻烦,今后就在徒儿俗名中加个
『道』字好了,贫……那个,为师往日道号就不提了,吾徒便称呼为师『醉道人』即可!
嘿嘿……”
醉道人一阵志得意满的怪笑,仿佛对第一次替人起道号很感兴趣,对师徒礼数却一点
也不关心,乱七八糟一通介绍就算给钟临改过名字了,从此,钟临正式更名为钟道临。
钟道临暗叫命苦,也明白他这个师父没啥架子,估计被扫地出门,就是因为他“广泛
”嗜好之一的“嗜酒”。
他站起身子苦着脸道:“师父,徒儿该做些什么?”
醉道人神情转为肃穆,眼中精芒一闪,严肃道:“修行炼法,气意息三者相辅相成,
必需功勤不怠,文守武炼,一日不可松懈,切不可躁急心浮,贪功求进,以至于遁入魔道
,昧火焚身,切记!”
说着,探手入怀从道袍里取出来一本薄册,运劲轻轻一弹,小册子疾如离弦之箭般飞
向钟道临,却在离他身前两尺的地方突然停下,缓缓而落。
钟道临接过薄册,细摸之下竟是羊皮,见青色封皮顶端上书《无道经》三字,翻开一
看,只见十页羊皮纸洋洋洒洒写满蝇头小字:“天地始一,人身无尽,万法自然,去留无
意,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气生于穴,穴成
于气,恃之不见,持之不得,生之畜之,生而不有,玄穴初成,纳身之精,意化魄精,真
气始成,气随穴走,虚极守静,善建不拔,善抱不脱,凝气为实,固穴为址,塞兑闭阳,
开兑济阴,阴藏于阳,阳隐于阴,孤阳不生,独阴不长,地宁神灵,谷得以盈,知雌守雄
,宇明天溪,重为轻根,静为噪君,气门混成,先天地生,神随意走,穴以心移,化而欲
作,镇之以朴,虚而不屈,动而愈出,百骸升气,同寿大地!”
钟道临幼时跟随村中读书人识字,加上天资聪慧,认字颇多,可这开篇的几行小字却
让他看得如坠云雾,犹如雾里看花,水中望月,头疼不已。
正在他茫然不解的时候,耳中传来了醉道人的一阵轻笑:“此功法初时救护命宝,涵
养本原,是为初成,等到炼精成气,采补还丹才算小成。“嘿嘿,修行炼道皆为本源中求
,全靠你自身领悟,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能悟出多少就看徒儿的造化了!”
钟道临在迷惑之中被醉道人拉回了现实,愕然道:“师父,您老人家修行了多久才悟
出来?”
醉道人听他这么一问,老脸一红,哂道:“为师道法高深,那个天赋异秉,智倾三江
,不过用了不到十载就已初成,又三十六载小成,至于大成嘛,咳……也就还不到两百年
吧!”
钟道临吓得一哆嗦,骇然道:“我的娘呀,这么长时间!”
心中暗忖,怪不得师父叫自己爷爷为小子,跟醉道人比起来,钟天德简直就是重孙子
辈了。
醉道人没事人一般,故作轻松道:“百年转瞬即过,又有何长短可言,比起浩瀚宇宙
一呼一吸间已是沧海桑田,又算个什么!”
钟道临呻吟一声,苦着脸认命道:“师父教训得是,徒儿明白了!”
醉道人给了他一个孺子可教的目光,欣然道:“从明日起,早晚练气吐纳,去浊气映
日月,三更起床,五更造饭,那个……砍柴挑水,煮饭洗衣,一切内务皆由徒儿指挥。“
兵法云:『欲谋胜敌,先谋固己,预谋疏阵,先谋地利。』修炼道法,乃是策应阴阳万物
法源,引自然浩然正气吞化天地,故必须有一个铜筋铁骨般的肉身,才能仗此宝筏安行彼
岸,明白吗?”
钟道临暗呼倒楣,就他一个光棍儿元帅指挥谁去?
他此刻才终于明白,醉道人为何从见到他开始就一直奸笑连连,原来终于找到了个不
用银子的“内务总管”,说起来还真是一套一套的,只得惨然应道:“是的,师父,徒儿
遵命!”
醉道人看到这么听话的徒儿,老怀大慰,哈哈大笑,喝着葫芦里的烈酒,哼着小曲,
一步三晃荡的越去越远。
从此,在峨嵋玉池峰山巅之上,就出现了一个不住奔波劳累的身影,天不亮,钟道临
就一骨碌从床上爬起。
伴着皎洁的月光,提着屋中的巨大木盆,攀山越岭,从山间荆棘丛生的羊肠小道中穿
过,行至山底寒潭取水。
钟道临终于弄明白,屋中摆放的巨大木盆是做什么用的了,醉道人不许他在山泉处取
水,只允许从寒潭中去取。
这一来一回的蜿蜒山道极其难走,双臂又要紧抱着大木盆不让水洒出,可木盆巨大的
尺码,却是怎么抱怎么别扭。
在如此的山道中穿行,树杈野草,荆棘枯枝,毒虫野兽遍地,又要翻越一个又一个险
峻的山岩,听着峨嵋峰顶猿猴的啼叫,看着自己悲惨的命运,他终于明白什么叫做生活在
水深火热当中了。
等他龇牙咧嘴,晃晃悠悠的回到山顶的竹屋,往往已经是日上三竿,盆中的水能剩下
一两成就能让他偷笑了。
大多数时候,总是在山间攀爬穿行的时候摔倒,又要重新回去取水,常常是折腾数次
才能倒满小半缸,其中的辛苦不足以向外人道。每到钟道临气喘吁吁的回到山顶,总是能
看到醉道人不怀好意的目光,开头半年时间里,没有一次能够按时将水倒满,耽误了做饭
就会受到师父的责罚。罚得很简单,抱着一根长长的原木,如蛤蟆般在山间小道上不住跳
跃一个时辰,如此来回数趟,而原木两头不准触地,否则马上就是从天而降的惩罚,有时
是鹅卵滑石,有时是脑袋大的山岩,只把钟道临砸得头破血流,浑身是伤。等到他抗砸打
的适应力稍强后,干脆就是从天而降的小型闪电,山野间经常能够听到一阵阵令人毛骨悚
然的惨叫,让人闻之心酸。等钟道临如一滩烂泥般扛着原木,顶着卷曲焦黑的毛发,穿着
浑身冒烟的道袍回来后,噩梦依然没有结束,等待他的是没完没了的砍柴,再砍柴。醉道
人让他砍的柴火与众不同,要求每块木料都要砍成巴掌大的方条,不能短一分,长两寸,
必须大小一致,厚薄相同。这一下子可把钟道临给整惨了。双肩早就因紧握木盆而麻木僵
硬,肌肉拉伤下,动一动都像针扎似的痛彻骨髓,再举起不比大木盆小多少的开山巨斧,
还要把木料劈成错落有致,大小相同的方条,简直要了他的命。钟道临开始是举起斧子砍
几下就疼得昏死过去,后来变成砍一斧子哆嗦三下,惨嚎一嗓子,这把一个大小伙子折磨得如深山
肮硪话悖砩舷旅挥幸豢楹萌猓豢榭榍嘧戏⒑冢慈绨呗怼5阶詈笾拥懒俑静桓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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⒖巢裢炅耍褪腔佣箬几淼廊俗龇埂
本来到这个时候已经可以去睡觉了,可如今他只能听从醉道人的吩咐,盘坐在屋内竹
床蒲团之上吐纳练气,身子一歪,就是一阵无情的针雨,钟道临伤上加伤,满身血孔。
这时候的钟道临已经生不如死了,打坐的地方从屋内竹床变到屋外的石桌,又从石桌
变到山巅突岩之上。
寒暑春夏,伴随着夜间冷冽的呼啸山风,鹅毛般的大雪,浑身颤抖着保持体内经脉中
气流不紊乱,又要分出一部分三焦真气护住心脉,保持哪怕是最低要求的一丝体温不被雪
葬,不被无声无息的冻毙山顶。
等钟道临适应了山巅的气候,醉道人干脆命其在寒潭瀑布下打坐,这一下子可真的是
九死一生了。
钟道临刚开始连瀑布都钻不进去,一步三滑,跟下饺子似的,“扑通扑通”直往寒潭
里栽,等醉道人把他捞出来,早就冻得面目雪白,神志不清了。
再往后更凶险,虽说能够像壁虎一般固定在急瀑之下不让激流冲走,可瀑布从天而降
的压之力有多大,钟道临就在这种不住的昏倒、不住的打坐再昏倒中循环往复,日月不停
,悲惨的命运一直持续了六度春秋。
第五章 白猿献媚
山花烂漫,林中猿猴欢啼,山谷虫鸣鸟唱,郁葱山林又焕发出了蓬勃的生机,一扫冬
日颓废的倦气,尽量伸展着繁茂的枝叶与清风齐舞,又是一个春光明媚的清晨。
蓦的,一声龙吟般的清啸传来,穿林透地,响彻云霄,宿鸟惊飞,蛇兽骇遁,山林中
突然出现一道急速掠近的青影。
只见他背背巨盆,轻巧如狸猫般无声腾挪,不住在枝繁叶茂的大树上变幻着身形,双
脚轻点枝干,流星赶月般从一株老松跃向另一株苍天巨柏。
就连林中猿猴见到此人堪比鬼魅的身法,也崇拜得连连双手捶胸,“叽叽叽叽”咧嘴
笑个不停。
眼看就到林木尽头,眼前就是山岩嶙峋的潭谷,青年嘻嘻一笑,脚尖儿猛踏枝头,树
木摇晃间身子就如大鹰般腾空而起,迎面的逆风吹得他破旧的道袍“嘶嘶”作响,随着空
中气流的走势,上下滑翔着朝寒潭降去。
刚到寒潭上空,青年凌空翻了一个跟头,背后巨木盆不知何时已经举在手中,疾速的
在寒潭水面掠过,白花翻滚。
青年脚踏潭水,怀中木盆中的清水却是纹丝不晃,就那么两腿如轮,踏波而行,如一
缕轻烟从水面上闪过,稳稳的停在寒潭一面的碎石空地上呵呵而笑,显然对自己很满意。
青年此时的样貌,和刚入峨嵋的时候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精瘦的骨胳变得粗壮孔武,一双精光灿灿的眸子,虚空生电,好似能看透三界,
越发深邃难测,让人望之心惊,四肢变得颀长灵巧,辗转腾挪间如羚羊挂角,毫不拖泥带
水,全身肌肤散发出婴孩般的娇嫩,又内蕴力量的闪光,充满爆炸性的能量,整个人给人
的感觉就好似一头草原上正在猎食的豹子,又好似不动苍松。
青年正是跟醉道人已经学艺六载的钟道临,六年中遍尝人间辛酸,噩梦连连,却也把
他锻炼的活脱换了一个人。
光看他那如婴孩一般的肌肤,就不知道是掉了几层皮后才重新长出来的,粗看之下,
柔弱无骨,却不知道已能剑砍不伤,加上体内修炼《无道经》所载练功法门所得来的真气
,更胜铜筋铁骨。
“咦?”
钟道临刚要捧着大木盆回去,耳旁突然响起一阵凄厉的惨叫声。
细听之下,还夹杂着山猴“叽叽喳喳”的怪叫,不免心中一动,举着大木盆朝声音发
出来的西山纵去。
西山“洪椿坪”是他经常游逛的地方,有时砍柴拾些野生蘑菇,知道那里生活着一大
群野猴,胆子颇大,不惧虎狼,照师傅醉道人的说法:“峨嵋的猴子,建安的黄蜂,都成
精了!”
这峨嵋的猴子,正是指的在洪椿坪生活的这群猿猴,钟道临听到的惨叫声似乎是猿猴
所发,叫声越发低微,于是脚下加快,在林中电闪而逝。
来到西山洪椿坪脚下的密林外,钟道临就见空地之上聚集着超过百只的各类猿猴,“
叽叽叽叽”的围着空地上的一只通体雪白的通臂猿。
白猿个头很大,唇下居然生出了三缕白须,看来年龄不会比自己小,这时候不知怎么
了,正凄惨的吼叫着,浑身痉挛的在原地打滚,四肢乱挠着土皮,又不住的敲打自己的前
胸。
老白猿似乎是这帮猴儿的首领,四周的大小猴儿们看到它这样都是抓耳挠腮,可又不
敢靠近老白猿的左右。
老白猿已经陷入疯狂,四肢扑打,草木乱飞,不论人猴儿,任谁上去都会被它给一爪
子撕裂,于是白猿猴子猴孙们急得围着它团团乱转,叽哩呱啦闹个不停。
猴群突然发觉钟道临这个生人走近,就好像一碗清水倒进热油里,马上炸了锅。
几个粗壮的黑色猿猴支着大耳朵,呼呼腾腾就朝他冲了过来,爪子抡圆了,就朝钟道
临抓来。
小猴儿们也龇牙咧嘴,在外围“吱吱吱吱”露着黄牙朝他吓唬着。
几只老猴儿则分置左右,来回窜跳个不停,间或吼两嗓子遥遥指挥着猴群,很快对钟
道临形成了包围。
钟道临没想到猴儿群这么大反应,明白是怕他趁机伤害到老白猿,赶忙放下水盆,经
脉内气意聚行背脊,疾速上行至泥丸午位,气机则沿任脉下行,至双臂少阳经后,从双手
虎口处透掌而出。
“砰砰”两声,撞飞了两只攻来的黑毛猿,伸手挡开了另几只的钢爪,眼看猴群又要
重整阵型攻来,大喝道:“在下没有恶意,只是想看看白猿伤势!”
“轰!”
以钟道临为中心,庞然爆发出一股向外涌动的气团,将猴儿子们给硬生生的推出圈外
,这一手把精明的猴儿们给震住了,一扭猴儿脸叽叽乱叫的窜蹦跳开,在一丈五六的地方
遥遥包围着钟道临,护卫着老白猿,却没有再次攻来。
又是一声大吼,老白猿一声惨嘶,原地抽搐着,猴儿们更是急得上窜下跳,“唧唧唧
唧”乱成一团。
钟道临一皱眉,看来老白猿快疼昏过去了,再不施救,恐怕要死“猴”,于是一边功
聚于体,一边从双目之中将善意传给挡在面前的群猴,小心翼翼的朝老白猿走去。
猴儿们初见钟道临含有善意的目光犹豫了一下,可等他走到离老白猿还有不足三尺的
距离,猴们却谁都不干了,怕他伤害猴王,一古脑的冲来,也不管打得过打不过,一个个
张牙舞爪,龇牙咧嘴的晃动着长尾巴冲上。
圈外的小猴儿们也捡起地上的枯枝碎石,不住朝他砸来,一时间烟雾隆隆,猴嘶猿啼
,乱成一团。
钟道临心中这个骂呀,暗道一群傻猴,真是猴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却也不敢再出
手,怕越弄越糟,任凭猴子将他的衣衫撕裂。
反正他只要真气聚体就不惧刀剑,只把眼耳口鼻护好,蹲下身仔细看白猿的伤势,也
不管眼前群猴乱舞,爪影重重。
老白猿这时候已经疼糊涂了,浑身颤抖,气若游丝,出气多,入气少,钟道临将白猿
翻身一看,大吃一惊,只见白猿背后模模糊糊烂成一团,沾满了泥土和血液的混合物,怪
不得没有血流下来,右腿耷拉着,看来也断了。
钟道临摸了摸白猿的骨缝,证明了自己的猜测,老白猿右腿从中而断,裂处骨头粉碎
,几根骨头犬牙交错,怪不得疼成这个德性。
他把已经被群猴撕裂的道袍扯下来一条,先把老白猿右腿上面绑紧,免得破裂的血管
造成血液阻塞,然后起身朝树林走去。
这时候猴群也明白过来了,知道钟道临是为了救自己的猴王,一个个不再对他怒目而
视,大眼瞪小眼,小猴瞪老猴的围成一圈看着钟道临忙乎,不知道这个“人”到底在搞什
么。
钟道临将一大盆清水端了过来,放在老白猿身旁空地,把两根从林中挑选来的直木棍
,照着老白猿的右腿比划了两下,然后折断成几截,伸手就开始拔老白猿右腿上的白色长
毛。
“唧唧唧……呀咿咭!”
正在看着钟道临忙活的两只小猴儿,见他开始拔自己老大的猴毛,又开始暴怒的叽喳
乱蹦,伸爪子就要朝钟道临脸上抓。
“别吵!”
钟道临突然暴喝一声,吓得周围一群猴“噌”的全都朝后蹦开,几只虚张声势的两只
小猴儿更是连滚带爬窜出老远,浑身吓得直哆嗦。
钟道临没空搭理这群笨猴,伸手入怀取出一个白瓷瓶,颇有点儿舍不得的拔开桃木塞
,朝掌心上倒出了两滴碧绿色的汁液,一股迷人的芳香传来,闻得周围猴子都是一阵心醉
。
毕竟这群猴子长年在此仙山秀水处繁衍生息,多少有点灵气,知道这玩意儿不是凡品
,一个母猴儿更是给了刚才两只闹事儿的猴子小脑袋上一巴掌,责怪小家伙不懂事。
两只小猴也挺机灵,知道错怪了钟道临,不好意思的嘻嘻一笑,长尾巴一卷,一屁股
坐回母亲身旁,眼珠滴溜溜乱转的盯着钟道临手中的白瓷瓶,不知道打什么主意。
钟道临将掌心的碧绿色液体揉匀了,朝老白猿光秃秃的右腿膝盖涂去,手刚一触及老
白猿的断骨处,就把它疼得一哆嗦。
不过老白猿似乎明白这个人类正在替自己疗伤,“哼唧”一声,也就咬牙任凭钟道临
帮它上药架骨,断腿上慢慢的有一股清凉传来,老白猿好像挺享受,歪个脑袋轻柔的吐着
热气,一双猴眼眯了一眯不动了。
钟道临先帮老白猿处理过断腿,用木棍架好,将断腿用布条捆好,然后又把白猿翻了
个身,将后背的泥血伤口洗净,从怀中取出一小粒黄色丹丸,剥开封腊将药丸碾碎,混着
清水把烂肉处涂抹好。
等忙活了半天,终于搞定后,吁了一口气,伸伸胳膊对白猿道:“老猴,在下也不管
你听懂听不懂,反正伤口已经给你弄好了,别乱蹦乱跳,休息些时日就没事儿了,我走了
!”说罢,抱起身旁的大木盆,就要拔寨起营回去。
“唧唧,嘎嘎!”老白猿看到这小子要走,急忙“叽叽喳喳”又叫了起来,一个翻身
从地上爬了起来,来了个白猴独立,用左腿支撑着身体向钟道临比划着什么。
“呃,不送!”
钟道临以为白猿在跟他道别,也冲它友好的摆摆手,暗赞这猴儿还挺懂礼貌,突然感
觉又被一群“叽叽喳喳”
乱叫的猴子给拉住了,心中不免有些生气,喝道:“你们这帮泼猴儿怎么没完没了的
,把小爷惹毛了,叫你们见识下我师傅的手段!嘿嘿!”
钟道临跟醉道人学艺六载,功夫不是白学的,起码这一阵奸笑就深得真传,当下立即
就想把醉道人折磨他的手法,“传授”给这一群野猴,直把猴们吓得“唧唧哇哇”
乱叫朝后躲去,知道眼前这小子不怀好意。
还是刚才那两只小猴儿聪明,明白面前这个“人类”
听不懂猴语,急急忙忙跳到钟道临前面,歪七八扭的东摇西晃,尾巴乱甩叫个不停。
钟道临看得一头雾水,这两猴跟扭秧歌似的,也不明白要干啥,咕哝道:“你们俩不
是喝多了吧?”
谁知道他无意的一句自言自语,竟把周围一群猴子喜得上下乱蹦,两只小猴嘻嘻一笑
,更是冲着其他猴摇头摆尾,猴模猴样,好像在说:“怎样?还是俺们俩猴聪明吧!”
