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ntasy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abill (风), 信区: Fantasy
标 题: 妖猎手 第七集 魔间黑巢 作者:赢政
发信站: BBS 哈工大紫丁香站 (Sun Sep 26 18:57:03 2004)
妖猎手 第七集 魔间黑巢 作者:赢政
第一章 诈死脱身
面对着眼前一道道挑衅的目光,钟道临的心中,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在卜要脸跟赫日的介绍下,他明白所谓的选人方法,就是让这些人真刀真枪的彼此混
战,在拼斗中被杀死了的人,自然算是淘汰出局;而砍死对方三人以上,或是能让敌手失
去战斗力的,就能够顺利地脱颖而出。
如果他稍迟一会儿到来,恐怕死伤会更惨重;可是如此野蛮血腥的选人方法,居然得
到了大多数人的衷心赞同,这就让钟道临摸不着头绪了。
看这些人不服气的模样,甚至连他都不想放过,似乎有些重新选择首领的架式。
在还没搞清楚现在这些人的情况之前,通晓驭人手段的钟道临,自然不打算发表什么
言论,只是告诫卜要脸跟赫日两人将这些人看管好,顺便将受伤跟死于混战的那些人处理
好,接着随口问赫日道:“怎么没看到那些黑云骑兵将,练大哥呢?”
赫日整了整身上的灰尘,恭声道:“练帅前些日子剑伤发作,浑身高烧不退,现在正
在黑云骑的护卫下,在临时搭建的兵营中养伤,如果首领再迟几日,恐怕就见不到练帅了
。”
“什么!”
钟道临闻言大吃一惊,万万没想到,练惊鸿居然伤成了这个样子,疑惑道:“退出风
翼峡谷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难道,你们在路上又遇到了什么强敌不成?”
赫日摇头道:“练帅是被穆蛛蛛的毒剑刺伤后,割肉防止毒素入骨攻心,这才导致如
今伤口大面积的化脓,并非又和人动手。”
“练帅吩咐下来,如果首领到了,立即去见他最后一面,迟则不及,您看……”
钟道临急道:“立刻领我过去。”
他正要举步,忽然心中一动,想了想又对卜要脸吩咐道:“你领着其他人,该干什么
就干什么,配合其余的黑云骑兵将,把这里方圆十里之内的树全砍了,七日之内建好营盘
,等我弄明白了你跟卜要脸找来的这些人,都是何方神圣之后,再说吧!”
说罢,便跟随赫日朝北面八百黑云骑驻扎的兵营走去。
钟道临跟赫日两人走到树林外、黑云骑临时搭建的简易兵营时,一队身穿内甲的黑云
骑巡哨正巧看到钟道临,便立即迎了过来。
钟道临看到领头来到自己身前的那个土人队长的神色萎靡黯然,连忙询问道:“练大
哥怎么样了,在哪个营帐内休息,快带我过去!”
那队长还来不及打招呼,听到钟道临的问话眼圈顿时一红,伸手朝后一指,悲切道:
“督帅就在中军那个外竖风旗的大帐,恐怕……”
说着,用袖口猛然擦了一把眼泪,不敢多说,便领着钟道临首先朝内快步走去。
三十几个用枯枝木料简单搭建而成的营帐,坐落于辕门跟木刺护栏之后,围建在中央
大帐的四周。受到督帅练惊鸿伤势的影响,三三两两在营盘外活动的黑云骑官兵脸上写满
了担心跟忧虑,士气不振,见到钟道临跟着一队巡营哨兵过来,都停止了谈话,静静地尾
随在后,朝着中央大帐走去。
走到帅帐外,一股浓郁的药草味儿从帐内飘出,钟道临吩咐众人在帐外等候,便跟赫
日掀帘而入。
猛一进入帐内觉得很黑,稍许等钟道临适应了帐内的光线后,才看到脸色苍白的练惊
鸿正躺在帐内唯一的木床上,不停地咳嗽着。
只见他绑在胸前的左臂上裹了几层药布,随军的军医正把一碗浓浓的药液抹在新的药
布上,可能是准备给练惊鸿换药,三个黑云骑将官正焦急地在床前踱步,眉头皱成了一团
。
因帐帘掀起而透射进来的光线,惊动了其中一个土人将领,等他看清钟道临的样子,
激动地快跑几步来到帐前,拉着钟道临的手,低声悲哭道:“钟兄可来了,督帅快不行了
!”
“是不是钟兄弟来了?”
床上的练惊鸿听到声音,似乎振作了起来,在一位将官的搀扶下,艰难的抬起上身,
睁眼一看,果然是钟道临正急步朝自己走来,眼中露出了欣慰的目光,微笑道:“没想到
你我兄弟还能再见一面。”
看到钟道临眼中担忧夹杂着疑惑的莫名眼神,练惊鸿叹了口气,朝左右道:“你们都
下去吧,本帅跟钟道临单独谈谈!”
赫日在钟道临的示意下,同样陪着那四人走出帐外。
钟道临见帐内只有自己跟练惊鸿两人,并没有询问练惊鸿的伤势,反而眉头一皱,疑
惑道:“练大哥,究竟怎么回事?”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本来奄奄一息的练惊鸿突然上身一挺,在床上坐了起来,看着钟
道临的双眼寒光一闪,凝重道:“我们被出卖了!”
钟道临知机地没有开口,从他刚一进帐,就用灵觉探查了练惊鸿的周身气脉,果然如
他来的时候所猜测的,表面上浑身冒虚汗、似乎随时都会撑不下去的练惊鸿,根本就没什
么大碍,只是气血有些虚而已。
当练惊鸿借故遣开左右的时候,钟道临就知道他可能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否则也不
会装病等自己回来了。
练惊鸿见钟道临神色平常,并没有因为自己突然坐起来而感到惊讶,摇头苦笑了一声
道:“我就知道瞒不住兄弟,唉,希望能瞒过莫荣吧!”
练惊鸿说起自己的干爹莫荣时,丝毫没有什么感情,就像在谈论一个陌生人一般。听
到这话的钟道临,想起了当初莫荣吩咐的“一有不妥,立即将练惊鸿击杀”,也就不觉得
有什么奇怪,只是不明白,练惊鸿怎么会谈到自己二人被人出卖?
他讶然道:“难道练大哥是说,龙血跟莫荣二人故意出卖你我不成?可是牺牲部分黑
云骑换取云雾城兵权,是早就制定好的计画,难道……”
听到这话的练惊鸿冷笑了一声,恨声道:“恐怕不是部分,而是莫荣一早就准备牺牲
全部的黑云骑,来换取城中那些手握兵权的将领支持。”
“也只有我这个黑云骑督帅死在了田世才或者龙战的手上,才能把仇恨转嫁到龙傲的
身上,钟兄弟不会不明白吧?”
钟道临无奈地点了点头,他自然明白练惊鸿说的是实话。
当初练惊鸿跟黑云骑都在田世才的手下领命,只要练惊鸿间接的被穆蛛蛛害死,而田
世才又是龙傲的私生子,其余跟练惊鸿身分相同的八色战骑督帅在唇亡齿寒下,自然会把
仇恨转移到龙傲父子身上。
这时候的龙血只要登高一呼,其余将领将会做出什么反应,根本没有什么悬念,而剩
下的黑云骑,自然而然会归于龙血的麾下。
毕竟莫荣跟龙血,是要去说服其余八位督帅,田世才战败,只能说明一将无能累死千
军,而练惊鸿的死,则会让那些将领切身的体会到一种危机,因此,莫荣暗示钟道临击杀
练惊鸿,也就没什么可奇怪的了。
钟道临心中极为憋闷,毕竟当时在一线谷外,用两千疲惫的黑云骑,硬闯十倍于己的
敌军的重重包围,而后边又是急速压来的三万铁骑,生机已然断绝,要不是自己那一刀,
严重打击了敌军的士气,接着又冲击穆蛛蛛本阵,别说练惊鸿跟活下来的八百黑云骑,连
随军的自己也都必死无疑。
莫荣自然不会料到,自己在那种情况下仍然能够突围,换句话说,莫荣本来就是打算
连钟道临也一起牺牲掉的。
想通了这点,钟道临索性将云雾城如今的情况,详细地跟练惊鸿说了一番,说完后叹
气道:“难道,龙血也会如此恩将仇报不成,练大哥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怀疑莫荣的?
”
练惊鸿听完钟道临的一番介绍后皱眉不语,可能正在消化这些情报,来理顺心中的疑
团。
过了一会儿,他才叹气道:“钟兄弟不了解莫荣的实力,我跟随了他几十年,又怎么
会不知道?当初穆蛛蛛两千人马突然增兵至两万,我就知道不妥,以莫荣三十年积累的情
报网,根本不可能出现如此大的疏漏!”
顿了顿,又道:“后来,龙战突然掌握了云雾城兵权,表面上看来,少城主跟干爹一
败涂地,音信杳然,但我却明白,这正是我那干爹一向的手段。”
“他在等待你我战死的消息,等待一个反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契机,只是在当初那种
情况下,不敢向兄弟表露罢了!”
钟道临听完练惊鸿的话,想起了当初的情况,全身一片冰凉,喃喃道:“为什么是我
呢,难道龙血连我也……”
练惊鸿一把扯掉了裹在左臂上的药布,对钟道临哑然失笑道:“我临战前见过少城主
一面,少城主不像是那种薄恩寡情之人,不过,莫荣是绝对不会让钟兄弟活下来的。”
“你当初救过落难的少城主,少城主又跟你兄弟相称,莫荣对龙家虽然忠心,却也不
会让一个能威胁到他地位的人出现,而钟兄弟正是那个有能力也有手段,可以威胁到他的
人!”
钟道临暗叹了一声,练惊鸿了解莫荣,他又何尝不知道莫荣此人的危险性?
当初第一眼看到这个大商贾隐藏了三十年的野心跟欲望的眼神,他就知道莫荣是个什
么样的人,只是想到自己在得到海船后,就会马上离开云雾城,因此,并没有朝深处多想
罢了。
谁知道,莫荣还是设计了这么一个死地,不放过他。
钟道临前世今生经历的阴谋诡计不计其数,略一思考,就知道莫荣在担心什么,龙血
新入主云雾城,唯一能够仰仗的,自然就是奉命暗中经营了三十年的莫荣,可是自己一是
救过龙血,而且跟未来的城主是患难之交;二是武功韬略皆不下于莫荣。
一旦云雾城各大势力在龙血的手中重新洗牌,很可能钟道临会被龙血推上一个跟莫荣
相同的地位;到时候,手中有兵有权的自己,将是唯一能够牵制住莫荣的人。
龙血生于官宦世家,自己的祖孙四代又都是一方之王,自然明白两臣争宠,帝王得利
的平衡之术,莫荣要趁自己羽翼丰满之前动手,也就不足为怪了。
钟道临想通了此点,摇头苦笑了一声,自己都是要离开魔界的人了,哪还有工夫去跟
莫荣斗来斗去,只是希望那个胖子别给自己的海船动手脚,之后又对练惊鸿笑道:“练大
哥今后打算如何,一走了之吗?”
练惊鸿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枉我对莫荣忠心耿耿,可是他为了权利,转眼间就把
我这个所谓的义子给抛弃了,他不仁我却不能无义,二十多年的养育之恩,在冲破穆蛛蛛
的包围后,就已经一笔勾销了,诈死后,我将远离南疆北上,就此隐姓埋名,了度残生!
”
钟道临听到练惊鸿自暴自弃的言语,不由得大笑起来,打趣道:“一个征惯沙场的骑
兵统帅,年纪轻轻就要隐居?先不说你胸中的抱负无法实现,单是过平凡人的生活,恐怕
你就会受不了了。”
“小弟听说北疆如今群雄割据,成百个魔族势力跟周围大大小小的土族部落征战不休
,北疆地势平坦,广袤无垠的草原丘陵地形利于骑兵作战,练大哥不找个桃源深处隐居,
偏要去个战乱不止的地方,嘿嘿!”
自从想把魔界搞乱,钟道临就在闲暇时,四处跟人请教魔界如今的各族势力构成,虽
然比不上练惊鸿这些手握兵权的大将对各方军力的熟悉,可是关于魔界大概的情况还是有
所了解,自然知道北疆如今战祸不断,各方乱成一团,并非是什么隐居的好地方。
练惊鸿也没想到钟道临会一语道破,脸上不由得一红,佯怒道:“老子生性喜欢乱不
行啊?”
“行,当然行!”
钟道临心中一动,大笑道:“不但可行,而且小弟举双手赞成,所谓三军未动,粮草
先行,练大哥此去北疆人生地不熟,就算投靠土族势力想一展抱负,无钱无粮,恐怕也不
会受人重视,至于当个兵卒,练大哥恐怕也不会甘心,危险也大得多!”
练惊鸿听钟道临的意思,似乎不但支持自己的想法,而且好像还愿意资助他些什么,
大喜道:“钟兄弟莫非想跟为兄一同去北疆不成?”
“呵呵!”
