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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妖猎手 第五集 虚无之刃 作者:嬴政
发信站: BBS 哈工大紫丁香站 (Sun Sep 26 18:53:13 2004)

妖猎手 第五集 虚无之刃 作者:嬴政 

第五集 虚无之刃 




                 1*再遇妖狐 

  「沙沙」的声响慢慢变成了降潮般的轰鸣,人喊兽嘶,杀气腾腾挥刀疾进的魔族骑兵
,在钟道临凌空一刀所爆出的刀浪消失的剎那,陷入了恐慌。 

  冷森的刀浪中隐含的那股杀气,似乎连他们胯下的牦马兽都能够清晰的感觉到,立即
不受控制的嘶吼颤抖起来,被受了极度惊吓的牦马兽甩离马鞍桥的那些骑兵,眨眼就被踏
成肉泥,恐惧开始波浪般的由前向后蔓延。 

  伴随着钟道临冷冷的一声「一个不留」,提着大板斧的卜要脸跟红泰二人,立马狂吼
着朝前猛冲。 

  憋了半晌闷气的赫日,没时间去思考首领为何会突然强横至此,看到远处的王权甲要
溜,立即毛手一挥,领着麾下那些同样露出獠牙的狼人四蹄并用,朝前掩杀猛冲。 

  面对着这些本已自念必死的亡命之徒绝死冲杀,数量悬殊、士气却更加悬殊的两队人
马,刚一接触,王权甲所部即全军崩溃。 

  卜要脸力大沉浑,一马当先,领着身后一群大黑熊,见人挥刀就砍,逢马提斧就砸。
 

  这帮五大三粗、脑子缺根筋的蛮熊,可不管对方人多人少,更不会考虑什么掩护战术
,总之,是哪里人多,就跟着卜要脸朝哪个地方撞,冲进去就稀哩哗啦一阵乱砍,配合着
身后嗷嗷怪叫急速冲来的狼人从旁协助,袭杀更是如鱼得水。 

  那些身披铠甲的魔族骑兵,好多都是连人带马被劈翻倒地,骨头被砍断的脆响,夹杂
着毛骨悚然的惨叫,接连响起,更激发了卜要脸、赫日这些亡命徒的凶性,所到处一片腥
风血雨。 

  王权甲手下的逃跑欲望更被这此起彼伏的惨叫声给彻底的唤醒了,一个个丢盔弃甲亡
命奔逃,哭爹喊娘的四散乱窜。 

  兵败如山倒,八抬大轿上的王权甲脸容抽搐的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苍白的脸上牙关
紧咬,想要制止住溃败的队伍却力不从心,只是瞳孔紧缩牢牢盯紧前方。 

  刚才还站立在远处的钟道临,已经开始神态轻松的朝他负手走来,举手投足间说不出
的洒脱,一点都没有身在战场的感觉。 

  似慢实快走到王权甲面前的钟道临,笑吟吟的开口道:「王会长是自我了断,还是要
小弟帮手?」 

  「愿赌服输!」 

  王权甲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四个字,眼中充满了不信、恐惧、矛盾、怨毒、懊悔
跟不甘的复杂神色。 

  颤颤巍巍从软椅上站起身形,面朝东方轻喝道:「动手吧,想我王权甲一生纵横,天
下之事无不算尽,却没料到输了个稀里糊涂,可笑啊可笑,还没请教阁下真名?」 

  「小子钟道临!」 

  钟道临轻轻报出自己的名字,心中也能体会到王权甲这时的不甘,卧薪尝胆经年,一
朝发动,尚未全功,就被突然出现在这个世界的自己给破坏了,换了旁人或许早就急怒攻
心,绝不会有对面之人如此的镇静,想了想道:「把穆图放了吧!」 

  「哦?」对面的王权甲闻声眼神一缩,显然听出了钟道临的话外之意,眉头紧皱道:
「你真的决定这么做?」 

  钟道临嘴角一掀笑了笑,之后看了一眼东北的方向扭头便走,一边走一边传声道:「
何必明知故问,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何去何从王会长自己珍重了!」 

  说罢仰天长啸,纵身幻化出一道身形,朝卜要脸、赫日等人冲去,阻止众人继续追击
。 

  王权甲听完钟道临的话,就颓然坐倒在软椅上,大有深意的望了身后的阿布一眼,沉
声道:「方才是个好机会,为何放弃?」 

  粗壮的阿布闻言,从腰后取出一把匕首,「当啷」一声随手扔在地上,漠然道:「既
然主上已经知道了,为何不取我性命?」 

  王权甲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也是刚刚猜到!」说着喃喃低语道:「说得不错,究竟
何去何从?」 

  一时间,这个自认城府极深的大商贾,仿佛苍老了很多。 

  从东北望日城方向不住传来的闷雷般声响,越来越大,股股尘雾黄龙般腾起卷落,连
成一线的旌旗号带潮水般出现,显然有大队人马正急速奔来。 

  这时候,钟道临的身旁已经聚满了各族苦力,都是心神俱震的望着铺天盖地卷来的大
军。 

  正在贴地细听的赫日脸色越发苍白,起身凝重道:「首领,东西北三个方向都有大军
压来,看扬起的尘头,应该是望日城的正规重骑兵军团!」 

  浑身浴血的红泰,这时候正提着一把不知道从哪里抢来的长柄大刀,本来正杀的痛快
,这时候才明白钟道临为何让他停止追敌,闻声大喝道:「狗崽子,居然用正规军围剿咱
们,首领,快向南方突围吧!」 

  钟道临看了一眼身旁的这些伤兵,几乎所有人都是衣衫褴褛,伤痕累累,明白这样的
几百人要想徒步冲出重围,简直就是痴心妄想,想也不想的摇头道:「他们应该不是冲着
咱们来的,而且兵法虚则实之,如果我猜的没错,朝南必死无疑,卜要脸!」 

  「到!」正跟手下黑熊们吹嘘自己多厉害的卜要脸,听到钟道临唤他,立即大吼一声
跑了过来:「头儿,有什么吩咐?是不是冲过去跟他们拚了?」 

  钟道临看了看树叶被风吹的摇晃的方向,伸手朝北方一处密林一点,沉声道:「叫你
的人把受伤走不动的全扛着,赫日领人负责殿后,所有人退入黑森林,咱们赌一把,快!
」 

  几乎在钟道临吩咐完毕的剎那,所有人就行动了起来,除了伤重不治之外的伤兵,其
余都被卜要脸带人扛进了茂密的黑森林。 

  方才的一战能活下来的不足三百,而且大多身上有伤,都不明白钟道临为何会放着南
方坦荡大道不走,非要进这么一个荆棘丛生、难以行动的森林。 

  黑森林外,漫天飞射的箭雨,将原本就被钟道临杀得肝胆欲裂的那些狼人跟魔族骑兵
,彻底的钉死在了地上,分成三个一字形骑兵阵的重甲骑兵来回反复碾杀,这些骑兵全身
上下被黑漆如墨的盔甲覆盖,远远望去黑压压一片。 

  重甲骑兵强悍的冲击力,将王权甲手下那些各自聚团围战的兵将,一次次冲垮撞散,
紧接着就是成队形从后掩杀的步兵方阵,无有遗漏的屠杀着漏网者,加上排在步兵方阵后
的弓弩手漫天散射,已经溃不成军的王权甲手下,更是像割麦子似的倒下,临死的惨嗥声
跟弓箭射入后心肌肉的「噗噗」轻响连成一片。 

  王权甲这些手下原本就是临时雇用来的拼凑军队,加上狼人跟魔族固有的不信任,这
一突逢变故更是乱作一团。 

  残余不到三千的魔族骑兵仗着胯下牦马兽,首先甩开徒步的那些狼人,朝南方逃窜,
一会儿的功夫,失去了骑兵策应的那些狼族人,就被杀气腾腾从后掩杀而来的重甲骑兵潮
水般淹没了。 

  出卖了自己友军的魔族骑兵并没有高兴多久,随着远处一声厉鸣,南方的天空顿时出
现了无数的黑点。 

  密密麻麻的翼人,蝗虫般渐渐遮盖了天空,紧接着就是从天上疾速俯冲的翼人冰雹般
砸下。 

  这些骑兵眼中刚一看清翼人腹部下的利爪跟闪亮的弯刀,就知道自己将要面临的下场
。 

  一颗颗喷血的头颅离体而去,一头头惊慌失措的牦马兽驮着一具具无头的尸体,惯性
的冲出老远,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声接连轰然坠地,像箭猪般浑身插满了羽箭。 

  远处一座略高的土丘上竖起了一把紫颢伞,四周站满了身披盔甲的将领,都是神态恭
谨的围圈站立在紫颢伞周围。 

  伞下懒散的站着一位千娇百媚的黑衣女子,正饶有兴致的看着远处上演的那幕一边倒
的屠杀。 

  一席黑色紧身衣,把她玲珑的曲线衬托得越发惹火,凹凸有致,加上裸露在外的白晰
大腿,更是显得性感非常,胸前鼓鼓的隆起和两条修长的玉腿,让斜后方的下属一个个暗
咽着口水,升起了男性本能的冲动,却都知道面前这个女子的厉害。 

  每当女子含情脉脉的柔光朝后扫过,这些人色迷迷的目光总是马上如避蛇蝎的躲开,
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惹得女子大发娇嗔道:「灵儿不美么?为何你们这些男人连看都不
敢多看一眼,刚才瞧人家的眼神不都很放肆么?」 

  说到最后一句,转为凌厉,吓得身后众人一个个浑身颤抖,动也不敢动。 

  如果钟道临这时能够看清女子的面貌,肯定会大吃一惊,此女正是当年他与伏虎和尚
跟玄机子在利州所遇的那个「九尾狐狸精」花灵儿,只是不知道为何会出现在魔界。 

  花灵儿回过头来,望着前方越来越近的灯光,娇笑道:「我还当王权甲是个人物,准
备了这么大的阵势,如今看来真是浪费了!」 

  她后面一个黑瘦的老者赶忙出声劝道:「小姐奇谋迭出,学究天人,小小一个王权甲
还不是手到擒来,没想到一群逃出来的贱奴矿工,都能把他雇来的队伍冲散,漏网之鱼交
给属下们办就好,小姐还是先行回去休息吧,让这寒风吹坏了小姐的白晰皮肤才是大事!
」 

  老者一阵马屁把花灵儿拍的咯咯直笑,点了点头欣喜道:「也好,就这些废物也用不
着本姑娘出马,待会你们盯着就是,小妹就..咦?」 

  话没说完,花灵儿突然发出一声惊噫,远处本是平静的密林忽然燃起了一处火头,天
干物燥加上又是在极易引燃的密林之内,马上燃起了滔滔烈焰,青绿的火苗一蹿老高,立
即将两队不下百人的搜索队眨眼吞噬了。 

  花灵儿一双媚眼早被阴狠诡异的青光布满,扭头望向一众下属的目光中,闪出了一抹
厉芒,冷冷道:「谁的人在放火,好大的胆子!」 

  众人吓得连连摆手,都说不是自己人干的。 

  「小姐,您看!」一个手下看到了火光中的人影,立刻大叫着伸手往场中一指。 

  花灵儿定睛一瞧,一个紫发青年正孤身冲到她麾下那几个搜索队的后边大肆放火,跳
跃的火苗照的花灵儿俏脸一片铁青,等看清了那个青年的模样,不由得心中一颤,莫名的
升起了一股熟悉的感觉,愕然中竟一时间忘记了说话。 

  「属下罪该万死!」 

  一个秃顶的老者「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刚才那几支搜索队都是他派出
去的,现在居然被人一把火给烧的没动静了,吓得他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住求饶。 

  花灵儿脸色恢复了巧笑如昔的模样,身旁的手下却知道越是当她笑的灿烂,越是要杀
人的时候,心底泛起了阵阵寒意,看着地上跪着的老者目光,也变成了像看死人一般。 


  花灵儿随手拂了下额前一缕被风吹起的发梢,轻轻叹道:「死一次就够了,哪还有一
万次!」 

  话音刚落,右手食指如针般猛刺跪在地上老者的后颈,「噗!」的一声轻响,戳入了
老者胫骨,猛地拔了出来,一声凄厉的惨叫从老者的口中传来,说不出的悲凄,打着滚的
从土坡上滚下,脑后的血洞不住冒出汩汩暗红色的鲜血,抽搐了一会,横死当场。 

  花灵儿笑吟吟的把沾满鲜血的食指放入朱红小口中吸了一吸,突然神情一滞,猛地想
起了什么,望着密林方向的双眸顿时浮上了一层寒霜,厉声传令道:「立即放弃追剿残敌
,务必活捉那个紫头发的小子!」 

  「遵令!」 

  一众手下哄然应诺,赶忙分别奔下土坡各自传令去了。 

  徐徐清风带起了土坡上的尘土,打着圈的卷向半空,透过朦胧的尘雾,花灵儿望向黑
森林的一双眼渐渐的有些迷离,不由自主地喃喃低语道:「滑头小道士,我们又见面了!
」 

  对于如今的花灵儿来说,活捉钟道临才是头等要务,至于王权甲的死活相比于得到钟
道临,则变得微不足道了。 

  花灵儿能够出现在这里并不是偶然的,确切的说,这个心狠手辣而又工于心计的女子
,数百年来都有着跟幽霜一样的使命,那就是破坏当年姬轩辕封印魔族的九鼎。 

  所不同的是,幽霜本身就是计督跟霍罗为了破坏九鼎,采魔日与月之精华而创造出来
的,而花灵儿则有着更深一层的目的,那关系到妖界与魔间的千年恩怨,也更加隐秘的多
。 

  其实司曜干这个原本掌控了望日城资源供应的大商贾也好,王权甲这个低调却更加狠
毒的后来者也罢,相对于无时无刻不在阴谋诡计跟血腥斗争中的魔族上层来说,都不过是
一个大笑话。 

  手握重兵的八王所部随便派出一员将领,都能翻掌间让他们所谓的势力灰飞烟灭,只
不过这种危机在司曜干跟王权甲的明争暗斗中被掩盖了。 

  换句话说,两人斗得越厉害,反而脖子上的脑袋越安全,也更不容易触动魔族上层的
杀意。 

  自古处在权力巅峰的人,是不会允许麾下乃至势力范围内出现一家独大的情况,司曜
干与王权甲尽管是手中无兵无将的商贾,但只要他们露出哪怕是一点要垄断市场物资的苗
头,都会被无情的扼杀掉。 

  这种隐藏的矛盾,在二人争宠的时候还好,但当王权甲不甘蛰伏而发动的同时,就立
即被激发了出来,正是由于钟道临看出了此点,才说了一句「好自为之」的话后退走。 


  王权甲在钟道临放弃亲手杀他的时候,并没有出言感激,在大军压来的蹄声响起的瞬
间豁然而悟得。 

  他也同样想到了这层道理,明白钟道临非是不想杀他,而是根本不需要自己动手,王
权甲之所以颓然苦笑,恐怕更多的来源于此。 

  处处燃起大火的黑森林内。 

  刚点燃了一处草丛,正放火放上瘾的钟道临凭灵觉,忽然感觉到身后急速涌现几个移
动的生命。 

  知道自己已经被敌人发现,索性直起腰快速的向前奔去,一边跑,一边将手中燃火的
树枝四处乱摔,带起了一路的火苗。 

  「哪里走!」 

  一队十几名魔族战士组成的搜索队,从钟道临身后逼了过来,几个手持弓箭强弩的立
即发箭,其余人手舞长短不一的兵器就朝钟道临冲来。 

  钟道临忽左忽右,来回变换着身形,躲避着身后「嗖嗖」飞来的弩箭。 

  这样一来,不但颇为耗费真气,而且身后的追兵也离他越来越近,只有几个身位的距
离了。 

  「着!」 

  钟道临猛地停下身形,扭身将一件冒着火苗的物件朝后方追兵扔出,吓得身后追来的
魔族士兵以为他要放什么稀奇古怪的暗器,急忙翻倒在一旁燃火的草丛。 

  钟道临就趁这个机会,突然朝那些手持弓弩的人扑去,一双眼睛异芒陡闪,直刺对方
心灵,手中怪刀一甩,直刺几人的哽嗓咽喉。 

  那些见钟道临朝自己冲来就想要放箭的魔族人,被他一双眼一盯,没来由的脑子忽然
一片空白,下意识的呆了一呆,就这一滞歇的当口,股股鲜红的血液猛喷上天,几个手持
强弩的壮汉首先被划开了脖子,立刻断气倒毙。 

  其余几人在钟道临出刀的当口醒了过来,见同伴惨死,自己又是手持长弓,不敢硬拼
下刚要躲开,就觉得脑后一凉,尚未发出叫声已然惨死倒地。 

  负责搜索残敌的这些魔人,身后树林一着火,就发现了正到处乱蹿放火的钟道临,这
些魔人本就生性凶悍,见后路被封死,反而大吼着朝钟道临杀来。 

  一个手持大刀,身穿兽甲的粗汉,刚从草丛中扑来,就被钟道临手中掷出的一截燃火
木枝正中鼻梁,闷哼一声,钢刀甩手抛飞,捂着冒血的鼻子痛苦的蹲了下去。 

  不等大汉有休息的时间,钟道临抬腿一个撩踢,正中对方的脖颈。 

  那大汉被他这一脚踢得打着横的喷血跌飞出去,砸入了着火的草丛,惨吼声由大变小
,慢慢寂静无声。 

  孤身冲入敌军后方的钟道临抽刀在手,明白完成了放火的任务,再不走恐怕就要留下
来陪葬,立即一声轻喝反撞而出,刀芒乍闪间,急速劈碎了从后攻向他的三刀,不退反进
。 

  钟道临知道这时候不能犹豫,猛撞入朝他冲来的两队人马中,全凭感觉挥舞怪刀,上
撩下砍,刀浪层层暴卷,接连砍出了十八刀,无数喷血的头颅伴随着「咔咔吱」大树脆裂
的怪响,接连脱离身体飞出,堪比狂风的呼啸刀风,瞬间淹没了朝他喊杀而来的那两队人
马。 

  「碰碰」两声兵盾寸断的闷响,夹杂着「噗噗」割肉声传来,两员狼人将领惨叫一声
,虽然是这队人马中唯一尚来得及挡出一招的人,可还是被透盾而出的刀气划破了肚皮,
肠子流了一地,一个立死当场,一个惊恐得想把肠子再塞回到肚子里,却无功而返,慢慢
抽搐着安静下来。 

  钟道临也被刚才乱军中的一支冷箭刮破了肩膀,咬牙横身侧滚,翻身滚入了没着火的
草丛一边,猫着腰的疾速遁走。 

                 2*逃出生天 

  今天刮的是东北风,火借风力,风借火势,越烧越旺,如铺卷的火龙般从东南向西北
卷去。 

  远方已经响起了激烈的喊杀声,牦马兽四蹄震地的隆隆巨响传来,看来正在追杀王权
甲残军的望日城骑兵,终于意识到此处发生了激战,开始收拢人马朝这里猛冲过来。 

  从肩膀上裂开的伤口上,这时候才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疼得钟道临脸上一阵白一阵
红,边跑边暗呼侥幸。 

  要不是自己及时点燃背后的树林,在这样的环境下要想带领众人逃跑,谈何容易。 


  一旦被那些收拾完王权甲的步兵本阵进入森林而造成缠斗,自己这方必定伤亡惨重,
能逃出来一成就算不错了。 

  而往北方跑则正好落入了敌方的包围,更是想也不用想,从这里冲出去都可谓九死一
生,更何况要在平原上正面硬撼对方的骑兵,钟道临扭头见背后大火越烧越旺,总算放下
了心事,纵身一闪没入树丛,疾速朝卜要脸、赫日等人撤退的方向追去。 

  他打的主意是用火隔离开背后的追兵,由于自己这方都是徒步行军,今天刮的又是东
北风,不惧火势会反噬回来,一旦能够趁火势还没有朝内蔓延开来退走,就能够拉开跟身
后追兵的距离。 

  按照他的想法,对方的目标不会是他,也断然不会冒险挥军追击他这个小角色,加上
对方的重甲骑兵在这样茂密的丛林中行动不便,他也对自己这方人能够逃出生天更加有信
心。 

  千算万算,百密一疏,他却未曾想到,对方领军之人竟然会是那个人间的狐狸精——
花灵儿。 

  黑森林深处,刚刚追上众人的钟道临心中略定,队尾的赫日也看到了他,脸上罕有的
露出了一个笑容。 

  两人正要寒暄几句,就听到「咔嚓嚓」树枝断裂的声音,忽然在头顶响起,在树木伸
出的枝干间隙,不断有翼人「呱呱」怪叫着扑下,几个走在前面来不及反应的狮族人,立
即被翼人尖锐的钢爪抓破了天灵盖,惨嗥着扑翻在地。 

  「快靠拢,赫日领着你的人上!」 

  钟道临来不及多说,立即大吼一声挥刀疾进,刀芒一闪,将两个从头上扑向赫日的翼
人凌空碎斩,紧接着朝一处翼人容易俯冲飞下的林间空地扑去。 

  五大三粗的熊人面对突袭,露出了强悍的一面。 

  他们本身就世代生活在丛林,逢乱不惊,就那么的随手扯断身旁几根连叶粗枝上下狂
扫起来。 

  卜要脸更是将一株小树连根拔起,龇着两颗大獠牙把树干抡圈了就甩,怒吼着朝扑来
的翼人砸去。 

  劈哩啪啦的枝干折断声,伴随着呼呼的风声,在密林中响了起来。 

  被这群暴怒的黑熊手中粗枝扫中翅膀的翼人,吃痛中来不及再次飞起,就被暗中忽隐
忽现的狼人用弯刀砍死。 

  赫日这个昔日狼族中的顶尖猎头杀手,更是显示出了精于袭杀的冷酷本色,在翼人突
袭的剎那,就侧身隐没在了黑暗的密林,专找落单的翼人招呼,从不在一个地方稍作停留
,几乎刀刀就有翼人毙命,不时从四周密林传来的那毛骨悚然的惨叫,就是赫日的杰作。
 

  猛獒族的那些拥有巨大身躯的壮汉们,既不像暴怒的黑熊那么狂暴,也不像忽隐忽现
的狼族人那样天生就是搞刺杀的主,反正他们皮糙肉厚又自知没有翼人动作快,干脆几十
人就那么的背靠背聚拢一站,看见上面有翼人飞来,就罩脑袋一大巴掌搧过去。 

  只要被这些巨人堪比脸盆的大巴掌扫中,轻则骨断筋折,重则脑浆迸裂,不断有张牙
舞爪的翼人在这些巨人面前「啪!」的一声闷响后,就断线风筝般的摔飞出去,没动静了
。 

  越到最后,越令这些翼人胆颤心惊的,反而是这些站着动也不动的猛獒族大块头,你
用爪子挠他一下,顶多抓下一层皮,他一巴掌过来,你一条命起码去了半条,打到这个分
上,任谁都会升起窝囊的感觉。 

  钟道临这时候已经抽刀砍死了不知道多少扑面而来的翼人族士兵,黑白双色的刀浪卷
起翻下,周围茂密的树林已经被他开出了一大片空地,要不是钟道临怕误伤自己人,没有
尽全力,恐怕躺下的翼人尸体更要数以百计。 

  可钟道临却没有丝毫得意的感觉,随着翼人的伤亡直线上升,他的心中也慢慢觉得有
些不妥。 

  按说在林木间隙如此狭小的茂密丛林内,任谁也不会傻得派出翅膀一伸展开来就逾丈
的翼人负责狙击,翼人从天空中急速俯冲下来是有一定的冲击力,但那只是在平原的条件
下。 

  在这样荆棘丛生的密林,一旦翼人落于地面、或巨大的肉翅被密密麻麻斜伸着的枝干
挂着,等于同时就一脚踏进了枉死城,近半的翼人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死于赫日那些狼
人手下的乱刀。 

  钟道临越打心中的不安感越强烈,如果仅仅是追击他们这伙「漏网之鱼」,断然没有
理由如此不顾伤亡的强攻,除非.. 