这时候,老白猿看到钟道临已经“明白了”,居然会拽过来一根树枝充当拐杖,领着
一群老少猴子朝树林深处进发,猴群中还不时有猴子停下来冲钟道临摆爪子,示意他跟上
。
钟道临给这帮“傻”猴给弄迷糊了,心想跟过去看看它们搞什么鬼也好,于是抱着个
大木盆紧跟而上。
一个拄着拐棍的老白猿领着一群老少猴,老少猴又领着一位抱木盆的人,一行人猴浩
浩荡荡朝树林中进发,成为峨嵋千年未曾得睹的奇观。
钟道临尾随这群稀奇古怪的猴儿穿过密林,直到一处山岩耸立的石山才停下,老白猿
一声怪叫,从石山之上又蹦下来数也数不清的猴儿。
这些生面孔猴儿看着钟道临也新鲜,钟道临看着这漫山遍野的猴也纳闷,加上跟随老
白猿的猴子不住向这些猴介绍钟道临,吹嘘他那白色瓷瓶的神奇,一时间猴群喧闹着彼此
追逐嬉戏,闹得石山之下鸡飞狗跳,猴儿声鼎沸。
老白猿恢复了猴王的威严,指挥着两只黑色长臂猿给钟道临带路,示意他跟上。
钟道临抱着个大木盆,稀里糊涂跟着两只黑猩猩似的长臂猿攀岩而上,来到了一处石
洞。
洞口黑洞洞的,里面反而亮堂,布满了钟乳石,闪烁着五彩微光,尚未进去就闻到了
一股醉人的酒香,但绝对不是他师父醉道人葫芦里的那种酒味。
醉道人的酒辛辣刺鼻,他虽然不懂品酒,也知道自己师父穷,葫芦里肯定不是什么好
酒,而这股酒味浓而不烈,风吹不散,还含有水果的那种特有的香气,只是闻一闻,就让
他这样不喝酒的人都忍不住兴起尝一尝的冲动。
原来老白猿为了感谢钟道临的救命之恩,特地请他来喝酒。
要知道这种“猴儿酒”乃采集灵山中百果精髓,辅以猴族秘法经年特制,人类莫说尝
过,就算听说过的都寥寥无几,猴儿们可谓是够讲义气了,欠缺沟通下还差点惹翻了钟道
临,险些就要以醉道人手段伺候这帮猴。
钟道临心中惭愧不已,想到嗜酒如命的师父醉道人,双目一亮,将盆中清水顺手朝地
上一泼,迈大步纵身入洞。
石山下的老白猿和一众野猴,尚不明白自己这些猴儿多年呕心沥血酿造的“猴儿酒”
,就要被人的巨大木盆洗劫一空,仍旧单纯的嘻嘻哈哈彼此笑闹着,“唧唧喳喳”
追逐嬉戏个不停。
给老年猴挑虱子的小猴儿,依旧专心一意的瞪着猴儿眼,翻看着面前老猴的长毛,挑
出虱子就笑嘻嘻的一口吃掉,津津有味的样子,在树木间跳跃的猴们,依旧快乐的攀高跳
低,玩得不亦乐乎。
只有高台之上,拄着拐棍站立的老白猿望着山上的老脸不住变阴,好似感觉出来有点
不妥,突然想起了“救命恩人”身旁的那个巨大木盆,顿时神情一呆,口中猛然“唧呀”
一声,比受伤时更凄惨的怪叫,拐棍也不要了,双抓捶胸朝山上洞口不住嘶吼,双目尽赤
。
一众正笑闹着的猴子听到老白猿吼声,再看看猴王乱舞的动作,一下子全明白过来了
,知道事态紧急,漫山遍野的猴子“唧唧呀呀”怪叫着,都拿出平生最高的麻俐速度,先
后窜上石山朝藏酒的山洞疾冲。
进洞一看,猴眼全傻了,一个储酒的小潭坑空空荡荡,浅浅的还剩了一层“猴儿酒”
飘着浓郁的香气,钟道临却早已不知去向。
山下的老白猿得到两只小猴儿的禀告,悔不当初,捶胸跺脚,一口气没顺过来,断腿
一哆嗦,惨叫一声晕了过去。
第六章 筑基洗髓
醉道人正懒洋洋的躺在花圃旁的竹椅上晒太阳,哼一段小曲,喝一口红葫芦里的烈酒
,显得悠闲自在。
钟道临的进境让他很满意,总算没看错眼,心想再过一段时间,等给这小子筑基完毕
,就能传授他道法秘咒了。
当年不满师门孤傲自大,兴起了自立门户、结合佛魔道和三界内各家所长修炼的念头
,以求突破炼神还虚的境界,上窥无上天道,勘破死结。
谁知道两百年的时光如飞燕渡涧,匆匆而逝,道法却毫无寸进,直到遇上钟道临的那
天,他才从内心深处明白自己苦苦等待的那一天,终于来到。
醉道人正哼着小曲,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忽然全身僵硬了一下,两眼爆发出从未见过
的亮光,停止了所有的动作,鼻头一阵颤动,“噌”的一下从竹椅上蹦起,眼睛直盯着疾
速射来的青影,发出了饿狼般的绿光。
少时,醉道人再次确定自己没有认错后,“啊呀!”
一声怪叫,腾空而起,如离弦之箭朝来人射去,速度快得不象样子,既如猛虎下山又
如赶着投胎,还有点恶狗扑食的意思,只见花圃旁虚影一闪,人就在一里半开外了。
风急火燎般从猴儿山逃回的钟道临,正急速的在石道上移动,就觉得眼前一花,突然
现出了师父的人形,吓得赶忙停住。
也幸亏他这几年进境颇大,这才没连盆带人一古脑撞过去,犯下“不敬尊师”的重罪
,可盆中满满的“猴儿酒”却不小心溅洒出了一小股出去。
钟道临眼看这不足小半杯的“猴儿酒”就要被土地爷喝去,就见对面醉道人一脸比他
还要紧张得多的神情,伸出食指朝正下落的那股酒水一点,大喝道:“定!”
空中差一尺就要落地的酒水突然凌空静止,成为了一股菱形水线。
醉道人呵呵一笑,食指一打弯,那股酒水顿时成一水线射进了他的嘴里。
“猴儿酒”刚一入嘴,就觉得一股甘甜爽津的滋味透肤入骨,鼻中充填着迷人沁香,
没有过的飘飘欲仙感觉直冲脑际,他紧闭双嘴,生怕飞出去半滴,闭目享受的一哼唧,暗
忖琼浆玉液也就不过如此。
猛然想起了什么,双目一睁,朝钟道临喝道:“都拿来!”说罢赶紧闭上嘴,再不愿
意因为说话而张开,双手却第一次想帮自己的那个“苦命徒弟”抱起面前的巨木盆。
钟道临嘻嘻一笑,千辛万苦才抓住师父的软肋,哪能轻易放弃,身子微微一侧背对醉
道人,扭过头故作可惜道:“哎,可惜了这美酒了!”
醉道人绕过钟道临的身子,却看到徒弟也跟着他转身,知道有些蹊跷,鼻子狠嗅了一
下,装作若无其事道:“这酒有何可惜?”老道心叫:“臭小子找死。”
要不是看在钟道临怀抱“猴儿酒”,任谁都不怀疑,醉道人能立马赏赐钟道临个大劈
雷。
钟道临看到了醉道人双目之中的浓重杀机,心中害怕,嘴上却喝道:“师父,那个…
…你别吓我,您老人家知道徒儿这六年是被您吓大的,大不了徒儿豁出去了,咱们玉石俱
焚,同归于尽,徒儿这条小命无所谓,可这酒嘛!”说着,做了一个要举盆往外摔的动作
。
“呀呀……慢!”
醉道人厉吼一声,犹如晴天打了一个霹雳,吓了钟道临一哆嗦。
醉道人老脸憋得青紫,转眼换上了笑咪咪的无比和蔼神态,冲钟道临挤了个灿烂笑容
道:“怎么会嘛!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为师疼乖徒儿还来不及,哪里会吓你,
嘿嘿,肯定是徒儿看错了,嗯,一定是看错了,来,把盆给我,你跑这么久也累了,去歇
歇吧!嘿嘿!”
说着又要伸手过去抢木盆。
钟道临一背身,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满的嘀咕道:“师父,您老人家别跟徒儿来
这套,不然徒儿可真的要摔落盆子啦!想要这酒嘛也容易,师父需答应徒儿三件事,不然
就看看是您老人家抢得快,还是徒儿摔得快,小徒知道您老人家法术高深,不过嘛,这人
有失手,马有失蹄,万一洒点出来,这个嘛!嘻嘻!”
醉道人眼看受惯自己折磨的“老实徒弟”,突然变得王八吃秤砣铁了心,知道蒙混不
过去,急忙道:“三件事小意思,徒儿尽管说,绝对……我说你个臭小子拿稳点,别乱晃
!”
醉道人见钟道临扭头间身体摇摆,猫烧尾巴的又是一嗓子,生怕“猴儿酒”从木盆中
洒出。
钟道临看到醉道人抓耳挠腮的紧张劲儿,心叫这倒是个好办法,木盆中的“猴儿酒”
随着摇摆的身体越发的左右晃荡,嘴里却连珠炮般的要求道:“首先,师父不能事后报复
,而且徒儿整天爬高窜低也够些年头了,今后除了伺候您老人家饮食起居外,一切乱七八
糟的杂务免除,这一条您可答应?”
醉道人看到这小子摇得越来越厉害,点头如捣蒜,忙答应道:“些许小事儿,答应,
答应!”
钟道临偷偷一乐,总算是甩掉了一个大包袱,接着道:“这其次嘛,徒儿老觉得您老
人家没传给徒儿真本事,简直把徒儿当丫鬟使了!”
想起这六年来挑水,砍柴,打坐的血泪历程,和浑身上下的内外伤,钟道临越想越怒
,光火道:“到底这道法应该怎么练,您老人家都有什么压箱底的绝活,都跟本开山大弟
子说说!”
醉道人忙连连摆手,暗中大骂,没想到这被长期压迫的人一旦得势,简直不要命了,
不过美酒在前,这口气只能咽下,赔笑道:“为师今天正准备传你『阴阳五行符咒』与『
御剑诀』,嘿嘿,这道法修炼嘛,分筑基,祭符,御物,炼器,契妖,聚灵,还虚,不灭
,归仙九个层次,如今徒儿刚算勉强过了『筑基洗髓,干鼎坤炉』的筑基一关,此九层必
须循序渐进,不可躁急,为师修炼三百七十六载,也才到了『百骸升气,合道还虚』的层
次,可不是为师故意诳你!”
顿了顿,看到钟道临脸色慢慢和缓下来,心中暗松了一口气,贼笑道:“至于为师压
箱底的玩意儿嘛,今后当然会慢慢传给你这个本门开山大弟子,『御剑诀』正是为师独有
,别无分号嘛,嘿嘿,慢慢来,不急不急!”
钟道临听师父说得态度诚恳,知道所言非虚,这些年练气也明白贪功冒进的凶险,暗
道一声对不住,可心想如此大敲师父竹杠的机会千载难逢,错过了永不回头,就算厚脸皮
也只能厚这一次,狠心道:“呵呵,师父您老人家这些年降魔除妖,四处奔波,一定搜罗
了不少的宝贝,是不是那个……嘿嘿,送徒儿两件防防身?嘿嘿!”
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一老一少干脆开始不要脸对脸不要,王八瞪绿豆,针尖
对麦芒的开始比着“卑鄙无耻神功”。
醉道人肺差点没给气炸了,眼前他这“傻徒弟”突然把自己的那套全搬了过来,来了
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沉吟半晌,老脸哆嗦着从怀中取出一个土黄色小破布袋,朝
对面斥骂道:“小兔崽子,酒给为师留下,这东西送你!”
钟道临抬眼一看,对师傅手中的这个土黄色破布袋的丑模样还不是普通的震撼,一根
儿草绳就算是扎袋子口的东西了,油腻发黑,破烂不堪,还沾着些干泥,随便找个乡下孩
子的开裆裤缝一个布袋,都比这个要好看得多,不满道:“这是啥破玩意,糊弄本开山大
弟子呢?”
“呵!”醉道人一声怪叫,搭眼不怀好意的瞄了他一眼,嘲笑道:“此物放之人间,
甚比金山银海,就算在仙家,也是人人梦寐以求的不世珍宝,三界『神器异宝玄典榜』排
名第十七的『乾坤袋』,居然被你个土包子说成破玩意,恐怕太上老君都要被气得下界踹
你一脚才解恨,嘿嘿,你这个只贪表相的傻蛋!”
钟道临被醉道人这么一唬,不由愕然道:“这……这么厉害?”
“嘿嘿!”醉道人一脸不忍的看着手中的“乾坤袋”,摇头叹息,似乎要把这么件宝
物交给这么个笨蛋心存不忍,悠然叹道:“此袋倾三江四海之水,穷五岳七星之石都装不
满其万一,今后你入世历练,必定会有自己的法物,嘿嘿,有了这个袋子的好处,不用为
师多说吧,我的本——开——山——大——弟——子!”
醉道人特意把“本开山大弟子”几个字拉长,羞得钟道临脸上一片通红,暗骂自己不
识货,佛祖在菩提树下坐化时,还说过“肉眼所相,皆是虚妄,若见所相非相,即见如来
”,怎么自己就被事物的表相蒙蔽了双眼呢,同时心中一凛,明白师父在藉此点化他的修
行,不由惭愧道:“师父所言句句至理,徒儿受教了!”
“不碍事,不碍事!呵呵,有悟性就好,就怕朽木不可雕也,来,把酒给为师,袋子
拿走!”醉道人看到一切谈妥,而且省了一条要求,暗中偷笑,立刻两眼发光准备去接木
盆。
“慢!”钟道临一声大吼,心道差点中计,现在可不能心软,忙道:“师父在上,您
老记得吧?还有一条呢!”
醉道人闻声一震站住,看到自己计谋被识破,老脸一红,吹胡子瞪眼怒道:“臭小子
怎么跟泼妇骂街似的,没完没了?”
钟道临讪笑一声,赞扬道:“那还不是师尊教育有方,徒儿苦学不怠嘛!”
醉道人两眼一翻,无语!
钟道临怕太过火真把师父给惹毛了,立即转过身来将木盆端前,神情转为严肃,沉声
道:“师父,十三年之前,您老人家救徒儿于蛇妖毒手之下,这最后一条要求,就是徒儿
想知道如今此蛇妖究竟生死如何,虽说此成形白蛇有害徒儿之心,可毕竟是她将徒儿带入
一个崭新的修道天地,望师尊开恩,告知徒儿白蛇姐姐如今何处,生死如何,谢师尊!”
说罢将木盆高举头顶,缓缓跪倒。
自从他苏醒过来,六年来每问及醉道人此事,皆是不得要领无功而返,有时候还换回
师父一顿怒斥,如今趁此机会,钟道临重新询问醉道人,不为别的,就是因为他能有今天
的一切“果”,皆是拜当初白蛇妖所赐,所谓机缘天定,顺应因果轮回,不解开这个谜团
,永远将是他的遗憾。
醉道人却没有立即接过近在咫尺的酒盆,仰天长叹一声,大叫三声“罢了”,对跪在
身前的钟道临严肃道:“心生于物,死于物,机在目,恩生于害,害生于恩,天之无恩而
大恩生,迅雷烈风,莫不蠢然,阴阳相胜之术,昭昭乎进乎像,人鬼妖魔殊途分属异界,
为师不知以临儿你如此重情之道心是福是祸,世间无双叶相同,你自身的特性也决定着今
后修行的方向,望你好自为之,祸兮,福之所依,福兮,祸之所伏,切记,切记!”
说罢,醉道人轻喝一声法咒,面前虚空出现了一道闪着金黄光芒的令符,指着远处山
巅之上霞光升起处道:“你跟随此光灵符走,白蛇被为师用光明咒符封印在峨嵋最高峰的
『万佛顶』日牙岩下,为师看白蛇本性不恶,五百年修行不易,上天有好生之德,期望每
日沐浴太焰光明洗去她的一身戾气,你去吧,记住别跟那些臭尼姑傻和尚瞎纠缠,给我离
他们那帮人远远的,不然为师不饶你!”
钟道临当下将一大盆“猴儿酒”递给醉道人,朝师傅又拜了一拜,拿过“乾坤袋”放
入怀中,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跟随半空中飘舞着的“光灵符”纵身朝峨嵋巅峰“万佛
顶”升去。
醉道人摆着个师父架子站了半天,等钟道临消失在山路尽头,嘻嘻一笑,扭头抬眼朝
左右瞄了瞄,跟做贼似的,生怕突然跳出来个拦路的跟他抢这一盆“猴儿酒”,眯着眼大
力嗅了嗅盆中的美酒香气,异常享受的摇头晃脑,小心翼翼的捧着这盆“猴儿酒”,一副
做贼得逞的样子,志得意满的朝山上竹屋凌空飞去。
第七章 太乙光符
“太子坪”上的平整黄岩经过亿万年的风蚀日灼,透出一股岩浆般的火红色泽,坐落
在太子坪之上的卧云庵,与其上的金顶寺毗邻而居,乃佛家修行法地。
平时寺庵中的僧尼除了下山取得些生活必需品外,足迹甚少踏入尘世,只有每日从金
顶寺与卧云庵传出的阵阵清幽木鱼敲击声,和那悠扬的梵音钟吟,才提醒着人们这里还聚
居着些三严弟子,菩萨门生,而金顶寺之上就是峨嵋巅峰“万佛顶”了。
醉道人不知道为什么,打一开始就对一众佛僧尼姑很不耐烦,严禁钟道临和这些光脑
袋木鱼疙瘩打交道。
按照他师父的说法:“白天撞和尚,孤魂乱游荡,夜晚遇尼姑,十世不脱俗。”认为
这些出家的和尚尼姑破坏了此处仙山灵气,这些僧尼对醉道人好像更加讨厌,于是就算是
钟道临和偶尔下山的僧尼偶遇道旁,也只是互相装作没看见,直至今日这种情况也不知持
续了多少年。
半空中的光灵符上下飘荡,居然也带有醉道人的“鄙视”世间一切光脑袋脾气,领着
身后不住叫苦的钟道临绕了一个大圈,进抵“万佛顶”。
“万佛顶”上,一块晶石般的火红色巨岩屹立在峰顶至巅,反射着万道霞光,巨岩外
层晶莹剔透,内里却混浊如和阗白玉籽料不透明,发出一种油脂光泽,就好像岩石中内蕴
朵朵漂浮着的白云让人看不真切,正是醉道人所说的“日牙岩”。
蓦的,光灵符通体一亮,金黄色的光芒突然耀眼许多,火红巨岩仿佛受到了感应,从
内至外放射出夺目的亮芒。
整块巨岩烧着了似的将周围的空气变得扭曲开来,升起了白腾腾的烟雾,将“万佛顶
”隐在一片朦胧中。
光灵符开始无火自燃,不是窜出火苗,而是就那么的从外层至内逐步发亮而又凭空消
失。
钟道临抬眼望去,随着光灵符的缓缓燃烧湮灭,面前的整块“日牙岩”变得清水般透
明了起来,岩中白云已经消失,换上的是一个人首蛇身的白蛇妖,全身赤裸的蜷曲一团,
被封印在巨岩中心。
猛的,白蛇妖全身震动了一下,从十三年的长梦中缓缓醒来,眼皮一睁透出了迷茫的
闪闪微光,正好看到“日牙岩”外含笑而立的钟道临。
钟道临明白光灵符消失的时候,就是蛇妖被重新封印之时,轻轻一笑,对巨岩中的蛇
妖一躬身,笑道:“白蛇姐姐安好,小弟钟道临有礼了!”话后,又是深深一躬,对面前
曾经害过他的白妖却提不起半点怨恨。
岩中白蛇微微一楞,面前身披道袍自称“钟道临”的青年简单的往那一站,就显得傲
骨凌峰,仿若不动明王,又显得洒脱不羁,恍若出尘野鹤,两种截然不同的特点,却同时
出现在一个人的身上,而又不显得矛盾,一双眸子精芒内蕴,正含着善意的柔光望着自己
,露着好似他乡遇故知般亲切的笑容。
白蛇终于明白到面前这个青年就是当初“云山”下那个自然村的钟临时,脸上露出了
欣喜而又惭愧的目光,幽幽道:“你不恨姐姐了?”虽有岩壁阻隔,声音却异常清晰。
钟道临一听忙连连摆手,诚恳道:“姐姐这是说的哪里话来,没有姐姐的点化,小弟
如今还身处三界之中,机缘天定,小弟对姐姐感激还来不及,如何会恨姐姐!”