钟道临轻笑出声,摇头道:“小弟就要走了,哪会跟大哥去趟北疆的浑水,不过北疆
之人自幼骁勇善战,只不过物资匮乏,且有大江高山的天险阻隔,数十万铁骑才没有席卷
过来。”
“大哥此去北疆,如果能参照云雾城九色追日骑兵的编制特点取长补短,未尝不能有
所作为,小弟愿意在兵刃铠甲跟金钱方面资助大哥,我手头上正好有一批兵刃跟精炼紫金
,大哥随时可以动用。”
练惊鸿闻言精神大振,可是一想到赫日跟卜要脸等人又犯了愁,疑惑道:“你那些手
下,难道不需要这批物资?”
钟道临嘿嘿一笑道:“那帮流氓缺得不是钱跟物资,而是钱生钱的方法,再说卜要脸
跟赫日此次招募的各族败类不过千人,其余都是他们的族人,短时间内还用不了那么多东
西。”
“对他们小弟自有打算,倒是练大哥孤身前往北疆,手里多点底子总是好的!”
钟道临自然知道,土生土长在云雾城的八百黑云骑不会跟练惊鸿叛逃,毕竟里面还有
些莫荣安插的人,如果要走,肯定是练惊鸿诈死独自脱身。
钟道临资助练惊鸿,绝非是因为二人的交情,而是存了私心。
按照练惊鸿的能力,只要有一片土壤能够生存下来,不出十年,必定能够建立一支不
次于黑云骑的骑兵军团。
北疆环境恶劣,自古多战乱,生存在那里的人民风彪悍,无论魔族、土族,皆善于骑
射,骁勇善战,一旦练惊鸿这个土族人能够成军,必定对处于统治阶层的魔族是个心腹大
患。
如果钟道临今后能够重临魔界,自然能够有一支精锐骑兵,可以跟他配合捣乱,就算
不再回来,也等于在北疆这个魔界七重天最乱的地方,种下了一粒能让魔界更乱的种子,
他钟道临何乐而不为?
跟钟道临商量了一番,心中有了底的练惊鸿精神越发好了起来,最后长身而起,轻喝
道:“大恩不言谢,要走今日就走,善后的事就麻烦钟兄弟了,只是你手下那帮乱七八糟
的人,老弟打算怎么办?”
钟道临眼中精芒一闪,呵呵笑道:“不忙,大哥明日上路不迟,至于我这些人,大部
分都不是冲锋陷阵的材料,坑蒙拐骗来阴的,倒是一个比一个有造诣。七日后,就是让他
们发扬长处的时候,到时候会给魔界一个惊喜的,嘿嘿!”
说着,不知道想到什么的钟道临陡然嘿嘿笑起,让一旁的练惊鸿没来由地打了一个寒
颤。
他不明白,钟道临领着一群在各族挂了号的败类,能够给魔界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但有一点他是明白的,那就是当这帮本是分散各地的流氓头子聚集一处,共同在暗地
里谋画诡计的时候,魔界将从此多事。
当日,黑云骑督帅练惊鸿重伤不治,死于帐中,八百黑云骑将官击鼓吹角,痛哭绕营
三周。
钟道临更是嚎啕大哭,昏倒于帅帐灵堂之内,被闻讯而来的赫日等人进帐背走,紧接
着帅帐连同练惊鸿的尸首灵柩,一起被大火付之一炬。
赤日时分,大火熄灭,练惊鸿临死之前任命的黑云骑督帅野琮,奉其遗命将骨灰收集
于他生前佩戴的乌金盔之中,之后八百黑云骑收营拔寨,告别钟道临等人,开始南下。
次日,卜要脸奉钟道临之命,挑选了五百熊族领地内的粗壮熊人,朝着黑风寨方向进
发,由卜要脸族弟卜典率队,而真正的领队却是一个土族人。
第二章 建立黑巢
七日后,在卜要脸这个当地有头有脸的贼寇头子动员跟紫金的重赏下,六万熊族人被
发动了起来。
配合着钟道临手下一千多个不是被魔族通缉、就是被各族追杀的“人才”连日大干,
在原来的深林空地上,建起了一座座形态千奇百怪的兵营,周围十里空旷,所有的林木杂
草皆被砍光。
这些被砍倒锯断的林木,被做成了各类箭靶与木质障碍机关,在十几个对器艺颇有造
诣的土族人指点下,一台台巨大的弩机跟长弩被造了出来,各类简易箭塔相继建成,而后
又围绕营地周围挖掘,引入活水,形成了围绕营盘的护河,不但加强了此处饮水不缺,而
且灭绝了密林内救火不及的隐患。
此处所产的木料皆为黑色,按照各族喜好建造的营盘千奇百怪,营盘内各族为了防止
被自己人偷袭,在暗处设立了层出不穷的陷阱机关,营地内可谓步步杀机,这还是防备自
己人的。
为了抵御外来的进攻,原本静谧的熊族深林,以此处营地为核心,辐射外围百里处,
全被陷阱、迷宫、尖刺、排箭、暗绳、飞刀、悬木等机关布满。
机关本就是各族善于阴谋设套的那些人设计的,特别根据了各族人不同的心理跟行动
方式,在森林内层层布防。
他们也知道,自己这些人乃是各族追杀的目标,因此在对自己的生命格外注重下,设
置机关也就格外卖力,似乎并不打算七日之内就结束布置,而是准备从今往后,一直完善
的扩大此处的死亡陷阱。
钟道临见互不服气的各族人建设的营盘也各不相同,别人的营盘有简单的防护就好,
他们这些人各自搭建的营盘内外,则处处都是彼此防备的机关,唯一相同的就是搭建营盘
的木料表层都是黑色,钟道临索性就将这个用于练兵的营地起名为“黑巢”。
无论是参与建设黑巢营地的众人,还是钟道临这个黑巢巢主,都不曾想到眼前这个简
陋的黑巢,会是今后让魔间各族谈之色变的头号凶地。
无数日后,惊震魔界的“黑巢将领”就是从这里走出,源源不断地开赴各地,点燃万
里烽火。
刚刚略具雏形的黑巢作为一个名字,是从今天起,才首次被人得知。
坐在中军大营内的钟道临,这时候正侧耳倾听身旁赫日的介绍,越听心头越嘀咕,一
千两百多投奔而来的这些各族危险人物,有的是跟卜要脸与赫日有交情的贼寇头子和猎头
杀手,有的是被卜要脸用紫金开路,连诓带骗、软硬兼施请来的各犯罪领域的“顶尖人才
”,更有的本身就是被魔族跟各方势力追杀的惯犯。
最后来的那批二十三个狮族人更绝,居然是卜要脸跟赫日带队偷袭了台城的法场,杀
人越货从刀口上硬劫回来的,八十多人去救二十八个狮族人,当场就被人家台城的魔族将
兵给围上,砍死了十几个。
等冲杀出来的时候,除了赫日跟卜要脸两人毫发无伤外,领去的人死了一大半,倒是
这些狮族人才战死了五个,损失如此惨重,卜要脸还一个劲儿的说值得,钟道临也弄不清
楚,他冒死救一群强盗头子来干什么?
总之按照卜要脸的说法,各路能找到的好汉,全让他跟赫日用尽手段拉来了,但这些
人都是什么玩意儿啊?
赫日不知道此时的钟道临已经是一个头两个大了,仍旧拿着载有统计资料的兽皮,在
钟道临身旁念道:“八肚,魔族,人称笑面虎,原北遥郡南茂镇商会会长,因派人假装负
责交割的官兵,诈骗北遥郡押运赈灾钱粮的车队,被北遥郡发榜悬红一百刀币通缉……”
“哈尔巴,狮人族,原狮人族金刀团前锋营副将,因嫌弃主将冲锋过慢,临阵将其斩
杀,后金刀团副帅前来斥责,又被哈尔巴砍死,造成全军混乱后趁机逃跑,现被狮人族全
族追杀……”
“扎丹,悍狼族,杀手界称之「幻狼」,入行五年间,猎杀各族人等共二十七人,其
中魔族城主一人,镇长三人,人蛇族部落酋长一人,狼族偏将一人,鳞蛇族矿长一人……
一年前被同行出卖后,现被六族通缉……”
“巴雷,熊族,天生蛮力,好勇斗狠,多次聚众伤人致死,失手打死灰熊部落族长之
子后,被灰熊部落追杀,因跟卜要脸交好,故投奔而来……”
“易一,土族,原波莱港港仓巡查队队长,因不满魔族上司苛扣粮饷,在水井内投毒
,上百人致死,当晚卷款逃匿,现被波莱港发榜通缉,允诺各路商船提供行踪者免税三年
……”
赫日见这一页的资料念完了,伸手翻了一张兽皮,长舌头从四颗獠牙处钻出来,舔了
舔鼻子,润了润嘴唇继续道:“天鹏,天翼族,因……”
“别念了!”
赫日嘴里才念了一百多人的资料,钟道临就想解开裤腰带上吊了,怪不得这帮人不是
正在通缉,就是被人追杀,简直就是烧杀抢掠,坑蒙拐骗等领域的极品人才,这些人要是
不被人恨死,那才是真的是怪了。
反正是要搞破坏,搜索了前世记忆里中土异域的军队构成,铁了心的钟道临一咬牙从
椅子上站了起来,冲着赫日喊道:“一旦开战,不光要动刀动枪,吃的喝的也要解决,从
今天起,设立一个专管筹集战争钱粮的,就叫商勤处好了。”
“不分种族,把那些喜欢诈骗的、坑人的、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爱拍马屁的统统弄
进去,给他们一批精炼紫金,让他们给我到各地倒卖物资弄钱去。”
想了想,又道:“这里面有不舍得花钱的,喜欢管钱的,最好是守财奴类型的,全部
给我管后勤辎重去,设立个战勤处让他们待着,战争中钱粮消耗,兵刃铠甲损坏,全部归
他们管!”
“是,首领!”
赫日也觉得钟道临听到这些人的来历有点儿上火了,赶忙大声答应,恭声道:“属下
这就把有这个毛病的人给挑选出来,其他人是不是也……”
“嗯!”
钟道临点了点头,恨声道:“刚才不是有个什么喜欢冲锋陷阵的哈尔巴吗?让他当今
后咱们这里前锋营的头儿。”
“有比他更不要命的,更不怕死的,更活腻了的,统统扔到敢死队去。”
“弓弩这些远程攻击的玩意儿,不用给这帮亡命之徒,给这帮活腻了的家伙全配上特
大号的开山刀。”
“而那些怕死的、喜欢搞暗袭的,组织个神机营让他们待着,弓弩跟那些弩机归他们
,找块大点儿的地盘让这些人练射箭去!”
他想了想,笑道:“不是有十几个喜欢捣鼓杀人器械的吗?弄个巧器营,这次弩机造
得不错,给钱让他们招募些工匠打下手,想造什么由得他们自己,如果真能造出杀人就跟
踩蚂蚁似的玩意儿,算他们厉害,重赏!”
“好,属下记下了!”
赫日怕钟道临吩咐的太多记不住,赶忙找过来一张兽皮,用炭笔记录下来。
钟道临见赫日一字一句的开始记录,干脆一古脑儿的都说了出来:“那些喜欢搞破坏
的,喜欢到处放火的、下毒的、搞暗杀的,也不用按种族分,建立个负责敌后破坏的地方
,叫什么好呢……就叫破袭处吧,全给我安排到破袭处去,今后到敌对势力那边杀人放火
的事,全归他们管!”
“不是有几个整天想歪点子、满肚子坏水的家伙吗,像这样喜欢异想天开的,觉得世
上就他聪明有脑子的,喜欢骗人的、喜欢来阴的,全部组织在一起,弄个军机处让他们彼
此尽兴。我不在的时候,如果跟别的势力打起来了,就按他们制定的计谋行军布阵,连你
跟卜要脸都要听他们的。”
赫日听到这里,抬起了头,有些不满道:“首领,那他们不就成了最大了?万一别人
不听呢?”
钟道临本来就被怎么安排这些人的事,弄得头晕,都有点想哭了,见赫日似乎对权位
很在意的样子,不由得大怒道:“只要你跟卜要脸听命,别人谁敢不听?有不听话的好办
,刚才不是有个好勇斗狠的熊人巴雷吗,成立个暴力执法队,让这个喜欢揍人的当队长,
凡是喜好暴力解决纠纷的,有虐待倾向的,连自己人都砍的疯子,全他妈的进执法队,我
就不信这帮人能把老子逼疯!”
魔功日重的钟道临,被这些人激发了元神内的那一股邪气,明白对这帮天不怕地不怕
的人就是要以暴治暴,要是跟他们讲什么“之乎者也”,估计不用一天,刚建好的黑巢营
地就能炸成了庙。
赫日见钟道临气鼓鼓地盯着他看,再也不敢多说,恭声道:“属下这就去分派人手,
顺便让卜要脸将各处的营房建好,首领还有什么吩咐?”