  想到这里的钟道临立即纵声大喝:「猛獒族众人开道,卜要脸率人断后,赫日带领其
余人速退,不要恋战!」 

  钟道临说罢,也不管他们是否领会自己的意思,立即双腿蹬地拔身斜冲而起,身在半
空双脚连点枝头,纵身跃上密林上空,手中不知名的黑白双色宝刀再次出鞘,带着一股发
出鬼哭咆哮声的刀浪,朝翼人群中撞去。 

  虽然在钟道临的眼中,这群翼人长的差不多都是一个模样,但他却知道,这些翼人族
士兵中一定有领头人,不杀掉此人,就难以躲开翼人吊靴鬼般无时无刻的骚扰,一旦被身
后敌人的步兵从旁掩杀过来,那他们想走也来不及了。 

  面对突然杀气腾腾出现在空中的钟道临,盘旋飞舞的翼人果然慌乱了起来,离钟道临
近的立马展翅朝他抓来,两旁的翼人也放弃了追杀密林中的人,改而朝钟道临这个不速之
客厉鸣着冲来。 

  在翼人层层包围中的钟道临,一面细心观察着周围人的动静,一面快速的移动着。 


  只见天空中一道虚影来回腾挪幻化,所经处不断有翼人嘶鸣着喷血摔落,沾血的羽毛
四处飞舞。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清脆的唏鸣,围在钟道临周围的翼人听到这声唏鸣,立即分飞
南北两处,改变策略轮流冲击身在正中的钟道临。 

  钟道临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在那声唏鸣发出的同时抽刀疾进,已经瞬间锁定发声人的
双目。 

  突然神光乍现,一团璀璨的刀芒勃然从刀刃中爆发,人刀合一的朝一个浑身长满油亮
羽毛的翼人扑去。 

  那个翼人这时候也知道了钟道临的真正目标是自己,可想要后悔却来不及了,一对锐
利的黄色眸子只看到眼前亮芒一闪,就变成了红色的世界,下一刻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凌空碎斩了翼人首领的钟道临毫不停留,瞬间与十几个护卫着此人的翼人族士兵错身
而过,带着一蓬血雨重新隐没在茂密的丛林中,那十几个翼人尚未发出惨叫,就已经身首
异处了。 

  本是有组织冲杀的翼人,终于陷入了慌乱中。 

  紫色的天幕遮盖了大地,和煦的紫光伴着怡然清风拂过脸颊,使得浑身骨胳仿佛要散
开的钟道临,微微感觉好过了点。 

  这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紫日升起的时分,众人摆脱开翼人的骚扰后,一刻不停的横穿
整个黑森林,可身后的追兵却仿佛不眠不休的跟他们比耐力,一刻不停的紧追在身后。 


  走到这个石山半山腰的时候,就连钟道临也走不动了,先后一个个歪七八扭的轰然倒
下,全身疼痛下,都是龇牙咧嘴的躺在地上倒抽凉气,除此之外,没人愿意作出多余的动
作。 

  钟道临也是连指头都欠了移动的能耐,连续的奔逃,已经让他的体能出现了严重透支
,肌肉连带着快要散架的骨胳,无不变得一片酸疼。 

  过了没多久,钟道临就再也抵御不住身心的疲惫,也没心思去考虑身后的那些追兵了
,慢慢不由自主地沉沉睡了过去。 

  到他转醒的时候,已是赤日映天,西北方黄尘落日,那颗黄色的魔日悄悄隐没在了地
平线下,反射阳光的云层开始把红光射下大地,东方的天空开始出现像是被火染成的红云
,赤日成为了魔界天空的主宰。 

  钟道临耳际首先传来瀑布飞泻的「潺潺」流水声,潺潺的泉水从石崖的缝隙汩汩流出
,顺着小石缝朝低处流去,夹杂着远处不时传来的蝉呜鸟唱,山下郁郁葱葱的林木绵延广
深,一眼望不到边,而他的四周宁谧中又满含生机,一动一静尽在其中,让刚从疲累中转
醒的他心有所悟。 

  钟道临用双手撑地,慢慢睁眼坐了起来,抬眼望去。 

  只见左方一条如银瀑布由高崖上奔泻而下,成线水流在中途碰到斜伸而出的岩石阻挡
,银花冲击碰撞下翻滚如雪倾泻而下,顺着崖壁陡然而降,回旋激溅落入山下寒潭,壮观
异常。 

  环目四顾,群山环伺,奇岩异石数之不尽,野树盘根错节交缠其间,淡淡的雾气缭绕
互错,风吹不散。 

  钟道临不禁啧啧称奇,感慨而叹,为何昨天会一点都不觉得这里的景色有什么特别呢
?甚至连近在咫尺的小瀑布都没有注意到。 

  可见在狼狈的逃亡下,不经意间竟忽略了如此美妙的景色,不由得全身精神一振,说
不出的轻松。 

  「头儿,你醒了?」 

  卜要脸双手用树叶捧着些泉水,一瘸一拐的从一旁石岩后走了过来,见钟道临精神气
色犹胜往昔,不免大喜道:「先喝点水吧,这帮狗日的跟在屁股后面追了咱们三天,也不
知道哪来那么大劲头,哎呦..他妈的!」 

  他递水的动作牵动了腿上的伤势,忍不住又是一阵破口大骂。 

  钟道临也没客气,感激的接过卜要脸用树叶盛满递过来的泉水,双手一卷树叶喝了个
干干净净,一股清凉的感觉直灌肺腑,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伸手一抹嘴道:「那帮人
追上来没有?」 

  由于钟道临在一路上前杀后堵又负责探查道路,加上不时要耗费真元上树顶观察后方
追兵,所以也以他耗费的力气精神最大。 

  如果不是那一觉短暂的休息,恐怕现在连说话都困难,他现在最关心的是追兵的情况
,一见卜要脸就忍不住问了出来。 

  这时候赫日跟红泰听到这里的动静,也赶了过来。 

  卜要脸闻声大脑袋一卜楞,瞟了身旁的赫日跟红泰一眼,拍着胸脯得意道:「头儿,
要说有前途还就得俺这样的,嘿,俺就知道您老人家一醒来肯定担心这个,所以早就让人
探查了山下。 

  「那帮人也不是铁做的,估计被咱们一通猛奔甩没影了,起码到现在没发现有追兵的
动静!」 

  赫日没好气的瞪了卜要脸一眼,心中一阵大骂。 

  他跟几个手下围着石山跑了一圈探查回来,这个黑熊还没醒呢,自己刚忍不住睡了一
会儿,反而成了他的功劳。 

  看着卜要脸得意洋洋的晃悠脑袋,他就恨不得咬这「不要脸」的黑熊一口,不过赫日
也自知要不是为了救自己,卜要脸也不会被那个偷袭他的翼人一刀砍在大腿上,这会儿也
就任得这黑蛮熊得意。 

  钟道临看了眼赫日的表情,就猜到了怎么回事,看着卜要脸瘸着一条腿还跩得跟二五
八万似的,也没好意思揭穿,只是皱眉问道:「你们说他们为何会如此紧追不舍?我想了
一路也没想通!」 

  红泰这时插话道:「首领,按说依照他们这么兴师动众的,不应该是就为了咱们,以
咱们如今不足三百的这点伤兵,打是肯定打不过,真被围上连逃都难,依属下看,当务之
急,先别考虑为何他们会这么紧追咱们,还是考虑往哪走才是正事!」 

  「走个屁!」卜要脸一卜楞脑袋大喝道:「干脆头儿上我们熊族领地去吧,要不就去
赫日他们悍狼族招兵买马,老子还没被这么赶鸭子似的追杀百里过,照俺说不如拉队伍杀
回去,到时候占了望日城头,您就是城主,俺也跟着捞个将军干干,就算打不下望日城,
至少也抢他妈的一票,出口恶气!」 

  卜要脸原本就是熊人族贼寇首领,因为头脑迟钝、空有一身蛮力,才被望日城城主苏
卓设计所擒。 

  失手遭擒后,被困入暗无天日的地底矿洞充当苦力矿工至今,早已憋了一肚的怨气,
刚一逃出生天,又像丧家犬一般被人莫名其妙追杀百里,所以一有机会就想杀回去报仇。
 

  钟道临才没功夫搭理卜要脸,看到赫日欲言又止的样子,不免疑惑道:「赫大哥有什
么话就说,别有什么顾忌!」 

  赫日闻言吓了一跳,连连摆手道:「首领,赫日这条命是您救的,千万别这么称呼属
下,我是想望日城这些追兵的目标,或许并不是我们全部人,而是首领您一人!」 

  「哦?怎么说?」钟道临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只是一直没有头绪,隐隐约约觉得
对方的目标是自己,却没敢肯定,饶有兴致的接着问道:「说说看,如果他们真的志在我
一人,或许你们还容易逃出去!」 

  「属下绝没有这个意思!」赫日脸色发白,似乎有些微微动怒,直到钟道临再次说明
并不是像他那么想的,才接着道:「我想是不是王权甲把首领身怀神功秘法的事情传了出
去,这才引得苏卓欲得首领而甘心?」 

  相处这些天,赫日也对钟道临戏耍王权甲的所为有个粗略的了解,这时忍不住说了出
来。 

  「嗯,言之有理!」钟道临突然从地上长身而起,笑道:「不管猜测的对与不对都不
重要了,以后也不必再叫小子什么首领,我们今天就要分开!」 

  赫日、卜要脸跟红泰闻言齐齐急道:「首领要去哪里?」 

  钟道临轻轻的摇了摇头,叹道:「我要去的地方,你们跟过去也没有用,而且据穆图
所说,一路要途经几大势力范围,人多了反而难办,如果那些追兵真的是冲着我来,反而
可以藉此引开他们,你们也好早作打算!」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份东西,塞给赫日道:「差点忘了,这是风飞扬当初交给我的地
图,上面载有黑风寨这些年搜罗来的不少东西,我要它没用,或许你们用得着!」 

  卜要脸听了半天越听越糊涂,苦恼道:「头儿,您老究竟要去哪啊?」 

  钟道临淡淡道:「横渡魔界死亡之海,去『烈火岛』取寒冰魄一用!」 

                 3*宇明天溪 

  鼻子中渐渐传来了湿润的气息,耳中「哗哗」的流水声也越来越响,拼命奔跑到此的
钟道临,再也支持不住沉重的身躯,先是腿弯发软,紧接着失去重心的身体,倾金山倒玉
柱般的朝前扑翻倒地。 

  充斥在鼻间的泥土芬芳,总算让钟道临稍微清醒了一点,就那么藉助胸下湿凉泥土所
带来的凉爽感觉,调整了一番脉络,争取这极为难得的短暂休息。 

  七日前,跟卜要脸、赫日等人分开后,卜要脸跟赫日负责带领各族伤兵去办理钟道临
交代他们的几件事,而他自己则几乎是一刻不停的朝东方疾进。 

  随之跟来的追兵与暗中层出不穷的偷袭,终于证实了赫日的猜测。 

  对方要的人果然是他,在料理了十几波偷袭他的高手后,钟道临身上也大大小小添了
几处伤口,等来到这个不知名的大河前,他差不多已经快到了灯枯油竭的境地。 

  钟道临没敢把眼睛闭上,打算稍一恢复点体力就继续逃亡,他现在要跟背后的人比的
,就是耐力跟韧性,谁先坚持不住倒下去,谁就再也没有重新站起来的资格。 

  或许是望日城的大队骑兵已经追到了望日城势力范围的边缘,钟道临从两天前,已经
听不到那催命符般一刻不停的蹄声,可他也绝不敢放松或者停下,因为凭借他超人的灵觉
,早已发现,那些比大队骑兵更难缠的人跟了上来。 

  躺在地上喘了几口粗气的钟道临,咬牙将已经粘在后背伤口上的上衣给扯下了一条,
伸手将用麻绳固定在背后的那把怪刀挪了挪位置,好让刀鞘能够在他行动中不至于碰到伤
口。 

  他背后那道热辣辣发烫的两寸长伤口,是昨日在一段峡谷处,被一个暗中偷袭的隐族
人用薄刃长刀划破的。 

  钟道临也万没想到,一个毫无生命气息的石头,会在一瞬间,变成一个差点要了他性
命的刺客。 

  要不是那人在薄刃长刀快要插入他后心的瞬间,露出了生命的波动,让钟道临察觉到
了背后的杀意,那么躺在那处峡谷的死尸,就要换成他钟道临了。 

  尽量大力甩了甩头的钟道临稍微清醒了一下,立即越过周围高及膝盖的野草,沿着河
滩旁的碎石朝下游踉跄跑去。 

  经过了昨日的教训,他再也不敢大意,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何追兵能够这么准确的把握
到他的位置,但小心点总是好的。 

  拿定主意的他,藉助河流能够掩盖周身所散发出来气味的特点,在一处河流拐弯处「
扑通」一声,纵身跃入冰冷的河水中,水急浪高,奔泻而下的河水,带着只有脑袋露出水
面的钟道临朝下游急冲而去。 

  河岸两边低矮的小树,呼呼的从钟道临眼中的余光闪过,水中的他这时正仰着个脑袋
,用双手拍水,一边操控着身子尽量不被凸起的尖锐石岩刮到,一边争取让心神进入古井
不波的大静至境,好藉助真气疗伤。 

  首次一心二用的他开始手忙脚乱,接连被下游会突然出现的石岩碰得龇牙咧嘴,可等
他后来慢慢抓住了如何分心却不分神的那种感觉,立马觉得得心应手起来。 

  这时候的钟道临不再刻意的用双手拍水,只是随意把双臂在水面上伸开,光是凭借从
双手皮肤划过的河水流动特点,他就能藉助延伸出去的灵觉,先一步发觉河流的走向,乃
至于水面下岩石的分布。 

  没有了后顾之忧的他,干脆闭上了双眼,任凭自己灵觉做出的最直观感觉,带着他的
身体随波浮沉,像一段浮在水面上的枯木一般,随着倾泻的水流急速冲下。 

  第一次在这种状态进入了「大混沌」意境的钟道临,几乎闭着眼都能「看」到水底扭
着细腰的水草、跟不断在其中穿梭往来的小鱼,所构成的鲜活画面,甚至连水草的颜色跟
这些鱼的体形大小,都能一「览」无遗。 

  平常在眼中感觉不到形态的河底水流,也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哪处有急涌,哪处有
暗流,本来是连成一体的河下水流,好像突然间在钟道临的「眼」中分出了条形的层次。
 

  这种诡异的感觉,让钟道临似乎忘记了身上的疲惫感觉,开始认真的用心灵去探查周
围的一切起来。 

  钟道临刚一把灵觉延伸到水流的某处断层,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先是发觉到自己的身体不存在了,所有的感官除了自身「意识」,也就是灵觉还存在
外,其他的像嗅觉、触觉、声觉等等,完完全全的消失了,虽然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
身体,但偏偏就是莫名其妙的失去了控制四肢跟其他部位器官的能力。 

  模模糊糊感觉到自身已经跟周围河水景物浑然成为一体的钟道临,越来越迷惑,这时
候,他似乎感觉到自己就是河底的一株水草、一条小鱼,或许是所有的生物跟那些无处不
在的河底岩石,甚至自己就是包裹着「自己」的河水,明明这是不可能的,但钟道临却能
如此真实的感觉到。 

  忽然,钟道临突然「看到了」一个紧闭双眼的紫发青年,正在一条大河中心被河水朝
下带去,他发觉这个青年露出水面的五官是那么的熟悉,「天啊!这不是我自己么?」 


  内心惊呼出声的钟道临,眼前景象突然碎裂,紧跟着是从鼻孔跟口中倒灌而入的河水
。 

  「砰砰砰砰!」 

  钟道临的脸容因为内心的恐惧而显得有些狰狞,立即手足并用猛拍河水,像个溺水的
孩子般,挣扎着从水中蹦起,大呼小叫的狂奔进岸上的草丛,直到高与肩齐的野草打在皮
肤上的感觉真实的传来,他才略微平复了一下剧烈跳动的心脉,心中却仍对刚才的经验惊
诧不已。 

  腾腾的白烟从钟道临身上升起,几乎是在他一起念间,真气就蒸发掉了身上的河水,
气海与周身经脉内充盈着呼之欲出的气感,不但一身伤势全好,而且功力犹有精进,连周
围土壤中无数种子吐芽的萌动、跟昆虫振动薄翅的微弱声响,都清晰无比的感觉到。 

  钟道临知道,自己看不见的精神修为,在经过方才一番无法解释的经验后,又增进一
层。 

  这种经验言之如吹影,思之如镂尘,可又活生生的存在,如今的他汞日流珠,青龙与
俱,几乎达至《无道经》所载「宇明天溪,化而欲作」的境界。 

  换句话说,如果不是在力场极为怪异的魔界,而是在人间,以钟道临现在能够呼应阴
阳自然的灵觉修为,就已经突破了「合阴兑阳,念起灵驭」的驭物一关。 

  正被自己心灵延伸出去所「看」到的景象,震动的说不出话来的钟道临,突然感到心
神一紧,想也不想的抽身朝旁疾退。 

  「嗖!」 

  一支羽翎劲箭,从他刚才站立的地方一闪而过,「叮」的一声金属交鸣的脆响,插入
了远处的一块灰岩上,石末飞溅,露在外面箭杆尾上下嗡嗡颤响,连坚硬的岩石都射入,
可见这一箭之威。 

  钟道临在羽翎箭从他身旁飞过的剎那就暴起发难,一声大喝,猛朝远处一株苍天巨树
流星赶月般射去。 

  人未至,背上的那把神秘之刀早已握在手中,间不容发的凌空朝前猛劈而去。 

  「咔嚓」一声,巨树断裂的闷响传来,需要五人才能合抱的大树,像是下面少了一截
似的轰然倒下,露出了树后一个错愕发呆的脸庞。 

  那棵树后面披着兽皮的瘦弱青年,手持铁胎巨弓,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就被狂暴的刀
浪给卷了进去。 

  他也算应变迅速,知道眼前这一刀不是自己能够扛得住的,立马大喊了一声什么提弓
前扫,身体则蜷成虾米一般贴地朝后滚去。 

  也幸亏他身前有株大树,阻隔了大半刀流卷起的劲气,尽管被刀气在身上割出了道道
血痕,总算是趁着钟道临刀势没有展开到极致的瞬间,灰头土脸的躲了过去。 

  「咦?」钟道临看清了树后那人的面貌穿着,也是发出了一声惊噫,对方看到自己时
,脸上错愕的表情不像是装出来的,加上好像喊了一嗓子什么没听清楚,只得收招冷喝道
:「你是什么人?为何用箭射我?」 

  虽然收招了,可从钟道临手中那把刀刃上散发出来的杀气,却丝毫不弱的,牢牢锁定
住了地上趴着的瘦小青年,只要对方稍有异动,受到气机感应的钟道临就会立即出刀了结
了他。 

  那人也算硬骨气,尽管被对面一波波涌来的无形杀气憋得快要吐血,还是坐在地上艰
难挺起胸膛,嘶哑道:「在下龙血,刚.刚才以为你是『黄沙谷』的贼寇探子,才射了一箭
,抱.抱歉!」 

  「噢?」钟道临不置可否,断然不会因为对方一句话就信了,暗道自己长的这么正派
的一个人,怎么会被看成强盗,看来这鬼地方处处都是占山的,压力不减道:「以血字为
名倒是新鲜,你住在附近?你现在又怎么知道我不是强盗?」 

  龙血听到钟道临拿他的名字说笑,似乎颇为恼怒,气呼呼道:「一年前在下叫龙忠,
如今就叫龙血,我就住在离此不远的地方,平常打猎为生,那些贼没听说过有阁下这种身
手的,刚才是在下得罪了,要杀要刮任意,但别拿我名字说笑!」 

  说罢,还怒瞪了钟道临一眼,略显稚气的瘦脸上满是不屈的傲气。 

  钟道临这时候也注意到了,龙血腰带后边绑着的一捆粗麻绳。 

  他小时候也当过猎人,爷爷钟天德更是钟家坳子首屈一指的「响子箭」,明白这种粗
麻绳,是专门用来捆住像野猪那样体形巨大的野兽,好便于往回拖。 

  明白到龙血没有说谎的他,赶忙收刀入鞘走上前去扶起龙血,不好意思道:「失礼了
,龙兄切莫见怪,在下钟道临,有仇人四处追捕,这才步步为营,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
」 

  这回轮到龙血尴尬起来,失去压力的他顿时浑身轻松,暗暗惊讶钟道临的功力之高,
听到这里连连摆手道:「不不,钟大哥,都是小弟鲁莽,没看清人就乱放箭,要不是大哥
身手好,差点误伤人命,该是怪小弟才对!」 

  钟道临看得出龙血也是那种不记仇的爽朗青年,运气边帮他疗伤边笑道:「算了,既
然是误会就别提了,你伤得要紧么?」 

  龙血整理了一下被刀气割得破破烂烂的兽皮衣服,尴尬道:「嘿,小意思,都是些外
伤,小意思,不要紧!」心想,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嘛,都成这样了,还能怎么要紧,接着
热情道:「钟大哥,走,去小弟那里歇歇脚吧!你刚才说的仇人是?」 

  钟道临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打个哈哈道:「那些人应该暂时被甩开了,赶路要紧
,就不去贵府叨扰了,改日再——嗯?」 

  正说着,钟道临突然停下了话头,眼光透过稀疏的林木朝南边望去。 

  龙血看见钟道临的样子,也顺着他目光的方向望了望,一望之下立马脸色大变,二话
不说扭头就跑。 

  那是他住的地方,这个时候不知怎的从这里看过去冒起了浓烟,来不及跟钟道临打招
呼,就神色匆忙的跑了出去。 

  钟道临看到龙血急成这个样子,也不好就此离去,只得尾随龙血去看看那个地方发生
了什么事情。 

  尚未走出多远,钟道临的脸色就慢慢的转为凝重,不远处已经能够看到燃起火苗的屋
檐茅顶,而且一股似有似无的血腥气,令他十分的不舒服,怕龙血一个人有什么闪失,立
即加速朝前疾速闪去。 

  龙血急匆匆的从斜坡奔下,熊熊的大火已经吞噬了整栋木屋,波及到了堆在屋旁的柴
垛。 

  当他看到没人在外边救火就知道不妙,也顾不得扑面而来的火苗,叫喊着朝木屋冲去
,刚到门口,对着燃火的木门就是一脚。 

  门本就是虚掩的,加上龙血急怒中的一脚猛踹,整扇着火的木门轰然碎裂。 

  夹杂着火苗冲进火场的龙血刚一看到屋内的景象,就发出了一声野兽般的悲嗥,赤目
圆睁,双膝跪地抱着一具赤身裸体的女尸失声恸哭,双肩剧烈的起伏下,右拳不停的捶打
着地面,「砰砰砰」的撞击声中,砸出了一块块鲜红的拳印。 

  进门看到这一幕的钟道临,不由分说拉起龙血就朝外边拽,可这时候的龙血已经陷入
了疯狂的状态,歇斯底里的强烈挣扎,怒声狂喊,紧接着喉咙里发出了「咕咕」的沉闷响
声,死死的抱住怀中的女尸就是不松手。 

  钟道临看龙血十根指头的指甲已经深陷入了女尸的皮肤,仍自不肯放手,似乎就没打
算活着出来,眼看熊熊大火就要把摇摇欲坠的屋顶烧塌,钟道临没办法,只得挥指疾点龙
血的后颈穴道,紧跟着一手一个,提起昏迷倒地的龙血跟那具女尸,闪身蹿出房外。 

  「轰隆!」 

  整间独立的木屋,在劈劈叭叭的木头燃烧声中屋顶朝内陷落,轰然倒塌,化为一片仍
自燃烧不止的废墟。 

  提着二人跑出屋外的钟道临,尚未来得及完全扑灭龙血身上的火头,突然从两旁树林
射来无数劲箭,紧跟着就是四处响起的喊杀声,一伙不下百人,穿着兽皮甲拿着各式兵刃
的壮汉,从隐蔽处朝他冲了出来。 

  在屋内,钟道临就发现了这伙图谋不轨的人,当看到龙血怀中那个赤身裸体的女尸,
就明白了过来,心中充盈着冷森的杀机。 

  这伙人不但奸杀了龙血怀中的女子,而且还专门等在这里要斩草除根,到底他们有什
么仇,值得如此? 

  放下龙血跟女尸,腾出两手的钟道临双手在胸前如莲花般盛开,这些人射出的箭虽然
多,却不像龙血那么有威力,钟道临屈指连点间,射来的羽箭纷纷如泥做的一般炸成碎粉
,更有些连他的护体真气都无法穿透,在离他身体三尺的地方,就像是忽然遇到了透明的
墙壁,接连掉落。 

  「狗操的杂种,老子剁了你!」 

  一个长着落腮胡子的秃顶胖子,以为钟道临使了什么邪术,立即骂骂咧咧的提着一口
大环刀冲了过来,罩着钟道临的头就劈。 

  钟道临闻言冷哼一声,从小无父无母的他被秃顶胖子这么一骂,就算是本来没仇,也
算结梁子了,更何况这时候的他早动了真怒,冷酷的双眸只是瞥了胖子一眼,就转了过去
。 

  旁边人只感到扑面而来的冷流突现即逝,忍不住停下来闭眼打了个冷颤,再一睁眼更
是惊骇欲绝,刚才气势汹汹朝对面之人冲过去的同伴,这时候胸部以上,连带提刀的右臂
跟头颅,打着横的翻滚上天,而胸部以下还在惯性的超前冲去。 

  他们在一瞬间竟然没有看清钟道临是如何拔刀杀人、又是在什么时候还刀入鞘的,而
自己的同伴已经一人变两人了,所有人都从内心深处产生了毛骨悚然的恐惧感,不由自主
地围着钟道临停了下来,骇然对望,都从彼此的目光中读到了死亡的感觉。 

  「扑通!」 

  无头无手的残缺尸体又跑了一段距离才摔翻倒地,只到这个时候,秃顶胖子的头颅连
带着握刀的双臂才从半空中降下,钟道临伸手接住了原本胖子手中的大环刀,伸腿用脚尖
踢了地上昏迷的龙血一脚。 

  从钟道临脚尖传来的一股真气,瞬间冲开了龙血的穴道。 

  刚恢复知觉的龙血,意识仍停留在昏迷前的阶段,尚未睁眼就痛哭出声,等他睁开眼
看到身旁的赤裸女尸,跟周围一个个狰狞的面容,再也忍不住胸中那口憋闷的怨气,「哇
」的一声,狂喷出一口鲜血。 

  「拿着!」钟道临面无表情的将抢自秃顶胖子手中的那柄大环刀,朝龙血的眼前递去
,淡淡道:「杀人者偿命,他们人在这里,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钟道临看到龙血当时在屋中的脸色就感到不妙,受了极度刺激的龙血,已经快要陷入
崩溃的边缘,钟道临故意让他亲自动手,就是想藉此让他发泄心中的那股怨气,否则戾气
积聚,就算自己帮他把这帮人杀光,眼前这个还有些害羞的青年,这一辈子也算彻底完了
。 

  望着不远处在微风下摇曳的树木跟天空中,急速划过的一只飞鸟,钟道临暗暗叹了口
气。 

  对于随风飘摆的大树跟悠闲觅食的鸟儿来说,人世间的这些恩怨争斗,算是怎么一回
事儿? 

  而他们人类也好,万物生灵也罢,短暂的生命历程,对于苍穹之上那些似乎亿万年恒
久不变的星辰,又算得了什么呢? 