白蛇粉脸微红,喜道:“果真?”
钟道临含笑点头,故作无奈道:“不过美姐姐可要保重身体,好好修行,否则你我姐
弟就真的不知道要隔多久才能再见到了!”
白蛇心喜的望了他一眼,抿嘴笑道:“还是临弟弟嘴甜!”随后又脸上罩了一层愁雾
,悲凄道:“可姐姐如今被太乙真人封印在此,受日灼月寒之劫,恐怕再难有相见之日了
!”言下甚是悲凉,回忆起当初被封印时的情景,对自己的孽果知之甚详。
钟道临讶道:“太乙真人?”心道,这又是何方高人,白蛇姐姐怎是被太乙真人封印
的?
“咦?”白蛇一脸迷惑,奇怪道:“姐姐虽看出临弟弟如今非是吴下阿蒙,已经跳出
三界轮回,达到肉身不坏的小乘境界,不过没有太乙真人的光灵符咒,如何能解得开这受
万载日光照射的『日牙岩』光明封印?”
“呵呵,这个死老头!”钟道临一阵贼笑,心中迷惑豁然而解,狠狠道:“姐姐说的
一定是小弟那整天占人便宜,半疯半醉,为老不尊的师父了,嘻嘻,原来他叫太乙真人,
我看也没什么嘛!”
白蛇闻言露出了羡慕的眼光,神情转为恭敬,严肃道:“弟弟福缘深厚,能拜太乙真
人为师,他日得成正果,位列仙班不在话下,临弟怎可对仙人如此不敬,这样的机缘千年
难逢,如若是姐姐,能得到他老人家指点一二,就算失去五百年道行又有何可惜?”
钟道临不信道:“老家伙那么厉害?”
白蛇眉头一皱,有点怀疑他这个“人类弟弟”是否真是太乙真人弟子了,点头道:“
肘传丹篆千年术,口诵黄庭两卷经,鹤观古坛槐影里,悄无人迹户常扃,太乙真人法咒高
深,神通难测,呼风唤雨能遣天界神兵,驱六畜生灵,仙剑道法幻化宇宙,与日月大地同
寿,一身本事取其万一就可毁山断江,手中赤焰葫芦吞天吐地,如何不厉害!”
钟道临听得目瞪口呆,喃喃直道“不可能”。
忽觉周围光线越发淡了下来,抬头一看,光明符已经快被奇异光线烧尽,心中一凛,
焦急道:“姐姐在上,如师尊真像姐姐所说那般神通广大,反而不必担心,我师父说过,
如今姐姐你身上戾气未消,尚要经过几番劫难方能渡过,大道至乐性余,至静则廉,望姐
姐能够安心修炼,机缘一到自能脱困,也正好安身此日牙岩内,渡过五百年天劫!”
白蛇眼光迷离,闪现点点泪光,冲钟道临盈盈一拜,感激道:“多谢太乙祖师大恩大
德,白蛇铭感五内,一定清欲修行,以报他老人家点化之天恩于一二,弟弟不念姐姐往日
仇怨,姐姐却无以为报,唯有祝愿临弟能够修成真身,得成正果。“皇天在上,九华山玉
女峰在下,白蛇对苍天诸佛众仙起誓,从今之后再不枉杀一个生灵,殆有其真,砾硌可观
,吾佛慈悲!”
说罢,眼耳口鼻与下身蛇鳞甲缝之中顿时冒出丝丝白血,白蛇咬紧牙关,浑身颤抖,
忍受着钻心剧痛,背朝东方肃穆而跪,人首慢慢转化成蛇头,巨大的蛇身扭动间,缩小化
作一条小白蛇。钟道临惨呼一声“姐姐”,心中悲痛不已,他本修炼的是道家无上玄典《
无道经》,神秘莫测,当然知道白蛇深感自身往日孽缘深重,强忍逆天而行的周身剧痛,
硬是自废了苦修近五百年的道行,今后寒暑春夏,日月更迭,一直被封印在此“日牙岩”
下,受那日灼月寒的天谴更是万倍煎熬。
乌云遮顶,雷声“隆隆”,万佛顶上强光陡暗,光明符燃烧殆尽,“日牙岩”内再次
被白云般的混浊气体充斥,小白蛇的身形顿时隐伏在了一片混沌之中。天池峰上,竹屋花
圃一旁。躺在大竹椅上的醉道人哈出一口酒气,斜眼瞄了瞄在旁耷拉着脑袋站立的钟道临
,若无其事道:“天有天德,地有地道,诸般因果,报孽深重,白蛇今日之因,正种下他
日之果,光脑袋的傻和尚都明白的道理,徒儿怎么就不明白!”
钟道临想白蛇姐姐如此而行,是非福祸自有天断,也算是了断了一处尘缘,也不必太
过悲伤,但是想起自己面前吊儿郎当的师父故意隐瞒的身分,又是一阵气恼,没好气的道
:“太乙真人大道长在上,不孝劣徒,『天道门』开山大弟子这厢有礼了!”说罢,夸张
地鞠了一大躬。
醉道人早把“猴儿酒”灌满了大酒葫芦里,连大木盆都不知道藏哪儿去了,听钟道临
这么一说也不意外,好像早知道了的样子,笑嘻嘻点头道:“嗯,懂事儿,乖,免礼平身
!嘿嘿!”
大剌剌的一摆手,算是招呼过了,然后慢慢的闭上眼睛,鼻子轻轻哼唧的享受着肚中
美酒的余韵。
钟道临抬头见师父这个样子,气不打一处来,腰板儿一挺,光火道:“师父,您老人
家不是答应过徒儿要传授那个什么劳什子『鬼符』、『鸟剑』嘛,您怎么又不动了,哎呦
……”
醉道人听到钟道临把他的成名绝技“阴阳五行符咒”
与“天剑十八诀”,说成是“鬼符”与“鸟剑”,怒得“噌”的一声从竹椅上跳起来
,右手狠狠地照着钟道临脑袋上来了一记老拳。
他咆哮道:“你个臭小子找打呢,居然擅自更改派中绝学,欺师灭祖,开山大弟子都
这样了,再有弟子还不把天池峰给掀了,这还了得?那个……罚你再去给为师弄一盆酒去
!嘿嘿!”
说着说着露出了小人的真面目,老脸龇牙咧嘴一阵奸笑。
钟道临疼得半蹲在地上,抱着个脑袋苦着脸呻吟道:“师父,您老人家饶了徒儿吧,
弟子把人家猴儿窝都给抄了,再去?那些傻猴不跟我拼命才怪,哎呦,我的头好疼!”
醉道人两眼一亮,总算把“猴儿酒”窝藏的地点给搞清了,喜得老脸发亮,安慰道:
“嘿嘿,徒儿歇息一阵,等那帮猴儿重新酿好酒再去,最好把酿酒秘方给偷学回来,嘻嘻
,那为师今后就不愁……”
钟道临不满的打断道:“不愁什么呀,您老人家以为这么容易?以徒儿看,那帮猴子
几十年的家底都给咱们祸害光了,您……您到底教不教弟子法术?”
“呵……差点忘了!”
醉道人心知不会那么容易,不过能把猴子酿酒的方法给偷师回来,凭他的道法弄些酿
酒材料,还不是如探囊取物般轻松,也不急于一时,冲钟道临挤挤眼讪笑道:“嘻嘻,乖
徒儿抢酒有功,为师就传你七道灵符,一诀三式剑法,嘿嘿,咱们『天道门』向来是赏罚
分明嘛!”
钟道临暗道“才怪”,就见醉道人伸手一弹,屋前竹林的一株翠竹连根拔起,冲他飞
来,醉道人不慌不忙,运指成锋,如刀般在竹子之上轻砍淡削,刹那间在他手上变成了一
把扁平的竹剑,不多一刀,不少一道,仿若浑然天成,充满自然玄理。
醉道人嘻嘻一笑,拿起赤红葫芦,抬头灌了一大口,打了个酒嗝,哈出一口酒气,屁
股一扭两歪晃到屋前空地,醉眼朦胧道:“吾派仙剑传承自上古仙贤,分天,地,人三才
十八诀。“每诀三式,上斩九天神魔,下灭三界生灵,幻化渺渺乎天地,内蕴昭昭乎五行
,斩天灭地,威力绝伦,要知上天有好生之德,切不可嗜血滥杀,否则必遭天谴,今天为
师就传你『御剑诀』入门三式,领悟多少,就看你小子的造化了!”
话音刚落,青影重重,醉道人已经被层层青光包裹,消失原地,无数点劲气勃然从青
光气团中爆发,呼啸着向四周疾射,龙卷风般怒涛狂涌,如山崩海啸朝八方猛卷。
突然,钟道临眼前一花,醉道人连人带剑一起凭空不见,再看却已在半空,竹剑尖儿
颤抖着一分为三,人剑合一朝北面十三丈许远的山岩射去。
“轰隆”一声爆响,坚硬的山岩受力不住,表层炸成碎石尘粉,醉道人一声清啸,凌
空翻回空地,嘻嘻收剑而立,尘埃落定,三道深不见底的黑洞出现在平整的岩面上。
钟道临看得目瞪口呆,暗暗咋舌,心道:“乖乖,这还是入门呢,怪不得师父不用那
天脚踏的三尺青锋,这要是那口不知名字的宝剑,还不把山给弄崩了。”
醉道人一副平静的表情,根本不觉得是啥大事儿,轻松道:“威力太少,平常耍着玩
就好,这开篇一式『三莲绽朵』看明白了吗?”说着,竹剑遥指一旁的钟道临,从中化出
一道劲气,忽暖忽热,不住点向他的周身经脉大穴。
钟道临就感觉从师父手中竹剑传来一股似寒似热的真气,即觉背脊中热如火炽,热气
沿经脉送入心肾正中间的黄庭窍,浑身如坠火炉,而后热气透窍而动,化寒气从气海分开
两路至左右大腿,从膝至三里下脚背及大拇指又转入涌泉,由脚跟脚弯循大腿而上至尾闾
合为一处,过肾堂、背脊双关,分送两肩、两膀、两背至手背,顿感周身如坠冰窖,冻得
他牙关“咯咯咯咯”乱撞。
就在钟道临快被冻毙的时候,醉道人悠悠轻笑传来:“傻小子,照应时辰,白虎隐于
东方,青龙潜于西位!”
钟道临闻声浑身剧震,现在方至卯时,太阳运行高度正和泥丸血脉成一仰角,吸引经
脉中血流的力量来于正东,于是心中一动,待黄庭窍内暖气溶溶,则用行庭自转功夫融合
脚底涌泉至寒,龙虎交济,寒热融合成另一种暖而清凉的气流,浑身一阵舒服,于是行功
始而有意,终于无意。
整个过程如云雾之四塞,飒然如风雨之暴至,恍然如昼梦之初觉,淆然如沉屙之脱体
。刚一收功,周身一派轻松,精神冥和如夫妇之交媾,骨肉融和如澡浴之方起,钟道临睁
开双眼,一抹厉芒从双眸如闪电般直刺虚空,哈哈大笑:“徒儿明白了!”
当下心中狂喜,不但领悟了一式“三莲绽朵”剑法的精髓,和自然界日月运行,时辰
更迭的关联,也懂得了自身经脉生理运行,和宇宙间那神秘一点的遥相呼应,对他今后道
法的修炼尤为重要。
第八章 御剑仙诀
醉道人又砸过来一个不怀好意的目光,不屑道:“要为师亲自指点你小子的脉络才明
白点,高兴个什么?悟性差远了,今后出山历练别说是贫道的徒弟,为师这张老脸都让你
丢光了!”
钟道临挠挠头,不好意思地尴尬笑了笑,心中一闪念,拍马道:“师尊,这猴儿酒嘛
也容易,要知道当初是弟子救那傻白猿一命,所谓救命之恩,那个……”
说到这里却忘词了,只好含糊道:“那个……当然要滴水之恩,永酒相报,嘿嘿,改
天徒儿把那群傻猴酿酒的方子给偷学回来,也好孝敬师父您老人家!”
“嘿嘿嘿嘿,好徒弟!”醉道人本不屑的冷漠脸上突然容光焕发,透着一层油亮,老
脸笑成了一朵花,大赞特赞道:“这个悟性嘛!其实乖徒儿也算不差了,这份孝心更是令
山河为之动容,那个天地为之色变。“这件事要抓紧,那盆酒为师支撑不了多久,自此猴
儿酒入喉,其他世间俗酒再难下咽,长此以往,为师道法将停滞不前,嘿嘿,为师吃不到
肉,你小子也别想喝汤!”
说着神秘一笑,得意地道:“你以为本道传你天地异宝『乾坤袋』,是因为你够资格
吗?嘿嘿嘿,就是让你个臭小子下次抄人老窝要赶尽杀绝,鸡犬……那个滴酒不留,嘿嘿
嘿嘿!”
钟道临当初装了一大木盆“猴儿酒”,就已经把这个猴王给气晕了,那小子师父更狠
,干脆就要将它的猴门给灭了,被这一老一少看上,这群峨嵋上的长寿灵猴可算是倒了八
辈子猴儿楣了。
钟道临也是一阵自卑。
本以为师父突发好心给了个好东西,没想到还是被老家伙算计了,不由呻吟一声,悲
切道:“徒儿谨遵师父法旨!”
醉道人想到今后喝酒不愁,精神抖擞,大喝道:“乖徒儿,看好了,还有两式!”
就见老道右手一扬,竹子做成的长剑“嗖”的一声飞到半空,醉道人咧嘴一笑,赶紧
抽空灌了一口“猴儿酒”,随后伸出右手食指,轻松遥控竹剑,笑嘻嘻开始念咒:“令御
神剑,遥指凡尘,剑魄道魂,湮灭万象,疾!”
不住下落的竹剑随着醉道人秘咒清吟,忽然止住下坠之势,悬停空中,竹剑变得如碧
玉般通体翠绿,猛然从竹剑内部暴刺出无数青光,流星般的青芒剑雨疾风骤雨般砸下,直
刺密竹林。
“劈劈啪啪”的断裂声响起,凡是被青光扫中的翠竹无不纷纷断裂,枝折杆裂,落叶
纷飞,茂密的竹林眨眼间被开出一条宽约三丈的通道,通道内空空如也,笔直的延长到一
眼看不到边。
醉道人轻轻接住掉落的竹剑,紧接着,异常的“负责严谨”而又详细地向他的“懂事
徒儿”交代了御剑行功和秘咒法诀,一点也不嫌麻烦。
直到最后才呵呵一笑,对钟道临招呼道:“乖徒儿,来,给为师复演一遍此式『繁星
刺月』,有不明白的地方吗?”
钟道临刚才已经听得相当清楚,看醉道人御剑时一副轻松的表情,信心满满的走前两
步,接过来师傅手中的竹剑,满不在乎的傲然一笑:“这有何难,轻松平常,看本开山大
弟子的!”
醉道人含笑点头,直叫“孺子可教”,满意的走到一旁,等待钟道临祭剑出招。
钟道临大剌剌的吸了一口气,猛地将手中竹剑大力掷向天空,想他这两年挑水砍柴日
夜不停,力量何止千斤,竹剑“嗖!”的一声破空呼啸,越来越高,直在高空变成一个小
黑点——没影了!
“咦?”
钟道临两眼瞪天,一声惊呼,竹剑左等左不下来,右等右不落地,尴尬的望了望旁边
已经气得吹胡子瞪眼、差点没背过气去的醉道人,不好意思地搓搓手,朝天空狠“呸”了
一声,暗骂竹剑不给面子。
钟道临双手叉腰等了一会儿,耳中传来了物体划破空气的轻轻啸声,越来越大,不由
得精神一震,眼看竹剑坠落的速度越来越快就要落地,口中大吼一声,右手食指遥指天空
竹剑,厉喝道:“令御神剑,遥指凡尘,剑魄道魂,湮灭万象,疾!”
坠落中的竹剑不情不愿的缓缓停下,差点就摔了下来,在天空飘来飘去,却就是不静
止,随着钟道临秘咒完毕,朦朦胧胧透出一股绿光,“砰”的一声闷响,整把竹剑突然暴
成碎粉,夹杂着呼啸的风声和点点剑气,兜头盖脸的朝下界砸来。
“哎呀,不好!”
钟道临一声蹊跷的怪叫,想要收剑却无剑可收,漫天竹粉狂怒而下,还伴随着无数绿
芒,可比他师父耍这一招的时候漂亮得多,可方向却全错了。
只见漫天剑芒猛然砸向一间竹楼,“劈劈啪啪”的脆响传来,竹楼十六根承重柱被剑
雨扫中了左侧和中间的八根,再也驮不住上层的小竹屋。
竹屋扭扭歪歪朝左方倒下,正好又撞到下层的剑雨气幕之上,“轰”的一声闷响,整
个竹楼轰然化成废墟,一片狼藉。
醉道人两眼呆滞的望着自己住的竹楼,被他的“乖徒弟”一招轰塌,脸上一阵白一阵
黑,不但竹楼彻底被轰平了,竹屋内自己精心绘制的自画像铁定也完蛋了,还有无数炼制
的丹药都在瓷瓶里装着,除了木盒里的药材说不定能“大难不死”,那些丹药估计今后吃
的时候要伴着土灰了。
醉道人越看越怒,越想越恼,两眼发出了野兽般的寒芒,扭头对他“乖徒儿”钟道临
厉吼一声:“御剑诀最后一式『天剑凌尘』,臭小子给本道爷看招!”
老道五指在胸前抱团虚抓,两手一画圆,在中心凭空出现一个光团,急速膨胀为一把
巨大的光棱巨剑,闪着强烈的光芒,“滋滋”作响。
“浩荡乾坤,凌尘天剑,覆冒阴阳,御执衔辔,斩!”
蓦的,光棱巨剑猛然迸射出堪比太阳的亮芒,夹杂着刺耳的尖啸闪电般怒射而出,朝
早已看出势头不妥、扭头撒腿就跑的钟道临后心劈去。
光棱巨剑散发的光线太强烈了,好像把周围的空气都燃着了,划过一道火球般的长长
焰尾,朝前猛轰而去。
钟道临这时早四蹄如飞,狠命速遁而去,已经狂逃出超出三里的“长距离”,听到背
后诡异的尖啸传来,心知不妙,回头一看,惨嘶一声:“我的娘呀!”还没反应过来,就
被一大团火球给结结实实的猛轰一记,脑中连躲避的念头都未生起就被烈焰吞噬了。
“轰隆!”
一声山崩地裂的爆响,山间小路之上升起了一朵巨大的蘑菇云,伴随着滔滔烈焰猛然
腾空。
一里见方的林木山石顿成焦炭,浓烈的烟雾腾腾而起,从圆心朝外蔓延,空间中传来
阵阵焦糊味,四处地表升起了白烟。
清风徐徐,许久,烟尘才被山风缓缓吹散,大地林木依然冒着浓烟。
一个焦黑大圆圈的正中,四平八稳的躺着已经气若游丝的钟道临。
一袭道袍早被烧尽,变成了焦黑的布片粘在紫黑的肌肤上,浑身烤猪般腾腾冒着浓烟
,头发卷曲焦黄成贴头皮的一层,死尸一样四肢平伸爬在地上,歪着的炭黑脑袋上,一双
眼睛含着噩梦般的恐惧光芒,呆滞的看着眼前不住往外冒着烟的地皮,全身一动不动,估
计想动也动不了。
一阵残忍的狞笑飘来,醉道人气势汹汹的飞到钟道临身旁,抬脚就是一腿,踢得躺在
地上的钟道临一阵剧痛,沙哑道:“师……父,您老人家好……狠毒!”