钟道临拍了拍赫日的肩膀,温言道:“别怪我说话太重,毕竟这些人不能用常理度之
,这七天说是搭建营房,但光是这些人借故对砍,就死了十几个,受伤的就别提了,要是
换了以前,不用几天我都快疯了,现在的那些兵营,连我进去转转都要小心翼翼,深怕被
谁暗算了,你说这叫怎么一回事?”
赫日早就对钟道临推心置腹,本就没把他刚才的厉声大骂当一回事,反而觉得这才像
个首领应该做的,此时被钟道临抚慰一番,更是觉得首领把他当成自己人,激动道:“首
领千万不要这么说,都是属下犯上之错!”
钟道临摇头轻笑道:“哪有什么上下之分,算了,跟你说你也不会听,先把执法队给
我组织起来,本来打算今天开始练兵的,改成明天好了,今天先把这一千多人按照彼此爱
好特长分派到各处,明日紫日时分开始练兵!”
他顿了顿,又道:“果比那小家伙你们注意一点,她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你们千万别
惹她,顺便记得让卜要脸把那批兵刃铠甲分发下去,就这样吧!”
赫日见钟道临没什么吩咐,躬身领命去了。
空空荡荡的营帐内,只剩下钟道临一人,将这些桀骜难驯的各族败类分工还好说,毕
竟都是些喜欢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所以投其所好就行了,可是若要以手头上这些人为基础
发展下去,该如何壮大成为一个可以搅乱魔界的势力,才真正让钟道临犯了愁。
龙血那边改装舰船要三十至五十日,除去来回的时间,现在已经过去十日了,也就是
说,钟道临必须在剩下的日子里,将黑巢的官商架构给理顺了,起码要做到前方征战不缺
战争物资,后方钱粮能够越积越多才行。
紧皱着眉头,在帅案前来回踱步的钟道临,翻遍了记忆中的政权构架,难道要像当年
自己统帅蒙古铁骑那样,去四处抢掠牛羊奴隶,在战争中壮大自己吗?恐怕不行。
一是如今兵力不够,现在就像赶鸭子似的把这一千多个大流氓给放出去,肯定要引来
四方的围剿;二是现在没有那么多骑兵,自己这些徒步行军的就算抢到了东西,估计跑不
了多远,就会被人围上了。
钟道临回头又想了想,如果依照法兰西那样收取商人税收来养军呢?恐怕更够呛,他
在自己所谓的地盘内,还没有卜要脸吃得开,这地方要黑熊有一大堆,要木头要多少有多
少,但就是没有商人,魔界内如果比谁最穷的话,熊族认了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熊族人天生爱财但却异常笨拙,就算是去森林外学着做买卖,倒卖些本族特产,也是
赔得多赚得少,还容易被魔族人骗。
本身就穷得一塌糊涂了,再指望这帮黑熊做买卖或者引来商队,恐怕就有点难。
好就好在熊族各个力大无穷,粗壮善战,倒是没什么势力敢来进攻熊族森林,如果在
这处占地广阔的森林中,能有什么值钱的特产,倒不妨组织人来成批的买卖。
想到这里,钟道临不由得脑中灵光一闪,如今最主要的事情就是壮大自己,试着找出
一个即使自己离开,黑巢依然能财源广进、兵强马壮的道路;既然这样,何不各类方法都
在魔界试试,反正是摸索着干,搅得魔界再乱也不怕。
决定不计后果捞钱弄粮的钟道临,贼贼笑起,晃晃悠悠地走到椅前跷腿坐下,开始闭
目专心制定行动计画去了。
第二天,黑巢营前空地,紫日当空。
按各自特长被分配到各营处队的一千多人,正分为五个大小方阵,整齐的排列在空地
上。
卜要脸率领的六千暴熊军团,跟赫日从悍狼族招募的两千六百多个狼族杀手组成的血
狼军,分置左右排开,前方高台上站立着一头紫发的钟道临,在他身后,是平常不用随军
操练的战勤处与商勤处的二十多个精于坑蒙拐骗的头子。
这五个方阵,分别是身高过丈的狮族猛将——哈尔巴所统领的前锋营,所辖的三百二
十六人皆是好勇善战、冲锋起来不要命的热血悍将,全部手持巨柄大刀,身披重甲,腰挂
铁斧,各个悍勇绝伦,简单往那里一站,就给人杀气腾腾的感觉。
前锋营左边站列的是幻狼——扎丹统领的破袭处一百七十三人,副帅为土族人老肥。
破袭处人虽少,却囊括了各族善于刺杀、下毒、破坏、杀人放火的顶尖高手,一个个看起
来刀不出鞘,刃不视人,不是傻乎乎就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可是谁又能知道,这帮看起
来毫无杀伤力的人,却每个身上都背有至少几十条人命,都是些杀人不见血的家伙。
前锋营右侧是翼人族——鬼羽麾下的二百六十多个各族精于弓弩飞刀,刺针吹箭的神
机营将官。在这些人里面,臂力强悍的树妖跟鳞蛇族占了多数,各个手上不是持有铁胎巨
弓,就是腰上挂满了飞刀,基本轻装不配盔甲,而八台刚造好的巨大弩机,就归这些善于
远程射杀的人使用。
制造这八台弩机的那十几个巧器营所属的人,因为暂时找不到志同道合的巧匠,被钟
道临暂时配属到神机营,打算在日后壮大后另行组建。
前锋营阵前,也是离高台最近的二十七人,连个方阵都排不整齐,但却是离钟道临最
近的、也是最受钟道临重视的军机处将官,多为魔族人。
军机处的头子魔族人——督明,原是帝都赤魔军随军参将,因屡次制定让主帅看不懂
的疯狂作战计画,军中执法处怀疑这个疯子是故意将赤魔军往死路上带,干脆将其打入军
牢中。
幸亏督明家境殷实,在帝都内人脉颇广,才在其家人的多方奔走下脱困。
心高气傲的督明刚一走出牢笼,就投靠了一伙土匪,专领着土匪找赤魔军后勤押粮辎
重的麻烦。
赤魔军抓不到泥鳅般的督明,却把怒火转嫁到其整个家族,一家老小二百来口杀的杀
、关的关。
噩耗传来,急怒攻心的督明,首次被怒火战胜了理智,领着刚刚壮大起来的联合土匪
大队硬拼五万赤魔军,半日之间,所辖的势力烟消云散。
本来就是因为利益而联合起来的几股土匪势力分崩离析,督明千里逃亡,逃到此处,
恰好投奔了正在四处招募人才的赫日跟卜要脸。
第三章 流氓齐聚
钟道临知道督明的经历后,让他做了军机处的头子,凡是像督明这样敢想常人所不敢
想,不按常理出牌,喜欢背后来阴的家伙,统统归军机处管辖。
可是人才难求,真像督明这样敢于反兵法而兴兵布阵的疯子,挑来挑去,也才勉强找
出二十几个来。
离钟道临所在高台最远的,则是一百多个黑巢公认的极度危险人物,这伙人不但会威
胁敌人,平常连自己人都不放过,属于极度凶残暴虐的冷血刽子手。
按照钟道临的话,这些人都算是老寿星吃砒霜——活腻了的一批,前锋营统帅哈尔巴
敢打敢冲,一腔热血是针对敌人,但这帮人却是敌我不分,甚至连看自己都不顺眼,内部
血腥械斗的次数之频繁,整个黑巢也是以他们为最。
本来钟道临看他们,有点像是自己前世的穆斯林圣战敢死者,想称呼他们为圣战团,
可是七八天下来,让钟道临再一看,可就不对了。
七天内搭建营房,这些人连指头尾都懒得动一下,但一说是谁跟谁打起来了,这帮人
就嗷嗷叫着冲上去,开始追着人乱砍。
本来两方械斗的被这些人杀散了,无聊之下,这些人又开始自己人找自己人对着砍,
到最后钟道临一怒之下,将这帮人组织在一起成了个敢死队,活腻了的人全往这里送。
此时,敢死队中一个高大的狮族人,正满不在乎的摇头摆尾,对身旁一个看不顺眼的
熊族人猛喝道:“给老子滚到后边去,浑身臭烘烘的也不去洗洗,不知道今天大头领要检
阅老子的敢死队吗?快滚一边儿去!”
说话的这人,正是敢死队队长——赤焰烈,生性凶残嗜杀,狂暴易怒,他对钟道临帮
自己找来这么一批臭味相投的手下相当满意,可是对手下的衣冠不整却相当愤怒。
狮族人天生高傲,自古征战未有降者,就算临死时对自己的仪容也相当注重,身旁站
着个邋遢的黑熊,让他极为不爽,似乎认为这头黑熊让他的敢死队丢了面子。
“砰!”
那头黑熊既然能入选敢死队,显然不是容易被管教的家伙,听完自己队长的话,二话
不说,一拳就猛砸到了赤焰烈的面门上,鲜血迸溅。
赤焰烈猝不及防,被这拳轰得右眼溅血,狂怒一声狮吼,朝偷袭自己的属下扑去,铁
了心的要活剥了这头犯上的黑熊。
这么一来,敢死队方阵可就炸了锅,蹦的、跳的、喊加油的,骂骂咧咧抽出兵器准备
加入战团的,也不管是谁伸腿就踹的,一百多个本就互不服气的亡命之徒,借着这个机会
又想开练了。
“他妈的,执法队给老子上!”
在方阵中巡视的卜要脸正意气风发,得意洋洋地看着自己招募来的这帮好手,能在七
天之内把这些人弄得服服贴贴,让他特别有成就感,四方步也迈得格外神采飞扬,想到自
己用昨日一天的时间,就把这些人按特长喜好分派到各部,肯定会让头儿满意。
想着待会儿怎么向钟道临邀功的他,心中的小算盘正拨得哗啦啦响,蓦地愕然见到敢
死队方阵里自己人跟自己人掐起来了,立时怒吼着呼唤执法队。
随着卜要脸的大吼,一阵阵狞笑跟皮鞭抽空声,从方阵外急速掠近。
暴力执法队队长巴雷手持一根粗铁棍,腰挂皮鞭,狞笑着带领一群同样装备的大块头
,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
这帮五大三粗的狠人物,全都是胳膊上能跑马,拳头上能站人的惹事高手,一听说有
人惹事,比自己娶了媳妇还高兴,马上倒提皮鞭,嗷嗷怪叫着蜂拥而至。
这帮执法队的,才不管你是敢死队还是怕死队,殴斗揍人对他们来说,简直比吃饭还
重要。
只见数十条粗若儿臂的皮鞭,兜头盖脸的就冲着正骑在黑熊身上、对其饱以老拳的赤
焰烈身上抽去,“劈劈啪啪”一阵抽肉的脆响,一剎那的功夫,就把赤焰烈抽得浑身鲜血
乱溅,惨嚎着满地打滚。
被赤焰烈压在身下的黑熊,见执法队领队跟自己同族,刚想爬起来客气两句,就见眼
前一团黑影越变越大,朝自己的脑门急速砸来。
“咚!”
狞笑连连的执法队队长巴雷,一记闷棍将黑熊砸晕倒地,手中粗铁棍毫不留情,见刚
才围在这里捣乱的人就砸,队长都这样了,那些执法队队员哪能客气,拿皮鞭狠抽的,提
棍就砸的比比皆是。
也就是一会儿的功夫,领头闹事的赤焰烈跟那头黑熊就被砸到重伤昏迷,混水摸鱼的
七人中受伤最轻的,也被这帮狠人物弄断了几根肋骨,在地上呻吟着躺成了一片。
“闹事的全扔到小黑屋去!”
巴雷一边狞笑着擦拭着正朝下滴血的铁棍,一边吩咐手下把这九个闹事的像拖死狗一
般的拉走。
看着留在地上的那九道血淋淋的痕迹,以及身旁被吓得呆若木鸡的众人,巴雷看向高
台钟道临的目光中,隐隐现出了蒙蒙的泪光,短短的两天功夫,这个好勇斗狠的熊族人,
就已经对钟道临死心塌地了。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钟老大啊,呜呜!”
在众人骇异的目光中,巴雷望着高台上的钟道临,突然间号啕大哭,自幼打架斗殴无
数的他,从小被人骂到大,被人看不起,何曾享受过这种被上万人夹杂着恐惧、恭敬跟崇
拜的目光所注视的感觉?
自从昨日钟道临两招就收拾掉了巴雷后,就让这个血性的熊人佩服极了,等到被钟道
临任命为执法队队长,并且给他可以在不致死的情况下,用各种手段执行军法的权力,巴
雷就已经对钟道临这个年轻的首领交了心。
他今天终于认识到自己暴力执法队的作用,什么鸟敢死队队长,还不是被老子没几鞭
子就抽得求饶不止,到最后还疼晕了过去?