  身在局中者迷,钟道临甚至有些羡慕起那些身在「局外」的树木花草了。 

                 4*城在心中 

  场上的龙血却没有钟道临这么突然想抽离的感觉,得到钟道临提醒的他,这时候心中
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统统的杀光。 

  接过单刀的他用野兽一般布满血丝的双眼扫过全场,当看到一个躲在众人后边,唇上
蓄满长须,面皮白净的中年人时浑身一震,激动道:「原来是你,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
了,哈哈哈哈!阿琦是你的亲侄女,你都不放过,暗中刺死自己的兄长又算什么,我总算
知道爹为何会暴毙了,龙傲,你好狠!」 

  龙血莫名其妙的一阵大笑,满含恨意的杀人目光,再也没有离开那个叫做龙傲的中年
人身上。 

  「哼!」那人见自己被认了出来,索性不再隐藏,发出一声冷哼挺直了身躯,气势立
马变成了一副趾高气扬的神态,冲龙血冷冷道:「忠儿,别来无恙,贤侄还能认得出叔叔
,小时候真是没白疼你!」 

  「呸!」龙血被气的浑身颤抖,狠呸了一声,提刀一指龙傲,破口怒骂道:「奸贼,
你粘上的胡须遮得住你的臭脸,却挡不住你的眼神,你还有脸自称叔叔,呸,我爹真是瞎
了眼,信了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旁边的钟道临只听得头皮发麻,怎么也不会想到,要龙血命的人,居然是他的亲叔父
,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插话了。 

  龙傲被龙血骂得脸上一阵白一阵青,忍不住上前一步冷喝道:「说这么多干嘛,成王
败寇,要怪就怪你那个糊涂老爹不识时务,想要报仇我给你机会,来,你我单打独斗,能
赢得了我,这颗头随你拿去,我手下不会为难你!」 

  龙傲或许是场中唯一在刚才捕捉到钟道临拔刀出招动作的人,他这人城府极深,明白
以自己这方人的身手,就算人数再多上一倍,也不够钟道临两刀砍的,而且连逃走的希望
都丝毫没有,这下趁着龙血认出他的机会提出单打独斗,非是他有如此胸怀,而是这样说
,说不定还能有活下来的生机。 

  至于从钟道临这个煞星眼皮下逃跑,他连想都不敢想。 

  「哼!」猜出了龙傲想法的钟道临,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冷哼。 

  龙傲假装没听到,好像在自言自语道:「家族的恩怨就由家族自己人解决,不用外人
插手!」 

  他的意思无非是告诉钟道临不要多管闲事,否则就算龙血落败,他仍然逃不了。 

  「好!」龙血咬牙切齿道:「我这身功夫是跟你学的,如果今天死在你手上,也算是
还给你了!」 

  龙傲见钟道临没有反对,暗中窃喜,神态轻松的对龙血笑道:「小时候你多顽皮,现
在当早已青出于蓝,我这把老骨头早就..」 

  龙傲正说着,突然眼中杀机一现,脚尖一点地面,猛然朝龙血直冲而去,人在中途右
手忽然从腰间闪过,一把软剑做成的腰带随之握于掌中,寒冽的剑芒直刺龙血的哽嗓咽喉
。 

  一时大意的龙血,没想到身为长辈的龙傲话没说完就偷袭,暗骂卑鄙小人,立马陷入
了被动。 

  既然这样,他为了不落于下手,索性放弃防守,一咬牙提刀便砍,刀刀不离对方要害
,招招以命搏命,赌的就是谁更怕死。 

  在旁只看了几招的钟道临,就知道这样下去肯定是个双亡的结局,尽管龙血以命搏命
的打法,能够延长败亡的时间,但毕竟一身功夫都得自于龙傲,时间一长必然败亡,而龙
傲也绝难逃得过龙血临死的反击。 

  越看越不耐烦的他心中一动,说到底,还是谁强轮到谁说话的规则,龙傲如果有稳胜
他俩的实力,也绝不会冒险单打独斗。 

  打定主意的他功聚双目,在场中二人错身而过,龙血侧对他的瞬间,突然用「摄神术
」的精神秘术猛轰了龙傲一招。 

  正寻找龙血招式间隙破绽、准备一击毙杀的龙傲,怎么也不会想到,如今有些沾染了
魔气的钟道临,会像他一般不顾规矩偷袭,立马感到心脏像是被巨锤猛轰了一家伙,浑身
顿时如受雷击,猛然喷出一口鲜血,撒剑踉跄跌退。 

  此消彼长下,龙血大喝一声,右臂大刀一甩,纵身斜冲而上,大环刀刀刃由上至下准
确劈中龙傲的后心。 

  又是一声杀猪般的惨嗥,龙傲被这一刀劈的整个人飞了起来,奇怪的是背后并没有血
冒出来。 

  其实龙傲早就做过万一被钟道临出手干涉的最坏打算,一旦他发觉钟道临要出手的苗
头,就会藉助身上的贴身软甲假装中招受伤,而后趁其不备的时候逃走,只是没想到那小
子会不声不响的用如此诡异难测的方法摆他一道,也活该他倒楣,立马结结实实多挨了一
刀。 

  不过龙傲趁这个机会也总算逃开了一段距离,暗中打定主意,一旦能够逃出去,肯定
会花重金广招异族好手,把这两个天杀的小子给干掉。 

  忽左忽右快要奔入前面树林的龙傲,猛地从袖口甩出一道蚕丝细索,牢牢的挂住了一
株大树的斜枝。 

  他整个身子就借着蚕丝细索的弹力,忽然凌空飞起,眼看就要蹿进便于逃跑的森林,
正心中得意,却突然看到从自己胸口朝前飞出了一条血线,一支羽箭带着一蓬鲜血穿香灰
般的透胸而出,直到这时候,他才听到身后传来的弓弦震动声音。 

  「箭居然比声音.啊..」 

  一阵钻心的刺痛传来,身在空中的龙傲疼的惨叫一声,双眼神光涣散,不甘的闭上了
双眼,死尸被蚕丝细索挂住,像个荡秋千的吊死鬼般在树下来回飘荡。 

  一瞬间完成挽弓搭箭动作射死龙傲的龙血,没有丝毫得意之色,反而胸中有种说不出
来的悲戚感觉。 

  又是三支劲箭上弦,「嗖嗖」的声音夹杂着龙血暴怒的喊声,响彻云霄,四周惨叫声
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 

  龙血箭如雨发,满腔怒火都发泄在了这些奸杀他妹妹龙琦的仇人身上。 

  那些人刚被头领的死弄得呆了一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串葫芦般成串的射死一片。
 

  前有钟道临弹指间在他们面前一刀两断一人的可怕景象,后又目睹了龙血的绝世箭艺
,能活下来的人,无不扭头撒丫子便跑,再也没有人有兴趣回头多看一眼,更别提要他们
反击了。 

  可失去了斗志开始四散奔逃的他们,也不想想,就算跑得再快,能有比声音还快的箭
快么? 

  劲箭带起的一声声裂肺惨嚎,随着这些人朝前跌扑的身子接连响起,由远至近的凄厉
惨叫声从密到疏,渐渐归于无声。 

  这一伙不下百人的各色人等,被龙血的羽翎劲箭逐一点名,不消十息的时间,龙血背
后一壶箭尚未使用过半就死绝了,有些人被一箭双杀,甚至一支箭要带走五、六人的生机
。 

  如果与龙血的箭艺相比,那把铜环碰撞作响的大环刀,更像是一把菜刀。 

  「能告诉我你为何改名叫龙血么?」钟道临看到已经有些恢复常态的龙血,慢慢平静
了下来,走过来拍着他的肩膀问道。 

  龙血看着钟道临的一双眼蒙上了一层泪光,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已经香消玉殒的苦命妹
妹,哽咽道:「那是血海深仇的意思,我改名龙血,就是提醒自己不要忘了一家上下七十
六口的血海深仇,又怎么能想到,杀尽我家人的,却是看着我长大的亲叔叔?这到底是为
什么?」 

  钟道临伸手脱下自己的上衣,遮盖住了龙琦裸露的身体,沉声道:「把你妹妹葬了吧
,要怪就怪这不可理喻的冥冥上苍吧,祂既然给了人智慧,就不该再教会人贪婪,人有了
欲望,世间便从此多事!」 

  龙血止住哭声,感激的望了一眼帮妹妹盖上衣服的钟道临,默默抱起龙琦的尸体朝林
子深处走去。 

  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从天空滑落,不多时就在树杈枝头蒙上了一层紫色。
 

  在魔界这种莫名的环境下,雨雪跟酷热或许会在一天同时出现,可能刚才还是惹得人
喘不过气来的盛夏,少时变电闪雷鸣,狂风怒啸。 

  如今钟道临二人脚下站立的土地上新芽未退,天空中已是大雪鹅毛,要在这样的多变
气候下活下来,这些看来不起眼的绿色生命又有着怎样的顽强? 

  「龙兄有什么打算?」站立在新坟前的钟道临,不忍看到龙血这个爽朗的青年因为恸
哭而伤了身子,走上前去拍着他的肩膀叹道:「别伤心了,活着的何尝又比死去的更加快
乐,或许你妹妹在另一个世界等待新生也未可知。」 

  龙血双手停下了朝坟头填土的动作,闻言愕然抬头道:「另一个世界的新生?」 

  钟道临暗骂自己糊涂,总不能把佛家的涅盘轮回或者道家的元神不灭讲给他听,只得
敷衍道:「逝者不可追,活者不可弃,当你我发出第一声啼哭的时候,或许就是另一个前
生的终结,你逝去的妹妹大概不想看到如今的你如此消沉。」 

  龙血本是涣散的目光,在听到这番话后渐渐聚集,跪在地上的双膝盖一挺,忽然站了
起来,激动道:「小弟家中一年前突逢惨事,一日之间双亲惨死、忠仆丧命,爹弥留之际
,吩咐我带着阿琦立即逃走,永远不要回去,谁知一年来的逃避隐居,换来的却是..」 


  说到这里,龙血哽咽的声音突然变得冷酷道:「钟大哥说的对,消沉逃避换不来仇人
的怜悯,我要拿回我应得的东西,当年血海深仇也到了应该了断的时候了!」 

  钟道临闻声默然。 

  他何尝不是一直在逃避呢,只想着如何才能够回到人间,每逢遇到变故,首先想到的
就是逃走,甚少能够思考如何去反击,如果不是身上的那把仿佛有生命的怪刀,每每带给
他杀戮的欲望,他甚至提不起跟王权甲对抗的念头。 

  想到这里对龙血沉声道:「不错,以暴易暴,追杀我的那些鸟人,这些天快把我逼疯
了,为什么我原来只想过跑,没想过反击呢?」 

  钟道临话音刚落,龙血双眼猛地一亮,没来由神秘的笑了起来:「小弟跟钟兄打个商
量,对你我都有好处,不但我能得报大仇,追杀钟大哥的那些人也能让他们有来无回!」
 

  钟道临听的心头,不知怎么的突然冒起了阵阵寒意,心道,龙血不愧是生在这种残酷
环境下的人,虽然刚开始被接连而来的惨事弄得消沉失意,可一有转机,立即想到如何报
复回去,连本是略显稚嫩的脸上,如今都充满了一往无前的刚毅。 

  但他真有这个能力么? 

  想到这里,钟道临疑惑道:「要知道在身后追杀我的那些人,绝非等闲之辈,且精于
暗杀侧袭,潜踪匿迹之道,你有把握..」 

  「哼!」龙血一声轻哼打断了钟道临的思绪,只听他激动道:「以大哥的身手,小弟
当然知道能追得钟兄这么狼狈的人,不会好惹,可就算他们再厉害,恐怕也不是一城之军
的对手,只要进了云雾城的地盘,是生是死就由小弟说了算!」 

  见到钟道临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龙血胸膛一挺,傲然道:「云雾城本身就是我们
龙家的,我只是重新拿回来而已,凭小弟少城主的身分,应该不算说大话吧!」说着,话
锋一转,冲钟道临眨眨眼笑道:「当然还要劳烦大哥帮忙才是!」 

  云雾城坐落在雾江之北,说它是城,不如说是港口来的确切,雾江得名于江面上终年
不散的浓雾,雾丝缥缈恍若幻境,连雾江两岸广大地区都被这种迷离的雾气所笼罩,经常
有船只在这种雾雨腾腾的江面上莫名其妙失踪,故又称之为「鬼江」。 

  滚滚雾江水从西至东奔腾而过,不但从上游带来了富含养分的土壤,造就了肥沃的乌
兰平原,而且雾江最细处都要逾百丈计量的江道,更是往返于各堡城州郡天然航道,无数
运送物资商货的舟船,跟往返于各地的商贾就从此通过。 

  而一到战时,从北方杀来的魔族大军,只有从雾江顺流而下,才能最快捷的进入东疆
平叛,反之,经常争斗的各族军队要想出其不意的到达彼此领地,藉助雾江江道运兵,也
绝对是第一考虑。 

  云雾城身处咽喉要道的战略地理位置跟它天然粮仓的事实,就决定了兵家必争的地位
,无论是北方以望日为中心的七大魔族城池,还是西南方的悍狼族,无不对此虎视眈眈。
 

  而它的东方,则是蜥族聚居的沼泽,跟鳞蛇族盘踞的瘴气雨林,连年的征战曾经使「
云雾」这个因终年云雾不散而得名的小镇人口,一度锐减到不足一万,可见当年这里战乱
之残酷。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九十多年前,龙血的曾祖父龙胜天入主云雾城的时候,才宣告
结束。 

  当时的龙胜天本是魔族中的皇族,也就是纯正血统的九黎族后裔,此人天赋异秉,弱
冠之年便显露出了其兵家鬼才的本色,曾经大破巨蝎族十万人军团于魔族帝都「幽都」之
外。 

  这场被称为「鬼神莫测」的大战,也是龙胜天锋芒初露的一战。 

  此战中,只是一个偏将的龙胜天,居然临阵斩杀本军主帅夺取军权,用其头颅号令三
军,而后反复用谋施计,使巨蝎族大军疲于来回奔命,望城咫尺而不可得。 

  待本族援军一到,龙胜天先断敌兵粮草,而后分兵一部聚而不歼,其本阵八千魔族重
甲骑兵,则千里奔袭巨蝎族老巢。 

  惊慌失措的巨蝎族族长只得急命远征军回援,终于等到机会的龙胜天,直到这个时候
才真正开始发力。 

  前后两军先是层层狙击,而后待敌疲惫突然合兵追杀,直到二次杀回巨蝎族老巢,此
战龙胜天兵行诡道,杀敌盈野,以二十三岁之龄积功官拜黑魔军大帅,天下惊震。 

  巨蝎族也因为此战造成了近百年一蹶不振,不但分化成红蝎跟黑蝎两个部落,而且彼
此仇视的两个蝎族部落连年相互征战下,再也无力犯边。 

  本来前途无量的龙胜天,只要在众人羡慕崇拜的目光中,娶得八王之一呼哻邪罗王的
重孙女单美,静静等待荣华富贵的来临就是了,可在大婚当天,龙胜天却挂印而别,孤身
单骑远赴南疆去了。 

  而他舍弃所有功名利禄所追求的,却是一个叫做乌兰的土族女子。 

  寿岁千年的呼哻邪罗王早已磨去了火性,爱惜龙胜天这个人才的他,选择了沉默,可
盛怒之下的单美却也在新婚次日失踪。 

  后来只知道单美跟乌兰在一年后的同一天双双香消玉殒,而悲痛中的龙胜天则怀着乌
兰临死的遗愿,抱着怀中的独子龙孤住了下来,并开始训练当地一群憨厚的土人,外挡贼
军,内建城池。 

  其间龙胜天纵横睥睨,东征西讨,利用各族矛盾合纵连横,广为牵制,降低税收吸引
商人,把建设城防的钱省出来训练精锐铁骑。 

  用了不到二十年的时间,将云雾镇建成了一座城池,并把城外肥沃的平原命名为「乌
兰」,以示对亡妻的思念。 

  走在林间的钟道临,静静的听着身旁龙血嘴中关于曾祖的往事,听到这里,也对这个
重情轻利的大将军升起了崇敬之情,忍不住叹道:「能成为名将易,视功名利禄如浮云的
名将就难了,照你的话说,莫非云雾城连城墙这基本的城防都没有不成?」 

  「嗯,千真万确!」背着那把大弓的龙血并没有停下脚步,听到钟道临的疑问只是笑
了笑道:「据我爹说,当时的情况莫说没有城墙,就算有帝都那样的城墙,也绝对顶不住
四面八方压来的大军,所以把建设城防的钱省下来,训练一个精锐的机动骑兵才是头等要
务!」 

  顿了顿,沉思道:「刚开始小弟也不明白这里面的渊源,哪有守城守的连城门都没有
,可爹笑着跟我说,当时连他老人家也不明白,不只是他不明白,当年跟随曾祖的那些将
领也好,士兵也罢,都不明白,但当爹告诉我曾祖面对疑惑说出的四个字的时候,我终于
明白了!」 

  「噢?」钟道临不由得来了兴趣,幽霜正是要自己尽量了解魔界诸般情况,能够了解
这些手握重兵的魔族将领如何用兵,当然更妙,赶忙迫不及待问道:「哪四个字?」 

  「城在心中!」 

                 5*无形毒盅 

  龙血脸容肃穆,用无比恭敬的语气,一字一句的吐出了这四个字,看到身旁钟道临若
有所思的样子,叹了口气道:「曾祖真是用兵奇才,我也是越到后来越能明白到曾祖的良
苦用心,试想,再坚固的城防,没有一个好的统帅,一支好的军队,如何去守?表面云雾
城跟没城似的,但无城之城敌人如何来攻?」 

  顿了顿又道:「每逢敌军攻来,曾祖便放弃防守,反将军队化整为零,来回袭扰狙击
敌军,疾如风,掠如火,不但在用兵上鬼神难测,而且利用各族矛盾分而化之,悍狼族来
攻曾祖,就和蜥人族结盟,蜥人族不怀好意,就跟鳞蛇族秘密联盟,总之,敌人有矛盾就
利用矛盾,没有矛盾,曾祖就制造出来他们彼此的矛盾,险中求生。 

  「到了最后,反而是我们这个连城墙都没有的云雾城最强大,不但有一支忠心上绝无
问题、最具机动力的骑兵,而且那支被称为『幽灵舰队』的无敌船队,才真正是各族的噩
梦!」 

  钟道临一听到船队猛地浑身一震,惊喜道:「船队?」 

  死亡魔海上发生的种种诡异莫名的惨事,钟道临还是有所耳闻的,想要去烈火岛取寒
冰魄,也不是说笑的。 

  面对鹅毛都浮不起来的魔海,飞又飞不过去,游过去更是想都不用想,据穆图说,只
有靠特制的大型无桅舰船才能冒险一闯,可到哪去弄船,早就伤透了钟道临的脑筋,如果
龙血所说的云雾城舰船可以利用,那倒不妨先跟这位少城主搞好关系。 

  龙血也不明白钟道临为何会突然这么兴奋,点点头道:「不错,能够在水上胜得了云
雾城舰队的,整个七重天魔界也找不出来第二家,钟大哥以为云雾城名字的由来,真的是
因为终年不散的云雾,那就错了。 

  「云无常形,雾无常态,正因为曾祖手下有这么一支无形无态的骑兵,跟一支随时可
以出现在各族背后的『幽灵』舰队,没有城防的云雾城,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云雾之城!」
 

  说着,笑了起来:「小弟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敢担保,无论追在钟大哥背后的是何
方高人,也必定叫他有来无回!」 

  钟道临苦笑道:「恐怕等你这个一年不归的少城主回去,早就物是人非了,说不定刚
一进去,等着你的就是铡刀跟死牢,对了,你说的这个什么独一无二的舰队,能下海么?
」 

  二人面前这时候是已经朦朦胧胧变得有些视野不清了,透过披着一层紫装的稀疏林木
望去,远处依稀可以看到快走到树林尽头了,树木间空隙越来越大,脚下已经是连成一片
的厚厚紫雪,脚踩上去发出一声声「吱呀呀」的轻响。 

  龙血伸手拍了拍头发上粘着的雪花,抖了抖衣服上的雪,轻松道:「正因为云雾城是
我们龙家主事,才没人敢来轻易犯境,这个道理,整个云雾城里恐怕没有人会不知道,所
以小弟对此不是很担心,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嘿嘿,我们还是悄悄进城比较好!」 

  这小子终于露出了胆小的真面目,惹得钟道临不知道好气还是好笑。 

  龙血看到钟道临的表情也尴尬了一下,脸上一红,又很快的恢复如昔,瞅着钟道临哈
了口气道:「莫非大哥想出海不成?那可不是好玩的一回事,而且云雾城的舰船都是根据
水道督造的、便于在江河中航行的中小船只,想要开进魔海却是不行。」 

  说着,似乎有些害怕的摇了摇头,仿佛对魔海这个词有着挥之不去的恐惧。 

  钟道临闻声有些失望,伸腿踢散了脚下一堆松软的紫雪,刚要开口说些什么,突然「
叮」的一下,从耳边响起了一声脆鸣。 

  「咦?」龙血也同时听到了这声脆鸣,停下脚步望着钟道临愕然道:「什么在响?」
 

  钟道临也疑惑不解的一震站住,警惕的朝四周观察了一阵,大讶道:「不清楚,怎么
刚才..」 

  「叮!」 

  正说着,又是一声清鸣在钟道临耳旁响起,龙血大呼小叫的伸手指着钟道临背后,眼
睛瞪得大大的,颤声道:「钟大哥,好像是你的刀在响!」 

  「什么?」 

  钟道临也吓了一跳,伸手拽出了背后那把不起眼的怪刀。 

  刀鞘上不知道何时浮现了狰狞诡异的图腾,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妖怪,但令人惊奇的不
是这个,而是这把连鞘怪刀不但又自己叫了一声,而且更恐怖的是,居然开始剧烈震动起
来。 

  钟道临握在刀柄上的手清晰的感觉到了这种震动,这些天来,他一直有种可怖的感觉
,那就是这把刀本身是有生命的。 

  这种感觉在他顺流而下了然顿悟跟自然相连的神秘一点后,更加明显,而且通过握在
刀柄上的右手,钟道临心灵也随着怪刀震动了起来。 

  像到了他这种几乎上达天人之道层次的修行高手,居然还会出现心灵波动的情况,本
身就极为不寻常,要知道,钟道临自身的元神跟心灵是相通的,换句话说,连他的本命元
神也受到了某种震动,这种感觉甚至让他觉得有些可怕。 

  「不好!」钟道临暗中运转河车,体内真气沿着经脉瞬间走完了一个小周天,立即闷
哼一声,发现有些不妥,脸色苍白的冲龙血大喝一声道:「我中毒了,附近有埋伏!」 


  刚一说完,豆大的汗珠就从钟道临额头滴下,他竟然发觉自身真气也逼不出来体内之
毒,浑身开始酸软而不受控制,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龙血见到刚才还好好的钟道临,一下子变得身子摇摇欲坠,也吃了一惊,精神立即绷
紧,三支羽箭一瞬间搭在了早已张满的强弓之上,锐利的双眼不停的扫向四周,来回搜寻
着暗中的敌人。 

  钟道临用眼色制止了龙血过来扶他,现在一个不注意就可能酿成大祸,艰难的靠着身
旁一棵不知名的小树软倒在地,疑惑的看了戒备着的龙血一眼,气喘吁吁的艰难道:「你
怎么没事儿?」 

  龙血仍旧箭不下弦,头也不回道:「我们龙家之人生来不惧百毒!」 

  陷入绝望中的钟道临双眸猛地闪出一道亮芒,对方处心积虑,用此无色无味的毒药对
付他,也许本是万无一失,但一定不会想到自己身边这个看似没什么威胁的人,会天生不
怕毒物,这次能否活命,全看自己是否猜对了。 

  此刻,龙血的耳边同时响起了钟道临蚊鸣般的吩咐。 

  微风淡淡滑过,飘落的雪花改变方向旋舞飞逝,林子里虫鸣鸟叫皆无,除了偶尔风吹
过带起的轻啸,现场死一般的寂静。 

  林外一处略高的土坡上,仿若鬼火一样的五朵青绿火苗,在虚空中盘旋飘荡。 

  一盏油灯一般的红色器皿不受力般,被五朵火苗抬至半空,袅袅白烟从器皿里冒出,
笔直的漂浮而上,四周刮起的风,不但无法熄灭这些青绿火苗,甚至连那些白烟都无法吹
散。 

  器皿下,端坐着一位全身裹在黑斗篷中的枯瘦老者,脸上沟壑般纵横交错的血痕,已
经让人看不出他的本身样貌,只能凭借他露在黑袍外、正在舞动的双手,来判别出来这是
个瘦得不成样子的老人。 

  棘爪般干瘦的手上,除了尖尖的长指甲外,好像就剩下了一层灰色的烂皮,快要露出
白骨的手背上,处处隐现暗红的血管,浑身笼罩了一股阴森的气息,诡异莫名。 

  随着黑袍老者枯骨样的双手来回舞动,漂浮在器皿上的白烟,仿佛听从指令般的朝一
个方向涌去,渐渐融入在漫天的大雾中。 

  这些白烟无色无味,就算没有大雾的遮掩,仍会使人难辨分毫。 

  「小姐,这次可以了吧?」 

  黑袍老者沙哑的声音中,明显的带着一丝不满,他对自己的这种「无形盅」颇有信心
,莫说是一个人,就算是猛獒族一队百人的精兵,这会也该收拾掉了。 

  可不知道为何,身后的女子仍叫自己反复延长施法时间,这对极为自负的他显然是一
种侮辱,要不是自知得罪不起后边的那人,他早就翻脸了。 

  「咯咯咯咯!」忽然,他背后那女子发出了一阵银铃般的娇笑,媚语如丝道:「赤巫
前辈,不是灵儿信不过你,确实是那个小鬼太狡猾,奴家也没想到,这臭小子会突然在魔
界出现,家师有命,一定要将他活捉,谁知道派出来的那些废物不是把人追丢了,就是把
自己的命丢了,所以才如此劳烦赤巫前辈!」 

  说话的女子在这样寒冷的天气下,仍只是披着一层粉红色的薄纱,上绣粉红牡丹的肚
兜,被她高耸着的双峰顶出了两座尖丘,咯咯娇笑,上身来回颤抖下,更是带起了一阵波
动,白晰的粉颈下,显露出了一条深深的乳沟,这个惹火非常的性感尤物,正是花灵儿。
 

  几日来,都是差一步就能抓到钟道临的她,总是在将要得手的时候,被对方莫名其妙
溜走,追出了几百里,不但没能捉到钟道临,反而折损了己方几个好手。 

  这次一得到钟道临的行踪,她就先一步赶来,之所以动用赤巫赭冷如此的人物,就是
不想再与钟道临失之交臂。 

  花灵儿还有一层顾虑,那就是如今这小子武功进步的大为诡异,飞翼族百选精锐,居
然被他一人杀掉了两百多,更不可思议的是,连飞翼族派来协助她的大将,也被这小子找
出来一刀杀了,钟道临明显不是当初在利州被自己耍得团团转的那个小道士了,花灵儿也
自问没有留下他的本事。 

  赤巫赭冷乃魔界十巫之一,本是魔界巫教一门仅次于三大巫神的人物,地位尊崇,可
听到花灵儿嘴中的「师尊」二字,还是明显露出了畏惧之色,连忙请示道:「小姐所言极
是,不知如今该当如何?」 

  花灵儿声音转为严肃:「你能保证那小子如今已经中毒?」 

  赭冷眉头一皱,从嘴角挤出了一声冷哼,嘿嘿桀笑道:「除非他不是有血有肉的人,
否则必中无形盅无疑,有心算无心,凭着肉眼难辨的盅虫,老夫还不信有谁可以躲过,而
且老夫亲自养的盅虫,怎能跟自身没有感应?嘿嘿,那人肯定已经中毒,否则老夫体内的
本命盅不可能有如此反应。」 

  「嗯!」花灵儿满意的点了点头,水汪汪的眼睛望着钟道临所在的那片丛林,轻轻笑
了起来:「既然网住了鱼,那咱们现在就去把网里的鱼捞上来!」 

  这说着不见她怎么动作,突然凭空消失在土坡之上,再见时已经到了百丈之外。 

  赭冷见状伸手一点,半空中漂浮着的器皿收归怀中,而后阴阴一笑,紧跟着从土坡跳
起,大鹰般纵身扑下。 

  树林内的钟道临仍旧一动不动的软倒在树下,紧闭双眼的脸上惨白一片,身下的积雪
已经被他的体温融化掉了不少,被浸湿的衣服经风一吹,带来了阵阵寒意,失去了大半真
气的他,开始感觉到了刺骨的寒冷,但还是一动不动的等待着什么。 

  「咔!」 

  先是一声枯枝断裂的声响隐隐约约随风传来,紧接着,传来了一个人的脚尖点地的轻
微擦响。 

  虽然钟道临是闭着眼,但还是能清楚的知道来人非是一个,功力失去大半,反而灵觉
越发清明,只凭反映在自身灵台上的那股若有若无的妖气,他就明白,正在暗中观察自己
的两人中,至少有一人是妖类。 

  准确地说,钟道临已经清楚的知道谁来了,这股妖气太熟悉了,这种熟悉令他很惊讶
,为何「她」也来到了魔界? 