“嘿嘿!”醉道人咧嘴一阵报复般的残忍恶笑,大喝道:“要不是为师在天剑及体前
就把光剑给收了,你小子早赶着投胎了,才被剑焰挠了一下痒就这个德行,快起来,别跟
为师装死,还有七道灵符尚未传给你,想死哪那么容易?嘿嘿!”
“砰!”的一声,醉道人又踹了钟道临一腿,踢得他粘身布片顿成粉末。
“唉!”钟道临紧咬牙关,强忍浑身撕心裂肺的剧痛,用双手撑地晃晃悠悠的缓缓爬
起,嘴中吐着白烟哀求道:“师父,弟子伤得不轻,睡一觉明日再学可好?”
“好个屁!”醉道人抬手冲着钟道临脑袋就是一巴掌,怒骂道:“本道爷房子都给你
个臭小子拆了,你睡觉,为师哪睡去?今后你我师徒换房,想睡觉自己盖去!今天不把七
道灵符修完,休想睡觉!”
钟道临眼圈一红,欲哭无泪,沙哑的嗓子只挤出来四个字:“师父,您真……”尚未
说完,钟道临两眼一黑,再也驮不住沉重的身躯,倾金山倒玉柱般“咕咚”一声晕翻倒地
,不省人事,再也站不起来了。
醉道人看得神情一呆,有点尴尬的嘿嘿笑了一下,喃喃讪笑道:“嘿……一时没注意
,用力稍微猛了点,嘿嘿!”
自言自语半天,还是从怀中掏出一粒羊脂白丸,碾碎塞入钟道临口中,背着他朝竹屋
走去。
一个月的时光匆匆而过,在此一月时间里,醉道人不但将“御剑诀”三式剑法传于钟
道临,而且传授给他七道灵符,这就是“金、木、水、火、土、光与暗七灵符咒”!
月节有五六,经纬奉日使,兼并为六十,刚柔有表里,尘世万物生灵皆逃不过五行与
光暗七元素的束缚,无论你是魔道还是六畜生灵,是妖是怪是鬼是灵,皆在此七元素构成
的冥冥之中游荡,脱离了此七元素,也就脱离了与之呼应的“这个宇宙”,遁入另一个莫
名的宇宙空间。
这一日,天上煦光普照,地上草木含露,林中百鸟舒翎,正是一个好天。
天池峰上,钟道临已经重新搭建起了一座竹屋,虽比不上原来醉道人那所竹楼,但聊
胜于无,总算是告别了近月露宿荒野的悲惨生活,搬进了含有淡淡竹香的蜗居。
钟道临手舞青锋,正在屋前的空地练剑,手中蝉翼薄刃长剑名为“拂风”,通体皆紫
,乃是醉道人随便找些矿石炼化的,虽不是俗物,却也不怎么地道,连剑刃都开得厚薄不
均,风声呼啸中,虚影重重,青光迸射,寒而不烈,刚中济柔,显然是一月的苦功,进境
颇是不俗。
“别耍了!”
正在竹椅上假寐的醉道人不耐烦的一哼哼,已经断了酒的他近日来颇为不爽,听到空
气中呼啸声越来越大,惊扰了他的好梦,不由怒喝出声。
“嘻嘻,师尊有何吩咐?弟子一定效劳!”
钟道临早几天就知道师傅“断粮”了,明白如今不可触了老道的霉头,否则不死也要
掉层皮,连说话间都带着尊敬。
醉道人无精打采的扫了钟道临一眼,无趣道:“如今你也算刚刚突破了『筑基』的门
槛,为师传你符咒虽然可以,你却无法自行炼制,就连御剑之法都是耗子拉猫,勉为其难
,臭小子,可知你缺些什么?”
钟道临老老实实摇摇头,诚恳道:“弟子不知,请师尊明示!”心道:“本开山大弟
子缺什么我倒是不知道,您老人家缺酒是一定跑不了的。”
醉道人两眼一瞪,皱眉道:“人生始化曰魄,既生魄,阳曰魂,气胜志而为魄,志胜
气而为魂。符咒剑法的威力,是随着道法的精深而越发威力巨大,如今你剑无魂,符无魄
,吓唬些魍魉阴魂、小鬼僵尸还行,要靠你小子去斩千年老妖,万年厉魔,恐怕早被妖魔
拿你当骨头给熬成汤了。”
钟道临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脸红道:“弟子资质愚笨,进境太慢,惹师父恼怒,真是
……”
“好了好了,真是个什么!”醉道人摆摆手打断了钟道临的自我批评,贼笑道:“如
今有一机缘,不但可出去历练增长阅历,又可结些善缘,顺便还能得到些好东西,不知道
吾徒可有兴趣?”
钟道临最近一见醉道人脸上带笑,心中就跳,暗中一阵发怵,紧张道:“师……师父
,您老人家究竟何事不妨直说,弟子就算是舍去这一身皮囊,也万死不辞,跟随师尊学艺
以来,徒儿也懂得了人生的道理,那就是舍生取义,无怨无悔,为了师门要赴汤蹈火不怕
吃苦,上刀山下油锅无所畏惧……师……父,不会太危险吧?”
言下心里又是一阵嘀咕,“不怕师父闹,就怕师父笑”,如今这句他自己总结的至理
名言,已经成为了钟道临倒楣与否的晴雨表,醉道人无故贼笑,显然自己离倒楣不远,先
把能感动人的话统统抛出去,希望能感动师父,自己心里却没底,知道这些话杀伤力有限
,目标太渺茫。
果然,稳躺在竹椅上的醉道人眯着眼,全当没听见,直盯着头上不住打旋的小飞虫飞
行轨迹看,津津有味的样子。
等到钟道临说完,他才嘻嘻一笑来了精神:“徒儿哪,为师怎么会让你去死,不过是
本门那个……银子已经用尽,正所谓坐吃山空,再没有进帐,你我师徒就只有食花饮露了
,为师早已辟谷,不吃不喝倒是小事儿一桩,就怕苦了徒儿你啊,乖孩子!”
一股寒气袭来,钟道临浑身寒毛根根竖起,打了一个冷颤,苦恼道:“师父,您直接
吩咐吧!”
第九章 踏尘历练
“嘿嘿!”醉道人也不客气,手拂长须,亲切笑道:“此去东北八百三十里,利州路
正北有一地名为利州。“半月之前,方圆百里笼罩在蒙蒙紫黑尸雾中,为师怀疑乃些许僵
尸作怪,咬噬生人百姓,造成此处尸灾。为师用乾坤设位,日月悬象给徒儿起了一卦,你
此去凶……那个吉中藏吉,嘿嘿,大吉大吉,定可扫灭这些不入流的孽障,顺便嘛……嘿
嘿!”
说着话锋一转,贼笑道:“你知道了,此去一趟路经几处州府,徒儿可略施相林摘星
,龙虎风水之小术,间或打发些阴魂小鬼,弄点银子香火钱回来,那个……泸州老窖顺便
替为师打上几斤,嘿嘿!”
钟道临听到僵尸就毛,等醉道人说到算卦,风水,简直觉得师父在让他去骗钱,不由
讶道:“师父,您没教过徒儿看相风水之术呀,这……这不是骗人吗?”
醉道人怒道:“胡说,出家人怎会骗人,这种小道还用教,天有五贼,见之者昌,五
贼在心,施行于天,宇宙在乎手,万物生乎身,人皆有一元二极三魂四肢五脏六腑七魄八
卦九窍,诸内形于外。“你天眼早开,略窥三界生灵前世今生,只是算个些许皮毛而已,
有本门开山大弟子出山,谁遇到谁的福气,何有骗人一说,不过记得收香火钱。”
钟道临苦着脸道:“师父,那风水怎办?”
醉道人更是嘻嘻贼笑,老脸一阵乱颤,双目发亮道:“不过是些五行之内的图宅术,
遗体受荫,寻龙捉脉和葬先荫后而已,藏风得水,地形藏气,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
后玄武,四灵四方分聚灵韵,二十八宿神兽分踏七星,你连何方灵气所聚,何方戾气所积
都看不出来?嘿嘿,小术而已,徒儿出去至少是个宗师级的!”
钟道临愕然道:“这么简单?”
醉道人看到钟道临心理防线坍塌,来了精神,鼓励道:“就是嘛,为师就说一理通万
法明,不过你此次下山,一是历练,二是尚有些机缘,三嘛,呵呵,此去途径奔狼原,虎
啸林与天鹰涧,分别盘踞着三个成精的妖灵,如能收服,对你此行灭妖和今后修炼甚为有
所助益。“要知道三妖尚未大成,却正好是五行当中之三的守护灵兽,嘿嘿,这三个小东
西杀戮太重,你如能收了也算一份善缘。“它们不比凤鸣坡,麒麟窟和五毒沼泽等等『三
界十大凶地』的那些千年妖兽,以徒儿目前的功力,对付这三个小东西应该不是太过凶险
。“嘿嘿,明日就动身,为师再传你几样法宝收妖,记住泸州老窖,等那群猴把新酒酿出
来,再……嘻嘻!”
一阵奸笑传来,心中不知道又图谋着猴子们的什么,不过老白猿领着的那群猴是肯定
要遭殃了!
钟道临知道没有挽回的余地,只得呻吟一声:“是!师父!”
次日清晨,天池峰,竹屋外。
钟道临不好意思地接过醉道人手中的大布幡子,脸上一阵通红。
这白色大布幡子上书:“乾坤尽于吾手,日月略藏心中”十个金字,旁边还有一排小
字:“批卦,解命,看相,寻龙风水,三界皆至尊,妙法冲灵霄”,口气之大,旷绝宇内
,称雄四海。
也难怪钟道临不好意思,这左看右看,简直就是江湖骗子嘛。
醉道人专门仔细挑了根儿长竹做幡子杆,一竖起来就是三丈长,光那块大布料,就一
丈八,举起来比座庙门还要高,平放比一艘小船还广,就算是一排小字,个个都比脑袋还
要大。
这要是往市集街口一站,不引人注目也难,但不阻碍交通也绝不容易。
醉道人看着自己龙飞凤舞的行草,满意地摇头晃脑,看了看,一皱眉,向身旁的钟道
临征询意见道:“徒儿,为师觉得还是不够醒目,是不是再大点?”
钟道临一脸紧张,心头一阵猛跳,骇然道:“师父,您老人家这手字世间少有,不,
真乃举世无双,要是重新泼墨,恐怕达不到如此完美的意境了。“咳……我说师父,天色
不早了,徒儿晚回来一天,您老人家就晚一宿喝上泸州老窖,您看是不是徒儿即刻动身?
”
钟道临不禁在心中暗骂,这家伙竖起来,十里之外,眼神儿不好的都能瞧得跟放在眼
前似的。
这哪是布幡呀,像是举着一扇巨大城门,还得是都城那种尺码的,这要是再大点,累
就能把他累死在半路,吓得赶紧劝醉道人打消重新做的“欲望”,省得变成两扇城门,那
就真的要尽速投胎了。
醉道人觉得钟道临说得有道理,再做还要费功夫,于是点点头,吩咐道:“法宝不要
乱用,那三个小妖能收就收,收不了你就逃。“法事做完记住收银子,酒要带够,僵尸乃
死灵,给我统统灭掉,路上遇到光脑袋的,不论僧尼一律远离,这些都清楚了吗?”
钟道临一阵猛点头,急道:“师父放心,徒儿记下了,这就动身,您老人家多保重,
那个……不用送了!”
说完,也不管醉道人还有什么交代,举着个巨大布幡朝师父一鞠躬,扭头就往山下狂
奔而去。
风声刮得布幡猎猎而响,好似深怕再被醉道人叫住。
醉道人看着钟道临如电般射往山下,满意的点点头,暗道这小子六年来身法进境不俗
,举着个“小布幡”还挺俐索。
然后又想起来自己一个人待在峨嵋也了无生趣,于是晃悠悠的祭起古剑,轻踏其上,
直冲云端,朝西北昆仑方向飞去。
五月中旬,山下正是春末夏初。
钟道临没敢走洪椿坪,怕被那些“傻猴”看到,绕道长老坪,顺着息心所,牛心石,
两河口一路往下,温度越来越热,比山上要高出不少,空气也混浊了许多,不过十三年来
首次下山,还是让他兴奋不已。
自他从“钟家坳子”降世到如今,外面的世界都是听大人和师父谈论的,他自己却从
未出过远门,对外界的好奇感,渐渐超越了沉重的使命感,反倒觉得能出来走走,未尝不
是一件好事。
钟道临嫌布幡太大,这么举着太累,放平了布幡边缘容易触地弄脏,反正师父不在,
干脆卷起来放入怀中乾坤袋里,心想,到了城镇州府再举起来赚银子不迟,于是将布幡收
好,兴高采烈跑上土路,而后顺着官道朝东北方疾驰。
说是官道,却也不过是弯弯曲曲的土路罢了,道路旁就是自然形成的片片树林,因为
人来人往的缘故,偶有野兽的踪迹,只是些“吱吱喳喳”的鸟类,在树头不住欢快的清鸣
着,使得寂寞的道路平添了几分生机。
土路上的行人稀稀落落的不多,间或从钟道临背后赶上些驱马车的汉子,都在超越他
的时候,奇怪的看着这个身穿道袍,大摇大摆的青年,好像很有兴趣的样子。
要知道从此到下一个市镇,起码还有百里的山路,这么一个嘻皮笑脸的小道士孤身上
路,不说山匪盗贼,就算是天黑了恐怕也走不到地头。
如今的钟道临经过六年多苦修道法,已经变得颇有些仙风道骨的神韵。道袍虽然破旧
,掩盖着的肌肤却胜比婴孩,晶莹剔透的闪烁着荧光,和普通庄稼人一脸粗糙绝非相同。
于是一个个赶车或骑马而过的客旅,无不在和他错身而过的时候,露出疑惑和一丝笑
意。
钟道临犹自不明白时下赶路是要乘坐马车或藉助骡马的脚力,看到一个个行脚客商与
驾车汉子都朝自己笑,他也露着一口大白牙和对方善意的打招呼,越发感到新鲜。
反正第一次出山历练,也不着急赶路,正好藉此机会多逛逛,于是只凭两腿,大摇大
摆的在官道上晃着,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着新奇,别人惊疑的目光和笑声,他只当作是路
人友好的表示。
就这样,钟道临如此晃晃悠悠的,直到快日落的时分,才行至一处坐落于道旁的简陋
茶棚。
茶棚是用木料固定,油毡茅草做顶搭建的,摆放了七八张大木桌,茶棚前面固定了几
根木桩用来拴马,一根长杆挑起了一面三角白棋,上书一个“茶”字。
他见许多人在此聚集着喝茶食饭,顺便给骡马饮水喂些草料,也就兴致勃勃的找了一
张外置棚外的木桌坐下,想吃点饭,顺便藉此打听下如今身在何处,这利州路的利州城究
竟该如何走。
“客倌,您请坐!”
一个肩膀上搭了一条抹桌布、头顶小白帽的店小二见到主顾光临,两眼一亮,俐索的
从里面小跑过来。用抹布擦拭着钟道临面前的木桌,他热情地招呼道:“道爷,您老是用
些素斋,还是来壶清茶解解渴?”
钟道临看到如此多人聚集到这么个简陋的茶棚,正感纳闷,听到店小二的招呼,若无
其事道:“来半斤卤牛肉,一碟水盐花生,两个馒头,再泡壶茶!”
“咦?”
店小二一呆,心道,怎么来了个吃肉的出家人?
他深怕自己听错,疑惑道:“道爷,您……您要的是半斤卤牛肉,小的没闪了耳朵吧
?”
钟道临一看店小二这副表情,就明白了过来,笑嘻嘻的点点脑袋道:“在……那个,
贫道乃大名鼎鼎,如雷贯耳,世间少有,宇内无双的『天道门』弟子,荤腥不忌,不规俗
矩,嘿嘿,小二哥尽管上来便是,嘻!”
说罢,又贼笑了起来。
居然升格成“道爷”了,却没忘了遵照师父指示,一定要报出响亮的名号,总算发现
他这个只有师徒二人的小门派好处。
醉道人的规矩从来就是大吃大喝,对世俗礼法向来不屑一顾,受他老人家孜孜不倦的
“点化”,钟道临当然“获益良多”,起码这伙食就比三界道观中那些修行方家高了一大
截。
店小二愕然挠了挠头,这大名鼎鼎还宇内无双的“天道门”名号还真没听过,不过这
一把铜壶煮日月,两扇茶门迎客开,四角木桌朝八方,往来都是爷,当然不能得罪自己的
衣食父母,赔笑道:“道爷,都怪小的大耳搧风,没听清您老人家的吩咐,您稍等,马上
就来!”
说完,抹桌布往肩上一搭,边麻俐的招呼其他桌的客人,边习惯性的朝棚内用劲儿来
了一嗓子:“给这位道爷来半斤卤牛肉,一碟水盐花生米,两个馒头和一壶花茶,赶紧喽
……喂!”
店小二下意识招呼伙房上菜的一声吆喝声刚落地,“唰”的一声,所有吃喝谈笑的食
客都猛然停下了正在吃喝的动作,目光全扫了过来,一个商贾模样的胖子半碗茶刚进嘴里
,“噗!”的一口全喷出来了。
对面被茶水喷中的那桌人也没啥恼怒的反应,早被这“酒肉小妖道”给吸引住了目光
,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满疑惑。
“嘿嘿,各位好!”钟道临也不觉得不自在,看到周围都在看他,嘿嘿一笑,挥挥右
手打了个招呼,“没打扰各位吧?大家接着吃,呵呵,贫道吃饭的银子够,不够了再麻烦
诸位!”
“哈哈哈哈!”
寂静了稍许,猛然一阵爆笑声响起。
茶棚内外坐满了的食客,都被钟道临这个小道给逗乐了,擦着眼泪狂笑不止,不明白
从哪儿冒出了怪道士来。
“呵呵!”钟道临也不觉得不好意思,善意的朝众人眨了眨眼,拉过一旁的店小二问
道:“小二哥,麻烦您问个事儿,此去利州府该如何走?”
店小二听他问话,赶忙扭过身子笑道:“道爷,您说的是北方八百里利州路的那座利
州城吗?”
钟道临点点头,道:“正是!”
“呦!”
店小二答应一声,跟着伸手朝一张桌子指了指,忙道:“正巧那几位客爷也要去巴州
,您几位正巧顺路,明日凑齐三十人祭过河神,合雇一艘舟船渡过洛江,顺着官道一直往
北,经过三座城镇就到了!”
钟道临眉头一皱,大讶道:“祭河神?”
第十章 白龟踏浪
“爷,您第一次到咱们梓州地界吧,难怪!”店小二介绍道:“此去东方十三里,就
是洛江渡口,这十几年来也邪乎,不知江中盘踞着个什么妖怪,反正是过路商旅只要不投
些鸡鸭猪羊入江,您就甭想过河!”
钟道临神情一呆,疑惑道:“果真如此?那不是要不少盘缠才能过去,这不是雁过拔
毛吗?怎么你又说这妖怪乃河神?”
店小二也是喜欢热闹唠嗑的主,看有人连这个都不知道,来了精神,介绍道:“道爷
您有所不知,这江中的妖怪从不伤人性命,只是如果不给祭供,舟船行至江心,必然会被
江水卷翻,可落水的行旅和一众货物却会被浪头安全送回岸边,从没枉害过一条人命!”
顿了顿,又道:“六年前,我们这儿大旱的时候,此江中的妖怪行风做雨,周围二百
里旱地要不是这阵子雨水,早就颗粒无收了,一来二去,人们也就把这妖怪尊成河神了,
您要想过去,够几十人凑个几钱银子,买些鸡鸭投入江中即可,还能保您安渡洛江对岸,
不然这里的船家也不敢让道爷您上船!”