跟卜要脸一样,秉性耿直的巴雷,也知道自己今天能到这个位子,全拜钟道临所赐,
暗下决心,今后凡是给自己头儿捣乱的,找麻烦的,不管是谁,一概坚决镇压。
巴雷这一下决心不要紧,从此以后黑巢众兵将最怕的人不是钟道临,也不是手握重兵
的卜要脸、赫日等人,反而是这个钟道临手下的头号打手,“巴阎王”的美名就此在魔界
流传,远超过魔族手下败将的十殿阎罗。
高台上看到这血腥一幕的商勤处主管——“笑面虎”
八肚,已经吓得腿肚子抽筋了,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也显得很勉强,哆哆嗦嗦的心里
直打鼓,这个原本北遥郡南茂镇的商会会长,本来是打算拿出部分自己诈骗而来的物资,
以换取卜要脸势力的保护。
可是,看到刚才巴雷领着执法队朝死里揍人的情景,他又觉得迟早这些自己骗来的财
物保不住,与其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逼着交,还不如自己主动点。
他心里同时暗叹,这个鬼地方都是些什么人哪?怎么一个比一个狠哪?我这不是没事
找事,自己跑狼窝了嘛!
心中乱成一团的八肚,偷眼打量了身旁的钟道临侧面一眼,也看不出这个流氓大头子
有什么情绪波动,就连巴雷揍人的时候,这个黑巢首领还是微笑如昔,看来这家伙更适合
“笑面虎”的称号。
钟道临此时没工夫考虑这帮手下如何看待自己,平静的等待着赤焰烈那边的闹剧被巴
雷暴力的拉下帷幕,他见上万人鸦雀无声,轻轻一笑,扬声道:“谁能回答我,人活着是
为了什么?”
钟道临虽然没有声嘶力竭的喊叫,但这句话仍是清晰的在近万人耳边响起,无意间露
的这一手,让原本就跟随着他从地底矿洞内逃出的那二百多骨干,对这个有救命之恩的大
首领更加崇拜。
而新招募而来的那些对钟道临不服气的人,目光中也慢慢地显出了敬畏之色,心想怪
不得卜要脸、赫日都对钟道临服服贴贴,对自己的首领也不由得信心大增。
近万人都没想到钟道临会突然问了这么一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不知道
该怎么回答,一个大胆的首先低声喃喃道:“人活着为了什么?还真没想过,我反正就想
揍人,一天不揍人浑身就痒痒!”
这个执法队的队员还没嘀咕完,另一个土族人反而豁出去了喊道:“属下就想造出心
目中的那些巧器,看到自己造出来的东西有用处,属下心里就特别满足得意,首领能让属
下得偿所愿,属下万分感激!”
一个熊族人显然对这个土族如此小家子气,感到十分不屑,头也不扭地冷哼一声,对
台上喊道:“大王,俺觉得活着就要吃香的喝辣的,没钱没粮就抢他妈的,抢来的东西再
招募更多的弟兄,领着众兄弟再去抢更多的,然后建立山寨,招兵买马,接着再抢……”
“没出息的小贼!”
前锋营副将、魔族人多铩,听到自己的属下居然只想当个山贼,大为不满地激动道: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当建不世功业,以属下看,首领应该秣马砺兵,经略天下,称雄
魔界,属下愿跟随哈尔巴统领为首领充当先锋,封山开道、遇水搭桥;拔城夺寨,攻城略
地!”
……
几个人开了头,其余听得懂魔族语言的人,也就慢慢地说起了自己的抱负。
熊族人的要求最低,只要能吃饱饭就成;狼族则多是领头的赫日让他们干什么,他们
就跟随着服从;鳞蛇族要求利益的多;翼人族则想不受管束、海阔天空的到处遨游。至于
土族人则认为活着不受别人欺负最好;魔族人的要求最不统一,觉得人活着是为了钱的、
为了权的、为了女人的、为了比别人活得更好的……等等都有。
吵吵嚷嚷了大半天,人活着为了什么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没有人能够统一地回答出
来。
钟道临看下面吵得差不多了,举手示意停下来,等嘈杂的声音慢慢低下来,扬声道:
“各位说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都对,答案不同是正常的,干嘛非要为了别人的目标活着?
都为了一个目的活着,那才是见了鬼!”
底下一阵哄堂大笑,钟道临接着道:“不管大家认为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咱们能在黑
巢这地方聚在一起,就是为了能够实现咱们的目标,不管你是哪族人,吃饭总是最重要的
吧?”
“想吃饭,要嘛就自己种地,要嘛就挣钱,别管是偷的、抢的、还是光明正大弄来的
,总之要不缺钱粮,熊族兄弟们想再吃好点儿挺容易,只要把此处森林特产跟本地矿场,
配合商勤处跟战勤处开发出来,从此就不用饿肚子了!”
钟道临看到那些熊人的眼光开始放亮,暗中一笑,接着大声道:“可是有了钱、有了
粮,就容易被贼人来抢,咱们不想被人抢,就要比他们更贼、更凶、更能战斗。”
“为了壮大自己,就要无所不用其极,适合搞破坏的,适合冲锋陷阵的,适合谋略的
等等,都要互相配合协作,这就需要令行禁止,不听号令的交执法队伺候,这些捣乱的,
都是威胁到咱们生存的败类,对他们能宽容吗?”
场外执法队队长巴雷听到首领提到自己,赶忙抬头挺胸站好,看着四周射来的羡慕夹
杂着嫉妒的目光,心里别提有多得意了。
钟道临看了看刚才前锋营发话的多铩,扬声道:“只要前方兵将能跟后方配合好,兵
越强马越壮,人多了就需要更多的物资、更多的矿产、更多的粮食、更大的地盘,没有怎
么办?攻城略地给我抢就是了。”
“等咱们日子过好了,你们各自族内的族人自然会投奔而来,只要他们有特长咱们就
欢迎,也希望你们为了咱们共同的目标,多去请些各自族内熟悉的能人回来,共同壮大!
”
说着,钟道临声音转为严肃:“如今魔界各方势力争斗不止,战祸频生,魔族奸商压
榨各族血汗,盗贼四起,烽火处处,凭什么我们这些人要受苦?人活着是为了广大苍生?
是为了解救受苦受难的人民?统统都是扯淡。”
“这个世界没有不劳而获的事,咱们都是为了自己的目标而走在一起,黑巢越壮大,
离咱们各自的目标也就越近,要咱们各自的欲望目标都统统实现,容易吗?容易,只要大
家齐心合力,先实现一个共同的目标!”
接着,他突然大喝道:“谁能告诉我这个目标是什么?”
台下站立的上万各族人等,不是像熊族这样温饱都解决不了的苦命人,就是被人四处
追杀的亡命之徒,本身追求的当然不尽相同,但这其中也绝没对有像人间那些想沽名钓誉
、解救劳苦大众的人物,钟道临的一番话,彻底点燃了他们心中希望的火苗。
想一想,凭什么自己要受苦?凭什么自己就不能封侯拜相?凭什么自己就要受欺负?
如果说这些人目前有什么共同想法的话,那就是不甘心。
这种怨气不分种族,只要将自己的追求带入到目前的状态,所有人都不会对自己的现
状满意,心中有了这种不甘心想法的上万人,一个个捏紧了拳头,瞪大了双眼,急切地等
待着钟道临说出那个能够实现所有人追求的目标。
钟道临见自己一番话,已经成功的将本是一盘散沙的各族人,凝聚到了一个共同的理
想下,知道魔界大动乱的种子已经种下;他想起了当年自己曾率领麾下数十万铁骑横扫大
草原,气势陡然一涨,暴喝道:“如愿你我追求成真,黑巢军必先一统魔界!”
说完这句话的钟道临,负手傲立高台,看着前方虚空的双目中有精芒闪动,一头紫发
无风自舞,浑身朝外散发着一股气吞山河的无形压力。
受到钟道临强大自信心的影响,近万人先是被“一统魔界”这个几乎不可能实现的目
标给弄得呆了一呆,紧接着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这帮人反正也豁出去了,与其被人整天赶鸭子似的追杀,还不如拼了老命自己给自己
打天下,大不了轰轰烈烈一死,真要成功了,却是万年未建的伟业。
人要是豁出去了,那就连自己有多大的潜力都弄不清楚了。
上万人为了一个宏伟的目标沸腾起来,同样感染了钟道临身旁那帮只知道捞钱的奸商
,钱再多,能比亲身经历一统天下的过程更有成就感吗?
而魔间各族自幼屡经战祸,本就不缺热血,缺得只是活着是为了什么的答案,钟道临
给出了一个让他们震撼的答案——一统魔界!
实现这个目标的道路上,需要多少尸骨跟鲜血的铺垫,这帮人不会考虑,考虑的只是
如何去接近这个目标,以及如何去实现它。
台上的钟道临,发出了分军各自操练的命令后,就独自离去了。
在回帅营的路上,他不止一次地暗骂自己“卑鄙”,为了把魔界的水搅浑,为了让魔
界自乱而无法席卷凡尘,他给了追随自己的这些人一枚又甜又毒的果子,而吃下这枚果子
的后果是什么,他知道的非常清楚。
九黎族用了千年的时间,上有计督霍罗跟八大天王的领导,下有无数精兵悍将,此千
年征战尚不能够一统魔界,而如今的魔界九重天,仍是各族相互厮杀,战火连绵,他钟道
临凭什么呢?
钟道临的目的,与其说是让黑巢众人横扫魔界,还不如说是给如今的统治者魔族找麻
烦更为确切。
如今魔界九重天建有上千魔族管辖的城池,其余各族皆被压缩到不利生存、环境恶劣
的自然地带,而未开化的种族,更是被魔界各族当作肉食来捕捉,一旦黑巢众人联合那些
不甘蛰伏的种族闹起来,损失最大的肯定是魔族无疑。
第四章 魔界大势
钟道临从未想过去统一什么魔界,一是几乎不可能,二是就算统一了,又能如何?