  「噗!」 

  肩头一阵钻心的剧疼,差点让钟道临失声喊了出来,尽管封闭了五识,还是被这差点
扎进他骨筋内的一针给弄得穿了帮。 

  钟道临心头忽然起了杀机,从左臂传来的一股麻痒的感觉,清晰无误的指出这个朝自
己射针试探之人,正是那下毒之人。 

  「嘿嘿!」赭冷见钟道临被自己的蝎尾针刺入肉里仍是毫无反应,得意的笑道:「小
姐太高看这小子了,照老夫看,不过是个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花灵儿脸色一变,听出了赭冷话中的轻蔑,轻笑道:「赤巫前辈出马,当然万无一失
,灵儿今后还要向赭前辈多多学些才是!」 

  两人边说边从树木的间隙中现出身子,看似漫不经心,却仍然警惕的观察着地上的钟
道临。 

  又朝钟道临躺着的地方走了几步的赭冷,已经能够确定,眼前这小子确实是中毒昏迷
了,耳中又听到了花灵儿歌功颂德的甜言,得意的笑了起来:「自家人说什么两家话,以
灵儿如此聪慧,想学巫法养盅还不是轻松平常!」 

  说话中的赭冷不经意间露出了裹在斗篷内的下颚,灰黑的嘴唇内,两排森森的白牙让
花灵儿感到一阵恶心,可还是媚声娇笑道:「前辈过奖了,灵儿才笨呢,不过如果能得到
赭前辈指点,才真是奴家三生有幸!」 

  说着,又喘着气的笑了起来,右手却从怀内暗中拽出一把断刺,看着赭冷背部的目光
不含有一丝人类的感情,巧笑倩兮的脸上,悄悄蒙上了一层冰冷的杀机。 

  赭冷尚不知道背后的花灵儿已经对自己起了杀意,听了她的话,更是得意的直点头,
伸手朝地上的钟道临肩膀上一摁,呵呵笑道:「先把这小子弄回去,咱们再..啊!」 

  就在赭冷的右手指尖刚刚接触到插在钟道临肩膀上的那枚毒针,想要把蝎尾针拔去的
剎那,突然暴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整个人被从暗中射出的一支冷箭带的朝后跌去,
打着横的狂喷鲜血栽倒在地。 

  虽然赭冷在劲箭及体的剎那感应到了危险,电光石火间,将身子侧移了少许,才没被
一箭射中后心,可还是被这穿过肺叶的一箭,给活生生的带离了地面。 

  这一箭乃龙血一身功力所系,几乎用尽了他全身劲气,才在这间不容发的空隙,找到
了赭冷因情绪波动显露出的破绽。 

  被龙血射出的劲箭穿体当然不是好受的,赭冷喷血倒地的时候,一条命就已经去了七
成,在地上剧烈咳血的怒嗥起来。 

  同一时间,一直动也不动的钟道临,猛然大喝一声从地上蹿起,伴着呼啸的风声,跟
从地上带起的雪花抽刀斜冲而上,双目神光乍现,牢牢罩定三丈外被眼前景象惊的呆了一
呆的花灵儿,人刀合一的狂劈而去。 

  花灵儿银牙碎咬,本来要暗算赭冷,却万没想到眼前这小子居然毫发无伤,心知中计
的她立即抽身疾退,只来得及拿出右手上的那把短刺朝前挡出。 

  「叮!」 

  冷冽的刀光割豆腐般穿透了那把短刺,黑白双色的刀浪紧接着狂卷而出,被钟道临一
刀劈下,短刺寸断的花灵儿全身有如雷劈,「哇」的一声狂喷出一口鲜血,断线风筝般的
被刀浪凌空带飞。 

  「钟道临,你给我记住!」 

  肉体被狂暴的刀气割的不成样子的花灵儿,哭喊着怒喝一声,身内浓烟陡起,化作一
只小银狐,朝林外电闪而去。 

  「哪里走!」 

  龙血大喝一声,从一株枝繁叶茂的大树顶端蹦了下来,人在空中,手上大弓已然张满
,弓弦颤动间,「嗖嗖嗖」三支羽翎劲箭流星追月般疾速在林中闪过,猛朝受伤逃匿中的
银狐射去。 

  远处又是一声越去越远的凄厉悲鸣,渐渐无声。 

                 6*虚无之刃 

  那边的钟道临已经把怪刀搭在了赭冷的脖子上,若无其事的笑了笑:「朋友放的毒确
实够看,可惜我们兄弟早有防备,未免下次没有防备的时候被你暗算,不如把解药留下点
如何?」 

  说着,声音转为冷酷:「别让小弟知道你在骗我,花灵儿能化成狐狸逃跑,我就不信
你老小子少颗头还能跑?」 

  地上咳嗽不止的赭冷已经不知道吐了多少血了,气喘吁吁的抬头盯着钟道临,狠狠道
:「你怎么知道她叫花灵儿?」 

  「哈,老家伙被谁出卖了还不知道,你也不想想,我们哥俩为何没有中毒!」 

  尽管脸色苍白,用刀搭着人家脖子的钟道临仍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他知道这个时候
不能急,否则这全身是毒的老东西给他点假的解药,那可就真的要归位了。 

  听到这话的赭冷瞬间变得脸如死灰,咬牙道:「咳咳..莫非是那个贱货给了你解药不
成?」 

  「呵呵,知道就好!」钟道临脸上忽然变得暧昧起来,而后神秘道:「本来我跟灵儿
的关系,哈,您老前辈是过来人知道了,总之,后来感情破裂了,小子伤心人别有怀抱,
她就不依不饶,四处找人谋杀亲夫。」 

  说着,态度一变,亲切道:「您也是被她利用了,咱们之间是一场误会,但小弟又怕
下次没解药防着您老,不如您就给点解药,而后咱们各走各路,该干嘛干嘛得了,如何?
」 

  钟道临在花灵儿对赭冷起了杀心的时候,就凭直觉感到他们之间的联手没那么简单,
这时候的他体内正如万蚁撕咬,偏偏还要装出来个笑脸,跟眼前这个赭冷瞎扯海吹。 

  他忍疼忍得已经把身后的左手紧攥出了鲜血,打算真要这个老家伙再啰嗦,就先砍了
,再从他身上找找解药碰碰运气。 

  钟道临当然知道,这么做等于是九死一生,只得咬牙紧忍,连保持握稳刀的动作都很
辛苦。 

  「别跟他废话了,杀了算了!」 

  龙血也见到了钟道临紧握在身后的那个朝外滴血的拳头,干替他着急,却不敢表露出
来,只得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朝一株大树的树杈上一蹦,笑呵呵的坐在那里来回荡
着双腿。 

  他指着赭冷道:「大哥,你把他杀了不就不用再怕中毒了么,何必跟他磨蹭,心软了
,小弟帮你!」 

  「唉!」钟道临趁机把头朝自己肩膀一蹭,抹了抹因忍痛而快要从眼眶里流出来的泪
水,落寞道:「算了,跟原本心爱的人都快成仇人了,何必再多伤人命,再说前辈也是被
人利用,更罪不至死!」 

  「慢!」又咳出了一口血的赭冷,眼内余光突然看到坐在树上的龙血把箭又搭上了,
这两小子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已经把他吓得不轻,立即大声道:「解药老夫给!」
 

  说着,咬牙从染血的怀内掏出了一个黑色木盒,打开是一排排用凹槽固定着的药丸,
想也不想的一把递给钟道临道:「全给你吧,希望你遵照诺言,你我各走各路!」 

  钟道临刚要把刀从赭冷脖子上拿开,从树上跳下来的龙血却还不放心,急匆匆跑过来
一把抢过木盒,伸手掏出了其中十几粒药丸,不由分说就给赭冷喂了下去。 

  见赭冷吃后脸色如常,才放下心来,扭头看着身旁钟道临的双眼问道:「怎么办?」
 

  钟道临当然明白龙血的意思,皱眉道:「算了,你走吧,希望咱们不会再见到!」说
罢,将刀从赭冷的脖子上移开,示意让他走。 

  赭冷面无表情的站了起来,也没说什么,咳嗽着从怀中掏出几个药瓶,自己给自己上
了点药,而后踉跄的消失在林间薄雾中。 

  「当啷!」 

  见赭冷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眼内,钟道临再也忍不住腿弯处传来的酸感,手中怪刀从掌
中滑落,一屁股坐翻倒地,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龙血见状,赶忙将黑盒中的药丸塞了几颗到钟道临口中,一边着急道:「钟大哥,你
感觉怎么样?好点了么?」 

  药丸入口即融,冰凉的感觉顺着喉咙直达脚底板,血液中那些虫子般的骚动,也慢慢
停了下来。 

  钟道临暗松了一口气,舒服的点了点头道:「应该没错了,感觉好多..咦?怎么..啊
!」 

  钟道临猛然发出一声惨叫,刚才那种万蚁撕咬的感觉,虽然随着药丸的溶化不见踪影
,却不知道为何,肚子里突然剧痛开来,紧接着是比刚才痛上百倍的针扎感觉凶猛传来,
全身肌肉仿佛被无形的手来回拉扯。 

  钟道临「哇」的一声,张嘴狂喷出一口黑血,整个人嘶吼着在地上打起滚来,吐出的
黑血,在紫雪覆盖的地上留下了片片殷红,连身旁的那把怪刀都给染成了红色。 

  「砰砰!」 

  先是一声轻咳声传来,紧接着就是两声闷响夹杂着一声惨哼,龙血惨叫出声,被来人
一掌轰的口喷鲜血凌空飞起,「啪嗒」一声撞在前面一株大树的树干上,昏死了过去。 


  偷袭龙血的,居然是去不多时的赤巫赭冷,这时的他正站在龙血本来站立的地方,双
目迸射出了野兽般的绿光,脸色阴狠的盯着地上打滚的钟道临,恶狠狠道:「狗操的小崽
子,咳咳..你个贱种装的可真像。」 

  咳嗽连连的赭冷骂着还不解恨,猛地抬腿狠踹了钟道临一脚。 

  钟道临被这脚正中额头,疼得惨哼一声跌滚开去。 

  当赭冷看到钟道临眼里痛苦中夹杂着不解的目光,忽然残忍的狞笑起来,咬牙切齿道
:「怎么,不明白?嘿嘿,那就让你死明白点..咳..老夫本命盅早就察觉到了你体内的盅
虫,你个臭小子,能忍着盅虫撕咬跟老夫演戏的确难得,老夫又怎能破坏了你的雅兴,除
了无形盅与蝎尾针的毒,再给你加上点万蛛之毒的『解药』,嘿嘿!」 

  听到这里的钟道临暗骂自己糊涂,这老匹夫原来一直都知道自己在苦忍,居然还能忍
着胸口的箭伤陪着自己,可笑自己还以为计谋得逞,原来不过是被别人当傻子耍。 

  想到这里的他强忍全身传来的阵阵剧痛,艰难喊道:「老妖怪,你个老杂种,杀了我
吧!啊!」 

  胸口殷红一片,同样受伤颇重的赭冷听到钟道临的话,并没有恼怒的表情,只是剧烈
咳嗽了几声,就换上了一副嗜血的表情,残忍的狞笑道:「想死了?待会你会更加后悔生
在这个世上,不折磨死你,难消老夫心头之恨!」 

  赭冷边说边舞动双手,随着他手掌的摊开合上,钟道临体内无数盅虫,也随即开始翻
江倒海般的折腾。 

  撕心裂肺的剧疼已经让他快痛死过去了,可不知道赭冷使了什么邪术,偏偏脑中仍是
那么清晰,被三种剧毒之物同时加身的钟道临,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那种痛跟痒,已经超越了人可以忍受的极限,甚至那种痒到骨髓里的感觉,比疼更加
可怕,惨叫连连的他不停的在地上打滚翻腾,只求一死。 

  赭冷看到钟道临的样子,阴沉沉的笑了起来,充满了一种报复的快感:「感情破裂了
的小子,你还觉得舒服吧?尝到胸腹跟心肝被自己双手指甲抓裂的感觉,才真正称得上是
伤心人,不用着急,你离死还早着呢,嘿嘿嘿嘿!」 

  在赭冷一声声冷嘲热讽下,嘶嗥着满地打滚的钟道临,渐渐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就
在他觉得自己已经死去的时候,心灵中再次出现了那个熟悉的呼唤,确切的说,是那把刀
的呼唤,沾染了他鲜血那柄怪刀借用血媒,再次闯入了他的心灵。 

  一幕幕令钟道临茫然不解的图像碎片纷至沓来,图像里面所记录的那些东西,都是他
闻所未闻过的,甚至已经超越了他本身的理解范围。 

  一剎那间,他就明白了这把刀果然是有生命的,不,应该说是,这把刀本身就是生命
的载体,那里面居然有两个斗了以千年万载计的强横生命,一直在彼此牵制,谁也奈何不
了谁。 

  这时候,其中的一个生命正在用无上玄通呼唤钟道临,只要他愿意,就能剎那间获得
想也不敢想的强大力量,而作为条件,钟道临必须用当初救阎罗王孩子的方 

  法,用「混沌诀」把「他」放出来。 

  一时间,钟道临陷入了心灵上的苦苦挣扎。 

  一会的时间,却仿佛有亿万年那么漫长,钟道临还是决定放弃这个诱人的交换条件。
 

  虽然钟道临不明白「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当年的事情,但比起钟道临所「看」到的,
知道那些小事与否已经不重要了,刀内的「他」的力量太强横了,尽管钟道临只是通过心
灵捕捉到了「他」力量的冰山一角,可还是被这种可以毁天灭地的巨大力量,给深深的震
撼了。 

  他明白福祸相依相伏的因果关系,也正因为明白,才不敢去惊动这种未知。 

  「他」清晰的感觉到了钟道临心灵的回答,而他回答钟道临似乎只是一声叹息。 

  异变突起,地上沾染了钟道临鲜血的黑白怪刀,一瞬间将浮在刀刃上的血吸收的干干
净净,而后猛然爆出了璀璨的光华。 

  柔和的光慢慢形成彩云,轻轻将浑身已经被汗浸透的钟道临从地上抬起至半空,仿佛
坐在云彩上的钟道临,全身皮肤开始朝外渗出黑血跟腥臭的液体。 

  不多时的功夫,体内再无一丝一毫的盅虫剩下,被「怪刀」救了一命的钟道临,慢慢
苏醒了过来。 

  已经被眼前所见惊的目瞪口呆的赭冷,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就那么微张着嘴,楞在了
那里。 

  突然,已经恢复神志的钟道临屈指一弹地上的那把怪刀,刀上黑芒一闪,赭冷整个头
颅顿时与身体分家,接着从他脖子上露出的血洞,「吱吱」怪叫着飞出一只五彩斑斓獠牙
飞虫。 

  这只赭冷的本命盅虫尚未来得及逃走,便被照在它身上的璀璨光华溶掉,连渣渣都没
有剩下。 

  握着这把已经跟自己心灵相通的「怪刀」,钟道临心里真是百感交集,亦喜亦忧,喜
的是,「他」不但没有怪罪自己没有答应「他」的条件,反而将驾驭此刀的前三招刀法传
授给了自己,钟道临这才知道,这把毫无重量的怪刀名叫「虚无之刃」。 

  一瞬间,便通晓了此刀灵性的钟道临,当然知道,配合那三招刀法,对自己在魔界这
个步步杀机的残酷环境中活下来有多重要。 

  从他开始进入魔界到如今,差一点点就闹个横死收场,按照人间算法,大概还不到半
年的时间内,先后碰上的这些人,不论穆图、王权甲、龙血、阿布等魔族土族人也好,卜
要脸、赫日、红泰、风飞扬这些外族人也罢,个个都是冷酷无情,心狠狡诈之辈。 

  这里面虽然有些可以说是钟道临来到魔界所结交的朋友,但他却知道,这些人已经渗
入骨子里的那种冷酷跟狡诈。 

  魔界没有弱者,只有死去了的强者,你要么比别人更强,要么就紧紧依附在比你更强
的人周围,连年不分种族与内外的血腥拼杀,已经让他们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做到绝对的冷
酷无情,只为利益结果,而绝不看过程,赤裸裸的强者为王的法则,在这里真正成为了铁
律。 

  而这些人多还是自己朋友,如果像王权甲或者眼前这个被自己驭刀断头的黑袍老人呢
? 

  王权甲能为了自己的图谋,而苦忍几十年才一朝发动,这个黑袍老人能在那样的环境
中,玩弄自己于股掌之间,更别提龙血口中的那个号称「兵鬼」的曾祖,他们或许只是魔
界中人的一个缩影,但只是这个缩影,就让钟道临感到深深的恐惧。 

  如果这群人突破了九鼎的封印杀向人间,那么自认聪明的人间之人,将会发觉自己错
的是多么厉害。 

  面对着这些从小就生活在如此残酷环境的魔族大军,谁能抵挡? 

  与这些凶人相比,当初围困九华山的魔界十二星宫人马,简直就是没断奶的孩子,那
些没断奶的孩子,都把正道之士组成的联盟闹了个灰头土脸,换上龙血曾祖那样的人物呢
? 

  有了这种想法的钟道临,越想越觉得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也更愿意把手中的「虚无
之刃」紧紧握在手中,因为如今的他彻底想通了幽霜为何让他去魔界各地看看,还特别提
醒他要记住时刻提高自己的修为。 

  他如今修为不敢说提高了多少,但确实走马观花的看了一个望日城,外加一个不情愿
去看的地牢,管中窥豹看出的点滴,与其说带给他的是新奇,不如说是深深的恐惧,他也
由此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魔界这鬼地方,确实是个连坏人都不见得能活下来的地方。
 

  钟道临如果心安理得接受这把「虚无之刃」与那三招刀法,那么他就能凭借这点保障
,多活两天,可接受了这把刀,等于就种下了「虚无之刃」内,那两个强大的生命脱身而
出的种子。 

  那种后果,钟道临自认为不比魔界九重天顿开好多少,甚至从心灵深处感受到了那种
恐惧,留也不是,毁又不知道怎么毁,钟道临的内心再次陷入了苦苦的挣扎。 

  「唉,还是大哥看的开!」 

  钟道临苦叹一声,一时间想起了从利州城外妖怪洞窟回来的伏虎和尚。 

  他大哥伏虎的尘缘说放下就放下,连随身神兵的失去都了无牵挂,至今想起,还让他
深感敬佩。 

  已经决定留下这把刀的钟道临自我安慰的喃喃道:「大不了从魔界临走的时候,把这
怪刀找个地方埋了也就是了,反正小弟现在身负了解魔间疾苦的重任,就算大哥知道了,
也不会怪我吧?总不能让我提着脑袋在这么凶险的地方乱跑吧?嗯,有道理!」 

  自言自语了一会儿的他,怎么都觉得有点牵强附会的意思,索性不再想这么烦心的事
儿,垂头丧气的走到昏迷中的龙血身旁,伸手抵住他的后心送出一道真气,轻喝道:「牡
龠阖扉,幽阙巍巍,丹中精气,魂阳魄阴,冰心,咒起!」 

  钟道临口中「冰心咒」刚毕,立刻从他左掌边缘渐渐透出柔和的白光,慢慢从后心透
入龙血体内。 

  钟道临暗中默运玄功,眉心正中天眼顿开,牢牢盯住龙血经脉血管之中的阻塞之处,
分别一一打通,而后分出一股光团助其固本培源。 

  龙血身体微震,悠悠转醒过来。 

  「发生什么了?」一睁开眼,龙血就看到了灰头土脸坐在自己身旁的钟道临,浑身差
不多被带血的湿泥覆盖,满身腥臭,刚忍痛坐了起来,就看到了地上赭冷无头的尸体,愕
然道:「是这老小子偷袭我?大哥没被他伤着吧?」 

  钟道临轻轻摇了摇头,这时的他没功夫跟龙血啰嗦,怕赭冷的身上也带毒,正在用一
块从衣服上撕下的破布包裹着右手,小心翼翼的搜索着赭冷尸体的口袋。 

  过不多时,就从他怀中搜出了一块吸满了毒针的磁石,跟几个小瓶子,也不知道里面
装的是毒是药。 

  「奇怪,这是什么?」钟道临感到入手处摸到了个什么东西,拿出来一看,才发觉是
本写满蝇头小字的薄兽皮册子,里面的字没有一个是自己看得懂的,立马扬起来朝龙血嚷
道:「过来帮我看看这是什么东西?上面有说如何才能配制解药么?」 

  已经被刚才所经历的种种残酷折磨吓得透心凉的钟道临,极为想弄清楚那些盅毒是怎
么回事,否则下次碰上会使这种邪门玩意的家伙,还是要吃亏。 

  反正当年就深知有便宜要占,有竹杠就要敲的他,万不会放过眼前这个搜刮战利品的
机会。 

  他一想起来体内毒盅发作时,带来的那种令人无法忍受的剧疼,就心有余悸,当初放
老白龟一马还要收点好处,放着眼前这个死人更没有浪费的理由。 

                 7*风翼之炼 

  龙血反正不怕什么毒一类的东西,就那么空手接过钟道临手中那本有些发黄的小册子
,随便翻开封皮下几页看了看,皱眉道:「我看看什么东西..这个..哦.写的是巫教十戒,
还有.等等..」 

  说着又朝后翻了几页,愕然开口续道:「这后面记载的,好像是他们巫教修炼施法跟
养盅放毒的法门,乱七八糟的看不懂,不过没有写怎么配解药一类的东西!」 

  钟道临闻言失望道:「哎,怎么这老家伙不带本解药书在身上!」 

  龙血也来了兴趣,走过来帮着钟道临翻看着赭冷的无头尸体,可找来找去,除了些不
知道做什么用途的药粉,跟一个赤色令牌,就剩一个铜炉般的器皿了,剩下什么都没有了
。 

  同样有些失望的龙血随手把器皿给扔飞了出去,安慰钟道临道:「大哥,干脆把这册
子上关于放毒跟巫法的那些看看得了,虽然比不上直接有解药来的好,但也说不定还有点
用处,总比下次再遇上什么都不清楚强是吧?」 

  钟道临垂头丧气道:「你都看不懂,我能看懂才怪了,连这些字我都不认识!」 

  龙血笑道:「不认识,我慢慢讲给大哥听嘛,以大哥如此聪慧,还不是触类旁通,怎
是小弟可比?这巫教令牌说不定小弟日后还能用的上,就不跟大哥客气了,嘿嘿!」 

  神神秘秘说罢,扬手将已经试出上面无毒的兽皮册子扔给钟道临,自己则笑嘻嘻的把
那赤红令牌当仁不让的收入自己怀中,也不知道他打什么主意。 

  钟道临倒是对什么破令牌不感兴趣,也由得他分一杯羹,随便将那本册子装入怀内的
乾坤袋,瞄了龙血一眼道:「怪不得你小子突然这么好心,原来另有所图!」 

  「嘿,自己人客气什么!」龙血赶忙岔开话题问道:「这老贼怎么又回来了?哦.卑鄙
..我知道了..幸好大哥吉人天相,这么多瓶瓶罐罐都能找出来对症的解药,小弟佩服!」
 

  拍马屁拍到了马脚上,钟道临暗骂一声,这么多杂七杂八的药粉,我能找得对才怪,
没好气的把刚才的经过粗略的说了一遍,忍不住问道:「先别问那么多,你们龙家怎么会
天生不怕毒呢?」 