“噢!”钟道临来了兴趣,只听过妖怪害命搜魂,吸人阳气的,想不到这里还盘踞着
个“知书达理”的妖怪,不免来了劲头,两眼一亮贼笑道:“小二哥,要是贫道把这妖怪
给收了,可有银子拿?嘿嘿嘿嘿!”
他总算没忘记师父的苦苦叮咛,一有动静,就先想起来收银子,至于是否打得过妖怪
,则到时候再说,大不了一看势头不妙,立马远遁就是。
“别呀!”店小二一听钟道临要收妖,吓得小脸一白,连连摆手,扬手搧了自己一巴
掌,苦着脸道:“您瞧我这张臭嘴碎的,道爷,您行行好,就当小的是在放屁,您可千万
别惹毛了河神,这些年也有一些不信邪的僧人道士,刚到江心施法,还没怎么着呢,就被
浪头卷走没动静了,要是周围农夫知道您这消息是从小的嘴里给透出去的,那还不把小的
皮给剥了?您老高抬贵手,千万别!”
店小二像是受到了惊吓,脑袋一阵猛晃,明显对面前这个什么鸟什子“天道门”高徒
没信心,心中苦笑,这吃肉的小道士死了不要紧,要是惹怒了河神,倒楣的就是他了。
钟道临心里也一阵嘀咕,按照方才店小二所说,看来已经有几位佛道修行之士,在这
里触了霉头,已经折戟沉沙了,自己这点道行管不管用,心里也没底,而且听小二话里的
意思,就算是收了这位“知书达理”的妖怪,也是吃力不讨好,只得叹了一口气,问道:
“小二哥,要凑多少银子,贫……哎,在下不轻举妄动便是!”
店小二呼出一口气,紧张的心终于放下,喜道:“道爷,您放心,一钱二银子就行,
二、三十位也就几两银子了,能买不少东西了。”
钟道临一阵不舍得,醉道人就给了他不到二两的碎银和几吊铜钱,刚一出门,一下子
就花掉积蓄的近一成,说什么也不好受,眼珠一转,计上心头,知机应道:“行,小二哥
,你忙你的,明日在下凑银子便是!”
店小二看这位小道士已经开窍了,欣喜的点了点头,告了一声歉,赶忙快跑回茶棚内
,催促伙房先把钟道临的饭菜茶水给提前弄好了,伺候这位“大爷”早点用饭,省得再惹
他不快,反而跟妖怪拼命,那就真的殃及池鱼了。
钟道临最后一个入座,却是最快把饭菜吃到肚子里的,一阵筷插碗举,风卷残云的用
食完毕,又叫小二包了两斤风干兔肉放入怀中,以备做路上吃用,之后笑嘻嘻的赏了小二
两枚铜板,大摇大摆的朝林中走去。
店小二笑咪咪的接过赏钱,看到钟道临慢悠悠的走入茶棚外的树林,以为他是要出恭
,也就不在意的忙活着自己的活计。
钟道临剔着牙,一晃三摇的挪到林中,等到树木遮住了茶棚众人的视线,忽然诡异贼
笑了一下,身形突然一挺,眼中精芒陡闪,鬼魅般穿林而过,纵身朝洛江窜去。
钟道临想法很简单,对方是盘踞河中的妖怪,他乃修道真人,都是修炼法术跳出三界
的生灵,也算沾亲带故非是外人,不如井水不犯河水,去说服妖怪免了他的一钱二银子,
他过他的洛江,妖怪该收行商的过河费还照旧。
他心中也一阵得意,去妖怪那里串个门子,套点交情,就能免了“巨额”开支,又能
多交个“知书达理”的妖怪朋友,何乐而不为,却从没想过人家妖怪答应不答应。
穿林而出的钟道临疾如烈风,快如怒电,一股青烟般飘到林外土路,行不多久,耳中
已经听到了“哗哗”的波浪拍岸声,空间中的湿气也慢慢加大,举目望去,一条银带般的
大江慢慢从小变大,从细变粗,出现在了眼前。
洛江很宽,横跨逾百丈,白浪滔滔,江水湍急,波涛滚滚的朝下游冲去,发出了震耳
欲聋的水声,两岸青山重迭,林木茂盛,水面上腾起了阵阵水雾,阳光照射下,银鳞万点
,彩虹凝空。
站在洛江岸边碎石滩之上,钟道临享受的吸了口湿润的空气,望着怒浪飞溅的洛江,
暗忖,怪不得过路商旅行客都乖乖的交过河银子,这要是舟船行至江心翻了,就算是妖怪
不要他们的性命,光呛水就能把人折腾个半死。
浸水的货物更是不用说了,所谓两害相较取其轻,识时务者为俊杰,任谁也不想没事
找事,在这样的怒江中洗个凉水澡。
钟道临一边心里盘算着,先前那些来收妖反而被妖怪收了去的和尚道士,是否也是对
交过河银子不满,一边右手二指手捏印诀,口中轻喝道:“乾坤,刃现!”用秘咒从怀里
乾坤袋中唤出了紫剑“拂风”。
乾坤袋所装物事,皆乃收其魂魄,要知万物蕴灵,只要收了魂魄,就算是一座高山,
也会变得不如米粒万一的大小,钟道临也不拿出乾坤袋,只要秘咒祭出,器物立现,这就
是当初醉道人所说天地异宝乾坤袋的好处了。
只见“拂风”剑魄刃魂从钟道临怀中透袍而出,如萤火虫一般的光团突然一亮,一把
通体紫光的长剑,出现在钟道临面前三尺处的空中,缓缓落下。
钟道临接剑在手,抖腕一挽剑花,剑尖儿遥指江心,喝道:“七星律令,辐辏轮转,
六畜妖灵,爻虚现形,赦!”
“拂风”剑体猛地一亮,一道紫芒透剑而出,疾往江水刺去,紫光瞬间隐没在滔滔江
水中。
本就波涛汹涌的洛江水一等紫芒方触,更加咆哮狂卷,从紫光遁入江水的一点,成一
波浪朝四周涌动。
逾丈白浪从水面腾腾而起,刚升入半空就不住打旋扭转,升起一道紫色龙卷水柱,越
来越快,越来越急。
奔流而下的滔滔江水受旋转水柱的影响,跟着漫卷腾空,江中水被抽入水柱,露出了
沾满绿苔的河堤两岸,仿佛突然降潮般涌向河心。
蓦的,直卷上天的粗水柱猛地透出白光,恼怒的咆哮从天上传来:“牛鼻子,唤本宫
出来,用不着祭出『七星咒』吧,老夫跟你个臭道士没完!”
钟道临循声抬头朝半空望去,只见水柱当中冒出了一面银盾,一个长着三缕白须的小
脑袋,缓缓从银盾中露了出来,正瞪着一双绿豆眼儿,面目狰狞的朝自己怒骂着。
钟道临听对方骂自己“牛鼻子臭道士”,气得也顾不得是来套交情的了,提剑一指,
破口大骂道:“呔!道爷还以为是何方神圣,原来不过是个王八,你个不要脸的白龟孙子
,知道小爷路过也不来参拜,还要贫道亲自唤出乌龟壳,呀呀呸,老家伙再口出狂言,道
爷今天收了你!”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跟醉道人相处久了,钟道临这不吃亏的脾气,也学了个十成十
。
老白龟被钟道临一阵大骂给气糊涂了,脖子伸出龟壳老长,吹胡子瞪绿豆眼,半天才
反应过来,老脸一绿,怒哼道:“娃娃,唤本宫出来所为何事,你我先礼后兵,说明来历
再动手不迟!”
果然不愧是千年王八,万年龟,这老白龟的涵养就是不同。
“嘿嘿!”钟道临心神一紧,本来是要和人家套交情过河的,怎么没来由的先对骂上
了?
立即换上一个灿烂笑脸,翻脸比翻书还快,把剑往后一收,他讪笑道:“嘻……您老
人家别见怪,小子这次来请前辈现身,不为别的,正是仰慕……那个……神龟前辈风采,
希望能够免收小子些许供奉,渡过此江,等明日小子家底丰厚点,一定请前辈好好喝一顿
!”
他法咒一收,江中水柱慢慢缩低,而后消失,波涛滚滚,老白龟浮在江面,差点没被
这小子气晕过去。
从江面上引出一个浪头,兜头盖脸朝岸边的钟道临拍去,大骂道:“你个杂毛小道,
用『七星咒』震塌了老夫的水宫,就是为了这点屁事,让你过江?呀呀我呸,你有本事自
己游过去吧!”
拍过来的浪头刚一到钟道临的身前,就被他暗中用秘法阻住势头,就像撞在了一堵透
明的墙上,“砰!”的一下水花飞溅,其余江水顺着透明墙壁流了下去。
他心道,要是我会凌空御剑早过去了,还用你个老头教,有求于人也不好发脾气,赔
笑道:“前辈恕罪,小子第一次用这个咒法,不知威力,冒犯了前辈,念小子初犯,见谅
见谅,嘿嘿!”说罢,不好意思的朝江上的白龟挤挤眼,脸红的做了个揖。
随着江水不住上下起伏的老白龟听到他这通解释,气得咬牙切齿,暗道,你个破小子
初犯就把你龟爷爷的房子给弄塌了,再犯我这条老命早呜呼哀哉了。
心中一动,脸上露出了释然的神色,慈祥的笑了笑:“算了,娃娃,想你也不是有意
为之,咱们也算是同道中人,应该多亲近,相见即是有缘,这样吧,就由老夫驮你过江,
也算是结个交情,日后瑶池好相见!”
钟道临没注意到老白龟脸上的暧昧神色,心道,人家岁数高,心胸就是不同,心中大
喜,感激道:“多谢前辈宽容,小子雇个舟船摆渡过去也就是了,不敢劳烦仙驾!”
嘴上这么说,身子却朝着江边走去,显然对骑白龟过江颇为意动,面子上只不过客气
客气罢了。
老白龟一看他这德行,心中更是恼怒,暗道这臭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脸上却笑咪咪
的轻轻摇头道:“不妨事,举手之劳罢了,小友不必客气!”说话间,身子在江面上摇摇
摆摆,四肢破开浪头,朝岸边游来。钟道临一面道谢,一面笑嘻嘻的蹦上龟壳,坐到老白
龟的脖子后方的甲壳边缘向上突起处。伸手摸了摸银白的龟甲,微微有些发凉,套近乎道
:“前辈,您在此修炼经年,一定对此处的山山水水很熟悉吧?”
老白龟驮好钟道临,笑呵呵的游回洛江江水中,点了点头,淡淡答道:“那是自然,
虽说何处山峰险峻,哪方幽谷渊深不太明白,可这洛江自上而下,处处浪惊水急所在却是
了然于胸。”
“那是那是!”钟道临嘻嘻一笑,没注意老白龟语中掩锋,绵里藏针,犹自拍马不止
:“前辈仙居此江,自然驾车熟路,小子听那茶肆小二哥所言,好像前辈是这些年才移驾
此处,不知原先在何处悟道,一定也是处仙府宝地吧!”
老白龟浮波而行,渐渐驮着笑嘻嘻的钟道临上下起伏,游到了江心,闻言似乎触动了
心内伤痛,微愠道:“老夫先前修法之地,与此处相比胜之万倍,怎奈被一群比你个臭杂
毛更可恨的贼鸟盘踞祸害,本宫也只好迁到洛江中游,靠些别人的祭供度日!”
钟道临这时候终于听出老白龟话中的怨恨,再看两旁波涛汹涌,白龟却慢慢停下,心
中暗道不妙,呼道:“前辈……”
话没说完,就听胯下老白龟一声怒喝:“小牛鼻子毁我河府,杂毛臭道士,你给我下
去吧!”
老白龟说着,四肢一拍水面,身体往上一拔,猛然翻了个身,巨大的龟壳紧跟着砸下
。
“扑通!”一声,钟道临惨叫着被白龟从背上抛了下来,摔入水中,猛灌了一口江水
,心知中计,头刚一浮上水面要开口叫骂,就见到眼前一面巨大的白龟壳罩头砸了下来,
吓得他一个猛子栽入江中,仍能听到水面之上老白龟一阵哈哈大笑,状极兴奋。
老白龟精神抖擞,前后四爪不住狂拍江水,水花飞溅,生怕淹不死那小子,一面拍,
一面高兴的狂笑不止。
可尚未高兴一会,就见水中亮起一道蓝芒,而后膨胀成一个蓝色光球,光球中一人咬
牙切齿不住对它跳脚怒骂,却没有声音传出来,想必被江水气罩隔断,正是刚才那小子。
第十一章 道妖斗法
这人当然就是钟道临。
他被白龟戏弄了一把,呛了一大口江水,小算盘本想算计白龟,省半吊雇船铜板,没
想到反被对方弄了个烧鸡大窝脖,灰头土脸,尚未触到江底,就赶紧祭起了一道“洪水符
”,念起了“御水咒”。
五行之水遇火则克,济水则同源相斥,符咒刚起,周围江水立即被无形之力分开,如
果不是这样,早把他给呛晕了。
精者水,魄者金,神者火,魂者木,思者土,要知道醉道人传给钟道临的七道灵符,
分别对应七道秘咒,金,木,水,火,土,光,暗,“赤金符”对应“固金咒”,“木灵
符”对应“长生咒”,“烈火符”对应“火焰咒”,“洪水符”对应“御水咒”,“土灵
符”对应“五岳咒”,“光明符”对应“太光咒”,“暗黑符”对应“幽冥咒”,火生于
木,祸发必克,由此衍生五行相生相克,光暗阴阳更迭往复,内蕴包含宇宙万物的法源,
神秘莫测,所以“洪水符”一出,“御水咒”方起,江水自遁。
“砰!”的一声拔木塞的响声,钟道临夹杂着漫天飞舞的水花从江中猛拔了出来,空
中一个翻滚朝岸边纵去,“扑通!”一声,他竭尽全力,还是不能一跨十五丈的距离,如
大石投江般“咕咚”摔入江中。
江水再被“洪水符”破开,“砰!”的一声水响,水花飞溅,钟道临又从江水中拔出
,咬着牙翻滚着窜入高空,再次朝岸边飞纵而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双脚终于踏上了岸
边的碎石滩。
“老王八,道爷饶不了你!”
钟道临累得气喘吁吁,在岸边不住抖动着刚落江中时被江水浸透了的破道袍,一边还
不忘举剑朝江心的老白龟一阵破口大骂:“老不死的臭乌龟、老甲鱼,小爷今天不把你拆
皮煎骨熬王八汤喝,老子就不是你亲爹,是你干爹,你等着,咱们俩不算完,本道爷今天
跟你耗上了,你姥姥的!”
暴怒下,钟道临连幼时和玩伴相互叫骂的词也吐了出来,气得江上老白龟一阵颤抖,
想不到这小子居然这么命大,道行也不是盖的,就是修养很不好,一个出家人张嘴就骂人
先辈。
老白龟也不肯吃亏,回骂道:“娃娃,可别大言不惭,本宫遍游五湖四海,什么风浪
没见过,还能被你个杂毛小妖道给唬住不成,嘿嘿,还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道,哈哈哈
哈!”
钟道临全身升起了腾腾的白烟,正用体内三焦内力将衣服上的水分给蒸发掉,闻言贼
笑了一下,瞄了江心处露出不屑面容的老白龟一眼,冷笑道:“你个老家伙,以为本道爷
跟你逗着玩哄孩子呢,嘻嘻,这地方挺宽敞,正好练练本门的剑法,也不知道我师父教的
对不对,嘿嘿!”
想起了自己那个到处占人便宜、为老不尊的师父,又是一阵贼笑。
老白龟看到钟道临贼笑的神情和眼角狡黠的闪光,没来由的浑身一阵发冷,口上却不
依不饶:“娃娃,别光说不练,有何法宝不如亮出来看看!”
“呵呵!给鼻子,你个老王八还上脸了,对你还用得着法宝?”
钟道临不屑的冷哼一声,随后神情转为肃穆,三指轻捏的“拂风”紫刃猛地浑身一亮
,“叮”的一声,龙吟般的清响从不住颤抖着的剑身中传出,紫汪汪的重重光影盘旋疾转
,顿时将他层层包裹。
人形消失原地,无数点劲气勃然从紫光气团中爆发,呼啸着向江心刺去,龙卷风般的
剑芒劲气怒涛狂涌,如山崩海啸朝老白龟猛卷。
老白龟在剑鸣的同时就知道不妙,等狂浪般的紫焰剑芒怒卷而至时,惊骇欲绝,万没
想到,对面小道士有如此高的道行,可这时想躲下江水也晚了,只来得及将四肢头尾缩入
龟甲。
“劈啪啪”一阵爆响,老白龟被劲气卷起,猛然被气流带入高空,银白龟甲遇到紫色
剑芒,如斧劈木般暴起片片甲粉,四散飞舞。
突然,钟道临连人带剑一起凭空不见,转瞬飞入半空,“拂风”剑尖儿颤抖着一分为
三,人剑合一朝江心半空的乌龟壳射去。
“砰砰砰!”
三声爆响传来,老白龟龟壳之上顿现三道缺口,龟甲后部更被整个削去一块,“扑通
”一声,银花朵朵,直从空中被砸入江水之中,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在半空的钟道临哈哈一笑,凌空翻了个跟头,右手提剑一甩,“拂风”剑背猛拍到江
水之上,激起一道浪花,就藉这一拍之力,整个人如大雁腾空,划过一条拱桥般的抛物轨
迹,安然落于江边。
钟道临功聚双目,两眉之间松果腺所在的三界天眼立开,朝江底一望,不由哈哈大笑
,刚才还意气风发不信邪的老白龟,这时候已经疼得浑身痉挛,在江底不住颤抖,如丧家
之犬朝江中深处蹒跚挪步,丝丝血水不住从龟甲中冒出,显是受伤不轻。
钟道临两眼一寒,继承了醉道人“趁他病,要他命!”的手法,运功聚音成线向江中
老白龟贼笑道:“老王八,有种的别跑嘛!今后这里你也别住了,本道替你修缮一番!”
话音刚落,就见他右手一扬,“拂风”便“嗖”的一声被甩到半空,随后钟道临伸出
右手食指,斜指上天遥控“拂风”,口中咒诀顿起:“令御神剑,遥指凡尘,剑魄道魂,
湮灭万象,疾!”
下落的“拂风”随着钟道临秘咒清吟,忽然止住下坠之势,悬停空中,“拂风”通体
紫焰腾腾,猛然从剑身内部暴刺出无数紫色强芒,流星般的紫芒剑雨疾风骤雨般砸下,直
往江中刺去,“轰隆隆”的闷响声从江底接踵传来,江水由清变浊,江底的河沙碎石翻滚
咆哮,翻江倒海,大地震动,两岸河堤受力不住,接连朝内崩塌,砸入洛江江底。
钟道临看到江堤都被轰塌,吓了一跳,生怕造成江水决堤,两岸地势较低的稻田房屋
就糟了,赶忙收回“拂风”,举目观察着江堤情况,打算一有不妥,立刻祭出“土灵符”
固土。
大段江堤是没坍塌,可混浊的江水中却冒出了反肚儿漂上来的老白龟,肚皮朝上,四
肢平伸朝天,尾巴和脑袋都从龟壳里露了出来,却动也不动,两眼紧闭,嘴角挂血,随波
沉浮,估计是晕了。
钟道临看到江堤无恙,放下心事,再看老白龟昏迷的德行,不由嘻嘻一笑,使了个“
引”字诀,拉死狗般将老白龟给倒提着拽回碎石河滩之上。
“呵呵!”钟道临看着老乌龟躺在地上口吐白沫,动也不动的样子,越发想笑,也不
再赶尽杀绝,躬下身子,伸出左掌贴到白龟胸腹位置,传出了一道真气,口中轻吟道:“
牡龠阖扉,幽阙巍巍,丹中精气,魂阳魄阴,冰心,咒起!”