经过他这些天的不断调查,找各族人来询问,对于魔界目前的状态,大致上还算是了
解,总体来说,这是一个重压下的平衡。
没有哪个种族能够打破魔族的统治地位,是因为这种魔族绝对的重压统治,才能让魔
界有一个相对的和平。
而钟道临的结论,是一旦这个平衡被打破,魔界非但不会走向绝对的和平,反而会更
乱更血腥,直到不知多久之后,才能够再走向下一个恐怖的平衡。
万年来恒久存在的魔界,直到如今都没有人能够明白,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所在,是
怎么形成的?在什么时代形成的?包括九黎族这个表面上占据魔界后,被称为魔族的种族
也是一样,没有人明白这个空间是怎么来的,魔界的众多物种是怎么出现的。
而翼人族、猛獒族、悍狼族、人蛇族、鳞蛇族等这些拥有智慧的人,也不明白所谓的
魔界是怎么回事。
这些种族,比九黎族更早上千年,便到魔界这个莫名的空间。
据说那个时候的魔界是一个连成一片的天地,大地海洋,山川湖泊,拥有比人间更大
的多的陆地跟海洋,那时候的魔界就是魔界,并没有九重天之分。
姬轩辕一统神州的时代,神界九鼎因镇压九黎族,而将魔界硬生生地一分为九,从此
魔界没有了黑夜,没有了四季,天上九日横空,太焰光明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这片本已羸
弱的大地;各处火山相继爆发,江河改道,天灾肆虐,无数种族承受不住如此的环境巨变
,一个个走向了灭绝之途。
就像神农氏与女娲的传说在人间流传一样,魔界当年发生的事情也被作为传说,一代
代的人传口授流传了下来,数千年时光如清风拂面般淡然逝去,再也没有人能够确实的说
明原来的魔界是怎么形成的,而生存在这个天地中的无数种族,又是什么时候来的。
当初的魔界,如今一切成谜。
也许是在魔界中习惯了,除了九黎族这个魔族之外,其余各大小种族都不再关心自己
是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只是为了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生存下去而战天斗地。
生存的本能,让他们不再思考关于自己祖先的事情,像翼人族从古传世的神秘“翼链
”,这种能够触摸到魔界历史的东西,也变得越来越少。
九黎族这个魔族,在魔界中虽然属于后来者,但团结起来却是极为强悍的力量,毕竟
他们当年被打入魔界之前,一直在跟妖界和代表了神界的姬轩辕征战,千年来时刻不忘破
坏九鼎,重临人间。
而相较于魔族对故土的思念,其余连祖先都记不得了的魔界各种族,则更要可怜的多
。
魔界九重天就像是断裂了的九个时空,就好像是一张桌台被劈裂为九份,每份各是一
个天地,同样有着钟道临所在的第七重天这样的山川海洋,上面分别生存着无数的种族。
而其彼此来回九重天的方法更为诡异,既不是由陆路到达,也不是海陆彼此连通,而是经
由像钟道临一刀划开空间的那种缝隙一样的时空断层,来回通过。
连接九重天的时空缝隙错乱无比,很难有人能够准确地知道出口在什么地方,也许根
本就出不来,人就在穿越九重天缝隙的时候奇怪地消失了,这也是为什么魔族非要破坏全
部的九鼎,而非只破坏其中一个的原因。
毕竟要魔族大军强行穿越这种时空缝隙,不仅极为危险,而后果也难测得多。
钟道临之所以明白“一统魔界”这个目标是痴人说梦,皆来源于此。
由于魔界第七重天,乃是魔族统治者聚居的帝都所在,能搞乱第七重天,就等于是搞
乱了整个魔族对魔界的统治;至于计督跟霍罗这两个“魔族二圣”,则是在魔界第九重天
的魔殿之中闭关,千年来从不干预八王的统治。
钟道临对他们二人倒是没有考虑过多,对他来说,首要目的就是要建立一个能够搅乱
七重天魔族统治的势力,也就是如今的黑巢。
根据钟道临这些日子来的了解,魔界第七重天只有一块广袤的陆地,这块面积比人间
所有陆地加起来还要大的陆地,则被更广阔的魔海所包围,陆地跟魔海的交界处布满了星
罗棋布的小岛,其中很大的一部分,是火山喷发后形成的火山岛。
魔海的那头是否还有陆地,别说是能够飞翔万里的翼人族不知道,恐怕以八王的修为
都不清楚,想用巨大的海船横渡魔界死亡之海,去海那边瞧瞧的人,也不是没有过,只是
至今仍无人成功活着回来过。
在这块陆地上,生活着大大小小数也数不清的种族,自然界千奇百怪的物种更是无数
,其中像魔族这样同样拥有智慧、语言、懂得利用工具的种族不下百个││蜥人族、熊族
、狮人族、猿@族、翼人族、猛獒族、土族、八爪族、巨蝎族、悍狼族、水族、人蛇族、
树妖、鳞蛇族等等这些都是,而未开化的种族则更多。
魔族为了便于统治,以帝都为中心,将第七重天划分为一州四疆十一路,又按照河流
跟山川的走向,划分了六十三个大郡,三百多个府城,城池与港口一千两百多座,辖下镇
的甲屯无数。
中州地区乃是魔族统治的重心,下辖六路二十七郡,幽都被两百多个魔族大小城池牢
牢环卫着,而这一地区也是商业最为发达,魔族驻军最为精锐的地带。
以望日城为中心的七大城池,是中州与东疆北遥郡连接的边缘地区,包括云雾城在内
都属于东疆,但熊族领地如果以帝都为参照的话,尽管为东北方,可是同样也属于东疆,
离北疆尚远,钟道临所接触的种族,也大多是在东疆土生土长的。
乌兰平原东北方的蜥人族沼泽,西北巨蝎族盘踞的大峡口,西南的悍狼族领地,北方
黑巢所在的熊族森林,都属于东疆的范围,也是除了中州地区以外最为安定的一个地区。
练惊鸿所去的北疆,则是自古战乱频繁的多发地区,那里是一望无际的平原,丘陵地
带穿插于其中,当地种族生性彪悍,连在那里生活的土族人都桀骜难驯,精于骑射,好勇
善战,魔族为了控制北疆,因而长年驻扎着数十万的轻甲骑兵。
但如此毁灭性的力量,想要控制辽阔的北疆,仍是杯水车薪,聚居在那里的包括几百
万土族人在内的三大种族,从未停止过反抗,而且越打越壮大,如果不是绵延数千里的横
龙山脉跟黑川江水的阻挡,北疆土族跟卤人族的骑兵,随时可以进犯中州边界。
西疆疆土多山地,地广人稀,矿藏丰富,那里的魔族城池之间,除了经常互相攻击外
,倒是甚少有能够威胁到中州的力量。
猛獒族就是生活在西疆的一个种族,西疆种族多未开化,也比魔族纯朴敦厚得多,只
要魔族不压迫得太过厉害,基本上还能够保持大致的稳定。
西疆的战乱,多是因为魔族内部城池为了争夺矿产而来,因为计督、霍罗跟八王一向
鼓励优胜劣汰,在战争中挑选人才,所以西疆各大魔族势力,在千年间从未停止过相互厮
杀跟掠夺,那里人口本来就不多,而长年战火纷飞,更导致了西疆千里空旷,民生雕零。
南疆是七重天内让魔族最为头疼的一个地方,那里处于开化跟半开化的种族成百上千
,有许多瘴气沼泽跟深山老林,遍地都是剧毒之物。
食人花、腐肉藤跟分泌杀人瘴气的那些植物不算,光是千奇百怪的剧毒爬虫,如彩蜂
、毒蚁、血蝠、针蚊等等,就遍布了整个南疆。
那个地方生长的植物,今天砍一堆明天就又长出来一堆,魔族在那里不但建城困难,
而且要防备大大小小的种族偷袭破坏,如果派兵围剿,就要钻入遍布毒物的深山老林,一
百人出城去,转个圈再回来,可能就只剩下三十个能喘气的了。
南疆也是魔族统治触角中唯一不曾深入的地区,反而像鳞蛇族、人蛇族、八爪族、树
妖等族群,在这里的势力极大,当地魔族驻军不敢轻易惹这些地头蛇,各族商队很少愿意
深入南疆收购特产,而南疆魔族相应收上来的税款也是最低的,很多偏僻的深山,至今仍
无人到达过。
钟道临想到魔界如此复杂的情况,就忍不住一阵头晕,这还只是一个第七重天了。统
一魔界的追求,不过是他给黑巢众人找的一个借口,好比钟道临想得到一头野猪,但他却
不说帮我射头野猪来吃,偏偏让属下立志去弯弓射月,顺便练习箭艺的时候射些野猪回来
吃;虽然志向看似显得远大,但真实的目的仍是那头野猪。
这头野猪对钟道临来说,就是魔界的动乱,如果他直接跟黑巢众人说:“咱们要把魔
界搞乱。”恐怕不被人当成疯子,也没几个人愿意跟随他。
可是一旦把“一统魔界”这个冠冕堂皇兼立志远大的理由抛出来,在黑巢众流氓一致
的努力下,魔界想不乱都难了。
不知道在心中骂了自己多少遍“卑鄙”的钟道临,兴致索然地回到了帅帐,发现几天
来跑得无影无踪的果比,正坐在他那张帅案上,津津有味地啃着一枚野果。
她见走入帐中的钟道临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忍不住关心道:“臭小子,是不是谁把
你家祖坟刨了,你怎么无精打采的呀?谁欺负你了,跟果比姐姐说,姐姐疼你!”
正在想事的钟道临闻声差点没气晕过去,只见果比正瞪着一对溜圆的大眼睛盯着他看
,无奈道:“我说果比姐啊,你这乱七八糟的都是跟谁学的?碰上你算是我倒了八辈子楣
了,小美人,你这几天跑哪儿去了?”
钟道临暗道:“老子不跟你这小丫头一般见识,惹不起你,我还躲不起你吗?”想到
这里,脚下就悄悄地开始朝外挪,准备回避。
果比贼贼一笑,似乎看出来钟道临准备逃跑,扑搧着白翅膀从帅案上飞了起来,拿着
刚啃了一半的野果,笑嘻嘻地坐到了钟道临的肩头,张嘴冲着他的脖子吐出了一枚果核,
用小胳膊擦擦嘴,道:“有本小美人帮你,你这个大坏蛋还想跑,没听过在家靠父母,出
外靠兄……姐弟嘛,让人家看见你垂头丧气的样子,果比姐姐不也没面子吗?难道怕姐姐
帮不了你吗?哼!”
钟道临被野果果核痒得一缩脖子,听果比满口的江湖话张嘴就来,暗叫不妙,如今的
果比体内究竟蕴藏了多大的力量,他并不知道,但却知道果比的心灵,目前就像是一张白
纸,要是跟自己手下那帮流氓强盗头子相处久了,那还了得,迟早会变成女强盗。
钟道临暗想,得赶紧抽空吩咐巴雷领人盯着点,严禁黑巢内任何人跟果比接触,估计
她这几句话,就是果比跟那几个来时路上劫道的黑熊学的,而那队人也得叫执法队全扔进
小黑屋去。
“快说!”
果比见钟道临眼睛乱转,就是不回答她的问题,娇斥一声,开始用小手拽起他的头发
来了。
“哎呦,轻点!”钟道临被拽得痛呼一声,脑袋一甩,大怒道:“你想要帮我是吧?
给我变点钱出来!”
“变钱?”果比闻言,两眼一呆,小嘴一咧,委屈道:“果比不会变钱……呜呜……
帮不了你……”尚未哭两声,突然小脸一变,笑嘻嘻地问道:“你要钱干嘛?”
钟道临对于果比变脸比变天快的脾气,早就习以为常,无奈道:“果比姐,小弟手下
有一万多人要吃饭哪,你总不能让小弟动员上万人砍柴去卖钱吧?”
“这鬼地方除了树还是树,卖黑熊倒是要有人敢买呀,从黑风寨运来的那批精炼紫金
够这些人吃上百天的,其他的都送给练大哥了,百日后咱们是一走了之了,但这帮人怎么
办?”
果比歪着个小脑袋想了半天,可能是没想出什么赚钱的好法子,气鼓鼓地道:“真没
钱了,去抢吧,那个「此山是我栽,此树是我开,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还满顺耳的
嘛!”
钟道临两眼一翻,没脾气地道:“那叫此山是我开,树才能够用来栽,你学那些什么
乱七八糟的,小弟刚信誓旦旦的跟手下说要一统魔界,你现在就让我领着他们做贼?抢点
东西我不反对,但这不是长久之计呀!”
“头儿!”
钟道临跟果比二人正在胡扯,只见卜要脸夹杂着一阵风冲了进来。
此时的他在短短时间内,就用那批藏宝招募了本族的六千黑熊,比当年做强盗头子可
是多得太多了,加上又是在自己的熊族地盘,顿时有了如鱼得水般的畅快感觉,意气风发
地闯进了钟道临的帅帐准备报告。
卜要脸见果比这个连钟道临都怕的姑奶奶也在,也忘了是干嘛来了,从首领那里知道
果比的喜好,立即祭出了自己的拿手好戏,开始狂拍马屁。
“果大美人也在哪!呦,俺老熊都不敢认了,才几天没见,就从沉鱼落雁之姿变成倾
国倾城之美了,连石头见了咱们的果比美人,也笑得出一朵花儿来,嘿,看这对小翅膀呼
搧的,小风吹起来多凉快,要说……”
“得了得了!”
钟道临不耐烦地挥手打断了卜要脸的献殷勤,知道这黑熊除了一身蛮力,就是拍马屁
有造诣,能拍个三天不带重复词儿的,也不管果比正被拍得心中暗喜,冷喝道:“你不去
领着麾下操练,跑到这儿来干嘛?”
卜要脸脸皮也厚,被钟道临打断也不脸红,忽然想起了为何而来,急道:“头儿,队
伍扩展太快,那批兵刃铠甲不够分啊,俺手底下那些笨熊为了抢趁手的兵器,差点就打起
来,您老人家看这可怎么办?”
钟道临本来就够烦的,听到了这里,冷笑道:“那还不好办,让巴雷领执法队过去转
转!”
卜要脸闻声,苦着一张大黑脸道:“头儿,您就饶了俺吧,就别麻烦那帮人了,再邪
乎的人,碰到这帮狠家伙也得吐血,老赤这个敢死队队长,一条命去了大半条了,现在还
在水牢里大口大口地吐血呢!”
巴雷嘴里的“小黑屋”,其实就是他们执法队自己挖的水牢,里面十八般折磨人的刑
具样样俱全,连卜要脸如此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进去看看,也心中直发毛,要是钟道临
真把这帮六亲不认的狠人物派到他那里坐镇,那他还不是得上吊啊。
钟道临想了想道:“你回头让巴雷把赤焰烈给放了吧,让他好好养伤,至于兵刃铠甲
我也没有多余的了,不过,穆图在望日城外的兵器仓库,我却知道地点,有机会领人回去
当初关咱们那个王权甲的地牢,打探一下穆图的消息,对了,我问你一件事。”
卜要脸大头连点,嘿嘿笑道:“头儿尽管放胆垂问,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钟道临心头一阵大骂,问你还需要放什么胆,这些熊人怎么都喜欢扮个文诌诌的模样
,偏偏还不伦不类,又好气又好笑道:“我是想问你们,熊族领地里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
西?矿石?特产?这里的木材有人要没有?做成棺材门板一类的,好卖吗……”
第五章 生财之法
谁知道钟道临问了一大通,卜要脸脑袋仍旧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苦着脸道:“头儿,
俺这地方漫山遍野全他妈的是树啊,可没人要哪,这里也不产矿,松蟾果算是俺这里的特
产,黑樟木能做防虫门板,做棺材也可以,但就是没人买啊,这破地方要真是有值钱的东
西,当初俺也不用整天领着族人四处抢劫了!”
说罢,还一个劲儿地直摇头,对自己的家乡算是失望透了。
钟道临想起当初随着穆图刚入望日城时,见到的那些学土族吆喝的熊族人,卖得好像
就是所谓的松蟾果跟黑樟木,知道卜要脸所言非虚,却还是不死心地追问道:“你再想想
,真的就没别的值钱东西了?有没有只有你这里有,别的地方没有的东西?”