  钟道临一想起来刚才的事儿就害怕,也顺带对龙血能够天生不怕这邪乎东西,产生了
羡慕之心。 

  龙血站起来,靠着一棵小树喘了几口气,才慢慢说道:「曾祖心爱之人并不是曾祖母
,但小弟爷爷却是曾祖母单美所出,钟兄明白了么?」 

  「不明白!」 

  钟道临听的一头雾水,暗道,我问的是为何你小子不怕毒,管你爷爷是谁生的,这要
是能明白才怪。 

  龙血大讶道:「我们龙家至爷爷一代起,都是毒圣呼哻邪罗王的直系子孙,血脉里早
就流的有呼哻邪罗王的血,大哥不会还不明白吧?」 

  龙血像看着一个怪人般盯着钟道临瞧了半天,这个魔界中无人不知的事实,眼前之人
居然不知道,他可不明白钟道临还真不是魔界之人,换了刚来那阵恐怕要更尴尬,连钱都
不认识。 

  钟道临讪笑一声,有了前车之鉴,这次脸色恢复得比较快,打个哈哈,转移话题道:
「你曾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为了娶自己心爱的人,功名利禄统统抛弃,却跟自己不爱的
人生了儿子,哦,无意冒犯,见谅!」 

  龙血默默点了点头,苦笑道:「没有什么冒犯的,大哥所言也是事实,曾祖将云雾城
之外的平原命名为『乌兰』,就已经等于昭告天下了。」 

  沉吟了半晌,钟道临纳闷道:「按说,以你曾祖的修为,应该早就突破了寿命的局限
,为何?」 

  听了这话,龙血的身体几不可察的颤抖了少许,抱头痛苦道:「现在天下人都知道的
是,在小弟的爷爷二十岁生日那天,曾祖在乌兰平原吩咐完风翼族族长所托之事后,就立
即自杀身亡,次日风翼族族长和曾祖遗体同时失踪,爷爷正是在那一天继任为云雾城城主
。」 

  顿了顿,沉重道:「这只是外边的看法,我们龙家却一直还相信曾祖活着,可风翼族
却说,当时在族内有很多人都在场,亲眼目睹曾祖自杀殉情,还说曾祖临死时说过,他这
二十年都是为了一个承诺活的。 

  「我们自然不会信那些鸟人说的鬼话,爷爷当时在大怒下,就把风翼族全族赶走了,
不准他们再在乌兰平原栖息。」 

  钟道临对龙血的曾祖龙胜天是死是活倒是不关心,若无其事道:「别想那些了,现在
当务之急就是你能顺利入主云雾,按你的话说,就是拿回自己应得的,其他.咦?你刚才说
风翼族?」 

  龙血茫然点头道:「是风翼族,怎么了?」 

  摆了摆手,钟道临轻轻把脖颈上挂着的那个「风翼之炼」,从衣服内拽了出来,龙血
看清了石炼上镶嵌的那颗蓝宝石,瞪大眼睛道:「钟兄把风翼族的翼使杀了?」 

  钟道临没好气道:「我才没你那么喜欢有动静就先想到杀!」 

  龙血自然知道,钟道临是说他当初人都没看清,就瞎放箭的事儿,赶忙陪笑道:「大
哥恕罪,当初小弟实乃无心,嘿,不过这链子好像只有那几个风翼使才能戴,除非死去,
否则绝不离身,万没理由失却或被外族得到的!」 

  钟道临只知道当初风飞扬给他的时候,说是什么身分的象征,听到这里,才觉得不是
那么简单,不由疑惑道:「噢?有这么严重?如果丢了,再做一条不就得了?」 

  龙血看他随手将石头链子不当回事儿的甩来甩去,嚷起来叫道:「我说大哥,这个链
子虽然看起来不起眼,但绝不是说做就能做的,你把功力注入在那颗蓝色宝石上试试。」
 

  闻言,有些好奇的钟道临立即把自身真气灌注到那颗蓝宝石上。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整个「风翼之炼」居然好像水一般在他的手心流动起来,慢慢这
些石头化成的水流,包裹住了那颗迸发出蓝光的宝石,在两人的面前好像形成了一把铜镜
般的物体,飘浮半空。 

  「什么玩意?」 

  被眼前所见惊呆了钟道临,发现这东西上面好像不停的出现莫名其妙的符号,忍不住
喊了一声。 

  「那是他们翼人族千百年来的历史!」龙血异常肃穆的声音在钟道临耳边响起:「天
翼飞翼跟风翼族本来是一族的,在外族的眼中都是翼人族,直到大概距此千年的时候,就
是因为这个东西分崩离析的,也由此慢慢分化成上百个大小翼人族群,直到大约三百多年
前,才慢慢形成了最大的四股势力,后来魔翼族一日之间神秘消失,就只剩下天翼族、飞
翼族跟风翼族三族了!」 

  看着那些符号慢慢消失,风翼之炼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钟道临一把接过,盯着掌中
的石炼皱眉道:「这是谁造出来的?就为了这个闹的分裂?」 

  龙血撇了撇嘴角,哂道:「也就是大哥你才不把这东西当回事儿,这链子一共有二十
七条,如果能积齐为一的话,不但能够看到完整的翼人族历史,而且等于间接掌握了翼人
族全族的生死。 

  「据说这里面藏着个什么秘密,而翼人族在魔界的历史,要比咱们魔族悠久的多,这
链子里面所蕴藏的秘密,就可想而知了!」 

  钟道临不怀好意的瞟了龙血一眼,恶言恶语道:「你个山野小子,怎么知道那么多?
是不是你也想要,不如为兄送给你好了!」 

  说着,真的把手中的风翼之炼递给龙血,吓得后者连连摆手道:「这鬼东西烫手,小
弟可无福消受,大哥还是找个没人的地方扔了吧,小弟虽然在外隐居一年,可毕竟还算.嘿
嘿.出身显赫,奉劝大哥一句,此物烫手,切莫沾染!」 

  龙血始终坚信,肯定是钟道临不定在哪把人家风翼使宰掉了一个,他才不相信钟道临
手中的东西,是来自于「正当渠道」,因为翼人族宁可送命,也绝不会把这东西送人的。
 

  钟道临本来只是觉得既然受风飞扬所托,那就顺道看看有没有长翅膀的翼人飞过,然
后随便找个什么风翼族的鸟人,把东西带回去就是了。 

  可听完龙血的一番告诫,才深感责任重大,怕对面那小子多心,沉声道:「这是我在
地牢的一个朋友临死所托之物,原本没想到那么重要,咱们今后不要再谈关于这个链子的
事了,以防隔墙有耳,旁生祸端,有机会,我亲自给他们风翼族送回去也就是了!」 

  龙血在见到他拿出来这个东西的时候,本能瞎编点故事,然后再想办法从他手中轻易
骗取此物,但龙血则一开始就实话实说,这令钟道临分外感动,投桃报李下,也就将当初
风飞扬所托说了出来,内心对龙血的信任又深一层。 

  「我看还是小心为妙!」龙血凝重道:「这东西落在翼人族本族之人手上还好,如果
被他们那帮傻鸟知道在外族手上,恐怕会不顾一切倾巢来攻,照小,钟大哥所说的那个风
飞扬就没安好心,既然你已经看到这东西了,风翼族能让你活着走出来么?最能保守秘密
的人,就是死人,那些傻鸟再傻,这个大道理估计还能懂!」 

  「不会吧?」虽然钟道临有些不相信龙血所说,但经过魔界这些天的磨炼,他再也不
敢轻易相信人了,而且这又关乎到自己的小命,只得点了点头道:「嗯,到时候看着办就
是,毕竟那帮自称是我手下的粗人,正在搬光他的家当,不把这东西物归原主,似乎有些
不妥。」 

  这回轮到龙血听的一头雾水了,愕然道:「搬光家当?」 

  「呵呵!」钟道临想起那头爱拍马屁的大黑熊,就乐了起来,笑呵呵拍着龙血的肩膀
道:「你伤感觉如何了?差不多咱们就快些上路,这些事有机会再讲给你听!」 

  「嗯!」 

  龙血用手扶着树干活动了一下腰杆,感觉除了胸骨内还有些隐痛外,其他的倒没什么
。 

  心知在自己昏迷的时候,钟道临肯定暗中施了手脚,否则不会好的这么快,感激的冲
钟道临点了点头道:「也好,早一天拿到云雾城的兵权,就早一天起兵,把大哥身后的追
兵给统统找出来砍了,这挨千刀的下毒老贼要再多上一两个,恐怕咱们兄弟就没命走出这
片林子了!」 

  说罢,还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自己后心的疼处,他虽然生就不惧百毒侵体,但却对会突
然挨上两掌同样感到害怕,要不是赭冷受伤颇重,光那两掌就绝对能要了他的命。 

  钟道临想到的却是负伤遁走的花灵儿,这次是她没有算到自己身旁有龙血,这个根本
不怕毒的魔族毒圣后代,以花灵儿当年表露出来的果敢狠断的作风,下一次绝对不会有这
么好的运气了。 

  想到这里,他突然心中一动,暗道,假如花灵儿就是当初带兵剿杀王权甲的主帅,那
么或许已经有一队人马潜入了进来,如果能够藉助龙血的精锐机动骑兵,将其一举全歼,
或许能够让这些花样层出不穷的暗杀少上不少。 

  龙血说的没错,像这种放毒的家伙多来几个,或者身旁有个像峡谷追杀他的那个隐族
高手在暗中协助,恐怕自己这条小命就真的危乎了。 

  当魔界那颗暗淡的黄日逐渐西沉的时分,疲惫不堪的钟道临跟龙血,终于徒步穿过享
有粮仓之称的「乌兰」平原,达至云雾城。 

  为了不让钟道临一头紫色长发惹人注意,龙血专门在一日前来时的路上,放箭射杀了
一种名为「羰鼠」的食草小兽,剥下油亮的毛皮,给他做了一顶土人毯帽样式的皮帽。 


  戴上皮帽子的钟道临活像一个刚进城的土包子,正在龙血戏谑的目光中,尴尬的遥望
四周建筑,终于明白到,为何龙血会说云雾城是个没有城防的城池。 

  整个云雾城都笼罩迷离的雾丝之中,一栋栋斜角的石屋建筑,跟坐落在路边民居前的
晾鱼棚,只有到了近处才能慢慢浮现在视野之中。 

  云雾城南傍雾江,城环无山脉遮拦,三面环水,周边多水道,一条名为清水的小河,
更是从城中蜿蜒穿过。 

  此处盛产的腮肚鳞鱼,配以本地人特制的酱料,本就是远销各地的美味。 

  每到产鱼的时节,总是有商贾从各地赶来收购,故家家户户的门前,都多少建有晾鱼
棚,用来将卖不掉的腮肚鳞鱼风干保存,渐渐这些密密麻麻排列在道旁的石台,也就成了
云雾城特有的街景。 

  直到快进了云雾城中心的时候,钟道临才在龙血的特意提醒下,明白到自己已经进入
了这个所谓的城池。 

  毕竟在这样雾雨腾腾的环境下,毫无视野可言,百步之外尽是蒙蒙白雾,所以龙血也
没有刻意嘲笑他,只是在钟道临一次次问到了没,才不耐烦的说了一句「已经进城多时了
」。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反而搞得有些傻头傻脑的钟道临一阵纳闷,不明白龙胜天为何要
把城建在如此朦胧的环境中。 

  钟道临凭借超人的灵觉,自然知道,周围的迷雾中有着不少穿梭往返的各族人等,但
也只是当这些人从雾里面现出身形,才感到一阵惊奇,忍不住向身旁的龙血问道:「你们
云雾城治安如何?贼肯定很多吧?」 

  也是,偌大一个城池,不但没有能够闭关的城门,而且终日笼罩在漫天大雾中,一旦
有贼人起了歹心,岂不是如鱼得水?随便扒点钱物,只要撒丫子就跑,不被当场捉住,谁
能在这么大的雾里面把人犯抓到? 

  可当钟道临看到连那些土人都是一个个衣着光鲜,走起路来红光满面的得意样子,又
觉得不对。 

  要知道,在望日城中,他也曾经见过那些土人,大都是那种灰头土脸、神态委靡的样
子,连衣服都是破破烂烂,绝没有这里的土人们脸上那种神采飞扬的感觉,一个个跩的跟
二五八万似的,就连迎面碰上鳞蛇族的凶人,也是挺胸对撞而过,这让钟道临不由得疑惑
了起来,忍不住开口向龙血询问。 

  龙血拉着钟道临的肩膀,将他拽到了一个路弯处,示意他这个土包子跟上,见钟道临
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忍不住得意,摇头晃脑道:「想在云雾城做贼?那要看他有几颗脑
袋了。 

  「从曾祖开始就设定了『监赏法』,所有街道内的住户都会互相监督,一户中有一人
作奸犯科,全家人皆贬为贱奴,四方临十户皆斩,如有当街偷盗而百步之内无人阻止,则
百步之内所有人皆斩,就算..」 

  「这不是商鞅的连坐法么?」 

  闻言,吓了一跳的钟道临出言打断了龙血得意的宣讲,后者愕然道:「商鞅是谁?什
么连坐?」 

  「没什么!」感觉到自己失言的钟道临赶忙糊弄道:「我曾经在一处地方,听过有跟
你们云雾城这里差不多的连坐刑法,好像是个叫商鞅的人提出来的,说什么一人犯法,诛
连六亲,将五家编为一伍,十家为一什,什伍中互相纠察告发奸人,有不告发的什伍连坐
,大概就是这样子了。」 

  「人才哪,小弟怎么就没想过呢?」龙血一下子来了精神,激动的抓着钟道临的手,
双目放光道:「如此配合曾祖的『监赏法』,更能环环相扣,这人现在在哪?」 

  钟道临被弄得呆了一呆,才想起来一把甩开龙血的手,恼道:「好个屁,他这人如此
残忍牵连无辜,早被分尸了!」 

  「呀!」龙血痛苦的大叫一声,连连跺脚道:「如此人才竟然死了,小弟还想重掌云
雾城后,重金聘此人担当监法堂一职,这.这.唉,这是哪个王八蛋瞎了眼,把如此人才给
杀了,真可惜了!」 

                 8*一子暗棋 

  「不是吧?」钟道临从未想过,这么残忍的「连坐法」,还能让龙血如此激动叫妙,
反驳道:「你们龙家如此牵连无辜换取一时平安,能不引起各族居民仇视?就算城内人都
被你这残酷的『监赏法』吓住了,那从城外到这里的各族商人或流寇犯案,还不是管不了
?」 

  「仇视?」龙血像看一个怪人一样,盯着钟道临看了半天,直到把后者看得浑身不自
在,才纳闷道:「如今各族在云雾城中的人等无不安居乐业,小弟也没听说过哪处治安能
比此处好的,外边来的商贾只有取得令牌才能在此买卖,否则不但寸步难行,也没人会卖
东西给他们。 

  「而且无论商队大小,只要其中有一人闹事,其余众人皆按律严办,反之,如果他们
在云雾城地盘内出事,我们则将损失货物按价赔偿,各地商贾无不蜂拥而来,附近几族都
愿意来此交易,何来管不了一说?」 

  钟道临听的也是一阵气馁,暗道乱世用重典,蛮人配酷刑,难道真是这样才行,无奈
道:「那流窜作案的怎么办?」 

  龙血被钟道临问的也是一阵气馁,心想,这人怎么还不明白呢,没好气道:「单个的
敢进来,根本不用官军动手,重赏之下,城中的那些居民都能将其乱刀砍死,他们还巴不
得多来几个呢! 

  「至于山贼跟大股流寇,更是想见都见不到,除了翼人族外,没有哪族的兵能比云雾
城的骑兵快,而且云雾城的骑兵都是当年那些跟随曾祖的土人后代,对我们龙家绝对忠心
耿耿,大哥说的那些所谓的流寇来了容易,回去难,再说附近的山贼草寇不是被清剿了,
就是自己找新的地方挪窝了,还能怎么办?想办谁还找不到对手呢!」 

  说罢,龙血哈哈大笑起来,他终于发觉自己除了百毒不侵外,还有地方比钟道临强,
这个新发现让他越发得意起来。 

  看到龙血笑的前后打跌的样子,钟道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可看着那些跟自己擦身而
过的各族人,脸上那种异常放松平静的神态,毫不像望日城所看到的每个人走路都是异常
警惕,生怕身旁会突然有什么不测发生的疑神疑鬼的样子,也终于明白龙血所说的都是事
实。 

  未免被这小子越笑越尴尬,紧赶两步朝前走去。 

  「大哥别走那么快嘛,没小弟领路会迷路的,哈哈哈!」 

  说了几句话就变得有些精神抖擞的龙血,笑呵呵的紧追而上,不但示威般的一摇三晃
在前领路,而且时不时还扭过头来,「详细」的给身后无精打采的钟道临介绍云雾城各种
风俗,听得后者只懂连连点头,暗骂这路可真长。 

  「咱们到了!」龙血走到一个侧巷口停了下来,表情忽然转为严肃,伸手指着对面街
上一栋上挂粉红色风旗的建筑道:「那就是小弟跟钟兄所说的『逍遥楼』了。」 

  钟道临偷眼打量了一番,这个被他内心称之为「魔界妓寨」的逍遥楼。 

  从外边看,全部为木质结构,使用易腐烂的木头做材料,这在多雾潮湿的云雾城尤为
突出,成塔形的「逍遥楼」,高三层,奇异的构造使得底楼宽大,而顶楼只有那么孤零零
的一间镂窗厢厅,从四角型的楼尖顶垂下来几十条木藤,上挂各色鲜艳图案的风旗,浓雾
中也能一览无遗。 

  垂下来的风旗,在底楼木质大门顶端被扎起,分别置于两端,八扇四开的折迭木门完
全洞开,门前站着十几个负责为各族「花客」引路的花使。 

  当钟道临看到其中居然还有头打扮俏丽的母黑熊时,差点没有笑出声来,暗道,看来
不论是谁都逃不过色欲,形貌欲,威态欲,言声欲,细滑欲跟人想欲这六欲的束缚,这种
欲望甚至不分人魔两界,起码六欲之首的色欲,在魔界就通过面前这栋「逍遥楼」淋漓尽
致的表现了出来。 

  而这个供各族人士满足「色欲」的逍遥楼前门外,则用两根浮雕巨柱托起了一块黑龙
大匾建成门楼,旁边摆放着四尊不知名的怪兽石雕,和人间风月场所不同的是,这里多了
一份诡异凄美的感觉,各族「花客」就是从这个门楼下通过,而后再分别由族内「花使」
领入楼内,不虞有言语不通或「爱好不同」的问题。 

  虽然整个云雾城的人都知道,这个首屈一指的烟花圣地,是各族商贾散金的宝地,可
钟道临却从龙血那里知道,此处非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有把握么?」 

  钟道临到了这里也不由紧张了起来,不光是因为他是不善此道的修行之人,更重要的
是,假如这临门一脚要是踢到了铁板上,那他跟龙血就只得杀出云雾城了。 

  龙血坚定的点了点头,沉声道:「我爹错就错在没有发觉龙傲这个自家内鬼,才饮恨
而终,同样的错误,我不信爹会犯两次!」 

  「走吧,我陪你进去!」钟道临看到龙血眼中感动的泪花,哂道:「你小子别自作多
情,我是怕万一你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来不及逃跑就被人捆了,到时候还要冲进去
救你,老子多麻烦!」 

  趁机奚落了一句龙血找回了点场子的钟道临,却没有表面那么轻松,只得希望真像龙
血所说的那样,他老子不会犯二次同样的错误。 

  什么也没说的龙血,下意识的紧了紧背着的那把大弓,与钟道临并肩走向那些「花枝
招展」的「花使」。 

  「贵..」 

  逍遥楼前一个皮肤白晰,穿着粉裙的窈窕女子,见对面走来两个魔族客人,赶忙展露
笑脸,烟视媚行的迎了上来。 

  可她刚一开口,就把后边想要说的话给活生生吞了回去,她在此做迎客的「花使」时
间也不短了,说是阅人千万也不为过,但等她看清钟道临跟龙血的样子,还是不由得倒抽
了一口凉气。 

  女子眼中正嬉皮笑脸走过来的二人,全身裹在油腻且到处是破洞的脏衣服下不说,全
身还血迹斑斑的,那戴着邋遢皮帽的小子更吓人,脸上颈下全是道道血痕,一股子腥臭扑
鼻的气味,直从他身上往自己鼻孔内钻,赶忙皱眉掩鼻道:「二位是不是走错地方了,这
里是..」 

  「逍遥楼嘛,我们兄弟知道,美人儿!」 

  龙血笑嘻嘻的走上前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手掐了一下对面女子的脸蛋,吓得
脸上顿时多了一块黑斑的女子,差点没有当场昏死过去,花容失色道:「你要干什么?」
 

  钟道临见女子想要尖叫,立即伸手朝旁拽开了还想轻薄人家的龙血,明白到以如今自
己二人的外形,做这样「伤天害理」的动作,肯定不妥,赶忙陪笑道:「姑娘息怒,我们
兄弟刚才闹着玩,嘿嘿,你知道了,有些过火,正要到里面洗漱一番,顺便嘛.咳咳!」 


  说罢,给龙血使了个眼色。 

  后者见到女子脸上的黑斑也清醒了过来,本来是要装「花客」混进去的,没想到忘记
了自己二人还穿着昨日拼斗后受伤染血的衣服,暗骂自己大意,怎么连这个都没注意,情
急中,立马从怀中掏出两枚刀,塞给对面那个脸色发白的女子,尴尬道:「在下..嘿..我
那个..」 

  「呀!」 

  正不知说什么好的龙血耳中,突然传来一声尖叫,同样吓了一跳的钟道临立马手按刀
柄,准备一有不妥立即逃走。 

  谁知猛然喊了一声的女子,反而笑脸如花的冲二人扑了过来,用胳膊一边一个,紧挽
着两人的臂膀就朝内领去,深情的望着龙血的双眼媚笑道:「奴家谢大爷重赏,如果大爷
不嫌弃,奴家惜若愿意悉心伺候..」 

  要知道一枚刀币就能换五千枚鼎币,龙血一出手,就是一万鼎币的豪气,别说这个叫
惜若的女子在来此的花客中没见过,就连听也没听过,就算刚才有再大的怨气,这会也只
剩下来满心欢喜了。 

  惜若不但不嫌弃二人满身恶臭,动人的胴体更不住往他们身上碰,连暗松了一口气的
钟道临都有点魂为之夺的感觉,更不用说血气方刚的龙血了。 

  「奴家先带二位爷去侧院温泉洗漱换衣如何?」惜若挽着二人刚一进厅,就止步甜笑
道:「奴家这身衣服也都染脏了,不如一起吧,惜若也好帮二位爷擦身,奴家推拿的功夫
可是一绝呢!」 

  说罢,又朝龙血抛了个媚眼,对这个豪气又俊朗的土财主,她是准备粘上不放了。 


  被她丰胸挤的晕晕乎乎的龙血正要答应,一旁还算清醒的钟道临赶忙阻止道:「我们
自己洗就可以了,姐姐还是忙自己的吧!」 

  暗中挨了钟道临一脚的龙血,也一下子醒神了过来,大头连点道:「对对,我们兄弟
从小都是自己洗,有外人反而不习惯,惜姐帮忙拿两套换洗的衣物就好!」 

  说着,又从怀内掏出一枚刀币,笑嘻嘻的塞入惜若的手中。 

  右手微抖着接过刀币的惜若差点没晕过去,只觉得这人大方的有点可怕,虽然对二人
不要陪侍感到失望,可还是习惯性的顺从道:「那奴家就去帮二位爷买两套合身的衣裤来
,只不过这钱..也太多了。」 

  钟道临笑呵呵道:「不多,其余的就是你的了,不过最好能给我们找个僻静点的地方
!」 

  惜若欢喜的连连点头,娇声道:「放心吧,一会儿奴家就交代下人把通往二位爷所在
的那个泉池的门锁上,保证没人打扰!」 

  说着,亲热的带着两人朝偏厅走去。 

  侧院的温泉池,是从地底冒出的活水,经过几道堆砌而成的石道,降温后流至而成的
。 

  泡在温热池水中的钟道临跟龙血正舒服的直哼唧,望着水面缭绕向上升起的迷离雾气
,感受着皮肤带来的微热水温,两人差点忘了身在何处,就连惜若买回衣物唤二人上来的
时候,他们俩还舍不得离开。 

  直到惜若也准备陪他们一起洗的时候,这两人才大惊下从温泉水中一起蹦了出来,难
免被人略窥春光。 

  看着面前换上了干净衣服的二人,惜若更是脸上发烫,心中一阵荡漾,暗道好一对俊
俏的小哥。 

  可还没等她再次冲二人扑上,龙血那平静中却带有一股不可违背的威严声音,传到了
她的耳内:「我要见莫荣!」 

  闻言,瞬间退去了欲火的惜若大讶道:「您要见我们老板?」 

  这也是钟道临跟龙血商量后的临时决定,与其这么探来探去,不如直接让人给莫荣捎
信。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趁着龙傲刚死,越早能够知道云雾城目前的形势,对二人
就越有利,所以干脆直接把来意藉由这个花使说了出来。 

  龙血点了点头,伸手取下食指上的那枚碧绿戒指递给惜若道:「你把这枚戒指直接拿
给莫荣看,记住,在见到他之前中途切莫跟人提起,办成后小弟另有重谢!」 

  惜若听完龙血的话,紧张的神情才算舒缓下来,她就怕这两个来历不明的人要对老板
不利,至于帮忙送个东西倒是小事一桩。 

  想到这里,摊掌接过龙血交给她的那枚戒指,媚笑道:「放心吧,奴家一定亲手交到
老板手中!」 

  说罢也不废话,朝二人抛了个媚眼就急忙走回大厅,从龙血能对他大老板直呼其名而
毫无恭敬之意这点上,她就不敢大意,急匆匆的走出二人视野中。 

  看着消失在侧院大门后的背影,龙血自嘲道:「我们是不是有些靠赌运了?」 

  钟道临摇摇头道:「人生事事处处皆赌,如果将会发生的什么事都被你准确无误的先
一步知道,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他对刚才龙血直呼逍遥楼老板莫荣的名讳,丝毫没有觉得有何不妥,因为据龙血所说
,莫荣此人,本就是其父龙孤三十年前便布下的一枚暗棋,未雨绸缪特意布在了棋盘之外
,所谓「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这枚棋子也在各方势力的眼皮底下,隐藏了整整三
十年,而今天就是龙血决定启动这枚暗棋的日子。 