“冰心咒”刚毕,立刻从他左掌边缘渐渐透出柔和的白光,慢慢透入老白龟的龟壳之
中,钟道临双目盯住白龟血脉之中的阻塞之处,分别一一打通,而后分出一股光团,罩住
白龟腹中内丹,再由内丹固本培源。老白龟全身一震,终于幽幽睁开了小脑袋上的那双小
绿豆眼。“呀!”老白龟刚一睁眼,就见到钟道临正龇牙咧嘴朝它奸笑连连,吓得浑身一
颤,悲切地道:“大仙饶命,小妖有眼不识泰山,惊了仙长法驾,还请大仙高抬贵手,放
过小妖吧,呜呜!”
说着说着,老白龟想起接下来的命运,要被面前这小子拆皮煎骨熬王八汤,不禁悲从
中来,忍不住老泪纵横,悔不当初!
“嘿嘿!”钟道临大剌剌的挺腰站起,收剑负手而立,对老白龟奚落道:“前辈,你
刚刚不是挺跩嘛!怎么突然变小妖了,小子还有一式剑法没耍呢,你就晕了,这叫小道如
何是好!”
老白龟呻吟一声,暗道乖乖,还有一式呢,是不是这小子嫌龟壳太硬要切块熬汤才方
便,悲嚎一声,泪流不止,求饶道:“大仙饶命,念小妖不懂事,您就放过老龟吧!”
白龟已经是泣不成声哭成一团,瘫痪在地,全身瑟瑟发抖,可怜的等待着面前这个“
恶厨子”的裁决。
钟道临看吓唬得差不多了,这落江之仇也算马马虎虎对付过去了,心中一动,双目贼
光闪闪,笑道:“前辈,这不杀你嘛也容易,不过你也知道,小子独自行走江湖挺可怜的
,缺衣少粮没盘缠不说,遇到刮风下雨的,连个遮雨的客栈都住不起,您看,嘿嘿,是不
是借点银子宝物一类的东西,让小子防防身,嘻嘻!”
说着,一个暧昧的温暖眼神从双目飘了出去,鼓励老白龟掏银子给自己,赎回一条老
命。
自从上次钟道临捧着一盆“猴儿酒”敲了自己师父三记竹杠,这敲诈的手法,他是食
髓知味,深陷其中,妙晓其中滋味,明白这里面的好处不是普通的大,一个多月没温习敲
竹杠的本领,多少有些怀念。
老白龟两眼一翻白,暗暗叫苦,低声下气求道:“仙长,本来小妖也有些深海七色珊
瑚髓,河底九魂辇珠什么的,可方才大仙神剑一出,小妖蜗居顿成飞灰,河府完全崩塌下
陷,恐怕……”
“哼!”钟道临一声冷哼打断了老白龟的诉苦,虽然心知这后果是自己造成的,仍威
胁道:“看来你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的一毛不拔了,那就别怪本道收了你个老家伙的魂
魄,嘿嘿,这龟肉能煮汤,你那修炼几百年的内丹,也可下药炼器嘛!”
他自己虽然没有到“炼器”的境界,但总算听醉道人提过,为了加深老白龟的恐惧感
,也就一古脑的说了出来。
“别呀,大仙!”老白龟一阵哆嗦,颤抖道:“想小妖原来的河府也是有些宝贝的,
怎知被那些妖鸟给盘踞了整个『天鹰峡』,非是小妖吝啬,乃确实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哇,
呜呜……”
想起自己刚出虎穴又入“恶狼”之手,忍不住又大哭起来,状若孩童。
“咦?”钟道临猛地双目一亮,喝问道:“是否你原先那河府附近,有处所在名为『
天鹰涧』,你所说盘踞的那个妖怪,可是五雷神鹰?”
老白龟止住哭声,点头道:“『天鹰峡』别名正是『天鹰涧』,那扁毛畜生正是一头
金鹰,能引九天霹雳下界,却不知原来叫什么五雷神鹰,但不只是这一个妖怪,它还领着
一大群老鹰,搅得洛江上游鸡飞狗跳,江中鱼类都被这群畜生糟蹋光了,老龟这才被逼迁
出,唉!”
钟道临疑惑道:“上游无鱼,你怎往下迁,江水不是自西向东,自高向低而流吗?难
道上游无鱼,中游反而有了不成?”
老白龟不敢笑话这小子孤陋寡闻,赔笑道:“大仙有所不知,此江中多半鱼种都要游
到上游产卵,繁衍生息,如若小妖再往上游而迁,中途被这群畜生掐断鱼群之路,如何还
能……嘿嘿,大仙明鉴!”
它怕说多了引起钟道临不快,干脆适可而止,闭嘴不言。
钟道临倒是没想那么多,暗叹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想到此次出山任务之一正是收服
三妖,两眼一亮,对白龟贼笑道:“前辈,你我打个商量,希望你那河府内的宝贝尚在!
嘿嘿嘿嘿!”
第十二章 天鹰翎翔
“天鹰涧”乃梓州西北一百七十里许,洛江上游两山相夹的一处大峡河谷,滔滔洛江
之水正好从两山中穿过。
周围峰峦起伏,群山迭嶂,青山翠柏苍绿,虫鸣兽行其间,日月之光透过河峡穿谷而
过,结成七色彩虹,如天桥横跨两山,西山“苍雾”,东山“栖霞”,无数的苍鹰翱翔两
山之间的山涧之中,来回盘旋有若天鹰渡涧,故名“天鹰涧”。
钟道临骑着老白龟循洛江而上,踏浪而来,抬头看到这无数展翅苍鹰来回翱翔盘旋的
“天鹰涧”,也一时没了头绪,不知道如何从这么多的鹰中找出他要找的那头,只得拍了
拍龟甲,疑问道:“那头五雷神鹰藏在何处,你可知道?”
胯下老白龟苦笑着摇摇头道:“大仙明鉴,小妖世居江河湖海之中,那天上的畜生栖
息何处,怎是老龟所能知晓,不过几次小妖略施小术,想要驱散这群怪鸟时,总能见它从
北方急速飞来,应该在离此不远的北面一个巢穴中,具体何处,小妖确实不知!”
钟道临听老白龟这么说,反而心中一动,嘿嘿笑道:“那还不容易,前辈过去施法,
让它自投罗网便是!”
白龟吓了一跳,见这小子要用它这把老骨头来“钓鹰”,心神一紧,老脸一红道:“
小妖打不过它!”
“呵呵!”钟道临轻笑一声,心道你要能打过,也不用被迫迁走了,不怀好意的瞄了
它一眼,哂道:“谁要你跟它拼命,只要它一现身,你就遁入江水之中,由本道来收它!
”
老白龟本想告诉他,就算躲入江中,还是会被闪电给劈个七荤八素的,但见钟道临的
神色不善,也就不敢多说,只得认命的一点头,在岸边密林外放下钟道临,怀着壮士一去
兮不复返的悲壮心情,朝前游去。
老白龟劈波斩浪,夹杂着一股浪头,渐渐游到两山之间的江道。
漫天飞舞盘旋的鹰群中发出了阵阵鹰鸣,突然躁动了起来,显然是发现了不断逼近的
老白龟,不明白为何这个大王的手下败将又来找死,于是一个个精神抖擞,舒展着两扇大
翅膀,一双双鹰眼闪着森寒的冷芒,杀气腾腾的从空中朝江上的白龟俯冲过来,硬比金刚
的弯曲鹰嘴,对准白龟露出的脑袋四肢和尾巴猛啄。
老白龟也不含糊,几百年道行不是白修来的,四肢不住拍打着江水,摇头摆尾,扭动
着巨大的身躯,从江水中不断引出水柱,朝天上飞舞的鹰群轰去,腾腾水花翻滚,无数水
柱接连腾空而起,只要老鹰被水柱撞中,立即就会被震晕过去,不受控制的往江中栽去,
就算是侥幸未被震晕的老鹰,羽毛也会被水浪浸湿,一旦飞不到岸边,也会沉江溺毙。
虽说老白龟也被鹰群叼啄得满身伤痕,可还是游刃有余的用水柱不断击落飞鹰,老鹰
们下雨般的不住落下,“扑通扑通”掉往江中,惊起朵朵白花,死伤惨重。
老白龟一个单挑一大群,居然略占上风,看得隐藏在一旁树林的钟道临不住点头,暗
道这老家伙还真有两下子。
“天鹰涧”大江两岸一时间鹰鸣翅舞,白浪滔天,热闹非凡。
蓦的,天空之中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唏鸣,声音虽不大,却直钻进钟道临的耳膜,刺
得他耳朵一阵生疼。
漫天飞鹰听到这声唏鸣无不欢欣鼓舞,士气大振,用力清鸣着回应这声唏鸣,却停下
了俯冲的势子,只是来回的在白龟头顶盘旋,好像等待着王者的驾临。
北方的天空慢慢出现了一个黑点,来得好快,马上变得越来越大,一只头上长着五彩
羽冠长翎、通体金黄的大鹰,伸展着巨大的金翎羽翅,快如电闪般凌空掠来,金黄翎羽反
射着太阳的光辉,一片金灿灿的闪光刺人双目,一双鹰眼锐利森冷让人望之心寒,一对赤
红色鹰爪直朝下界老白龟的脑袋抓来。
五雷神鹰终于现身。
老白龟听到那声再熟悉不过的唏鸣,就是浑身一哆嗦,咬着牙等把五雷神鹰引近,到
了五雷神鹰伸爪子往它脑袋上一抓,它可不干了,原来就吃过大亏,知道对方厉害,立马
将脑袋四肢蜷回龟壳,脚底抹油朝江中沉去。
五雷神鹰冲势不减,依旧直刺江心,“扑通!”一声水响,白浪飞溅,钟道临看得真
切,五雷神鹰一半身体猛撞入江水,伸爪狠抓了老白龟龟壳一下,撕去一块甲壳才腾空而
起,身上丝毫没沾上一滴江水,也不知道羽毛是什么做的。
五雷神鹰头顶朝天,黄金般流光闪动的弯嘴一张,猛然翻身朝下点了一下头,就在钟
道临以为它要用闪电劈老白龟的时候,一道亮晶晶的霹雳,突然从他自己的头顶怒劈而至
,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结结实实轰中了一记。
钟道临“妈呀”一声鬼叫,万没想到五雷神鹰攻击白龟只是虚晃一枪,实际的目标却
是自己,给他来了个声东击西,立马被电得高高乱蹦,毛发根根竖起,一股电流从头顶直
透脚背,浑身不受控制的剧烈痉挛,颤抖不已,衣服上冒起了股股白烟,焦黑了一片。
这还是他有过经常被电击的经验,抗电能力强绝,要是换了旁人,早呜呼哀哉了。
他也不想想,在万尺高空翱翔的雄鹰,生得是怎样的一双鹰眼,眼力是何等的锐利,
就算离地万尺,也能看清密林中的一只不起眼的小耗子,更遑论五雷神鹰这头天界鹰王了
。
可笑钟道临自以为藏在林中就能瞒过,立马被劈得头晕眼花,神志不清,咧着大嘴直
哆嗦。
天上金色五雷神鹰振翅一抖,颇为兴奋的呼搧着巨大的羽翎金翅,带起了呼呼尖啸的
狂风,不住朝两旁空间刮去,一对冷冷的鹰目不屑的望着林中的钟道临,好似在嘲笑这小
子自不量力,欢快的清鸣盘旋着。
钟道临两眼金星乱冒,眼前景物不住上下震抖,大力的甩了甩头才算稍微清醒过来,
抬眼看到金色雷鹰嚣张狂傲的样子,不由得气往上冲,举剑向天一指,破口大骂道:“贼
鸟,有种给本道爷下来比划,看我不拔光你的鸟毛,哎呀……”
尚未说完,又是一道“滋滋”电闪的霹雳狂劈而下,顺着“拂风”的剑背传了下来,
只见“拂风”通体突然闪出刺眼的紫芒,一股青烟从钟道临的脑袋上冒起,一个多月来刚
长出来的头发转瞬烧焦,不住冒起袅袅青烟,跟香炉似的。
五雷神鹰“嘎嘎”怪笑,围着钟道临头顶不住滑翔盘旋,兴奋得手舞足蹈,暗笑这笨
蛋小道士还叫自己下来,有毛病。
示威的晃悠着五彩羽翎大脑袋,来回上下狂点,一道道闪电从天空不住接踵劈下,轰
得钟道临藏身的密林不住升起浓烟,一棵棵大树被雷电接连劈中,“咔嚓嚓”断为数截,
腾腾火苗不断升起,越烧越旺。
钟道临这次学乖了,明白手中这口“拂风”紫剑,连剑体带剑把全部是醉道人用“紫
晶玄矿”炼制,属于五金材质,举起来就好似一把避雷针,不但吓唬不住那头贼鸟,反而
把天雷给准确的引入自身体内,吓得连忙将“拂风”收回乾坤袋,双腿一迈,就朝林外抱
头鼠窜,“哇呀呀”怪叫着不住转圈绕曲线在林中逃窜,闪避头顶不住劈下的天雷,弄得
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漫天飞舞的苍鹰群中不住发出阵阵清鸣翱翔盘旋,欢呼雀跃为大王助威,五雷神鹰却
越发恼怒,不明白这个小道士怎么老是劈不死,更是猛引天雷下界,无数霹雳闪电如落雨
般“嗑嚓”爆响,接踵从九天之上而来。
山林烈火熊熊,洛江水浪纷飞,大地青烟处处,这通闪电可把“天鹰涧”给劈毁了大
半,连藏在水中看热闹的老白龟,也被江水之中传来的雷电之威给轰得七荤八素,头晕脑
胀,更遑论无数道雷电一致的目标钟道临了。
钟道临这时候已经窜上了江河石滩,扭秧歌似的左摆右摇,间或被霹雳轰中几记,口
中惨叫连连,被这一阵雷给劈糊涂了,脑袋全懵了,浑身裹着不断升起的浓烟,龇牙咧嘴
的狂奔不止。
五雷神鹰大脑袋忽然一楞,停了一停,这一阵闪电下来,脑袋摇得连它也感到吃不消
,只得展翅一抖拔空而起窜上高空,不住晃荡着脑袋缓一口气,准备攒足力气从头再劈,
不把这个狡猾的小道士劈死,它是说什么也不撒手。
五雷神鹰缓了一口气的同时,钟道临也没闲着,全身骨胳都被劈酥了,感到一阵阵浑
身发软,一屁股坐翻在地,也不管身下扎肉的尖石,就开始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咬牙切
齿的瞪着不住升高的雷鹰,心中怒骂不止,这时候他已经不考虑收服这只贼鸟了,心中涌
起了浓重的杀机。
“万物归元,木精树灵,垣阙踟蹰,震来受符,咄!”
钟道临一声怒喝,木属性的“长生咒”刚毕,面前光芒闪动,一道散发着黄光的“木
灵符”突然出现在面前,通体猛然一亮,化为一面藤甲巨盾,不受力的缓缓落下。
钟道临左手接盾在手,右手伸出两指遥指一点半空的“木灵符”,大喝道:“万木听
令,木精乞灵,生!”
蓦然,“木灵符”忽然暴成无数黄点四散幻开,急速印向洛江两岸的原始密林,一阵
阵轻晃传来,大地嗡嗡震动,原本毫无生命的万株树木,突然活了似的晃动着身躯,伸展
着枝干,茂密的枝叶不受控制的狂长不止,越来越长,越来越密。
五雷神鹰见地上的小道士不知道搞了什么名堂,手中忽然多了面木盾,两旁的树林也
好似突然乱了套,跟章鱼似的生出了无数条手臂,它早已通灵,心知不妙,也不管回复了
多少灵气,急忙大脑袋一甩,唤出一道闪电,“咔嚓!”一声巨响朝钟道临劈去。
钟道临左手盾平举向上,气势汹汹的闪电,劈上他手中用“木精树灵”幻化的藤木巨
盾,连点响声都没有发出来,就那么无声无息的消失了,不由得哈哈大笑,仰头朝天空贼
笑道:“破鸟,风水轮流转,该道爷招呼你了!”
说罢,右手食指朝天空之上五雷神鹰一点,大喝道:“困!”
就见两岸树林中突然朝天空中窜出了无数的粗枝细杆,好似亿万根藤条不住伸长,章
鱼伸爪子般的向五雷神鹰扑去。
五雷神鹰吓了一跳,“嘎”的一声惊鸣,又引出来几道闪电劈向朝它抓来的藤条,“
咔嚓嚓”几声脆响,藤条应声着火而断,可其余藤条还是不受影响朝它抓来,越来越快,
这些树木伸出的枝干藤条太多了,面积太大了,从下面望去,整个天空都被遮盖了,密密
麻麻成片成堆的朝五雷神鹰涌去,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也不知道究竟能够长多长。
这下子五雷神鹰这头原本在天界代表雷电的妖兽心里也毛了,“嘶嘎”一声悲鸣,伸
开两扇羽翎金翅拔“翅”
就跑,斜窜高空。
“想逃?哪有这么容易?”
钟道临一声冷笑,木盾一挥,黄光一闪幻化成一把桃木巨弓,九支玄木箭悬浮面前三
尺之处。
只见他取过手边一支玄木箭,三指轻捏箭翎,弯腰扎马将长弓搭成满月,箭头一瞄高
空五雷神鹰,弓弦颤动嗡嗡剧响,长箭“嗖!”的一声,流星赶月般朝目标电闪而至,直
冲五雷神鹰巨翅。
弓弦刚颤响,玄木箭就已经射中了五雷神鹰的左膀金翅,“砰!”的一声,带飞了几
支金色羽翎,五雷神鹰悲鸣一声,没想到钟道临会暗算它,一声惨叫朝下跌飞几尺,再次
摇摇晃晃稳住身子,更加提速急飞。
钟道临一支箭射飞后,凭空又出现一支玄木箭,凑足九支,他再次弯弓搭满连珠射发
,玄木箭雨透过漫天藤条,朝空中五雷神鹰不住怒射,“嗖嗖”声连成一片。
这时候,漫天老鹰都被腾空而起的藤条枝干卷下来十之七八了,再加上倒楣撞到钟道
临箭头上的,更是死得俐索,剩下稀稀落落的几只,没命的窜回老巢,高空之上,只剩下
五雷神鹰还在扑搧的一对巨大的金翅,来回听声,躲闪着后方不住射来的箭雨,间或被射
中几支,金翎乱飞,身体上下翻滚着,悲鸣连连,狼狈异常。
终于,钟道临看准一个五雷神鹰中箭跌飞的瞬间,再次射出一支玄木长箭,直取它上
方几尺的高度,带着丝丝破空尖啸怒刺而出,“嗖”的一声,就到了万尺高空。
五雷神鹰刚被一支玄木箭射中屁股,虽然它铜筋铁骨,不惧凡尘刀剑,可钟道临这带
有“木灵符”法力的玄木箭,还是疼得它一阵颤抖。
翅膀一痉挛,控制不好身体平衡,气流猛一阻挡,悲嘶着跌下几丈,可下面就是无数
藤条枝干向它抓来,只有忍痛拔高。
谁知身体刚一拔起,大脑袋正好撞到了接踵而至的箭尖儿上。
“咚!”的一声闷响,玄木箭是被它硬比铁石的大脑袋给磕飞了,可它也被撞得鹰眼
发黑,晕晕乎乎的不受控制起来,摇摆着不住跌下,正巧被窜上来的藤条缠上。无数的藤
条就像苍蝇遇见了漏缝的蛋,呼啦啦一下子全卷了上来,瞬间把它捆个结实,想动动爪子
都很难。钟道临在下面看得哈哈大笑,朝天大喝一声:“破!”