卜要脸还是直摇头,叹气道:“俺这儿就是树多,俺这儿有的,别的地方好像都有,
俺这儿没有的,别的地方也有……咦?”
说着,仿佛想起了点什么,歪着脑袋,舔着脸喃喃道:“俺这儿还有一种从地下冒出
来的黑油,这次搭建黑巢营房的时候用了点,把这东西涂在石板跟木板上作房顶,能够防
雨天渗水,这黑漆漆的玩意好像别的地方不多,不知道能不能拿来卖!”
“哈哈!”钟道临双目放光,哈哈大笑道:“灯油,灯油,这回发了!”
一旁的卜要脸听得一头雾水,可是钟道临却知道,如果此处所产真的是可以燃火的黑
油,只要能够提炼出灯油来,就能让数十万大军不愁吃穿粮饷。
来到魔界这么久,除了财大气粗的王权甲在石牢走廊内用油灯照明外,钟道临还没见
过有什么人用油灯,平常人家烧松火就算不错的了,最重要的原因,就是魔界不产黑油,
在人间灯油都要半钱银子才能打上一两,而魔界能用得起油灯照明的人,更是非富即贵。
如果能把这些黑油提炼出来,钟道临缺钱缺粮的难题都将迎刃而解。
钟道临其中之一的前世,是跟随萨拉丁发动圣战的阿拉伯战士,自然知道那处是比中
土更早懂得利用黑油的地方,那里的很多地方,都有不知道燃烧了多久的黑油,穆斯林人
都称呼这种从地下冒出的黑油火焰为“真主的怒火”,中土古书也早就有记载“泽中有火
”,说得就是地下流出黑油溢到水面而燃烧。
钟道临登峨嵋天池峰学艺的时候,尘世中的宋朝已经被灭,宋朝沈括所著的《梦溪笔
谈》却流传了下来,也同样记载有黑油的用法。
如果卜要脸所说的真是这种黑油,那么除了提炼出灯油外的那些废品,还能根据唐朝
孙思邈在《伏硫磺法》中所记载的黑火药制法,搞些火药出来。
一想到造火炮,钟道临就兴奋了起来,宋朝官兵能够用“震天雷”跟后来的火炮轰蒙
古人,那么他也能用火炮轰魔族城池。
现在唯一可虑的,就是要看那种黑油是否就是人间的那种黑油。
钟道临兴冲冲地对卜要脸吩咐道:“快派人去你说的冒黑油的地方弄两桶提回来,注
意保密,顺便让人搭建一个供巧器营那十几人住的宽敞地方,就建在黑巢营地边上吧,这
些人今后都是宝贝,如果真像你所说的是那种可以燃火的黑油,恐怕咱们还得在离黑油产
地近的地方,再建一处营地!”
卜要脸近些天已经很少见到钟道临如此高兴,连忙答应一声就朝帐外跑去,亲自去办
钟道临交代他的事情去了。
剩下的日子里,钟道临每日督促众营严加操练,又特别根据卜要脸的暴熊军团与赫日
的血狼军自身的特点,制定了一套融合了中土与异域各自优点的战阵,就像是熊族适合于
正面冲击,而狼族擅长于奇袭一样,两军的武器配备也多有不同。
几乎所有的厚装铠甲跟重兵刃,都全部配属给了暴熊军团与前锋营,而赫日的血狼军
则长短兼备,不但有用于近身刺袭的锋锐刀刺,而且每人都配备了弓弩箭矢跟随身携带的
绳索,能够轻易地出没于高山深涧,善于奇击。
主帅作战的风格特点,往往决定了手下的行为规范,五大三粗的卜要脸悍勇善战,暴
躁易怒,一旦杀红了眼就至死方休,他所挑选的兵也都是脑袋赛脸盆,四肢如巨树的豪猛
大块头,这些人算帐可能不太灵光,但说到杀人放火,就没有一个人含糊。
卜要脸能当强盗头那么多年,自然有他一套驭下的手段,在暴熊军团无论将兵,一概
以兄弟相称,他那些黑熊小弟见大哥那么够意思,让他们吃得饱穿得好,更是严格地执行
了卜要脸的各项命令,大哥叫往东,就绝不往西,要他们打狗,他们就从不撵鸡,什么事
只要卜要脸吩咐了,他们也懒得去想对错好坏危险与否,总之叫干啥就干啥,在忠心上绝
无问题。
短短的时间内,反而是卜要脸麾下的暴熊军团,战斗力提高的最为迅猛,二十天不到
的时间内,居然就用带强盗的方法,把这些懒散的黑熊训成了一群杀人不眨眼的狠人物,
即使在这个时候,卜要脸让这群手下去踏平黑巢营地,这六千黑熊也会毫不犹豫地去执行
。
赫日手下的那些狼人,则是另外一种情况。在钟道临吩咐完按照自身特点自行操练后
,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血狼军连将帅带小兵全跑个无影无踪,直到十几天后,才陆陆续续
回来了一些伤痕累累的狼人。
这些狼人都是三人一组,十二人一队,每个小队回来时,总会带回来一些宝石财物,
要嘛就是魔族战士穿戴的精良战甲,这些狼人神秘地回到黑巢后,就变得十分低调,谁也
问不出来这些人去干什么了。
二十天后,血狼军大帅赫日领着一群冷酷的狼人,押着二十几辆大车,终于回到了黑
巢,出去的时候有两千六百多狼人,而这些天回来的加在一起,却总共不过两千多一点,
可是人人比出去的时候,总感觉多了点什么,使得留守黑巢的人不太敢去接近这一双双森
寒冷酷的碧绿眼眸,或许是这些狼人多了某种精神上的气质。
久经沙场的前锋营统领哈尔巴,却能够一眼就看出来,这叫做杀气。
多日来,钟道临跟果比几乎是搬到了巧器营去住,卜要脸跟亲兵去提回来的二十桶黑
油,果然就是钟道临所指的那种可以燃火的黑泽之油,但如何把这些东西提炼成为灯油,
则让他跟巧器营的十几人都犯了愁。
无论众人是用筛网,漏斗还是蒸馏等等方法,搞出来的油不是浸不入灯芯,就是烧起
来跟烟雾灯似的狼烟滚滚,因为外面风大,还只能在屋子内炼油。
刚开始黑巢中人还以为巧器营新建的大院失火了,等到提桶捧盆过来救火,才发觉连
黑巢大头领钟道临都被试验的烟雾灯熏得黑头黑脸,一口大牙对着来救火的他们讪笑起来
,显得格外雪白。
到了现在,众人已经习惯了巧器营周围整天黑烟滚滚了,哪天这里不冒烟才真怪了。
巧器营中的一所屋内,咳嗽之声连连。
巧器营十几个师父们都是用湿巾包面,咳嗽不断,正围在一起用文火提纯着一盆黑油
,上面用中空木管连接在旁边的一个木桶上,蒸馏出来的纯油就从那个管子里滴出,每积
累到一定程度,就会有人过去舀一碗来试验,整个屋子尽管门窗全开,还是跟火炉似的满
是黑烟缭绕。
旁边摆放着一排油灯柜子,下角坐着的钟道临,一直是用内呼吸调节自身,尽管不怕
被烟呛着,但还是被熏得眼睛发红,不停的拿着手中那块黑透了的湿毛巾擦眼。
正盯着师父们做试验的他,突然被人告之赫日领军回来了,正在屋外等候,大喜之下
,也顾不得换衣服就迎了出去。
“首领,您这是?”
赫日刚才站在院内,就看到不停从屋内朝外翻滚而出的大股黑烟,要不是在门口站岗
的一队鳞蛇族告诉他首领不允许人乱闯,他简直不相信这个浑身黑色的人就是钟道临,愕
然道:“难道首领所说的灯油,就是这种浓烟滚滚……”
赫日带军临走前,就听钟道临兴冲冲地跟他谈论黑油变灯油的“钱途”,可是怎么也
想不到会是这么一回事,但怕钟道临不高兴,只得赶忙闭嘴。
“嘿嘿嘿嘿!”
钟道临黑脸上一张嘴,终于露出了一口大白牙,一对眼睛一眨一眨的黑中带亮,讪笑
道:“我们这不是缺人手嘛,这油跟我见过的还是不一样,也有点太浓了,提纯了三次,
还是跟烽火台点狼烟似的,今后多招募些匠人来搞吧,迟早能搞出来!”
说罢,扭头朝身后站岗的鳞蛇族队长说道:“让他们都出来透透气吧,这么熬下去不
行,都先洗把脸,歇歇再干!”
那鳞蛇族人赶忙领命去了。
钟道临仿佛想起来什么似的问赫日道:“对了,你这些天领人跑哪儿了?”
赫日恭声道:“属下正是因此事而来,十三天来,属下为了训练血狼军,将其分为两
百二十六队,化整为零,分别偷袭了对我黑巢周边威胁最大的魔族势力,因为兵力太少无
法攻击城池,只是洗劫了熊族森林边缘的二十七个屯、十三个甲、六个镇,共缴获物资合
紫金币大约八万两千枚左右!”
顿了顿,又道:“属下亲自领五十队精选人手,劫夺了从北遥郡婴万城配发到镇熊大
营的军饷,合紫金币五万枚。”
“噢?”
钟道临想不到赫日会竟用这种实战来训练血狼军,担心道:“这次伤亡如何?”
赫日拜道:“多谢首领关心,据属下统计,共有四百七十二人未能归队,各分队证实
其中四百三十七人战死,三十五人失踪,这其中有两队是全军覆没,其余十一人生死不明
。”
“属下规定,最迟在今天黄日落山之前必须抵达黑巢,因此可以判定这些人不是死了
就是被抓了,但不排除其中有投敌可能,为此还请首领早作打算。”
钟道临听完赫日有条理的分析,边用毛巾擦脸,边笑道:“这个镇熊大营,就是魔族
专门监视威慑熊族聚居地的驻军吧?你既然抢了他的军饷,自然是逼他们来进攻咱们,你
还能没打算?呵呵,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赫日接过亲兵拿来的新毛巾,递给钟道临道:“首领高见,属下确实有这个意思,黑
巢军若想要经略天下,就绝对不能闭门造车,必须时时刻刻生活在危难中,才能从战争中
提高素质,否则训练再精,如果没有上过沙场,便仍然是怕死的雏!”
钟道临双目放亮,赞叹道:“莫非你想用镇熊大营这种地方驻军,来检验黑巢现在的
防御漏洞?”
赫日点了点头,沉声道:“属下虽然不知道首领为何急着要走,但肯定的是,只有黑
巢在失去首领的情况下,仍然能够生存下来,属下等才会不辜负首领重托。”
“抢掠魔族商队跟军用物资只是其中的一环,以属下看,不但要抵御镇熊大营对黑巢
的进攻,还要想方设法,削弱离咱们最近的镇蜥大营的实力!”
说着,他鲜有地露出了一丝神秘的笑容:“蜥族也是不甘蛰伏的势力,由他们来吸引
魔族大军的注意力,黑巢便能够轻松许多!”
钟道临呵呵笑道:“咱们兄弟真是不谋而合,而且这次是要打痛这个所谓的镇熊大营
,而千万不能歼灭掉它,现在还不是黑巢暴露实力的时候,一切以低调为主;在暗中发展
自己的同时,由赫日你来负责建立军情与商情处,负责一切对外的情报!”
他想了想,又道:“还有,包括商勤处的人,让他们今后在各处运送物资的同时,将
所经过地方的地势,山川、河流、道路、风土人情等都一一调查收纳,这些将来会有很大
的用处,你觉得镇熊大营何时会举兵来攻?”
所谓的镇熊大营,指得就是魔族派驻四方的驻军,在某一种族的聚居地周围,都有这
种以当地魔族人和土族人为主的驻军,少则几千、多则几万,主要是用来防备监视异族的
活动,偶尔负责清剿贼寇跟配合抓捕。
因为并不是用来征战,所以战力不高,而地方军训练武器装配跟人员的构成,与魔族
七大主力军团比较,宛如一天一地,不可相提并论,所以赫日才想拿这些地方军练兵。
赫日听到钟道临称呼“咱们兄弟”,激动道:“属下一定不负首领重托,至于镇熊大
营不来则矣,如若出兵,必定是在三日之内。”
“再过二十日左右,就是熊族的雷雨季节,林间泥地不利于大军行走,一旦镇熊大营
主帅嚣扈不能按时回营,就有可能在熊族人的夹击下全军尽没此处,加上属下刚刚抢掠了
周边镇甲跟他的军饷,他为了「剿贼」,必会出兵!”
钟道临摇头道:“就算你认为他有十成的把握出兵,也要做好他不出兵或是晚出兵的
准备,这样才能有备无患,如果他不来,我们就派小股渗透袭扰,如果他晚来那就更简单
了,只要多点时间做准备就是了!”
赫日躬身道:“属下受教了!”