  不多时的功夫,从远至近的清晰脚步声打断了二人的思绪,从内堂快速走出了一位身
穿锦衣的大胖子。 

  这位主的脖子已经被肉球一般的脑袋压得没影了,还挺着个堪比十月怀胎的大肚子,
估计这主站直了朝下看,都不容易看到自己的脚尖,此刻正气喘吁吁,一路小跑「咚咚咚
咚」的来到两人身前,小眼眯缝着的问道:「小人正是此处东家莫荣,敢问可是两位小兄
弟找小人?」 

  「你就是莫荣?」龙血也从未见过莫荣的样子,看到眼前的这个大肉球,不免狐疑道
:「我让人带给你的东西呢?」 

  莫荣伸出肥手擦了把额头的汗水,摊开另一只手掌,露出龙血刚才交给惜若的那枚戒
指道:「在这里!」 

  龙血却没有接过来,盯着莫荣的双眼,淡淡道:「莫老板可知此物来历?」 

  莫荣若无其事道:「听当初一位朋友说过,在蜥人族聚居的沼泽曾经见过,好像叫做
『碧血戒』,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同一枚!」 

  龙血知道自己在试探莫荣身分的同时,对方也在试探他,突然冷冷的说了一句:「你
那个朋友救了这枚戒指的主人,可这枚戒指的主人却认不出来自己的祖传之物,旁人又怎
么能比戒指的主人更能分辨出是否同一枚?」 

  「好锐利的眼神!」 

  一直用精神牢牢锁定住眼前这个巨胖的钟道临,猛然感到心头一寒,在龙血说出「戒
指的主人」几个字的时候,突然发觉从莫荣一直眯缝着的小眼中,迸射出一股冷冽的寒光
,心头剧震,暗道原来此人是深藏不露,刚才的脚步声显然也是刻意装出来的,故意让两
人听到的。 

  钟道临同时感到一阵惧怕,面对这个连自己都不敢轻言取胜的高手,一旦此人变节,
莫说是顺利逃出云雾城,恐怕他跟龙血两人连这个温泉侧庭都出不去,心中甚至有些奇怪
,如此一个能依为臂膀的高手,龙血之父龙孤却居然三十年弃之不用,甚至临死之时才告
诉龙血,这份心机也委实够可怕了。 

  莫荣又恢复了一直保持的神色,却不知刚才无意间露出本来面目的一瞬,已经被一旁
的钟道临尽收眼底,平静道:「请问这位小兄弟,跟戒指主人的那位朋友什么关系?」 


  龙血淡淡道:「父子!」 

  莫荣紧接着问道:「何以为证?」 

  龙血轻笑道:「听我爹说,三十年前咬伤你的剧毒之物黑金火蟾,已经被您老磨成粉
,不如拿来点让在下尝尝如何?」 

  「扑通!」 

  正在问话的莫荣突然双膝朝龙血跪倒,声泪俱下道:「少城主贵体无恙,老奴死也瞑
目了,当年之事,除了老城主跟老奴外再无第三人知道,老奴万死也不敢再拿金蟾试探了
,少城主在上,请受老奴三拜!」 

  龙血也被莫荣突如其来的反应弄得手忙脚乱起来,赶忙要拉莫荣起来,却发觉后者仍
是全身纹丝不晃的跪在地上,冲他拜了三拜才肯站起,脸红道:「荣前辈,您这是何苦,
小子本就是您的晚辈,该是小子向您磕头才对!」 

  说罢,就要跪下给莫荣磕头,吓得后者赶忙阻止道:「使不得,少城主,老奴发过毒
誓,一生视老城主一家为主,少主折煞老奴了!」 

  龙血不由分说,仍是憋气低了几下头算是代了磕头之礼,微怒道:「荣叔这么说,就
是骂侄儿不尊了,您老人家跟我爹的关系我不管,总之,今后如果您认我这个少城主侄子
,就不许自称为奴!」 

  一边看着龙血跟莫荣争执的钟道临也暗竖大拇指,心道,龙血这小子果然不愧是出身
名门世家,天生就会耍这些笼络人心的手腕,如此一来,莫荣还不拼老命助他? 

                 9*追日骑兵 

  果然莫荣这个见惯场面的巨贾,也被如此「重义」的少主感动得热泪盈眶,浑身颤抖
道:「好,老.老朽就折寿认了这声荣叔,这位小兄弟是?」 

  龙血轻抚了几下莫荣的后背,好让其平复下来,接着介绍道:「这位是钟道临,也是
救了小弟两回命的大哥!」 

  莫荣听到此言,又要替龙血向钟道临拜谢,吓得早有准备的钟道临赶忙伸手扶住,恭
敬道:「前辈千万不要这样,不然小子良心上也过不去!」 

  钟道临对这个如今已经富甲一方,却仍然不忘旧主的大商贾,从内心中升起了敬重之
意,两人身体接触的瞬间,便已了解了对方的不凡。 

  莫荣看着钟道临的目光中露出了一抹讶色,也就不再坚持施礼,大有深意的冲钟道临
微微点了点头,扭头郑重道:「少主这次找出老朽,可是为了重掌云雾城?」 

  「嗯!」龙血两眼一红,悲切道:「不瞒荣叔,本来小侄是准备跟阿琦隐居深山不再
回来的,可却没想到,那个暗中刺杀爹的人居然就是龙傲,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连已经
遁入山林的我们兄妹都不放过,阿琦..就是因为看到阿琦惨死,我才决定重回云雾城,但
却不知如今城内情况,万不得已只得惊动莫叔了!」 

  听到龙琦惨死的消息,莫荣身子明显的颤了一下,惊怒道:「那龙傲如今在何处?」
 

  龙血冷冷道:「一箭穿心,曝尸荒野!」 

  「杀得好!」莫荣脸上肥肉乱颤,大喝道:「如今掌握住云雾城水军的,就是龙傲独
子龙战,幸好少主能够及时赶来,否则等到一直都不肯在没有得到少主确切消息 

  前,听命于龙傲父子的『追日骑兵』也归附到他们那一方,事情就难办了!」 

  龙血眼中杀机一现,冷哼道:「恐怕龙傲就是等不及,才亲自出马要我人头,若不是
钟大哥恰好路过,嘿嘿..」 

  说着发出了一阵冷酷的笑声,听的一旁钟道临都有些心中发寒,短短几日内,龙血就
从一个稚气未脱的青年,成长到了一个冷酷无情的少城主。 

  从龙血的这阵冷酷笑声中就能够听出来,他已经决定将那个叫做龙战的堂兄,赶尽杀
绝了。 

  钟道临也不知道是应该替他高兴还是惋惜,见那个送信的惜若还没回来,随口问莫荣
道:「荣前辈,刚才给您送戒指的那个小姑娘呢?」 

  莫荣本是沉着的脸上,闻声也露出了一丝暧昧的神色,笑呵呵道:「小兄弟喜欢的话
,老朽这里虽不敢说有什么绝色,但比那个丫头好上百倍的处子多少还有几个,回头送给
老弟便是,那个就算了!」 

  龙血用眼色打断了钟道临的继续追问,后者呻吟一声,痛苦的点了点头表示了解,自
然明白那个本是刚发了一笔小财,正满心欢喜的惜若,这时候恐怕已经被莫荣灭了口。 


  她或许仅仅就是因为帮龙血送那枚戒指给莫荣,才惹上了杀身之祸,他跟龙血两人,
等于是间接害死那个姑娘的凶手。 

  一下子明白到这点的钟道临不知道该说什么,而龙血跟莫荣更是丝毫不会觉得这是什
么值得一提的事,平静的脸上没有什么不忍,也许早就司空见惯了。 

  龙血见钟道临脸色不好,以为是他担心暗处那些神出鬼没的追兵,忍不住道:「一等
控制住云雾城的兵权,小弟就帮钟大哥料理了身后那群追兵,在荣叔这里应该不用操心安
全问题!」 

  莫荣闻言讶道:「追兵?」 

  龙血立时将路上遇到的事情,跟钟道临目前的情况,说了出来。 

  莫荣听完眉头大皱道:「不妥,七日来有一批来路不明的人,分别在市场上大量购入
物资跟食物,正由于这些人怕被官军注意,而特意分散采购,才反而被老朽的暗线注意到
!」 

  钟道临愕然道:「前辈的意思是,那些人已经潜入到了云雾城附近?」 

  莫荣道:「按他们采购的粮食数量来看,不足以对云雾城构成威胁,所以老朽也就没
深入探查,不过要是这些人是为了钟小兄而来,那就另当别论了,而且..」 

  龙血冷冷打断了莫荣的话道:「而且荣叔是怕这些人本就是跟龙战串通好的是吧?否
则以云雾城控制周边的严密程度,又怎么会任其长驱直入而不闻不问,哼!」 

  莫荣赞赏的看了龙血一眼,点头道:「如今龙战手上的水军在雾江之上,就算咱们掌
握了骑兵,也并不容易撼动其分毫,当务之急,是要先解决这批暗中潜入进来的钉子,否
则一旦少主进城或龙傲死亡的消息传出,龙战必会不顾一切的争取在最短时间内控制整个
云雾城,到那个时候,再加上暗中与他配合的这股敌人,那才真正是我们的噩梦!」 

  龙血愕然道:「荣叔的意思,难道是想在接收云雾城骑兵前,首先解决掉这一批人?
」 

  莫荣轻松点头道:「不错,不过不是一批而是两批,如果我猜的没错,那些被老朽暗
线探查出来的人马,只是其中一批,老朽还一直纳闷,为何这些人会被如此轻易的发现踪
迹,直到刚才钟小兄提起追兵一事,老朽才明白过来。」 

  说着,声音转冷道:「那些明着挥军长驱直入的骑兵,跟这批暗中潜伏的,都要一起
解决掉!」 

  钟道临吓了一跳,以他们两个人,加上一个开妓寨的胖子,就想去「解决」对方不知
道多少人,恐怕还没见对方人影,自己倒是被解决了。 

  见识过赭冷那种无色无味的毒盅之前,他或许觉得自己勉强算是能以一挡百,大不了
一看势头不对,撒丫子跑路便是,可刚吃过亏的他却绝不会有这种想法,暗道眼前这胖子
的胆可真够肥的。 

  龙血的想法跟钟道临大同小异,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彼此骇然对望。都从对方的目
光中看到了恐惧的神色。 

  莫荣看着二人呆若木鸡的样子,呵呵笑起,傲然道:「老朽三十年来一直在暗中等待
老城主召唤,怎么会毫无准备?三十年来,老朽收养了一批各族流浪的孤儿,分别屯聚三
处,秘密操练刺杀暗袭的技艺,其中更挑出来五百善于骑射的土族人,安插到了鸿儿手下
,正是希望将来有一天能够用得上!」 

  龙血大喜道:「如此一来,便不虞人手不足了,不过荣叔所说的鸿儿是?」 

  莫荣一张肥脸上,鲜有的露出了慈祥的神色,轻笑道:「练惊鸿乃老朽义子,二十六
年前,老朽偶然在城外雾江妖兽口中救得此子,他父母却早一步丧命,老朽只得将他抱回
家中当成自己孩子养。 

  「可毕竟他是土人学不了上等武学,也不容易领悟暗杀刺袭的精要,反而天生神力且
精于骑射,老朽只得亲自传授他兵法,并将其安排在兵营,七年来积功做到了『黑云骑』
督帅,总算没让老朽失望!」 

  在龙血一旁解释下,钟道临才渐渐闹清楚了云雾城的骑兵编制。 

  原来享誉魔界、被人称之为「追日骑兵」的云雾城骑兵,从龙血的曾祖开始就被分成
了善于奇袭跟突刺冲击的轻重两大骑兵兵团,且又按照魔界九色魔日,分为九色战骑。 


  「青赤黑白」这上四色战骑,是全身裹上一层厚甲,连胯下牦马兽,都有专制兽甲的
「云骑兵」。 

  此上四色军团各拥一万人骑,因为仅用于云雾城周边的正面突刺冲击作战,故没有粮
草辎重的后顾之忧,一旦开赴外族作战,则会每团扩编一个由两万辎重车步兵组成的粮勤
队,有着无以伦比的强大冲击力,战力极高。 

  又因为这四个骑兵军团的骑兵,都是全身上下裹在厚厚的漆墨黑甲下,又被魔界之人
称之为「黑甲重骑」,当年差点被这上四色重骑兵灭族的蜥人族,更是谈之色变。 

  练惊鸿所统领的「黑云骑」,正是其中战力仅次于「青云骑」跟「赤云骑」的黑云重
甲骑兵团。 

  其余下五色,则是便于奇袭的轻骑兵。 

  每色只有五千人骑,虽然比不上重骑兵那恐怖的冲击力,但是却深得「上下山阪,出
入溪涧,险道倾仄,且驰且射,风雨罢劳,讥渴不困」的骑兵要旨,尤其善于在野外各种
地形的突袭绞杀作战。 

  只佩戴了防箭兽甲的轻骑兵异常灵活,也比重骑兵更能做到掠如疾风,攻如鬼魅的奇
袭精髓。 

  这些野外生存极强的轻骑兵,不需要后勤粮草补给,就能长期潜伏在敌后活动,每逢
异族兵临云雾城城下,这些神出鬼没的轻骑兵,总会成为他们后方粮草辎重的噩梦,这下
五色轻骑遇到好欺负的弱小族群,甚至会直接杀入对方空虚的老巢,任何想对云雾城不怀
好意的势力,都不会忽略他们的存在。 

  钟道临听完龙血的介绍,也是一阵暗暗心惊。 

  他跟着醉道人在峨眉天池峰学艺六载,仙丹妙药是一颗都没有炼成过,但兵书战策跟
一些杂七杂八的书可没少看,要知道他所在的人间在春秋以前,作战都以车战为主,步兵
仅起辅助作用,基本没有骑兵这一说,而魔界则完全不同。 

  按照龙血的说法,从千年以前,混乱的魔界就开始追求急袭带来的突然性,魔族为了
克服本身行动慢的特点,更是对骑兵情有独钟,专门从野外抓来这种牦马兽,驯养成为坐
骑。 

  本身凶残嗜血且皮糙肉厚的牦马兽,就天生有点刀枪不入的意思,绝非人间所谓的千
里骏马可堪比拟。 

  在魔界,一日才能行「爬」千里的牦马兽,都被当畜牲给宰掉吃肉了,骑着这恐怖玩
意的骑兵,还能差到哪去?估计就算是魔界所谓的轻骑兵,往人间一拉也最少是超重骑兵
的标准了,在人间那种力场情况下,谁能挡得住这样的魔骑兵? 

  龙血却不知道钟道临心中所想,欢喜道:「那我们就可以借助练大哥手下的黑云骑,
对付这群人了?」 

  谁知莫荣却摇头道:「半年前可以这么说,但如今的黑云骑督帅一职,早被龙傲换成
了一个叫做田世才的人,惊鸿反而被借故贬为副职,要不是怕那些将兵哗变,恐怕龙傲父
子早已对鸿儿下手了。」 

  龙血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苦恼道:「既然兵权不在练大哥手上,那如何能让黑云
骑听令?」 

  「也不尽是!」莫荣轻轻摇了摇头,神秘一笑道:「据老朽观察,这个田世才根本不
是领军的材料,多疑善妒不说,而且做事心浮气躁,如果他不是龙傲的野种,呵呵,恐怕
下辈子也轮不到他领兵!」 

  「噢?」龙血跟钟道临也闻言一笑,没想到龙傲还有这个嗜好,同时对莫荣搜集消息
的能力感到佩服,这么隐秘的事情都能被他知道。 

  钟道临笑出声道:「难道要去我们去四处宣扬这个田世才野种的出身,夺下他的兵权
不成?」 

  莫荣残忍的一笑,大有深意的说道:「没有吃过亏,谁肯把烫嘴的美味老老实实拱手
让人?钟老弟只说对了一半!」 

  钟道临愕然道:「哪一半?」 

  莫荣笑呵呵的拉起二人的手道:「来来来,我们进去细谈,总之,就是利用田世才妒
嫉龙战的心理,而给他点盼头,只要鱼上钩,还不是任我们宰杀?」 

  说罢哈哈大笑起来,信心满满的拉着二人朝内堂走去。 

  次日,钟道临身披薄鳞细甲,腰挂黑白双色的「虚无之刃」,骑着一头莫荣亲自喂养
的碧瞳黑绒牦马兽,在马上挺着个腰板,来到了城北的一处谷地。 

  他这才来此的目的,就是要以新招募的斥候名义,混入「黑云骑」兵营,帮助练惊鸿
完成莫荣交代的任务。 

  一路走来,面对着路人一道道羡慕的目光,钟道临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只得发出苦
笑的摇摇头,连自己都对目前所经历的事情感到迷惑。 

  他本是追求清静无为的修法之人,胸中所学,也尽是些道家追求长生的不传秘典法咒
,谁能想到跟玄机子去了一趟九华山助拳,就莫名其妙卷入到这个鸟地方来了,整天杀人
放火不说,还要日日提心吊胆的提防着无时不在的凶险,自己这还算是个道家之人么? 


  苦叹了一口气,不由想起了鬼头鬼脑的玄机子,心道,如果是那个鬼机灵的小子跑到
这里来,估计会有种如鱼得水、蛟龙入海的感觉,怎么偏偏就是自己呢? 

  「嘿嘿!」 

  骑在牦马兽上的钟道临忽然笑了起来,暗想,有机会一定要把玄机子抓来此处「凉快
凉快」,让钟侯那小子也体会下「魔间疾苦」。 

  正在他心中给玄机子设计「美好未来」的时候,眼前忽然出现了一队人马,迎面朝他
冲来。 

  「来人可是姓钟?」 

  八头牦马兽四蹄翻滚,眨眼冲到了钟道临眼前,在带头那个粗壮将官的一声轻喝下,
八头牦马兽几乎在同时止住了前冲的势子,先前喝了一声的那个黑脸土人,身子在牦马兽
上晃都没晃的拉缰站住,冲钟道临拱了拱手,不卑不亢的问道。 

  「呕嗷!」 

  钟道临胯下牦马兽忽然怒吼了一声,为了能驮起莫荣那个巨肥的庞然大物,他骑的这
头牦马兽,也是精挑细选才入了莫荣的法眼,趴在那里都比钟道临要高一头,巨大身体上
的黑毛油光发亮,这时候看到有八头自己的同类跑了过来,立即示威的嗷吼了一声,张牙
舞爪的朝对面吓唬着。 

  钟道临赶忙止住了胯下蠢蠢欲动的「癫鳌」,也不知道莫荣怎么给这家伙起了个这么
缺德的名字,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伸手从怀中取出一枚飞马型的金属牌,朝对
面一举道:「在下正是钟道临,敢问几位有何吩咐?」 

  黑脸将看到钟道临胯下那头气势汹汹的牦马兽,也呆了一呆。 

  马背上的人天生爱马,自己胯下的坐骑在对面那头大家伙一吼下,立马有些发抖,显
然是被吓着了,他看着对面威风凛凛的「癫鳌」,露出了羡慕不已的神色,等钟道临出声
才醒神过来,喝道:「练帅有令,斥候钟道临一到立即到偏帐参见,本将奉令前来引路!
」 

  说罢,声音转柔道:「钟兄弟随俺来吧,今后大家同生共死都是自家人,俺叫阿多,
嘿,兄弟这头骑兽可真不赖!」 

  钟道临刚开始被这个叫阿多的大嗓门吓了一跳,听到后来才微笑道:「有劳多大哥领
路了!」说着翻身从「癫鳌」背上跳下,走到阿多坐骑前仰头笑道:「小弟看大哥这头坐
骑也不赖,不如让小弟试试?」 

  「哈哈哈!」阿多当然明白钟道临是看到他爱马如命的痴呆模样,才特意要跟他换骑
,立即大拇指一竖道,哈哈大笑道:「兄弟够豪气,俺要客气就不配应这声大哥了!」 


  说罢,甩镫离鞍跳下战马,大笑着跟钟道临换马而骑,旁边本是脸上有些冷漠的那七
个土人骑兵,也露出了淡淡笑意,对这个新来的小斥候好感大增。 

  九头牦马兽在阿多一声喝叱下,发力狂奔起来,朝着黑云骑大营的方向绝尘而去,四
蹄翻滚,身后踏起了朵朵尘花。 

                   10 

                 *权力牺牲 

  空旷的黑云骑大营,坐落在两山相交的一处幽谷,两面环山,只有东西两个谷口可以
进入,里面的土地早就被日日不停操练的马蹄,踏成了结实的平地,寸草不生。 

  北面是一排排用于拴牦马兽的石柱,上面搭起了一座座相连的木棚,不惧风雷雨雪,
南边是一座座用木料搭起的简易大帐,几面上绣穿云黑龙的大旗,在帐前笔直的旗杆上迎
风飘摆,给本是不起眼的屯兵谷平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一队队骑兵披着比作战时更重的铠甲,正在一个挥舞旗号的壮汉指挥下互相冲杀,声
声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惊天动地,几百把木制长刀相互碰撞发出的闷响,「咚咚」响个不停
,一群群牦马兽怒奔飞腾带起黄龙卷起落下,其惨 

  烈程度,让人怀疑是否真的只是平常演练。 

  「报,斥候钟道临到!」 

  阿多策兽来到一座营帐前,翻身跳下牦马兽,扯着嗓门冲里面大吼一声。 

  「进来!」 

  里面同时传来一个平静的声音,钟道临应声掀帘而入。 

  走到大帐里面的钟道临仍不觉得气闷,不光是因为通风好的缘故,更多是来源于心灵
上的畅快。 

  整个帐内没有什么用于装饰的多余东西,除了正对帐门的一张帅案,就是帅案后挂着
的那幅跟帐外旗杆上黑云骑军旗相同图案的木雕图。 

  钟道临刚进来,就看到帅案后一人正朝自己迎来。 

  面相古朴的脸上,一道刀疤从鼻旁划过,配着此人冷酷平静的表情,他也不得不承认
,在这个形态豪猛的大汉身上所蕴含的那种气息,是只有久经沙场才能培养出来的东西,
一种视死亡为无物的平静,即使别人再怎么装,也不会像练惊鸿这么举手投足间就能自然
流露。 

  看到钟道临略带疑惑的表情,练惊鸿嘴角轻起,微笑道:「钟兄弟是不是看到我这里
整个帐内只有一张椅子纳闷?」 

  钟道临也笑道:「小弟更纳闷的是,练大哥为何这么大张旗鼓的派人迎接,难道不怕
被田世才怀疑?」 

  练惊鸿眼中不屑的神色一闪即逝,没有回答钟道临的问题,反而摇头笑道:「钟兄弟
不像那种怕事的人物,原来也早明白了帐内为何只有一张椅子,干爹说的没错,钟兄果然
不凡!」 

  钟道临心中一凛,表面上却不露声色的笑道:「练大哥如何知道小弟会明白?」 

  「呵呵!」练惊鸿呵呵笑起,指着钟道临道:「因为你眼中的神色,已经告诉我了!
」说着话锋一转,沉声道:「田世才如今正准备起兵,何来功夫管一个刚招募的斥候?」
 

  钟道临闻声双目一亮,大喜道:「他上钩了?」 

  练惊鸿微笑道:「干爹给他一个不得不咬的饵,何愁他不上钩?不过这次领兵而来的
,是望日城城主苏卓的独生爱女穆蛛蛛,尚有望日七鬼之一的『矮砣子』焦晃与她配合,
以望日城兵力想要全歼这寥寥几千人轻而易举,但只凭一万黑云骑而且尚要先败后胜,就
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弄不好反而会连咱们都搭进去!」 

  钟道临大讶道:「几千人这么多?小弟还以为花灵儿追杀我的那些人马已经撤走,没
想到他们居然敢领军犯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练惊鸿摇头道:「花灵儿跟穆蛛蛛两女本身就是死对头,何谈联手追杀钟兄弟一说?
按干爹所得到的消息来看,应该那股暗中潜入云雾城的各族高手,才是由花灵儿率领,穆
蛛蛛或许跟龙战暗中勾结有所图谋还好说,可奇怪为何花灵儿此女会对钟兄弟如此欲得而
甘心?」 

  钟道临心中叫糟,连他自己都没搞明白,为何花灵儿会在魔界现身,总不能告诉练惊
鸿自己是从人间来的,只得把自己领着那些苦力被望日城军队追杀的事情,说了一遍,看
到练惊鸿还是眉头紧锁,似乎有些不信就自己说得这么简单,赶忙打岔道:「望日城城主
苏卓的女儿,怎么会姓穆?」 

  果然,练惊鸿分神道:「穆蛛蛛性格叛逆,十三岁那年就自己改名为『蛛蛛』,随母
姓,传闻此女异常歹毒,谈笑间杀人无形,表面上天真无邪,有若涉世未深的少女,只是
个伪装,其实年龄早过四十,只是由于用秘法保养得好,才如同未出嫁的处子一般,平常
以玩弄男人为乐,玩腻了就用最残忍的手法将其虐杀,凶名早着。」 

  顿了顿,又道:「望日城诸将中真正了解她的人,莫说对她产生什么男女之间的想法
,就连平常见面都是心底发寒,唯恐死的不明不白,可见此女的毒辣和蛇蝎心肠,一来二
去,她的外号『黑寡妇』反而比本名来的响亮!」 

  钟道临愕然道:「黑寡妇?」 

  练惊鸿眼中也闪出了一丝惧意,点了点头道:「云雾城南疆就有这种剧毒的黑蜘蛛,
浑身长满黑绒毛,腹部生有艳丽红点,而只有雌蛛才会被称之为『黑寡妇』。 

  「雌蛛的身体要比雄蛛大上百倍,一旦雌雄蛛交媾完毕,雌蛛就会一点一点将雄蛛吃
掉,而雄蛛并不是一下就死,而是亲眼看着巨大的雌蛛将自己吃下还剩一半身体后,才会
在痛苦中死去。 