“咔!”的一声,捆着五雷神鹰的藤条随声而断,只留下来了捆金鹰的枝头,其余都
慢慢的从天落下。
比满天藤条落得快得多的,就是像粽子一样被捆个结实的五雷神鹰,刚一清醒,就发
觉自己正呼呼的往下猛落,想动却动不了,周围尽是呼啸风响,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只感到“唝!”的一声砸到江面之上,水花腾空而起高逾十丈,被震得七荤八素,江水即
刻涌来,呛得昏迷不醒。
这时候的钟道临看到“老鹰粽子”从空落水,已经重新唤出了“拂风”,正狞笑着倒
提一口宝剑向江边走来,准备宰鸟杀鹰,报仇雪恨。
就见洛江中白浪滚滚,那只老白龟正兴奋得伸爪子狂拍,将因为全身裹着藤条、受水
力而浮起的“老鹰粽子”
再重新拍回江水中,闹得不亦乐乎。
看来要报仇的人不只是他一个,老白龟占地利之便,新仇旧恨先算起来了。
第十三章 炼妖壶现
“呵呵!”钟道临被老白龟老顽童似的报仇劲儿给气乐了,怒气下去不少,朝白龟喝
道:“别拍了,老家伙,把那贼鸟给本道爷弄上来!”
“遵令!”
老白龟这时候老脸兴奋得通红,早把钟道临当成了神人,听到吩咐赶紧答应一声,龟
爪子抡圆了,就给了“老鹰粽子”一记巨大的响巴掌,将五雷神鹰一巴掌轰飞了出去。
“咻!”的一声,划过一条弧线重重摔回了河滩,犹自不解恨的献计道:“大仙,咱
们把这扁毛破鸟给开膛破肚阉了吧,嘿嘿!”
老白龟想起大仇得报,又能把这鸟给扒皮拆骨,兴奋得拍着浪花朝岸边游来,似乎对
亲自动手更加心动。
五雷神鹰被这么一摔,也给震醒了,听到老白龟的话,恼怒的“嘎嘎”乱叫,一双鹰
眼狠瞪着老白龟,浑身乱扑搧弹蹬。
“啪!”
钟道临伸手就对着五雷神鹰脑袋来了一巴掌,怒骂道:“贼鸟,捆着还不老实呢?是
不是刚才劈你道爷爷没过瘾,还准备再来几下子!”
想起刚才自己的狼狈相,钟道临又是一阵大骂,拳打脚踢,就招呼了他嘴里的“贼鸟
”一顿。
“贼鸟”被这阵拳打脚踢折磨得“嘎嘎”惨叫不止,看到势头不对,终于老实下来,
不动了。
老白龟这时候已经兴高采烈的爬过来了,对钟道临献媚道:“大仙道法果然高深莫测
,绝艺经纶,老龟有幸能见识到如此仙术,真乃……哎呦!”
钟道临抬手给了老白龟小脑袋上一巴掌,没好气地看了它一眼,贼笑道:“真乃什么
呀,别跟我装糊涂。“您老还是快去看看,你的河府有没有被什么虾米螃蟹一类的给占喽
,你那些宝贝还在不在,快去!”
想起还没敲成功的竹杠,钟道临又是一阵催促。
老白龟没办法,暗道这小子记性还真好,苦着个脸,慢吞吞的挪回江中,去看它的河
府是否健在。
“嘿嘿!”钟道临一声诡异的贼笑,两眼笑咪咪的盯着地上被捆个结实的五雷神鹰,
打趣道:“贼鸟,服不服?”
“嘎!”
五雷神鹰本乃天界神物,因犯天条被贬下凡间化作一头雷鹰,遁入妖道,何曾受过如
此侮辱,立刻暴怒的嘶鸣一声,两只赤红鹰爪就想朝钟道临抓去。
怎奈被藤条捆得太过于结实了,只能在石滩上不住咆哮翻滚,顿时有了鹰下凡尘被道
欺,龙入浅滩遭虾戏的悲伤感觉。
钟道临看到“贼鸟”犹自高傲得不肯服软,他也不生气,腰盘一挺,站起身形,右手
反掌向上,掌心朝天,轻喝道:“虚域妖灵,虫动含命,命系于天,星辰凌犯,炼妖壶,
现!”
咒言刚毕,就见他右掌之上凭空出现一个金色气团,如银河星云不住转动着悬臂,幻
化出一个黑点。
黑点慢慢变大,化成了一个银光闪闪的细腰高嘴石壶,金色气团慢慢消失无形,石壶
缓缓落入钟道临掌中,正是当年女娲娘娘赠与老君的“炼妖壶”。
当初共工氏打架输了想不开,一头撞上了不周山,天倾西北,地陷东南,多亏女娲采
五色石以补青天,功盖凡尘,受封九天。
后来殷纣王荼毒苍生,女娲用“招妖”石唤千年狐狸精,九头雉鸡精与玉石琵琶精三
妖,下界改变殷商气运,加快其灭亡,使得姜子牙能够顺利引领众妖,覆灭商朝,这把“
炼妖壶”,正是用当年的“招妖”石采九虚之火炼化而成,本名“封妖壶”,能收三界妖
灵肉身,封魂灭魄,威力强绝。
女娲娘娘将此壶赠与上清玉洞紫宸金阙台老君后,太上老君又用“忘尘涅盘草”根茎
汁液装于壶内,更是使得此壶威力暴增。
不但可以封妖灭魂,而且配合术咒秘法,可炼化其真身魂魄,老君遂将其更名为“炼
妖壶”。
“忘尘涅盘草”也绝非俗物,当年神农为着百草,孤身云游神州,当日恰逢偶遇此异
花,见此草形象特异,从未着墨,心中欣喜,便摘入口中含化,诸般因果,前世轮回一一
显现心头,终于顿悟众生百态,宇宙法源,遂放下尘世因缘,手持异花,于昆仑之巅捏指
含笑着随风而逝。
故钟道临此“炼妖壶”一出,就连傲视凡尘的五雷神鹰一见之下,也吓得浑身颤抖,
不住悲鸣。
它本天界神物,当然明白此物的厉害,不由得全身瑟瑟发抖,惶恐惊骇不安。
手持“炼妖壶”的钟道临,双眸之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脸上却假装一副异常肃穆
的模样,伸手取下壶盖,壶口对准五雷神鹰,大喝一声:“收!”
三道白烟顿时从“炼妖壶”中飘出,不一时,悲风飒飒,惨雾迷迷,从“炼妖壶”中
隐隐透出了阴寒冷森的鬼哭神嚎之声。
白烟慢慢将五雷神鹰的全身都给笼罩起来,捆在它周身的藤条顿时化为尘粉,可五雷
神鹰身体却犹自动也动不了,只能摆动着大头,不住的悲鸣嘶唏,浑身颤栗抖动着越化越
小,缩成一团。
“嘎嘎!”
五雷神鹰惊骇欲绝,两只鹰眼都满是恐惧的目光,对着钟道临悲鸣不止,大脑袋一上
一下点着,好似求饶一般,可怜的样子让人不再认为它还是一头神兽,而是一只待宰羔羊
。
钟道临看着五雷神鹰已经快化成一头普通大雁的尺寸,再化下去,可能就真的要被化
为魂魄,收归壶中了,心下暗道应该差不多了,摆出一副和蔼的面孔,对面前五雷神鹰笑
咪咪问道:“鸟兄,现在服了吗?”
“嘎嘎……嘎嘎!”
五雷神鹰全身痉挛颤抖,已经快神志不清了,听到钟道临问话,立即大脑袋磕头如捣
蒜,可怜的求饶不止。
它金色的身体上,硬比铁石的羽翎已经开始冒烟了,再这样下去,就算钟道临收法,
它也会变成一只秃毛鹰,吓得悲惨嘶鸣着,不住点头,原本凌厉的鹰目之中,如今只剩下
求饶的可怜之色。
也难怪连如此高傲的五雷鹰神都害怕成这样,一旦被“炼妖壶”化为魂魄收入,前世
神通因果,今生百年道行,都将为之付诸东流,化为一股青烟,永世不得超生,比之困入
幽冥地府,更是惨上万倍。
钟道临趁热打铁,暗中定住了“炼妖壶”施法,笑呵呵对五雷神鹰微微点了点头,和
蔼道:“这就对了,你我又没有什么解不开的仇怨,只是你在此『天鹰涧』盘踞经年,杀
戮太重,周围百里都被你这厮搞得乌烟瘴气,在下这才被师父所迫,前来收你,今后跟随
我一同修炼真身,一心向道,你可愿意?”
他本意就是来收服五雷神鹰,而不是要炼化它,看到威胁得差不多了,立刻把罪孽往
自己师父头上一推,自己装起好人来了。
但是他却没想到,他今日推卸责任的孽“因”,正种下了醉道人他日倒楣之恶“果”
,这头五雷神鹰算是把醉道人给恨上了。
五雷神鹰听钟道临话中仍有一线生机,加上“炼妖壶”的法力已经被钟道临暗中收去
了不少,它已经能略微活动一下,赶忙双爪一扑地,翻身跪了下去,不住欣喜的点着大头
,把原本捆它的大仇人,当成了自己的救星,欢快的清鸣着,张开鹰嘴,吐出了一粒电光
闪闪的明珠,缓缓朝钟道临飘去。
“哈哈哈!”
钟道临哈哈一笑,伸出左手接住了五雷神鹰的内丹“雷光珠”,放在脸前端详。
见这珠子表面好像是一颗鲤鱼腮泡,里面却雷光闪动,“滋滋”透出电光火花声,他
笑了笑,又抛回去给了五雷神鹰,心知对面“贼鸟”已经真心归服,连堪比性命的内丹都
献出来了。
五雷神鹰见“雷光珠”飞回,立马大嘴一张,吞了下去,明白对方已经原谅自己“雷
劈道士”的过错,高兴的扑搧着金翅,欢快的“嘎嘎”低鸣着,兴奋得直眨眼。
钟道临呵呵一笑,右手手捏莲花印契,忐忑的收回了“炼妖壶”,如果这时候五雷神
鹰突然反悔,他又没到“契妖”的境界,肯定又会被劈得七荤八素,而且五雷神鹰一旦趁
机逃跑,再要抓它,可就难上百倍了。
如今钟道临刚突破了九层修道的第一层“筑基”,只能藉助法宝符咒和“御剑诀”三
式剑法收灵灭妖,却不能自己炼制“道符”和“法器”,也不能用自身精血“契妖”,收
服五雷神鹰全靠威胁加感化,一旦五雷神鹰本身反悔,那他就一点办法都没有。
五雷神鹰却不知道钟道临内心的想法,见到那个收自己的“炼妖壶”被对方收了,浑
身一松,越变越大,立即欢快的清鸣一声,来回振展两扇巨大的金翅,风声呼啸中腾空而
起,直冲云霄。
钟道临看得心神一紧,差点就又召唤出“木灵符”,但想到刚才这“贼鸟”的归服表
情,也不像是装出来的,也就大剌剌的背手而立,笑嘻嘻的看着在斜冲高空的五雷神鹰,
毫无反应。
可他内心却直打鼓,暗中功力陡聚双腿,准备一有不妥,赶紧逃命。
天上的五雷神鹰金翅伸展,直上云霄,突然在空中停了一下,翅膀一抖,翻身用大脑
袋盯着地上笑咪咪的钟道临看了看,“嘎嘎”一阵欣喜的鹰鸣传来,转身滑翔落到钟道临
身旁。
土石被它金翅搧舞造成的狂暴气流卷飞而出,五雷神鹰收翅站好,两只赤红爪子摁着
河滩碎石,一扭一晃的来到钟道临面前,“嘎嘎”叫了两声,不住用大脑袋磨蹭着钟道临
的脖子,闹得他痒痒的直乐。
直到这个时候,五雷神鹰这头代表“雷电”的九天神兽,才算对面前之人真正的心悦
诚服,诚心归顺。
钟道临对它的“信任”,造成了它一辈子跟随在钟道临的左右不曾离开,终身不悔,
也成为日后钟道临降鬼除妖,斩魔卫道的绝大助力。
“咦?”
江岸边传来一声惊咦,老白龟正驮着一大堆东西,慢慢腾腾从江水中爬上岸边,见“
贼鸟”和自己的偶像“大仙人”正亲切友好的互相蹭来蹭去,相互笑闹,疑惑道:“大仙
,这头贼鸟怎么还没被您老人家开膛破肚呢?”
“咔嚓!”
五雷神鹰恼怒的大头一点,一道闪亮的霹雳从天而降,猛轰在老白龟的龟壳之上,劈
得它“嗷”一嗓子惨叫,离地腾空飞起,背上驮的东西甩得漫天飞舞,骨碌碌的滚翻出老
远,口吐白沫不动了。
“呵呵!”
五雷神鹰身体太大,站起来是钟道临三个那么高,钟道临构不着它脑袋,轻轻给了它
小肚子一拳,制止了它继续点头引雷,笑骂道:“它老人家驮的可是本道的宝贝,你别都
给劈没了!”
“嘎!”
五雷神鹰不好意思的对钟道临低鸣了一声,弯下大脑袋,蹭了蹭他的肩膀,犹自不解
恨的用一双锐利的鹰眼盯着倒躺在地的老白龟瞄,思考着,是不是要趁机把这老家伙给开
膛破肚了。
钟道临笑呵呵的走到江旁,给老白龟治疗了一下伤势,等它幽幽转醒,笑道:“前辈
,那雷鹰如今已被在下收服,今后也算本门弟子,哦……对了,你都找出来点什么宝贝,
多少金银?”
老白龟先恐惧的偷眼望了对它怒目而视的五雷神鹰一眼,心叫倒楣,来晚了一步,没
说服大仙把这贼鸟给毙了,之后转过头来,老脸一红,唯唯诺诺道:“大……大仙,金银
与我辈无用,老龟所有的家当都给搬出来了,您看什么能入法眼,随便拿走就是,不用跟
小妖客气,嘿嘿!”
钟道临笑咪咪的给了老白龟一粒蜡黄药丸,吩咐它吃下,心想,我跟你客气才怪,挺
身站起,大有兴趣的走到散落一片物品的石滩旁,小心翼翼的开始挑选起来。
“嘎嘎!”
五雷神鹰见钟道临对这些东西挺感兴趣,也一扭一扭地走上来凑热闹,这一人一鹰就
开始在石滩上挑拣开来。
钟道临弯腰拾起来一颗青白色的圆珠,回头疑惑的向老白龟问道:“前辈,这是什么
?”
老白龟经过钟道临的调理,和吃下了他的“三黄保命丹”,被雷电劈麻了的身体已经
好了不少,闻言赔笑道:“那是夜明珠,一共三颗,嘿嘿,大仙尽管拿去!”
钟道临大讶,看着手中的珠子黯淡无光,青白得像块石头,怎么也能夜里发光,虽然
疑惑也拿了起来,反正不收钱,不要白不要,扭头吩咐五雷神鹰帮他找两颗相同的珠子,
随后装入乾坤袋中,又开始找新东西。
找了老半天,钟道临对那些珊瑚髓、各种各样的石头贝壳不感兴趣,看到一个弯曲的
大白棍子,入手居然很沉重,来了兴趣,捡起来回头问老白龟道:“前辈,这又是什么玩
意儿?”
“呃?”老白龟一看,不好意思的摆摆小脑袋,用力摇头应道:“小妖也不明白,那
是老龟两百多年前,在东海无意得来的东西,在一个海底火山口旁的岩浆滩上弄来的,当
时两只六头火蛇兽正在为这个东西拼命,撕咬得正厉害,到最后同归于尽了,也就便宜老
龟我了。“这东西不晓得是什么材质,无比坚硬,什么宝器神剑都砍不出来痕迹,您老要
是喜欢,尽管拿走!”
钟道临随手便一抛,想了想又捡了起来,这东西像一颗大獠牙似的斜弯着,中间还带
有一条血线,暗道,不会是五色神龙升天留下来的“龙牙”吧,管他呢,心中一动,也收
了起来。
忙活了大半天,钟道临累得头昏眼花,也没觉得有什么好东西,最后总共才挑了三颗
“夜明珠”,一条大白牙似的“弯曲棒子”,两颗“辟水珠”,又拿了些深海玄矿准备着
今后“炼器”用。
五雷神鹰倒是帮他挑了些闪闪发光的东西,它好似对闪亮的东西特别感兴趣,弄了个
“金螺角”,十几颗闪闪放光的明珠,又叼了面闪着白光、上刻八卦阴阳鱼的铜镜,递了
给他。
钟道临看挑拣得差不多了,伸了伸胳膊腿,站了起来,对白龟嘻嘻一笑:“多谢前辈
借宝之恩,嘿嘿,改天用完了还你,我们也该走了!”
老白龟闻声赶忙连连摇头,苦着脸道:“千万别,大仙能看得上老龟的东西,乃小妖
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不用还了,全当小妖一点心意,送给大仙了,能得回河府,老龟已经
铭感五内了!”
老白龟一想,这一还,钟道临还得和它见面,不定又要勒索些什么去,见面不如不见
,能送走这个瘟神,就算是这些东西全送他也值得。
钟道临笑咪咪的点点头,暗道你个老家伙懂事儿,抬头对身旁五雷神鹰招呼一声:“
今后给你起个名字,你整天电来雷去的,就叫小雷好了,时日不早了,我们走吧!”
“嘎嘎!”
五雷神鹰对自己的名字也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情绪,歪着大脑袋想了想,也不觉得好
不好,反正有了名字了,对着钟道临清鸣了两声,高兴的答应下来。
钟道临贼贼一笑,猛然纵身蹦到小雷的后背,两腿骑上雷鹰的脖子,笑嘻嘻的大喝一
声:“飞喽!”
五雷神鹰被钟道临偷袭得手,“嘎嘎”乱叫,甩开两只金色巨翅不住扑搧,爪子蹬得
脚下碎石乱飞,腾得一下子飞上半空,拼命来回扭摆盘旋,想把这个占他便宜的小子给甩
出去。
钟道临只觉得耳中满是呼啸的风声,肚腹之中忽空忽重,眼前一会儿是蓝天白云,一
会是褐色的大地,葱绿的林木,脑袋晕晕乎乎,难受异常,只得抓紧金羽,任凭五雷神鹰
瞎折腾,就是咬牙不撒手,在高空不住翻滚盘旋。
雷鹰闹了一会儿,也累了,认命的悲鸣一声,放平身体,驮着占它便宜的钟道临,朝
南飞去。
“呵呵!”
钟道临见小雷不再折腾了,大有兴趣的偷眼望了望脚下缩小了的大地万物,驾鹰凌空
翱翔。
笑嘻嘻的给了它一巴掌,怕空气流动声音太大,用力叫喊道:“笨鸟,往北飞,咱们
还要去收服两只妖怪!”
说完还举起一只手,朝下面大喊着招呼道:“白龟前辈,咱们后会有期!”
声音传来,不住的碰到山峦阻隔,形成了一道道的回声,听到声音的老白龟打了一个
寒颤,望了望天空已经变为黑点的钟道临,老脸一绿,仰头苦笑道:“咱们还是后会无期
吧!”
第十四章 罗汉伏虎
朵朵白云在身下漂浮而过,万缕霞光普照大地,入目的天空,湛蓝得像一块透明的宝
石盖子,将大地完全的笼罩其中。
温热的阳光从斜后方射来,弄得钟道临懒洋洋的,扑面而来的狂风,夹杂着阵阵的凉
意,朝下望去,郁郁葱葱的绿色山川秀岭,被一条条银带蜿蜒穿过,江河湖泊迎着霞光,
泛起银鳞万点。
苍茫大地第一次略缩着呈现到了钟道临的眼中,心里慢慢浮起了那种天高任翱翔的畅
快感觉,一切都让人为之迷醉。
“嘎嘎!”
钟道临身下的雷鹰突然发出了一阵清鸣,大脑袋一沉,呼搧着两只金翅朝下面的云层
冲去。
钟道临的四周忽然变得一片白茫茫,尽是水蒸气形成的云雾,只得双手紧抓着雷鹰脑
袋上的五色长羽翎,从天而降。
稍许,人鹰穿过云层,到达了一座参天巨木林立的高山,四周山势绵延起伏,郁郁葱
葱的林木,包裹了峰峦迭嶂的山脉。
大风一过,无数枝叶随风摇曳,恍若林海,中间那座最高的绿山,原始林木遮天蔽日
,古树参天,正是他此行的目的地——“虎啸林”。
钟道临呼啸一声,紧提了雷鹰脑袋上的五色羽翎,示意它盘旋过去看看,雷鹰吃痛的
“嘎嘎”怪叫一声,不满的晃了晃脑袋,大头朝下,顺着气流的走势,朝下方密林滑翔而
去。
本是绿茫茫的一片,渐渐能够看清树木的枝叶,地上的景物慢慢放大了起来。
“咦?”