钟道临叹气道:“兵无常形,水无常势,你原来做惯杀手,善于出奇不备,且精于袭
杀,所以设身处地去料敌,必定会锋锐诡异有余,但却欠缺稳中求胜的用兵之道。”
“卜要脸喜好的则是以堂堂之兵击煌煌之阵,勇猛凶悍有余,但却欠了些谋道,我之
所以将黑巢众军按特点分归各处各营,就是为了让你们彼此互补。”
说着,沉声道:“你要记住,孤阳不生,独阴不长,一昧杀伐跟一昧防守都不可取,
只有黑巢军能够上下一心,互为补充,才能如臂使指,做到藏剑时威慑四方,让各方不敢
轻举妄动,出剑时方能横扫天下,立于不败之地!”
赫日闻言,因连日来杀伐而外露的杀气顿时大减,浑身轻颤道:“属下原本想将镇熊
大营彻底歼灭,差点误了首领大事,属下明白该怎么做了!”
钟道临见赫日明白了自己的意图,嘴角一笑,陡然轻喝道:“此次作战我不参与,敢
死队留守,卜要脸率暴熊军团固守黑巢,不得出击,由军机处督明等制定作战计画,由赫
日你来担任前方大帅,并由执法队「协调」各营,按令听命,违者不恕!”
“是!”
赫日对所谓指挥上万兵马的主帅位子,倒是不怎么在意,可是钟道临的信任,却让他
感激涕零,大声应是,暗道自己得遇如此明主,又是以有备攻不备,如果还不能把镇熊大
营的兵马绞杀在黑巢的外围,他赫日也没有脸活下去了。
而钟道临对于这个镇熊大营,根本就不怎么在意,因此朝赫日挥挥手,又去研制他认
为能赚大钱的灯油去了。
第六章 怪招破敌
翌日,翼人族探子来报,驻扎在熊族森林边缘地带的镇熊大营出现了异动。
镇熊军统领嚣扈点兵八千出动,其中以土族长枪戟兵三千为前队,中军则为魔族轻甲
弓骑兵一千五,再由一千五百魔族重甲步兵护卫,而千辎重兵则殿后。
八千人只派了零星探马,以前方五十里成扇形侦查,遇险地不停,逢密林不入,浩浩
荡荡地开始朝熊族领地进发。
此时,得到前方探报的钟道临正在教果比喝茶,因为他在战前明言不干预指挥,军机
处的头子督明也不客气,连制定好的作战计画都不让他看,苦笑连连的钟道临,想到如果
这时候再亲自去做灯油试验,不但打击前方士气,而且万一被卜要脸领军偷跑到前边乱杀
一通,就麻烦了。
无聊的钟道临,干脆把敢死队队长赤焰烈跟卜要脸叫到帅帐来,一同陪果比喝茶,省
得这两个喜欢冲动的狠家伙偷偷领队跑了。
坐在椅子上的赤焰烈连续不停地摇头,已经摇了有大半天,伤都还没养好的他听说敌
军来犯,便嗷嗷怪叫着就要领敢死队去杀人,却没来由地被一队黑着脸的执法队队员给叫
到钟道临这儿来了,到了这里才知道,他的敢死队被强制留守了。
想不通的赤焰烈,也不敢在身旁执法队的虎视眈眈下跟钟道临发脾气,只好坐在那里
生闷气,一颗狮子头猛摇了大半天,怎么都想不出来,为何大首领把他这么有战斗力的敢
死队给留下了。
他的难兄难弟卜要脸这时候也急得团团转,只得边帮果比倒茶,边讨好钟道临道:“
头儿,俺领人上去三下五除二,不用一天的功夫,就能把那什么嚣张跋扈的镇他爷爷的鸟
营给灭喽,您老人家倒让那群没力气的傻狼上去了,嘿,属下这可不是怪头儿,就是怕那
帮傻狼,把头儿您老人家的脸丢光了……哎呦!”
果比见卜要脸提着大茶壶把水洒得满桌子都是,立时掐了卜要脸毛茸茸的手背一把,
大怒道:“本小美人喝得了那么多吗?你个臭黑熊,洒到果比身上啦!”
“哎呦,俺的姑奶奶!”
刀砍不伤的卜要脸,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被果比看似轻轻地掐了他一把,就让他差点没
疼晕过去,赶紧求饶道:“俺的果大奶奶,别掐了,哟呦……毛……毛拽掉了,疼啊……
俺的手毛,别、果美人,美姑奶奶高抬贵手……呀……快松手!”
钟道临没空搭理一旁被揪掉一层手皮、疼得哇哇乱叫乱蹦的卜要脸,提起自己的陶土
茶碗,给果比面前的小木杯加了一点茶,笑道:“果比,卜要脸这儿的茶杯都够你游泳了
,回头小弟让人给你烧制个小瓷杯,没想到魔界也有这种提神的草叶,怎么样……觉得好
喝吗?”
钟道临在熊族领地才刚刚安定住了,就想到了当年在天池峰上与师父对酒悲歌的时光
,只不过他喝的是峨眉山茶跟蒙顶茶,他师父喝的是烈酒罢了,果比从钟道临嘴里知道了
这种色泽嫩黄,芽毫毕露,甜香浓郁,滋味鲜醇的茶,就想尝尝看,说她也想当当文人骚
客。
得罪不起果比的钟道临没办法,只好到土族人那里搜罗一遍,总算弄来了些,一是应
果比的要求教她品茶,二是也趁机把卜要脸跟赤焰烈叫来,省得两人偷跑。
此时的果比正苦着一张小脸,偏要忍着嘴中的苦涩装出个迷人笑脸,摇头晃脑道:“
嗯,好……咳……果然乃那个「看风小溘三升酒,寒食深炉一碗茶」,要是有酒给果比掺
着喝就更妙啦,有甜的吗?”
“噗!”
钟道临忍不住将刚喝到嘴里的一口茶给喷了出来,却又不敢笑话果比,只得赶忙打岔
道:“卜要脸,要是让你领军四千对阵倍己之敌,你会怎么做?”
卜要脸以为钟道临决定让他上阵,也顾不上被喷了一脸茶水,大手一抹脸,笑呵呵地
跑过来帮钟道临倒满一碗茶,得意道:“要是俺领军,就伏兵在嚣大傻军的必经之处,等
他一到就来个拦腰堵尾,前边再猛杀一通,俺亲自提斧头砍碎了那狗日的,嘿嘿,头儿啥
时候让俺领军过去?”
钟道临笑呵呵地点点头,又问道:“自身伤亡多少?”
卜要脸闻声举起手,低头拿出指头数着算了算,稍许才抬起头得意道:“俺们熊族人
杀他们一个顶十个,杀他们百人顶多也就死一两个,在俺看来,死个千八百的,就能全歼
他八千人!”
“哦?”
钟道临仍是笑咪咪地点头直笑:“那嚣扈起兵八千,在密林中长枪兵行军,就算以三
人一行,前后相隔两肩宽,成队也起码要长三里,轻甲骑兵一千五百人在密林中至少得拉
长超过两里才能保证行军不乱,在后队的辎重兵加一千多重装刀步兵,因为要护卫辎重轮
车,就算他长两里好了!”
说着,他的声音转冷:“你要在七里宽的正面密林中排开四千人,几乎一千人就要照
应到两里的宽度,就算你卜要脸的军团能冲能杀,就算对方傻得没有弓弩跟陷人坑,就算
对方在密林中不逃跑不放火,四千没经过战阵的熊人全歼八千魔族军,只是死个千八百人
?嘿嘿,你好本事哪!”
卜要脸听着,冷汗都留下来了,诺诺道:“头儿,俺刚才好像算错了,要是俺的暴熊
军团都不行,那个督明不是要死更多人?”
钟道临冷笑一声,淡淡道:“督明要是也像你一样莽撞,早就死过上百回了,好好坐
在那里喝茶等着,看督明是怎么演这出好戏的!”
赤焰烈幸灾乐祸的看着垂头丧气、软倒他身旁椅子上的卜要脸直乐,暗道侥幸,心想
人家卜要脸还知道拦腰堵尾,前边猛冲,要是首领问自己恐怕更糟,自己除了猛冲猛杀外
别的啥都不会啊。
他暗下决心,今后好好跟那个什么督明学学,听首领的意思,那个督小子恐怕比这黑
熊顶用。
正在这时,帐前突然有狼族探子来报:“禀大首领,嚣扈军突然分兵,一千五轻骑离
队快速回撤,动向不明!”
“再探再报!”
“遵令!”
一脸失望瘫倒在椅子上的卜要脸,愕然道:“这个嚣大傻还真傻啊,怎么这时候还敢
分兵,而且是速度最快的骑兵,怎么往后跑啊?笨!”
钟道临帮果比倒了杯茶,扭头瞥了楞头楞脑的卜要脸一眼,没好气地道:“废话,他
的老窝大营被偷袭了,能不赶紧派人回去看看?”
“啊?”
卜要脸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啊,头儿您老人家原来早就知道啊!”
钟道临笑了笑:“观棋知兵,看嚣扈怎么走就能猜出来,他一共就只有一万兵力,除
去老弱病残,能动的几乎都倾巢而出了,只是分兵一部而没有全军回援,必是偷袭他老窝
的兵力不超过一千,甚至只有百许人,要是督明把他的老巢围上了,他早就火烧屁股全军
回撤了。”
卜要脸自知不会想到这种法子,赶紧献媚道:“还是头儿高,嘿,俺就想不到来个骚
扰让他兵力分散的,原来督明派了一小股人去他老窝捣乱,呵呵,不过可要快点儿撤退,
要是被那一千五百跑贼快的骑兵追上,就麻烦了!”
钟道临抬头透过大开着的帐门,静静看了外面的营地一眼,淡淡道:“这一千五百骑
兵,一个也回不去了!”
卜要脸跟赤焰烈闻言相顾骇然,目瞪口呆。
密林中急速推进的一千多弓骑兵,在魔族副统领应焕斡的带领下,越发加速前冲,一
千多头牦马兽四蹄翻滚,带起了层层松软的土皮。
上千魔族骑士也顾不得撞上自己人,撞翻了的就自己起来,更顾不上迎面飞来的横枝
树藤。
众人都知道,大营刚刚被一伙逆寇放火偷袭,再不赶紧回救,恐怕要被烧个底朝天,
那就不是失去粮饷的问题了,恐怕连遮雨的地方都没了。
领头的应焕斡这时候更是心急如焚,不停地用皮鞭抽打着胯下的牦马兽,他刚抢来的
几个土族女子,都被亲兵绑在房内,尚未有机会一亲芳泽,一旦大火蔓延或者被贼人入营
劫走,那脸可就丢大了。
再说,兵营中严禁女眷逗留,更遑论私藏女子了,万一留守大营的那些草包救火的时
候恰好看到,也就乖乖不得了,这要是传到了脾气暴躁的嚣扈耳朵里,自己的前程可就毁
了。
应焕斡正低着头在心里盘算的时候,只觉得突然有一道亮光,猛然到了自己眼前。
“不好,绊马索!”
被人伏击的这个念头刚起,应焕斡整个人就从摔倒的牦马兽身上,惨叫着飞了出去,
一头栽撞到了几丈外的大树上。
“咔嚓!”
一声树木断裂的声音响起,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应焕斡居然将一棵六人才能合抱的大
树,硬生生从中撞断,大树忽然从上朝马队直挺挺地倒去。
“啊!”