  「穆蛛蛛为何被望日城之人称之为『黑寡妇』,钟兄弟明白了吧?」 

  钟道临脸色发白的点了点头,倒抽了一口凉气道:「那穆蛛蛛这次为何会领军进犯云
雾城呢?」 

  练惊鸿皱眉道:「本来干爹和我都认为,此女是跟龙傲父子暗中达成协议,借外人之
手制造混乱,好夺取兵权,可这几日不知道为什么,穆蛛蛛忽然一改隐蔽行军的作风,反
而在一路上领着三千骑兵烧杀抢掠,无论路经何处,也不论是哪族,照杀不误!」 

  说着,声音转为凝重:「她好像深恐我们不知道的样子,好大喜功的田世才也是因为
这个,才决定独自出兵歼灭这股来犯之敌,好在龙傲死后能够尽快积累军功,只不过恰好
被干爹利用了而已!」 

  两人接着又密谈了一会,正在说着,突然从大帐外传来几声沉闷的号角声,练惊鸿停
住话头,冷哼道:「田世才不击鼓聚将商议对策,就擅自吹角起兵,哼哼,狂妄得很哪!
」 

  钟道临见到练惊鸿冷笑连连,也知道田世才犯了兵家大忌,沉声道:「如今怎么办,
别连咱们也跟着他一起死得不明不白!」 

  练惊鸿眼中浮现了一丝不忍,冷酷道:「这次只要能够牢牢抓住我手上的三千人,静
待他败亡就行,既不能让他胜,又不能让他败的太惨,把七千黑云骑全扔进去,死点人也
是没办法的事了,随我出帐吧!」 

  说罢大步朝帐外走去。 

  望着练惊鸿的掀帘而出的背影,钟道临也看懂了,他眼中为何会出现一丝不忍的神色
。 

  为了夺取黑云骑乃至整个云雾城兵权,莫荣跟龙血已经决定牺牲掉一部分黑云骑人马
,作为换取能顺利达成最终目标的条件。 

  这种权力上的血腥牺牲,单凭一个练惊鸿是无法拂逆的,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亲手训
练出来的几千精锐骑兵惨死异地,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暗叹了一声的钟道临苦笑着摇了摇头,默默跟在练惊鸿身后走了出去。 

  「嘿,钟兄弟!」那个叫阿多的黑脸将官手握着「癫鳌」的缰绳一头,正焦急的在帐
外跺脚,练惊鸿从他身旁走过连大气都不敢出,等见钟道临出来才敢扯开嗓门道:「兄弟
的那头坐骑,哥哥给你放这儿了,吹角集兵了,俺 

  要赶紧走了!」 

  说罢,扭身就走。 

  刚走出大帐的钟道临被突然的这一嗓子弄得一呆,等明白过来才冲阿多喊道:「多大
哥骑着就是,不用还给小弟的!」 

  阿多头也不回的朝操兵场的集结地跑去,边跑边摆手吼道:「俺知道钟兄弟大方,但
跟俺那畜牲这些年也有感情了,不能喜新厌旧啊,兄弟行动时多加小心!」 

  声音退去,阿多越去越远,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土族将领,非但不拿身分压他,反而
宝物沾手即还,尽管爱马如命,却毫无夺爱之心,临走还嘱咐钟道临要小心保重,却不知
自己正步向死亡,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差点没让钟道临哭出来。 

  「嘟嘟」的角号声越发响亮,四周都是正在彼此帮助给对方穿戴盔甲,检查马具兵刃
的黑云骑兵将,没有人显露出慌张的神色,有的只是战前的谨慎,一遍遍的翻看自己牦马
兽的眼睑牙齿,又来回拉扯检验着马镫跟缰绳是否绑的牢固。 

  除了号角声跟铠甲碰撞的声响,就是几千头牦马兽偶尔传出的几声喊叫,除此之外,
甚至没人像他跟阿多那样大声喊叫。 

  这样一支临战不惊的骑兵本该是无敌的,却错误的拥有了一个不称职的主帅,高高站
在点将台上的田世才,声音洪亮的朝上万兵将大喊了一通。 

  从钟道临这里望去,只见到一个年不足三十的白脸魔族人,正兴奋的在那里喊着什么
。 

  田世才身披乌金甲,他大概想显出来自己的身分,头上戴了一顶上挂羽毛,与众不同
的尖角金盔,先是滔滔不绝的说了一通激励士气的豪言壮语,而后居然亲自骑着一头高大
的牦马兽,第一个奔出兵营,后边是杀气腾腾的七千黑甲重骑兵,排着三人一排行军阵形
,源源不绝的开出,远远望去黑压压一片。 

  练惊鸿提出用自己三千骑兵留作后队,正中田世才之意,他正愁没办法把练惊鸿调开
,听到练惊鸿居然自己提出作后队,当然不会反驳,当下假意推托了一番,就应允下来。
 

  虽然心中也觉得三千有点太多了,可一想到这个处处争功的练惊鸿,能够不跟自己抢
功,多留几个兵也就没什么了。 

  毕竟按照他的想法,对方区区三千人的乌合之众,又是劳师远征,说是犯境,不如说
是骚扰来的真,就算自己只有一千重甲骑兵也能轻松取胜,他之所以倾巢而出,不过是想
要有一个更完美的战果罢了。 

  来到练惊鸿身边的钟道临,静静的看着队尾也慢慢从眼内消失,沉声道:「时机一到
,小弟必亲手取他性命!」 

  练惊鸿轻轻点了点头,淡淡道:「干爹跟少主吩咐了,既不能快亦不能慢!」 

  莫荣这次特意让钟道临伴在练惊鸿身侧,就是为了确保练惊鸿的安全,一旦练惊鸿出
事,则整个计画必将夭折。 

  另外,就是为了能够在必要情况下,将田世才一击毙杀,而莫荣跟龙血两人,则负责
带领那批隐匿多时的死士,去做另外一件大事。 

  其实还有一件就算练惊鸿也没有想到的事,在钟道临、莫荣跟龙血的那次密谈中,莫
荣曾经郑重交代钟道临,一旦练惊鸿顺利夺取黑云骑兵权后,出现异动立即格杀。 

  当场就听的有些心中发冷的钟道临,虽然不明白莫荣究竟有什么隐藏实力,足够自信
在失去黑云骑的支持后,仍能夺取云雾城,但还是硬下心来点头答应,他甚至不明白,莫
荣为何相信他多过相信自己一手带大的义子。 

  经历了重重磨难跟阴谋诡计的钟道临,这时候已经抛弃了修道之人那套本心,在魔界
如此残酷的环境下,要么你狠,要么就是惨死收场,他在决定接受那把虚无之刃的时候,
就已经等于是这么做了。 

  现在的钟道临唯一的目的,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不择手段,也要拿到那个远在
魔海「烈火岛」之上的「寒冰魄」。 

  一直不知所踪的幽霜曾经说过,只要有此至阴之物,就能恢复元气让他重返人间,钟
道临可不想在这个血腥狡诈的魔界待上一两百年,那是比杀了他更惨的事情。 

  他要想重返峨眉天池峰,要想见到昔日的朋友,就只能硬下心来比别人更狠、更狡诈
。 

  这种内心深处的坚定信念,只有当他按照《无道经》打坐吐纳的时候,才会隐隐觉得
有些不妥,但又想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 

  钟道临却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手中那把「虚无之刃」中的两个强大力量之一,悄悄的
侵入到了心灵,一旦他的这种渴望杀戮跟血腥的欲望达到一个特定的限度,心灵中一直潜
伏着的那股力量,就会彻底藉由他的本命元神苏醒过来。 

  如今的钟道临,其实已经有些由道入魔而不自知,他修炼的是道家无上宝典《无道经
》,本是结道胎金丹映本命元神,可后来在元婴离窍的情况下,却得睹了幽冥地府阎王大
殿上《炼妖秘录》之一的「黑龙绞魔图」。 

  要知道,《炼妖秘录》乃是跟《无道经》修炼法门截然相反的魔界宝典,上面所载的
,都是神魔大战时的魔功秘技,绝非他这个连天剑十八诀入门一式「御剑诀」都耍不利索
的半吊子小道士所能驾驭。 

  本来顿悟「黑龙绞魔图」后,沾染了些魔气的钟道临,尚有修炼自《无道经》的正道
心法压着。 

  可在魔界这种力场情况下,钟道临体内的魔功秘技逐一苏醒,变成了道魔双体、互相
争锋的情况。 

  这种情况如果持续下去,钟道临必然会形神俱灭,几次练功时差点走火入魔的情况,
就是因此而来,可仍旧没有引起他的重视。 

  钟道临手中这把「虚无之刃」里所蕴含的两股能量,更是超越他理解范围内的东西。
 

  本来其中的一股力量,就已经能够轻易的占据他的心灵,谁知偏偏遇上了钟道临体内
正是道魔争斗不休的时候,这一次真可谓福祸倚伏。 

  当他体内斗的正厉害的道胎跟那股魔气,发觉这股邪异的强大力量突然侵入钟道临心
灵的时候,反而默契的联手抵御这股最强的力量,最后这股力量怕惊动了钟道临,决定退
走,只是在他的心灵深处种下了一颗邪异的种子。 

  钟道临当然不知道,此刻正有三股彼此各异的力量,就在自己心灵深处做着无上层面
的争锋,还以为「虚无之刃」中的「他」留给自己三招刀法是好意,却不知道接受了「虚
无之刃」后的他,将要面临的是什么。 

  不过如今的钟道临关心的,却不是修炼中隐隐感觉到的那股疑惑,而是田世才那七千
重甲骑兵,究竟能活下来多少。 

  六日后,乌兰平原,魔界七重天紫日当空,大风呼啸。 

  凄厉的惨叫声透过呼啸着的狂风隐隐传来,乌兰平原火光漫天。 

  熊熊大火把天空都映成了红色,滚滚的浓烟铺天盖地的弥漫了整个战场,四周火势一
起,朝八方急速蔓延开去的烈焰,把前队已经踏进包围圈的田世才所率领的七千精锐骑兵
,给卷进去了近两成。 

  无数牦马兽被滔滔烈焰惊得不住怒吼踢踏,被受惊了的牦马兽从背上狂甩抛飞的黑甲
战士,眨眼就被烈火吞噬,浑身着火,惨嚎着在地上不住打滚,更有的甚至被惊了的牦马
兽乱蹬的铁蹄踏中头部,一个个脑浆迸裂,被自己的战马拉着尸体四处乱拖,红白血肉喷
的到处都是,死 

  得惨不忍睹。 

  火势越烧越旺,逐渐连成了一大片。 

  无数本该是对阵厮杀的精锐骑兵,就这么的被四处窜起的火苗淹没,大火把中心的空
气给抽空了,浓烟呛得这些骑兵不住的咳嗽,翻滚着被粘在盔甲上的烈焰烧成火人,撕抓
惨叫着不住倒下。 

  本是临战用于保命的厚黑重甲,这时候反而成了裹在身上的烙铁,一个个重骑兵就那
么的被火热的盔甲烤的从甲内冒出白烟,厉吼着想脱去重甲,却发现同时被脱下的,还有
一层烤熟了的皮肉。 

  没被大火波及的重骑兵,也都是漫无目的漫天乱放弩箭,焦糊的烤肉味,让马上的战
士不住呕吐,到处都是被火烧焦的死人,活像一个修罗地狱。 

  练惊鸿一直解不开的谜题,在这把燎原之火照亮了整个天空的时候,被田世才首先得
知了,一路上本是尽量隐踪匿迹的「黑寡妇」穆蛛蛛,在临近云雾城势力范围边缘的时候
,突然高调行军,四处惹事,正是为了引起云雾城的注意。 

  而她似乎早知道要杀来的是这个好大喜功的田世才,刻意营造出了一种前后差别极大
的行军方式。 

  多疑的田世才果然感到被穆蛛蛛羞辱了,大怒下,率领麾下七千重甲骑兵,放弃了宽
正面、近距离冲击的特长,反而像轻骑兵那样挥军疾进,全速接敌。 

  穆蛛蛛既然早就知道云雾城只有这一团黑云重骑追了出来,所以几乎是略带悠闲的分
兵三路,领着田世才在广阔的乌兰平原上转圈,忽东忽西,忽隐忽现,偶尔放些冷箭,而
大多数时候,根本就是在田世才的眼界内领着他跑。 

  田世才率领的这七千重骑兵,如果在正面冲击的情况下,就算穆蛛蛛这样的轻骑兵有
个三、五万都不够看,但偏偏穆蛛蛛就是让他看到抓不着,只能干着急,空有力而无处使
。 

  尽管麾下很多人都看穿了穆蛛蛛如此明显的意图,而劝田世才回师云雾城周边,以逸
待劳下,只要对方敢来定可稳操胜券。 

  但被「黑寡妇」穆蛛蛛派出的「骂队」连笑带骂激的暴跳如雷的田世才,根本听不进
去这些逆耳忠言,习惯了绝对服从的黑云骑兵将,只得拖着沉重的铠甲,继续做着 

  徒劳的追击。 

  一连三天折腾下来,早就疲惫不堪了。 

  一日前,田世才再糊涂也发觉了不妥,但他也根本不怕在这样无遮拦的平原之上,能
有什么危险,只是想杀伤对方一些兵将,挽回点体面再撤回。 

  此时的穆蛛蛛十分配合的将队伍停了下来,在阵前广为设置用于抵挡骑兵冲击的木鹿
刺,居然摆出了要正面决战的架式。 

  本就想班师回撤的田世才,看到对方摆出这么一个阵势,大喜下立即挥军冲击,迎来
的却是从自己脚下蔓延开来的熊熊烈火、跟火场四周蝗虫般的漫天箭雨,本是挡在穆蛛蛛
阵前的那些木鹿刺,也在自己骑兵阵的四面同时出现,显然是早就设置好的,临战只要派
人在草丛里翻个身就行了。 

  其实穆蛛蛛早已派人探查了乌兰平原的地形,专门选中了这块溪流湖泊皆无,遍地野
草的地方作为伏击地域。 

  这里已经处在乌兰平原正中,四周野草高与肩齐,荆棘丛生,一旦有一个火头燃起,
瞬间之内百里燎原,只要能够派遣精兵一百分置四方,待火势一起同时点火发动,别说田
世才的七千人,就算是七万人也会尸骨不存。 

  说来其实也简单,穆蛛蛛只不过是利用田世才或者说是大多人心里的弱点,设了这么
一个攻心之策,试问,谁会相信敌人会在无遮无拦的平原用火攻? 

  如果刚才有人告诉田世才敌军会用火攻的话,恐怕他会大笑不止,但当脚下早已浇了
一层火油的野草,开始在烈火中展现它另一面的时候,当四周早已埋伏好的敌军,开始同
时点火发动的时候,他绝对不想笑,也根本笑不出来。 

  田世才这时候正骑着他那头高大的牦马兽,手提着一杆金光闪闪的巨戟,呆目望着四
周不住翻卷而来的烈焰,和满地打滚的己方兵将,脸上一片铁青。 

  想不到对方居然会在这么空旷的草原,用火攻来对付他,气的咬牙切齿,暗骂黑寡妇
这个臭婆娘。 

  可现在却轮不到他意气用事,连对方的人影都没有摸到,就损失了将近一半的人马,
再待下去难保不全军覆没。 

  田世才伸手一拉马缰绳,朝自己的亲兵大喝道:「快从原路突围,闯出火场,快传令
!」 

  亲兵队见主将有令,立即朝四周大喊着:「往来时原路冲!」 

  说罢,这些人领先掉转马头朝来时的原路冲去,也只有那个朝东的方向,是因为自己
队伍拉的太长,才没有被火焰完全封住去路,一众骑兵知道那是能否冲出重围的唯一生路
,立刻抖擞精神大吼着,跟随田世才亲兵队朝东冲去。 

                   11 

                 *死伤惨重 

  「啊!」 

  几声惨叫传来,领头的几个亲兵顿时一起从牦马兽上栽了下来。 

  东方大概有五百人的兵马,提枪持刀从后方围了上来,一下子堵住了去路,明显是要
把这已经死伤近半的骑兵队给堵死于此,阵阵箭雨满天倾泻而来,像割麦子似的,将那些
脱去重甲的骑兵又呼啦啦扫倒一片。 

  近四千人的重骑兵,虽然比起只有五百来人的敌军要多得多,可面对的却是以逸待劳
死守路口的徒步悍兵,尽管人多,但面对面能遇到的只有那几十人,后边和左右全都是不
住卷来的滔滔烈焰,唯一的生路却被火势封得越来越窄。 

  火烧眉毛的黑云骑兵将心急气躁下,人挤人,兽挤兽,更是施展不开。 

  人喊兽嘶,朵朵的红花不住在朝外猛冲的那些骑兵胸前绽放,这些人无一例外的是,
受不了烫骨的高温而脱去重甲的,没有了铠甲的保护,顿时像赤身裸体似的,接连被强弓
射出的劲箭贯胸而入。 

  前方跌倒的牦马兽尸体又绊倒了后方的骑兵,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战马和战士的
死尸越堆越高,突围在最前面的更是伤亡惨重。 

  偶尔侥幸能够躲过箭雨跟木鹿刺抵挡的黑云骑兵,尚未冲到敌方的阵形里,就被对方
前队手持大刀长枪的战士,成群结队的挑于马下,以众击寡下,个个身首异处,根本就冲
不出去。 

  「嗖嗖嗖!」 

  田世才在牦马兽上拉弓连放三箭,撩翻了三个持刀的敌人,双目喷火,却是于事无补
。 

  眼看着自己这还剩下来的三千多人就要全军覆没,忽然就听到了从敌方背后传来的阵
阵蹄声,穆蛛蛛布在后队负责拉弓放箭的人,不住惨叫着倒下,远方的喊杀声由远至近,
越来越响。 

  田世才精神大振,明白练惊鸿的援兵来了,冲左右歇斯底里的大吼道:「援兵来了,
冲啊!」 

  说罢,领着绝处逢生的黑云骑蜂拥而出,朝对方大喊着杀去。 

  穆蛛蛛负责封住火口的五百人队伍,眨眼被从后面冲来的重骑援兵给撂倒了近百,而
且都是队后配备了强弓硬弩的士兵,全队开始出现了骚动,加上被存心拼命的田世才领人
狠命一冲,顿时溃败四散,陆续朝两旁退走。 

  烟熏火燎的田世才刚一冲出包围,就见到了一个粗犷豪猛的大汉,一马当先正在马上
弯弓搭箭,不住射杀着溃败的敌人,身后人也都是箭如雨发,接连朝着敌方怒射,正是练
惊鸿领兵杀至。 

  要不是被迎面冲来的田世才阻挡了冲击的势头,而且要分出一部分人救治被火烧伤的
己方兵将跟牦马兽,战果肯定要好得多。 

  田世才看到练惊鸿及时出现,又是感激又是嫉妒,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只得催马过
去,假意称赞道:「多亏练副帅及时赶到,才..」 

  「战事要紧,多余话田团长不必说了!」 

  练惊鸿也没空搭理一脸尴尬的田世才,招呼手下分兵追击,呼啸着纵马朝敌军奔去。
 

  身后刚从火堆里死命逃出的轻伤黑云骑兵,更是憋了一肚子的火,吼叫着跟随练惊鸿
朝溃逃的敌人冲去,一心要报刚才死去弟兄的血仇。 

  田世才身边如今只剩下了不足百人的亲兵队,这些人都是眉发焦曲,有的胯下牦马兽
连尾巴都烧没了,队伍陷入了一片愁云惨雾当中。 

  刚一照面就损失了近半的人马,而且都是号称云雾城最精锐的重甲黑云骑兵,就算能
够全歼「黑寡妇」这堵路的五百人,还是输了个一塌糊涂,怎能不让从未经历过如此惨败
的他们沮丧? 

  田世才俊脸被气的酱红,刚才练惊鸿对他理也不理的态度,甚至比失去三千多精锐重
骑兵更让他怒不可遏,狠狠地对练惊鸿消失的方向呸了一声,朝亲兵队大喝道:「还楞着
干什么,追杀逃寇!」 

  说罢,狠狠抽了胯下牦马兽一鞭,朝另一方向溃逃的敌军追去。 

  清风吹来,满是焦糊味,大地冒着股股的青烟。 

  望着面前焦黑一片的平原,钟道临的心里说不出来是个什么滋味,这就是战争,这就
是赤裸裸的杀戮,凭借的是实力和本事,除此之外,任何的同情心都没有用。 

  一众土族黑甲战士含泪收拾着死去弟兄的尸骨,就地掩埋。 

  说是尸骨,却大部分都支离破碎了,留下的尽是烧熟了人肉和少头断腿的焦黑尸体,
不时有人忍不住呕吐出来,更多的人则是流下了男儿热泪。 

  昨天还生龙活虎一同策马驰骋的兄弟,今天已经变成了一具具甚至连身体都不完整的
死尸,这样的打击,让一向高傲的黑云骑将士无不士气大跌,个个无精打采。 

  「什么,你不同意出击?别忘了我才是黑云骑督帅!」 

  远处传来了田世才的阵阵咆哮,黑甲战士们扭过头去的脸上,都露出了鄙视的目光。
 

  见到田世才换了一身崭新的衣服,正站在临时搭建的帅帐前,那杆黑云旗下,指着练
惊鸿破口大骂:「昨日已经将黑寡妇五百人杀退,又少说斩杀了近千人,那婆娘的前锋营
只剩下了不到二千,正是一鼓作气全歼她的时候,为何你不追击?」 

  练惊鸿刀疤脸抖了一抖,显然是心中大怒,可田世才毕竟是名义上的黑云骑督帅,只
得忍气吞声道:「黑寡妇先头部队虽然被我三千黑云骑重创,可如今敌人行踪方向不明,
而我方昨日损失惨重,一旦追击找不到目标,必定会在乌兰平原来回打转,人疲马累下,
如果敌人中军开到,我们拿什么跟人拼?」 

  昨日要不是真当了一回斥候的钟道临闲来无聊,潜入到穆蛛蛛后方抓了个人问了问,
及时回报黑寡妇要用火攻,让练惊鸿速来救援,恐怕七千骑兵都已经全军覆没了,现在练
惊鸿听田世才不顾战场新败,又要出战,恼怒得差点就要提前拔刀宰了面前这个只会空谈
的草包。 

  「胡说!」田世才一张脸被气的通红,犹自不明白练惊鸿已经动了杀机,仍旧咆哮道
:「只要能全歼黑寡妇的先头骑兵,把她活捉了,还怕那个矮子能翻起狼来?你怕死是吧
..好!你不去,我去!」 

  说着朝旗号兵大吼一声「集合」,就要牵着牦马兽领兵追敌,却看到不但旗号兵和那
些土族黑甲骑士没有动,就连他的那些亲兵也纹丝不动,只是用崇敬的眼光看着练惊鸿,
对他则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报!」一个浑身泥黑的斥候骑着一头牦马兽直奔大营,还没进来,就在马上大吼道
:「约两万骑兵绕过乌兰平原,直向我云雾城杀去,离此不到五十里!」 

  练惊鸿闻声一惊,扬声喝问道:「是谁领兵?」 

  那探子大声回应道:「禀副帅,敌方领兵的除了『黑寡妇』穆蛛蛛,尚有『矮砣子』
焦晃,穆蛛蛛本阵和焦晃军相隔十五里!」 

  「再探再报!」 

  「得令!」 

  那探马不顾休息,立刻掉转马头奔出大营,朝远方疾驰。 

  练惊鸿眉头紧皱,穆蛛蛛怎么会突然两千骑兵变成了二万了?她是从哪里弄来的兵,
为何犯兵家大忌分兵两路,而且相隔十五里之多?不顾休息就猛攻而来,到底是何目的?
 