钟道临俯首一望,发出了一声惊咦,只见林木内无数宿鸟成群惊飞,“吱吱喳喳”从
林木中飞出,大地不住卷起波浪般的土墙,片片林木成片而倒,树林深处偶尔透出红光,
只是被枝叶遮盖,看不真切。
“嗷!”
蓦的,一声响震云天的虎啸传来,林树瑟瑟作响,飞禽走兽更是惊骇欲绝,不住从树
林中狂窜而出,四散遁逃。
钟道临这时候已经骑着雷鹰到达了密林头顶几十丈的高度,从天空望去,只见原本被
大树遮盖的森林,已经被开出一道道泥土翻出地表的开阔带,巨木被连根拔起,歪七八扭
倒向四周,一道道翻滚着的土墙,如决堤洪水不住朝外涌来,又是一排排树木被掀倒。
突然,林中传来一声暴喝。
钟道临循声望去,就见一个身披黄布袈裟的高大和尚,如金刚罗汉般敞胸露怀,怒目
圆睁,脚踏一双破僧鞋,脖挂十八颗拳大的檀木珠,手持一柄巨大的铁铲,不住大喝着挥
舞铲动。
一道道强烈的金光狂卷而出,直朝密林深处涌去,金光碰上挡道的树木野草,就像是
摧枯拉朽般,眨眼将其化成尘灰,毫不停滞的勇往直前。
钟道临双眉一皱,心里猛地紧了一下,那林中的金刚和尚不知怎的,让他升起了一股
熟悉的亲切感觉,看到大和尚似乎有些吃紧,急忙抡手一拍雷鹰的大脑袋,喝道:“小雷
,下去!”
“嘎!”
五雷神鹰甩头发出一声唏鸣,金翅一收,大头朝下一点,瞬间俯冲了下来。
等到雷鹰降到密林头上约一两丈的距离,钟道临腰身一挺,大喝一声,双手一按鹰背
,斜冲而起,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带着猎猎的风声,朝大和尚所在的开阔地跃去。
刚一着地,钟道临还没来得及跟大和尚打招呼,就听见一声暴怒的虎啸声传来,大地
震动,眼前忽然卷过来一条土龙,眨眼到了面前。
钟道临吓了一跳,在空中看地上的景物都缩小了不少,这时候再看,朝他涌来的土墙
差不多有三人高,这要是被砸中,马上就要被活埋进去,赶忙脚尖儿猛点地面,翻身拔高
而起,在半空翻了一个跟头,跃过土龙的头顶,翻往一旁,踏地站好。
刚刚站定,钟道临举目一望,就见前方山石之上,一只斑斓黑虎正用一双铜铃巨目,
虎视眈眈的望着自己。
一条红彤彤的大舌头,从长着四根獠牙的血盆大口中伸出,呼呼的冒着白烟,两双虎
爪,将身下坚硬的石岩都抓成了碎末,一条足有丈许长的大尾巴,“啪啪”甩动间,破空
声尖啸刺耳,穿人耳膜,正是他要找的——“啸岳地虎”。
“嗷……”
啸岳地虎蓦的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吼,大尾巴“啪!”的一甩,它面前的地表忽然
翻高了起来,三堵涌动着的土墙朝钟道临猛冲而至。
“哇呀呀呀呀!”
那个手持巨铁铲的大和尚怒喝连连,没在意这个凭空出现在身旁的小道士,伸手取下
了脖子上挂着的檀木念珠,甩手朝黑虎扔了过去,大喝道:“收!”
十八颗拳头大的檀木穿成的念珠串,旋转着冲破了土墙,发出了微微的黄光,罩着啸
岳地虎的脑袋就套了过去。
“嘎!”
这时,天上突然传来一声厉鸣,五雷神鹰知道眼前地上这只“大黑猫”,就是主人要
找的妖怪,立刻引出一道闪电,朝啸岳地虎劈去。
“嗷……”
啸岳地虎一声巨吼,看到敌强我弱,头上还有个自己根本就伤不到的“大鸟”,大黑
脑袋一扑楞,翻身从石岩上跳下土地,躲过雷电,四肢一抓地,猛然消失在原处,一股股
地皮接连向上翻起,朝山林深处涌去。
“土遁?”钟道临惊叫出声,右手反掌一伸,大喝道:“乾坤,刃现!”
光团从其怀中闪出,转眼化作“拂风”紫剑,钟道临接剑在手,抬腕一抖剑花,一式
“三莲绽朵”瞬间使出。
紫影重重,他全身转眼被层层紫光包裹,消失原地,无数点劲气勃然从紫光气团中爆
发,呼啸着向土地翻滚的方向追去,龙卷风般怒涛狂涌。
“劈劈啪啪”的爆响传来,原本就被啸岳地虎掀翻在地的树木,接连被紫芒扫中,粉
碎爆裂,木削纷飞。
剑芒眼看就要追上涌动着的土堆,大地陡然间颤动了起来,从中而裂,一条条纵横交
错的地缝突然变大,钟道临不得已,只好收起“拂风”,纵身朝外躲去,啸岳地虎趁他这
一耽搁,也消失无踪。
“啊!五雷神鹰!”
敞胸露怀的大和尚方才听到一声鹰鸣,紧接着就有闪电劈下,急忙就收回了念珠串,
皱眉躲往一旁。
如果被五雷神鹰和啸岳地虎夹击,那他就危险了。
后来才发觉那只妖鹰居然是攻击啸岳地虎的,这才抬头细看,一看之下,果然是引雷
生电的五雷神鹰,不由惊喝出声,不明白这妖怪为何突然到此,还帮着自己。
“大师!”钟道临这时候已经收剑散功,明白啸岳地虎已经逃跑,穷寇莫追,还是先
弄清这位和尚是敌是友,所为何来要紧,不由慢慢走到和尚身旁,微笑问道:“不知大师
如何称呼,在下『天道门』弟子钟道临有礼了!”
大和尚闻声,收回望着天空雷鹰的疑惑目光,扭头一看,这才注意到那个凭空出现的
小道士,听到对方给自己打招呼,赶忙将大铁铲收到背后,单手一礼,宣了一声佛号道:
“阿弥陀佛,咱家乃……咦?你说你叫什么?”
大和尚突然巨眼一瞪,就像两盏大灯笼,闪闪发光,紧盯着面前的小道士,左看右看
,脸上一片疑惑。
钟道临这时候也趁机仔细端详了一会,面前这个怒目金刚罗汉大和尚,和尚满身肌肤
跟涂了一层油似的,发出黝黑发亮的油脂光泽,结实的肌肉将僧袍撑得鼓鼓荡荡,粗眉巨
眼,鼻梁通天,唇厚齿白,光脑袋上还烧了八点戒疤,看来身分不低,仅低于方丈的九点
。
钟道临胸中忽然涌现出了一股暖流,两眼泪光闪动,激动地声音颤抖道:“大师,在
下钟道临,本名钟临,云山下钟家坳子人。”
“啊!”
大和尚“噌”的一蹦老高,背后左手中握着的大铁铲也不要了,随手扔到地上,伸开
两只蒲扇般的大手,就紧紧地抱住了面前的钟道临,同样激动地无法自制。
虎目中滴出了晶莹的泪珠,声音发颤的直哆嗦:“小……小临,真的……真的是你,
你原来没死啊,我是铁柱啊,你铁柱哥,唉,你个死小子,这十几年你去哪儿了啊,呜呜
……”
铮铮铁汉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激荡,眼泪不禁直流,真是男人不流泪,只因未到伤心
时,一别十三年的两个儿时伙伴,突然之间重逢,两人立刻抱头痛哭。
十三年的时光匆匆而逝,当年还是两个孩子的玩伴,如果按照三界红尘的算法,这时
都已经长成快三十岁的大人了。
痛哭失声的钟道临,忆起了师父常悲酒狂歌的那首词:“斗转星移,寒暑春夏,有道
是银河苍穹九万里,无人与共,此生何必?十年风雨江湖,一夜枯荣,尽付东流去。昨夜
听风观雨,笑红尘百态,谁人夺万世潇洒?“叹沧桑金戈铁马,皇朝霸业,尽归黄土,不
若山林雨露,斟朝夕北斗,俱醉皓月,何必恋区区百年江湖!”
朝露昙花,潮起潮落,十三年的时光,就这么的如清风拂面,还没感觉到凉意,就淡
淡飘过,当年的钟铁柱一直是孩子们的头领,对钟道临也照顾颇多,没想到现在却遁入空
门,做了和尚。
想起这么多年没见,也不知一众伙伴和家乡的情况如何,赶忙止住眼泪,向钟铁柱问
道:“铁柱哥,咱们村的乡亲们还好吗?猴子,三馗,春旺他们都好吗?”
钟铁柱也发觉自己失态了,用袍袖将泪痕一抹,唏嘘道:“咱们村子早就没了,上回
钟老爷子回村示警,乡亲们连夜就搬了,迁到了一个两百多里外的一个大镇子,后来听说
蛇妖把云山脚下都给劈没了,就再也没敢回去,老爷子那天示警完也失踪了,我们都以为
你死了!”
说到伤心处,又是一阵心酸。
钟道临赶忙拍了拍钟铁柱的肩膀,安慰道:“我没事儿,被我师父带回峨嵋了,后来
就拜入了『天道门』,只是爷爷他……他早就仙逝了!”说着说着,钟道临想起了和自己
相依为命的爷爷,缓缓低下了头。
钟铁柱怕钟道临难过,强打精神笑道:“你我如今都超脱三界外,不在五行中,逝者
已往,且莫再伤心了!”
钟道临点点头,想起了钟铁柱的一身打扮,问道:“柱子哥,你怎么做了和尚?”
“阿弥陀佛!”钟铁柱神情转为庄重,严肃道:“小临,当初我跟猴子怕你出意外,
没随乡亲们到地头就中途折了回去,想就算是你出了意外,也有个收尸的,你柱子哥是个
粗人,就是这么想的,你可别怨你柱子哥咒你!”
钟道临赶忙连连摆手,心中感动不已,钟铁柱和钟侯虽说是回去替他收尸,可这其中
的危险,只有他们俩和自己才清楚,眼圈一红道:“柱子哥,谢谢你跟猴子!”
钟铁柱不高兴的摇摇头,生气道:“咱们从小光屁股长大的,还说这些干啥,唉,只
是回去后不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连云山都坍塌了一角,村子全被山洪给冲没了。“我
跟猴子也是那时候遇到了高人,我师父他老人家正是被天雷引来,我这才拜『菩提法师』
为师,剃度出家,入了『华严禅宗』静修般若,法名『伏虎』!”
钟道临暗暗替他这个大哥高兴。
佛门中的三藏十二部经典,浩瀚如大海,演变出了很多像净宗、禅宗、华严宗等等的
天下佛门教派。
而“华严禅宗”千百年来高僧辈出,修持出离心、菩提心、空性正见三法眼得自佛门
正宗,隐隐领导着天下佛门诸派,与昆仑“缥缈宫”,九华山天柱峰“太虚凌霄阁”,峨
嵋“金顶寺”,同被誉为“正道四大圣地”,遥遥引领三界凡尘的诸多正道修法之士,享
誉千年威名而不衰。
钟道临轻轻给了钟铁柱这个伏虎和尚前胸一拳,笑道:“怪不得你来收这只黑虎,原
来你法名就是『伏虎』,呵呵!”
伏虎和尚脸容微红,佯怒的瞪了他一眼,不好意思道:“也不是,咱家奉师命前去利
州除魔斩妖,顺道拜访了龙虎山,叫上了钟侯,谁知那小子一听说有僵尸作乱,兴奋的一
个人先跑去了,我路经此处,见这啸岳地虎四处作乱,糟蹋民生,也就升起了诛除的念头
!”
钟道临想起了钟侯这个调皮捣蛋的玩伴,问了起来:“柱……呃,伏虎兄,钟侯他们
如今怎样了?”
伏虎和尚好似有些惋惜,叹道:“本来钟侯那小子比我这个粗人聪明得多,悟性也好
,修炼三严法典更能事半功倍,又能拜在菩提法师门下,今后前途不可限量,怎奈那小子
一听要当和尚,死活不干,非要跟着龙虎山来的那个疯疯癫癫的老道,学什么鬼画符,唉
,可惜了!”
伏虎和尚对捉妖画符那套看来不怎么恭维,认为佛门般若才是正宗,对钟侯弃明投暗
深感惋惜。
钟道临笑笑,明白钟铁柱的倔强性子,轻轻道:“猴子他本性灵巧,你要让他整天吃
斋念佛,恐怕憋也能把他憋死,佛门讲究六根清净,诸法本源求,你看他哪一根能静下来
?万事随缘,不要强求了!”
他对亲近道家的龙虎山法术符咒倒是没什么反感,对钟侯的选择颇为嘉许。
伏虎和尚无奈的摇摇头,叹道:“我嘴笨,说不过你们,对了,那五雷神鹰可是你收
服的?唉,真看不出,当初的小临如今已经是个道法高深的真人了,连这样的神物都能『
伏灵』,咱家可差得远了。”
钟道临哈哈一笑,没好气道:“小弟那是藉助师父的法器和秘符,连吓带劝的才把那
贼鸟哄住,根本没到你说的『伏灵』,也就是我道家的『契妖』境界,小弟一昏就晕了七
年,比起你们才真的是差远了!”
“哦?”伏虎和尚疑惑的问道:“昏了七年?”
当下,钟道临将十三年来的种种一一阐明,伏虎和尚也顺便将自己和当初一众玩伴所
知情况,都做了说明。
伏虎和尚听完钟道临的叙述,不但没有小窥,反而觉得他只用六年的时间,就能达到
如此境界,深感震惊,却不知道醉道人当初为了培养这个昏迷不醒的小子,用了多少灵丹
妙药来给他洗髓换骨。
突然,一声清脆的鹰鸣从后山传来,钟道临双目神光一动,轻喝道:“快走,小雷找
到那黑虎的藏身之地了!”
伏虎和尚也知道现在不是谈话的时候,急忙跟随钟道临而上,二人展开身形,朝后山
鹰鸣之处电闪射去。
二人尚未行至后山,就见到电闪雷鸣,密林燃起了滔滔火焰,一声声虎吼声传来,更
是震得土石翻滚,树叶摇曳。
天空之上,五雷神鹰震起金翅,兴奋的点着大脑袋,一条条亮晶晶的闪电,不住劈向
四处乱躲的啸岳地虎。
黑虎已经被劈得快没脾气了,虎吼声已经变得越来越弱,像哼哼声更多一点,被雷鹰
召唤的闪电劈得灰头土脸还没法还手,只得夹着尾巴四处乱窜,浑身虎毛冒着白烟,显然
吃亏不小。
“咔嚓!”
又是一条闪电劈中了正要躲回石缝的啸岳地虎,轰得它“嗷……”一嗓子,从地上蹦
了起来,比起钟道临的抗电本领,它可差多了,被雷电轰得全身窜起了火头,烧得它浑身
颤抖着在地上直打滚,不住嘶吼着,却拿天空之上的五雷神鹰一点办法都没有。
小雷更是放电放出了心得,一条条霹雳闪电围着地上毛发皆焦的啸岳地虎直转圈,东
南西北,无论黑虎躲到哪里,还是会被劈中,“嗷嗷”惨嚎声响成一片,就差没哭出来了
。
像这样不对称的“打架”,几百年来恐怕它都没经验,可叹一个山中之王,就这么的
被一头鸟欺负得遍体鳞伤,不住打滚惨叫。
“孽障!还不受死!”
伏虎和尚大吼一声,提起沉重的大铁铲就往啸岳地虎的头上刺,一心要超渡了它。
“慢!”钟道临祭出“拂风”,用剑背挡了伏虎和尚一铲,“当!”的一声金属交击
的震响,火花飞溅,震得钟道临虎口一阵酸麻,差点握不住剑,暗呼厉害,赶忙道:“先
别伤它!”说完,把“拂风”交到左掌,右手一阵乱甩,慢慢才有了点感觉,可见伏虎和
尚的力量有多雄浑。
伏虎和尚看到钟道临阻止,收铲不解道:“为何不除掉这个妖孽?”
钟道临赶忙解释了醉道人吩咐的事情,说明了此妖对炼法的重要性,一旦归服,反而
是个绝大的助力。
伏虎和尚点点头,虽不明白一个小道士养只黑虎有什么好处,但也不再起杀机。
钟道临看到啸岳地虎已经被小雷劈得神志不清,走路不稳了,赶忙制止住天空上还兴
奋欲劈的雷鹰,慢慢走到啸岳地虎的旁边,提剑喝问道:“地虎,数百年来你盘踞在此,
杀戮太重,本道奉师命前来收你,本该将你封魂灭魄,收尔肉身,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
现下仍有一线生机,你可愿意入我『天道门』,从此清修道法,静悟天地法源?”
啸岳地虎比钟道临当初收服五雷神鹰的时候痛快多了,吐着冒白烟的大红舌头,不住
趴在地上点脑袋,浑身疼得“呜呜”直哼哼,血盆大口一张,吐出了一个黄褐色的珠子,
表示诚心归服。
钟道临笑呵呵的将“土培珠”还给啸岳地虎,伸手拍了拍它的大脑袋,笑嘻嘻道:“
从今天起给你赐名『小黑』,起来吧,日后随我降魔卫道,如存异心,定斩不饶!”
最后一句声音转为凌厉,吓得黑虎不住“呜呜”点头,似乎表明心志,绝无二心。
钟道临从怀中掏出一颗黑色的药丸,塞到黑虎口中,让它自己咬碎了吃掉,治一下被
电劈软了的筋骨,扭头问伏虎和尚道:“大哥,如今小弟还要去前方百里地界的『奔狼原
』,收服那『疾风月狼』,不如一同结伴前往可好,然后你我直奔利州,会合猴子,再去
探那僵尸的巢穴所在!”
伏虎和尚欣然点头同意,能遇到钟道临,对上僵尸的胜算更大,两人又是十几年未见
,尚有很多话要说,当然赞成。
钟道临也是很兴奋,本来一个人对上那帮邪乎僵尸的毛怵感觉轻松了不少,仰首呼啸
一声,召唤小雷下来。
五雷神鹰听到主人传唤,一声清鸣俯冲了下来,金翅一收,立于钟道临身边,一双锐
利的鹰目斜瞄着黑虎,不耐烦的摆了摆头,意思让它滚开点,直吓得一旁啸岳地虎蜷缩着
朝外围躲开,就像老鼠见了猫,惹得钟道临和伏虎和尚直乐,暗呼软骨头,中看不中用。
他们俩哪里知道,五雷神鹰本是仅次于金龙、火凤两大神兽的九天星妖,对上麒麟、
朱雀、白虎、玄武都不含糊,虽说还没成长完毕,但比上啸岳地虎这只大地土灵兽,高了
不只是一筹,黑虎见它一下来,不害怕都难。
钟道临喝止了小雷的不住挑衅,走到啸岳地虎的旁边,揪着它脑袋上的大耳朵就给拽
了过来,斥责道:“还指望你个黑猫帮本道捉妖除魔呢,看你那德行,快去驮着我大哥,
咱们去『奔狼原』,收了那个狡猾的疾风月狼去!”
啸岳地虎被钟道临揪得“嗷嗷”直叫,爪子在地上抓出了几道深痕,苦着老虎脸趴在
那个原来要“超渡”它的大和尚身旁,舔着大舌头向伏虎和尚示好。
伏虎和尚哈哈一笑,也不推辞,纵身跳到了黑虎的背上,伸手大力一拍啸岳地虎的大
脑袋,轻喝道:“走!”
那边钟道临也骑上了五雷神鹰,转眼间冲天而起,斜窜云霄,慢慢变成了一个小黑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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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如春雨定如山,胸怀四海意志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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