  要知道,就算让他们到达云雾城下,也是徒劳,这点兵,根本就不够给九色骑塞牙缝
的。 

  想了一会儿,却想不通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传令道:「暂缓收拾弟兄们尸骨
,立即移营一线谷!」 

  说罢也不顾田世才在旁大声嚷嚷,跳上牦马兽离去。 

  「一线谷」,是乌兰平原和云雾城之中的一处地方,周围是微微隆起的群山,虽然不
高,却绵延百里。 

  山顶林木茂密,鸟兽藏身期间,不利于大军的行进,唯一的一条能够到达云雾城的道
路,就是两山相交的一线谷,是个长逾三里的山道,由于地势重要,乃兵家必争之地,也
是云雾城向来重视的一处隘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先行策马来到谷口的练惊鸿和钟道临等众人,望着一线谷暗暗发愁。 

  如果照兵法描绘,只要在一线谷的两旁山崖上广布兵将,准备滚木雷石加上弓箭火油
就行了,居高临下,就算是敌方两万人全开过来,也照样能全歼。 

  关键是黑寡妇凶名早胜,出了名的诡计多端,这样的地方自己想得到,黑寡妇未必就
想不到。 

  练惊鸿跳下战马,望着「一线谷」大叹了一口气,扭头向钟道临沉声道:「只能先把
兵布置在两旁山崖上了,先把黑寡妇在这里多挡一时,现在干爹那里没有传来消息,还不
到杀田世才的时候!」 

  钟道临昨日并没有参与对逃敌的追杀,听到练惊鸿这么说,大吃一惊,皱眉道:「黑
寡妇和矮砣子一路烧杀抢掠而来,一直都在荣前辈暗线的监视之中,没理由突然多出来那
么多的兵,如果她就是要把咱们牵制在这里,龙战反而领军在云雾城内发动怎么办?」 


  练惊鸿虽然明白钟道临这种说法不是没有根据,还是有些不信道:「那草包把近四千
黑云骑祸害个精光,如果不是老弟你临时起意,抓了个人问,知道黑寡妇准备了火油,咱
们打也不用打了,谁能想到田世才居然会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惨?现在剩下的人士气大
跌又都疲惫不堪,如何能挡得住龙战跟黑寡妇串通好的联军?」 

  钟道临正望着一线谷发呆的目光中,突然迸射出了一道厉芒,大喜道:「兵法虚则实
之,实则虚之,如果咱们把兵法反用过来呢,又会如何?」 

  练惊鸿一楞道:「这是什么兵法?」想了想,才慢慢觉得有些懂了,骇然道:「你的
意思是?」 

  钟道临没敢提什么兵法的事儿,打岔道:「那黑寡妇自视甚高,咱们就叫她聪明反被
聪明误,你看!」 

  说罢,钟道临伸手指了指周围的地形,接着道:「出了一线谷,就是乌兰平原开阔的
平地,再往南,就快到了云雾城边上了,此处就像一个葫芦,葫芦嘴是谷口,葫芦肚子是
咱们脚下的开阔地,你说如果黑寡妇领兵前来后,不但没发觉两旁山崖藏有伏兵,甚至连
一线谷内的道路都被破坏了,她会怎么想?」 

  练惊鸿下意识的接着道:「她肯定会以为咱们明知她不会中计,干脆退守回云雾城外
排兵布阵去了,想必她也明白,这次突然两千变两万会引起云雾城的警觉!」 

  钟道临摇头叹道:「前半部对了,但她绝对知道咱们不可能舍去这么好的地形不用而
蛮战,也幸亏有个田世才,要是练大哥领兵,这么做反而会引火烧身!」 

  接着钟道临冷冷的声音传到了练惊鸿耳内:「放弃并且破坏一线谷通道,屯兵谷口,
先来他个引君入瓮,再来个瓮中捉鳖,总之,绝不能让黑寡妇跟雾江上的龙战合并一处,
只要她的先头骑兵出了谷,就别想再回去!」 

  练惊鸿闻声没来由的从后背升起了阵阵凉气,对这个胆大包天的计画暗暗吃惊,大有
深意的看了钟道临一眼,转身而去。 

  一线谷前。 

  「快快快!」 

  随着一声声大声的催促,几头牦马兽呼啸而过,两旁的战士肩扛手提,不住把一根根
木料摆放到一线谷内,十几辆从附近调来的大车,也运来了大量的茅草枯枝,不断有战士
成包的扔往谷道内。 

  练惊鸿和二十几个黑甲战士也亲自披挂上阵,口中大声吆喝着把一根巨大的沉木搬到
了谷内,再由后来人铺上稻草等易燃物,浇上火油,都忙得大汗淋漓,个个敞胸露背。 


  「练惊鸿,你好大的胆子!」骑着黑色牦马兽的田世才怒喝着奔了过来,大骂道:「
你不遵将令也就罢了,为何不在两旁山崖上摆放弓弩手,你这样做有什么用!难道黑寡妇
看到这些木料茅草,还能乖乖进来等你烧不成!」 

  练惊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明白不可能让钟道临一个小小的斥候,去说服这个草包,
只得自己挺身而出,扭头冷哼道:「那穆蛛蛛诡计多端,善于用兵,这么险要的地形,你
埋伏到两旁山谷,她能上当?一旦她等后续部队到齐再绕道攻来,你在平原上拿什么抵挡
?」 

  说罢,不再理会气的脸色发青的田世才,朝钟道临等人大喝道:「点火!」 

  「点火了!快出来!」 

  几个围着他的亲兵立即跟着大喊起来,声音远远的传了出去。 

  一个黑云骑手持点燃了的火把,胯下牦马兽风驰电掣的顺着「一线谷」朝里面猛冲了
过去,边策马边大喊着:「快出去,要点火了!」 

  他先是点燃了一线谷中心的茅草,和用木桶装着的火油,跟着边往后跑,边不住弯身
点燃着两旁的易燃物。 

  到他骑马冲出谷的时候,先是身后传来了几声油桶爆炸的巨响,紧跟着燃起了滔滔的
烈焰,火苗直冲上天,整个后半段「一线谷」变成一片火海。 

  「按原计画行事!」 

  练惊鸿看到大火已经点燃,大吼着招呼一众战士们布置,理都不理身旁肺都快气炸了
的田世才,跳上战马和钟道临相携快速离去。 

  浩浩荡荡的骑兵在黑寡妇的率领下,当天就横穿了乌兰平原,到达了一线谷的另一头
,在传令兵的一声吆喝下,这支约两千人的部队慢慢停了下来。 

  坐在一个轿子上的穆蛛蛛,耳中听着对面探马的回报,眉头皱成了一团,想不通为何
对方会把「一线谷」整个烧掉,立刻吩咐手下从两旁山上绕过去看个究竟,一面吩咐队伍
停下布阵防御。 

  过不多时,蹄声响起,从后方急速奔来的牦马兽一声怪吼,在穆蛛蛛轿子的旁边停住
了势子,紧接着从牦马兽背上跳下了一个腰挂双刀的黑矮子。 

  黑矮子长得很敦实,虽然身高还不到四尺,却生得面目狰狞,一身腱子肉,光着的脑
袋上寸草不生,油光镇亮,一对大眼凶光闪闪,刚一走过来,就朝轿子上的黑寡妇问道:
「蛛蛛妹子,怎么叫队伍停下来了?」 

  「矮砣子」焦晃天生蛮力,本性凶残,虽然对旁人一向是想杀就杀,想剁就剁,但对
着黑寡妇也不由收敛几分,连语气都和缓了起来。 

  穆蛛蛛抛过来一个媚眼,伸出玉手轻轻掀开遮住轿子的薄纱,用幽怨的声音道:「焦
哥,上来再谈,外边风大!」 

  「嘿嘿嘿!」焦晃闻声连连摆手,立即如避蛇蝎的退后两步,陪笑道:「俺这粗人风
刮日晒的早习惯了,皮粗肉厚的也不怕,站在这里说就行!」 

  穆蛛蛛玩弄男人的名声,比她本身的名气还要响亮,就算是焦晃都不愿意过分和她亲
昵,以免死得不明不白。 

  穆蛛蛛俏脸一红,轻啐了一口,没好气道:「不上来就不上来,小妹还不想被你个混
人占便宜,奴家让前队停下来,是因为那个田世才不知道为什么一把火烧了一线谷,堵住
了去路,小妹不敢冒昧行事,也正在纳闷呢!」 

  说完还把身子朝下侧了一侧,白晰的双峰顿时把薄衣撑起,露出了一个深深的乳沟,
看得轿子外居高临下的焦晃大咽口水,恨得牙痒痒,知道面前这娘们时刻也不放过捉弄自
己的机会。 

  「报!」一个骑士急匆匆奔来,大喊道:「一线谷后半段全被烈焰给淹没了,山头也
没有发现有人,请小姐示下!」 

  穆蛛蛛闻声一皱眉头,冷声道:「两旁山上果真没有埋伏?如果报错了,小心你的狗
命!」 

  这个探子明显的惶恐起来,急道:「小姐,属下真的没有看错,派出的八组十六人都
是这么报告的,属下也怕误报,亲自上山探查过了,确实没有人兽行走过的痕迹!」 

  穆蛛蛛心中一喜,暗道对方这草包大帅果然是草的可以,笑吟吟问道:「一线谷内的
大火何时才能熄灭?能通行么?」 

  「禀小姐,就算是熄灭了,估计也不好走,木头全烧成炭了,照属下..」 

  「放肆!」穆蛛蛛一声怒喝,打断了对方的说话,冷哼道:「我只是问你火何时能够
熄灭,能否通行,谁问你的意见了?」 

  一阵用手拍肉的响声传来,那人正搧着自己的耳光,声音颤抖着求饶道:「都是属下
该死,一线谷内的火势一炷香的时辰内就能熄灭,如果派人灭火还会更快,两旁山崖没有
引火的东西,火势不会蔓延到谷外或者山顶!」 

  随着声音断断续续的回报,穆蛛蛛双目一冷,嘴角慢慢掀了起来,红唇挤出了一个甜
甜的笑意,看的轿子外焦晃一阵心寒,明白这是黑寡妇杀人前的嗜血笑容。 

                   12 

                 *兵祸加身 

  一线谷内。 

  前面是拿着一节节树枝的散兵,大多都是为了防止被烟呛着,用湿巾扎着鼻子,不住
用手中的带着树叶的枝干,扑打着一线谷内的处处火头。 

  两旁「劈叭」作响的是,湿树枝经过火烧后发出的响声,后边紧跟着五十人的小队,
二人一行排队经过,遇到前面疏漏的火头就想办法弄熄,这不到六十人的先行队,不到两
炷香的时间就通过了一线谷,尽管路很难走,处处冒着浓烟,可只要是小心点,勉强通过
也不是太难。 

  这一个小队刚出谷口,就持枪提刀的呈扇形散开,警惕的搜索着谷外的四周,过了一
会见,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动静,就迅速的派出两人从原路回去禀报,其余人则在谷口成防
守队形散开,监视着周围的情况。 

  这一幕,都被埋伏在远处树林中的练惊鸿和钟道临看个清清楚楚,紧握的拳头里全是
汗。 

  假如这个不足六十人的先头部队,能往前再多走走,定会发现在这个小树林中藏身的
黑甲战士,那时候被迫应战的伏击队伍,即使能全歼这六十人,也是于事无补。 

  这些先头的刀枪步兵还好说,毕竟谁都不可能冒昧的将队伍拉到一线谷这样的一个绝
地,让他们更担心的,反而是黑寡妇穆蛛蛛不上当。 

  如果对方看出了这里面的杀机,反而等待后续部队或是绕道来攻,那么他们所有的布
置将全部作废。 

  这样的结果,等于反而帮对方让出了一个重要的天险关隘,现在看到那两个传令兵回
去报信,钟道临和练惊鸿提着的心才算放下,不由紧了紧手中的兵刃,等待着一会儿将要
到来的厮杀。 

  藏在林中的一千好手屏气凝神,悄悄解开了各自马匹的口套,他们将是首先攻击的一
波,随后就是在林后平原等待着的近五千精锐骑兵,能否全歼这股入侵的敌军,全看能否
在开始就将其重创,作为先锋的他们也是压力空前紧张,只等待着主帅出击的命令。 

  远处的山口终于出现了一队队人马,都是拉着牦马兽走了出来,只有很少几个有身分
的人才骑着牦马兽通过,随着驮着物资的后队慢慢走出一线谷,谷外聚集的人马已经越来
越多了。 

  能够走出处处暗火,浓烟呛鼻的谷道,那些人显然轻松了很多,人声鼎沸,骡吼马嘶
的乱哄哄一片,谁也没功夫组成什么防守阵形,或者派人四处探查,都以为残余的黑云骑
已经放弃了此处关口,改而回撤云雾城周边了,都忍不住放松了起来。 

  随着一众护卫着自己的手下,黑寡妇穆蛛蛛用湿巾掩着鼻子的快步走了出来,她那些
手下也是屏住呼吸,疾步快行,出了谷就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 

  刚才虽说有探马来报,说是没有埋伏,但走在一线谷内任谁都神情紧张,加上烟熏火
燎的,更是让人烦躁,直到这时候出了谷,这些人才真正的放松起来。 

  众人这时候正一个劲儿的拍着黑寡妇的马屁,把穆蛛蛛哄的咯咯娇笑不停,胸脯一个
劲的上下起伏着,说不出的性感迷人。 

  突然,远处响起了阵阵的马蹄声,穆蛛蛛立刻收回了笑容,神情转为凝重,等到看到
马蹄声传来的地方,冒起了阵阵翻滚向上的灰尘,脸容刷的变为雪白,朝已经开始乱糟糟
的属下娇喝道:「中计了,快,把物资堆到前面,刀手上前布阵,弓弩手准备齐射!」 


  也不怪穆蛛蛛脸容色变,这个时候从一线谷内出来的人马方过一半,顶多就是一万人
出头,在后方压阵的焦晃部还没能出来,正在一线谷内朝这里赶,这些人马全被夹在了谷
内,如果这个时候被以逸待劳的黑甲重骑兵冲散,然后再衔尾追杀,自己这方难保不全军
覆没。 

  穆蛛蛛万没想到,刚惨败了一场的黑云骑主帅,忽然用了这么个险中求胜的计策,居
然肯放弃险要地形,等她出谷后,正在头尾不顾之际而松懈时进攻,立刻气的银牙紧咬,
浑身颤抖。 

  蓦的,就在蛮族这些人慌乱的把物资堆到前方刚站好队伍的剎那,身后突然响起了震
耳欲聋的喊杀声。 

  从背后密林中冲出了一队队手舞大刀片子的凶狠重甲骑士,呼啸厉吼着朝这里疾速的
奔来,那些钢刀反射着魔日的光辉,金灿灿一片,照的人睁不开眼睛,刚布阵完成的队伍
还来不及上马迎战,就陷入到了极大的恐慌当中。 

  这些人来得太快了,根本来不及把刚刚卸好的物资重新摆好,更来不及把后方的空着
手的辎重兵调到安全的地方,几乎来不及反应就被这些人冲入了阵中,大刀翻滚,蹄声震
地,一把把弯刀斜划刺挑,无数个人头跟着腾空而起,血雾腾空,惨叫声连成一片。 

  练惊鸿骑着牦马兽当先朝黑寡妇冲去,见身旁十几个手下被劲箭射中面门,翻下马,
更是怒不可遏,弯弓放箭疾射对面正在朝强弩上搭箭的人,见那两人惨呼一声朝前扑倒在
地,练惊鸿拽出背后的大刀片子朝前猛冲而去,银芒陡闪下,瞬间带飞了一颗喷血的人头
。 

  钟道临和练惊鸿藏身的树林,离这个开阔地太近了,几乎胯下战马还没完全把速度提
到顶点,就和穆蛛蛛的人马撞在了一起。 

  对方吃亏就吃亏在仓皇中应战,出了一线谷刚一松解就被冲击,恐慌立马蔓延到整个
部队,有的人刚想抵抗,就被黑云骑兵挥舞弯刀眨眼撕裂,想往回跑的,又被从一线谷内
涌出的自己人挡住堵在了那里,整个谷口喊杀震天,乱成一片。 

  「杀啊!」 

  黑甲战士怀着昨日同伴火中惨死的仇恨,不计伤亡的朝黑寡妇立足的中心点猛冲,占
了骑兵速度快的优势,马踏刀砍,骨头断裂的声音夹杂着阵阵凄厉的惨嘶,一道道血流喷
的漫天都是。 

  从望日城远征而来的这群骑步兵,被这一通冲给弄晕了,哭爹喊娘的四处乱窜,恐惧
更是蔓延了全军,被黑甲战士切瓜砍菜般的绞成肉泥,一死一大片。 

  场中的黑寡妇穆蛛蛛望着不住朝她涌来的黑云重甲骑兵,双目尽赤,抬手用强弩射穿
了一个挥刀攻来的黑甲骑士天灵盖,那战士「砰」的摔落马下,胯下牦马兽却没有停下,
「唏咴咴」一声唏鸣腾空而起,前蹄恰好踏到一个魔族战士的胸口,「咔嚓嚓」骨头断裂
的声音响起。 

  那人被踏的胸骨断裂惨死当场,这头牦马兽被对方乱刀劈死的同时,无数的黑甲战士
呼啸着策动胯下牦马兽跳过马尸接踵攻来,战斗血腥异常。 

  虽然是一千人对一万,但占了士气和出其不意的优势,加上黑云骑骑兵以逸待劳,又
是身披重甲善于近战冲击,对方则完全相反,不但全身暴露在无数把明亮的弯刀下,而且
整个乱成一团,惶惶不可终日,不多时已经砍翻了「黑寡妇」穆蛛蛛近三千人马,到处是
肉块和鲜红的血液,残缺不全的人尸和牦马兽尸体堆到了一起。 

  「小姐,闪开!」 

  一个穿黑衣的青年见从身后猛奔来一匹战马,立即大喊一声把身旁的穆蛛蛛推开,自
己还没等躲开就觉得面前寒光一闪,立刻恐惧的看到了自己的后背和紫色的天空,那是他
在这辈子能看到的最后一眼。 

  练惊鸿一刀砍飞黑衣人的脑袋,顾不得擦拭喷到脸上的血浆,手舞大刀,怒吼着朝躲
向一旁的黑寡妇劈去。 

  「快走!」 

  几个黑寡妇的手下提刀挡在了前面,更有一人抬手冲着攻来的练惊鸿就是一箭,一声
凄厉的牦马兽惨嘶传来,练惊鸿胯下坐骑被劲箭射中头骨,马失前蹄不受控制的朝前栽去
。 

  练惊鸿单手一按牦马兽脊背,在胯下牦马兽倒地的瞬间朝旁翻滚着躲开,刚一落地就
转着圈的扫了一刀,立刻有两个敌人的小腿被斩断,惨叫着扑翻跌飞。 

  这时候,远处急速冲来的五千黑甲战士,也已经撞入了本已乱成一片的血腥沙场,更
是一面倒的屠杀着这些惊慌失措的败兵。 

  薄衣染血的穆蛛蛛看着面前的惨象欲哭无泪,兵败如山倒,何况背后还是一条根本挤
不进去的羊肠小道,现在唯一的活路,就是硬碰硬的干掉那个冲来的敌方首领,只要能够
稳住阵脚,等到矮砣子焦晃那一万人出来,未尝就不能反败为胜。 

  想到这里,穆蛛蛛抽出一把蓝汪汪的短刺,猛的朝被数人围攻的练惊鸿刺去。 

  练惊鸿这时候正暗暗叫苦,为了抵销掉对方人数上的优势,自己冲得过猛,周围都是
蛮族战士,更有几个高手牢牢将黑寡妇护在圈中,心想未免有些托大了。 

  「砰」的一声,他挥刀挡开了攻向他的一刀,抬脚猛踹对方的小腹,那人下阴中脚,
全身犹如雷劈,毛骨悚然的尖叫一声,手中刀甩手抛飞,打着横的喷血跌飞,被练 

  惊鸿一脚震毙,横死当场。 

  「啊!」 

  练惊鸿一声惨叫,毫不犹豫的抽刀甩后,正好挡开了穆蛛蛛刺向他的第二剑,可他的
肩膀也被削去了一大块肉,鲜血猛地流了出来,渐渐的麻痒感传来,吓得他赶忙用刀连着
骨头将自己切去一块皮肉,疼的青筋暴起,额头上渗出了股股冷汗。 

  黑寡妇一个手下见穆蛛蛛偷袭成功,立马想占便宜的弯弓瞄准站立不稳的练惊鸿,刚
要放箭,就感觉到脖子后边刮起了一道呼啸的冷风,顾不得伤敌骇然扭头望去,还没看清
怎么回事,一道寒光扑面而过,立即带走了他的大半个鼻子,鲜血狂喷而出。 

  这人惨叫着刚要捂住自己的脸,忍不住痛喊出声,从后杀来的钟道临没给他喊出声音
的时间,接着的一刀直接割破了他的后脖,鲜血跟喷泉似的立马喷了出来,颓然倒地死去
。 

  钟道临毫不停留,直接从牦马兽上纵身而起,猛朝黑寡妇扑去,手中刀猛甩而去,直
刺对方的后背。 

  黑寡妇穆蛛蛛刚要一剑刺死身前摇摇晃晃的练惊鸿,就感到脑后生风,明白有人偷袭
,赶忙朝旁闪开,尚未看清偷袭者是谁,就觉得胸口一疼,惊骇的朝下望去,就见从背后
伸出的一对手臂将她紧紧地抱住,那两个爪子正巧紧紧抓住了自己的双峰。 

  穆蛛蛛俏脸通红,在对方抱住自己的剎那就感觉到了,从脚底板升起了一道寒流,一
股从未体会过的感觉传来,如电流般眨眼窜过全身,骨头酥软下,差点没把她当场软倒在
地。 

  钟道临这时候可没什么别的感觉,也不管抓着的正是女人的胸脯,只知道狠狠的抓住
滚开,以防止这女子伤了练惊鸿。 

  他甚至没想到直接挥刀杀敌会更快,直到抱着怀中人翻滚倒地,小腹贴着对方很有弹
性的臀部才感觉到异样,加上手中软绵绵的感觉传来,立刻升起了异样的感觉,引起了他
男性的正常冲动。 

  穆蛛蛛被钟道临抱着翻滚倒地,刚要拔剑朝后方那人身上刺,忽然感觉到了背后那人
的冲动,一阵冷流传来,不知怎么的,手中毒刺居然一下子握不住了,脱手掉在了地上,
扭头一看,那人脸上更是朝红一片,呻吟着软倒在地,似乎忘了这处是杀戮的战场,不是
温柔的情乡。 

  练惊鸿怕穆蛛蛛短剑上有毒,壮士断腕般的割去自己肩头一块红肉,见从旁冲出的钟
道临一把将黑寡妇扑倒,立刻暴吼一声,忍痛朝地上的穆蛛蛛猛踹一脚,直奔对方的脑袋
踢去。 

  这一脚要是踢实了,穆蛛蛛准保脑浆迸裂。 

  那声暴吼惊醒了钟道临怀中的穆蛛蛛,明白抱着自己的不是情郎,甚至还是自己的死
敌,赶忙朝后挥出一拐肘,趁钟道临肋骨一痛的时候挺身翻开,朝旁滚去。 

  穆蛛蛛虽然闪开了攻来的一脚,却没能闪的开练惊鸿接踵劈来的一掌,被他一掌轰的
口喷鲜血朝前跌出,也幸亏有她的手下在前,搀扶了她一把,可就算这样,这也把她打的
骨痛欲裂,咬着牙向身旁手下大喝道:「我们撤!」 

  穆蛛蛛终于明白,再不走恐怕真的要全军覆没了,冲出的近一万人马,眨眼被清理掉
了近八成,只有不到两千人还在谷口死命挣扎。 

  谷内的人这时候也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立刻队尾变队头的原路撤出,再不走等黑
云骑兵夺下谷口,自己想走也迟了。 

  「咚..咚!」 

  突然,不远处响起了隆隆的鼓声,被田世才认为没有用处的那些装满火油的木桶们,
被人从隐秘地推了出来,放在一个个弹射的木架上开始朝谷口猛轰。 

  山石碎裂,火光冲天,穆蛛蛛一方更是死伤惨重,在穆蛛蛛的撤退令下,凭着最后的
力气,挡开了黑甲战士又一轮冲击,开始护卫着穆蛛蛛朝谷内退去。 

  「追!」 

  练惊鸿大喝一声,耷拉着个刚用布条绑着的左臂,右手提着大刀就朝谷内追去。 

  一线谷肩并肩也才能容纳七八人的宽度,狭窄处只有三肩宽,黑甲战士都跳下战马,
徒步朝谷内杀去,一步一杀,衔尾追击,一尺一尺,一丈一丈的和蛮族断后人员展开厮杀
,后边的人都是踩着前方人的尸体才能勉强通过,战况异常惨烈。 

  暴躁的矮砣子未能想到在谷口布上弓弩手,还一个劲儿的问着自己方面溃败而回的战
士,到底怎么回事儿,等到受了重伤的「黑寡妇」穆蛛蛛在手下的搀扶下仓皇逃出,从一
线谷内潮水般涌出黑甲战士的时候,他才明白过来。 

  可这时候想组织防御却来不及了,只得率领一队人马断后,送受伤的步兵先行后撤。
 

  这通杀戮直把一线谷周围杀了个血流成河,整个一线谷内的道路,全被尸体和血流填
满。 

  就在练惊鸿和钟道临准备将牦马兽从谷内运出,继续追击的时候,一个全身浴血的本
族战士,慌慌张张从一线谷内冲出,还没到练惊鸿跟前就扑通跪倒在地,放声大哭:「练
大哥,出事了,呜呜!」 

  练惊鸿大喝道:「有什么事儿说,哭哭啼啼干什么?」 

  那个土族模样的士兵立即道:「少城主龙战刚在云雾城宣布我们黑云骑全团叛逃,正
领着青云骑、赤云骑跟白云骑三万重甲铁骑,朝此处疾速开来,离此不到三十里了!」 


  「什么?」 

  大吃一惊的练惊鸿跟身旁的钟道临骇然对望一眼,千万万算没有算到,穆蛛蛛这支所
谓的远征军不过是虚晃一枪,而龙战才是最后的那个赢家。 

  如今虽然黑云骑刚大胜一场,可不足六千的兵力里面,光伤兵就不下一千,加上连日
大战人困马乏,一旦被养精蓄锐的三万重甲铁骑尾随追杀,他们一个人都别想活着走出去
。 

  心乱如麻的练惊鸿冲钟道临低语道:「难道干爹跟龙血夺取兵权的行动失败了?还是
龙战早就知道少城主要回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同样面色苍白的钟道临,也来不及思考这前前后后的渊源,本以为自己这方稳操胜券
,可一剎那间才知道满盘皆输,而且输得这么莫名其妙,莫荣不是说龙战尚未掌握住九色
骑兵的控制权么,什么时候龙战又控制了其余三支重甲骑兵了? 

  不敢多想的钟道临立即沉声道:「赶紧收拢队伍朝北方走,区区五十里,按照骑兵的
速度眨眼就到,其他的事等咱们能活下来再想,快发令吧!」 

  练惊鸿闻言正要吩咐左右,传令聚拢队形好尽速退兵,却突然停下来不动了,不但他
不动了,连钟道临都是心神俱震的睁大了眼睛看着远处。 

  刚才仓皇退走的黑寡妇穆蛛蛛,已经重新收拢队形朝这里开来,滚滚扬起的黄尘下慢
慢加速的骑兵,都是未参与「一线谷」厮杀的生力军,上万人的轻骑兵军团人喊兽嘶,杀
气腾腾的朝这里猛冲而来。 

  背后,从「一线谷」那边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喊杀声,隆隆的蹄声鼓点般的震荡在两人
的心头,从没有想到的一种情况,竟然在钟道临跟练惊鸿以为大胜的时候出现,一时间,
自认必死的二人反而平静下来。 

  先后紧了紧胯下牦马兽的缰绳,在练惊鸿一声野兽般的怒吼声下,抽出「虚无之刃」
的钟道临大喝一声策马前冲,领着身后冲出「一线谷」后仅余的两千黑云重甲骑兵,一往
无前的朝穆蛛蛛本阵冲去。 

  遮目的尘沙被滚滚蹄声带起,两千黑云重甲骑兵,眨眼撞入了对方阵中,双方喊杀震
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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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如春雨定如山,胸怀四海意志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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