一阵毛骨悚然的大叫响起,刚被绊马索绊翻吐血的几十人尚未来得及爬起来,就被大
树活生生地压死,三、四十丈高的大树一砸下来,几十人都连人带牦马兽被压成了瘪尸。
前军一乱,后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还在惯性地往前冲,朝前挤,上百人就
这么的被无数道早已布置好的绊马索给连人带马绊翻跌飞,紧接着好像密林震动了一下,
在一众骑兵骇然的目光下,无数棵大树摇摇晃晃,接连砸下。
“咔嚓嚓”的响声跟“嘎哧哧”树干枝叶碰撞的声音连成一片,甚至遮盖了人临死前
的惨叫。
成百的大树呼啦啦地成片成片倒下,有的树木跟树木之间,还有细铁链与细韧绳相连
,往往一倒下去,就能带飞数十个断成两截的人体马尸,头盔跟弓箭散落得到处都是。
也就是一会儿的功夫,一千五百多弓骑兵,在一箭未放的情况下,几乎伤亡殆尽。而
劫后余生的百多个惊慌失措的骑兵,这才发觉出不对劲儿,那些倒下的大树断裂处都是光
滑的平面,显然早就有人用薄锯将大树锯断,只是没有推倒罢了。
知道归知道,可是想要再救活已经死去的人,早就不可能了,而且当飞蝗般的羽箭毒
针开始从暗处突然光顾这帮幸存者时,弓骑兵千人队作为一个编制,在镇熊大营已经不存
在了。
在一千五百弓骑兵全军覆没的同时,嚣扈军也正陷入了一场草木皆兵的恐慌中,走在
密林中的六千余人,拉成了一个长长的纵队,本来风平浪静的森林,在弓骑兵调走回援的
不久,就显露出了久藏的杀机。
冷箭、陷坑、毒刺、随时飞来的成排尖木签,甚至还有拳头大的铁蒺藜,不知何时就
会从脑袋上砸下来。
先是十几个人被冷箭毙杀,紧接着,几十人、上百人被成堆的射死,这帮缺少远程攻
击武器的步兵,尽管能够看到密林内幢幢的人影,却偏偏无法对这些刺客构成威胁。
每当派百人小队离阵追击这些暗中隐藏的敌人时,不但追不到敌人,反而派出去的小
队都很少能够活着回来,当倒在冷箭下的人超过千数的时候,连一向胆大妄为的嚣扈都心
头发毛了。
没有人愿意在一声声鬼哭中被冷箭穿体,更没人喜欢路走到一半,就突然掉进插满细
尖木的陷坑中。
这些冷箭是黑巢匠人专门加工出来的,箭头都用利器刻了深深的螺旋纹路,从弓弦射
发后箭身急速旋转,箭头与空气在剧烈的摩擦下,发出了一阵阵鬼哭狼嚎声,骇人心魄。
当一支劲箭擦着嚣扈的头盔“咻”的一声,刺入了身后亲兵的眼窝时,他嘶吼着发出
了撤军的命令。
早已被吓破胆的五千土族人如释重负,争先恐后地逃离了这片吓死人不赔命的森林。
也不能怪他们懦弱,而是在看不到敌人的情况下,反而能够清晰地看到身旁人不停惨
叫着倒下,脑袋周围还时时刻刻划过一道道带着鬼哭的箭影,谁都会受不了,没有发疯已
经是难能可贵了。
当这帮心胆俱寒的败兵撤到一块林间小溪,开始整顿队形布阵防御时,除去回援的骑
兵,所剩下的带伤兵还不到四千人,两千多条生命就这么的在密林中消失了,连阵亡同伴
的尸体都还来不及背出来,也没有人敢背着尸体,在荆棘丛生的密林中回撤。
气急败坏的嚣扈卸去盔甲,来回在布好的枪阵前走来走去,他甚至希望这些贼寇能够
出来跟他面对面的厮杀一场,哪怕出来露个头让他看看,到底自己的敌手长得是什么模样
都成,可惜等来等去,不但人影都见不到一个,连冷箭都不再往自己的兵将射来了。
饥肠辘辘的土族兵将列盾阵布防,等了一个魔界太阳的时间,也没见到敌踪现形,开
始慢慢放松了警惕,队列中的老兵趁着当官的不注意时,小动作多了起来,握刀提盾的手
也不是那么紧张了,甚至有的开始偷偷从怀内取出干粮,吃个一、两口解馋。
看到这种情况的几个将官,开始劝统领嚣扈先埋锅造饭,顺便轮流休息,以免士兵过
度饥饿乏累,造成士气滑落。
“他妈的,这帮不敢露头的龟孙子野毛贼,都给老子吃饭!”
嚣扈骂骂咧咧地提着大刀虚砍了一刀,下令轮流负责警戒,其余人则埋锅造饭。
庆幸的是,等上千人用饭完毕,敌人仍是没有发动袭击,派出的探哨也都安全回来了
,证明方圆五里之内没有敌军。
轻松下来的兵将,开始拿出准备好的生粮肉食用,用行军铁锅盛着溪水煮熟,甚至还
有人去打了几只野味拿来烤,除了刚才用完干粮的一千兵将负责警戒外,其他人都放开心
胸开始大吃大喝。
负责警戒的人,都是一脸嫉妒的看着这些人狼吞虎咽,早知道那帮见不得人的野贼不
敢面对面厮杀,他们也不至于就啃两口干粮喝几口溪水了,现在只能一边吞口水,一边暗
骂这群劫了自己粮饷的野贼。
“咦?怎么起雾了?”一个提着长枪背靠大树的小兵,看着林中迷迷蒙蒙升起来的薄
雾,愕然对着身旁的同伴问道。
正在看别人吃喝的那个小兵同伴闻言,扭头看了一眼密林中升起的雾气,不屑道:“
不就是起雾了吗,有什么好奇怪的……好像不对,这雾怎么看起来是从一个方向升起来的
……哦……我的肚子……好疼……”
先是一个两个肚子痛了起来,忍不住跑到一旁的林地,纷纷开始排泄肚子的不满,紧
接着几乎所有吃过饭的人都开始肚子疼了起来,只有那些吃干粮时喝自己兽皮水袋里装的
水的士卒没事儿。
当破袭处统领“幻狼”扎丹,带领手下偷袭镇熊大营的同时,原来那个在波莱港水井
内投毒的土族人易一,早已在小溪的上游放毒多时了。
而破袭处的副统领土族老肥也没闲着,他在林子里用暗火烧药草弄出来的那些迷蒙雾
气,在风的作用下,正慢慢地朝着众人的头顶飘散过来。
第七章 锋芒初露
现在的嚣扈军,差不多已经到了全军蹲着拉稀的惨境,再一碰到那能致人昏迷的迷烟
,更是乖乖不得了,就那么一个个晕陶陶的光着屁股、朝着自己刚排泄处的污秽物坐了上
去,有几个还滑了个跤,摔了个七荤八素。
蓦地,从远处突然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从远至近,越来越快。
“妈的,中计了!”
强忍着解开裤腰带冲动的嚣扈嗷的一声跳了起来,手中的饭盆一扔,怒目圆睁,伸腿
踹翻了一个刚要蹲下去的亲兵,趁着迷烟还没吹到他这里,声嘶力竭地朝四周大喊道:“
如果不想死,快他妈的给老子站起来,拉起裤子给我冲,日你姥姥的野贼,老子不杀光…
…哎,还是先赶紧撤吧!”
眼看被迷翻的士兵越来越多,骂了一句狠话的嚣扈,也自知不是这帮野贼的对手,从
来没听过哪处地方有这么邪乎的野贼的,挖陷阱、下绊子、放冷箭、偷袭,居然连下毒都
用上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法都搞出来了。
这要是再待下去,说不定自己都会被野贼捉了,这还打个锤子啊?贼毛都没见到一个
呢!自己人就已经死了一半了。
剿贼来的,反而被贼给差点全剿了,嚣扈要是知道自己麾下最精锐的弓骑队都全军覆
没了,估计他早就上吊了。
没被迷烟弄晕的二、三千人,在越来越近的阵阵喊杀声刺激下,一个个提着裤腰带哭
爹喊娘的扭头就跑,也不讲什么队形了,更别提拎着裤腰带还去拿兵刃了,都是双手拉着
裤子蹦蹦跳跳地窜过小溪,撒脚就开始漫山遍野亡命的奔逃。
小溪上游高处的密林中。
在暗中观察着这一幕的赫日,对身旁这个亲临第一线的文弱魔族人,佩服的无话可说
。
而此时站在他身旁的督明,脸上并无一丝得意的神色,反而担心道:“赫帅,此次大
首领要我等伤敌一部分,促其退兵即可,可是现在一下子就歼灭了对方近六千人,您看钟
首领会不会不满意?”
就连赫日这么严肃的人也被督明逗乐了,吐着长红舌头笑道:“地上不还躺着一千多
被迷翻了的人吗?放回去不就得了,大首领如果为了这点小事生督兄的气,就不是赫日敬
仰的那个胸怀似海的大首领了!”
督明闻言来了兴趣,双目放亮道:“属下一直都奇怪,为何赫大哥跟卜大哥这么桀骜
难驯,而且性格南辕北辙的人都对大首领推崇备至,难道就是因为大首领跟二位大哥是患
难之交吗?”
赫日摇摇头,肃穆道:“大首领救过我跟卜要脸还在其次,我们俩跟一众从矿洞出来
的兄弟们之所以对大首领至死不渝,还是因为当初大首领在必死的情况下,都没有舍弃我
们独自逃走,连黑风寨那些藏宝大首领都跟请客吃饭似的送出来了,我跟卜要脸两人哪有
这个豪气。”
“说实话,大首领从来都没有把自己当成首领,都是被我们逼得没办法,才一次次地
带领着大伙儿!”
督明愕然道:“难道,大首领没有权力的欲望吗?”
赫日沉吟了稍许,漠然道:“这次建立黑巢,是大首领唯一主动要求我们做的,在此
之前他从未对权力有过兴趣,我总觉得大首领有种朦朦胧胧的气质,有时候他似乎对什么
都不在意,很难想象一个无欲无求的人,是如何在魔界生存下来的,或者大首领根本就不
属于我们这个天地!”
说着,他的声音忽然有些发颤:“可是,你没见过大首领发怒的样子,上百个翼人族
精锐,被大首领一刀就给灭了,那个时候的大首领,有种吞天吐地的霸气,还有点邪异的
味道。”
“总之,不管大首领有什么秘密,我赫日能跟随大首领,也就不白活一回了!”
督明轻叹了一口气,凝重道:“你真相信大首领能一统魔界?”
赫日闻声摇摇狼头,忽又咧嘴大笑:“有目标就去做,经历了就不后悔,无论成败也
都值得!”
督明喃喃道:“有目标……去做……经历了……就不后悔……成败又如何……”
说着,督明精神一振,扭头朝身旁传令的狼人轻喝道:“嚣扈已经不见踪影了,可以
让那帮虚张声势的过来打扫战场了,晕倒的那些,把他们盔甲脱了,兵刃拿走,缴获的辎
重装车运回黑巢,不用杀他们了!”
“是,副帅!”
狼人听命后,对督明行了一礼,四蹄并用,跑到高处吹角去了。
大捷的消息传至黑巢的同时,龙血亲派黑云骑督帅野琮,来迎钟道临的一千黑云骑精
锐,才刚抵达熊族领地的外围扎营;而孤身进入黑巢营地以表示恭敬的野琮,更带来了好
消息。
原来经过了八百匠人近四十日的努力,被命名为“破浪”的原云雾水军帅舰,已经顺
利改装完毕,只等钟道临驾到。
当钟道临知道督明在不伤一人的情况下,大败了嚣扈的八千镇熊军,而且居然仅仅将
两千血狼军主力作为摇旗吶喊的诈兵时,大笑了三声,遂放下心事领着果比,于当日随野
琮的黑云骑一起开始南下。
是役,黑巢仅出动神机营与破袭处两部不足五百人,在督明等军机处“疯子”的指挥
下,大破嚣扈的八千镇熊军于熊族森林外围,全歼镇熊军弓骑兵一部,一日毙伤敌五千余
,缴获大批甲刃辎重,自己却无一人伤亡。
此消息在魔界这个注重力量的世界中,飞速地朝四面八方传递了开来。
黑巢军初露锋芒便惊震天下,一代兵家泰斗督明也正是由此战崭露头角,竖立了其在
黑巢中的牢固地位,开始了他最为波澜壮阔的征战人生。
从熊族领地到云雾城的路程,按照钟道临胯下四蹄踏雪牦马兽日行四、五千里的路程
计算,三日便到了。
魔界的一日按照他的估计,大概有人间二十多个时辰的样子,由于是大队行军也不急
着赶路,至第三天东边第九颗太阳“红日”落幕的时分,才刚刚走了一半的路程。
因为,这里已经到了蜥人族沼泽跟巨蝎族盘踞的大峡口交界地区,有许多贼寇乱匪出
没,黑云骑将兵开始设辕门,挖陷坑,摆木刺安营扎寨,同时派出哨兵巡逻,准备稍事休
息后再开拔。
简易搭建的营帐前,钟道临正跟野琮一面彼此寒暄着,一边看着黑云骑将士热火朝天
的用圆韧木拉展帐布,在辕门外排放抗冲击的木鹿刺。
因为野琮是跟随练惊鸿多年的黑云骑将官,又亲自随着钟道临经历了一线谷突围跟风
翼峡谷大战,就算没有龙血的那层关系,也不敢将钟道临当作一个斥候来对待,在与钟道
临谈笑之间,反而显得十分恭敬。
钟道临在与练惊鸿的密谈中,并没有准确的把握住野琮此人的来历,而练惊鸿也是隐
约觉得,野琮应该是莫荣安插在他身旁的亲信,才顺水推舟的将野琮推上黑云骑督帅。
而心中有了顾忌的钟道临,自然不会跟野琮敞开心扉,也就捡了些不紧要的东西随意
闲聊起来。
“钟兄!”野琮跟钟道临寒暄了几句,话锋一转,羡慕道:“看你那黑巢军虽少,却
是难得的精锐虎狼之师,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在下真是替钟兄高兴,不知何时黑云骑也能
有如此的杀气!”
钟道临打了个哈哈,随口道:“不过是些各族聚集的土匪贼寇,有什么虎狼不虎狼之
师的,精锐之说又何以见得,说笑罢了!”
野琮摇了摇头,郑重道:“在下跟随练帅十三年之久,历经大小战阵不下百场,钟兄
麾下的黑巢军绝非贼寇可比,天下哪有这么狡如狐,毒如蝎,狠如狼,战如虎的凶悍贼寇
,而且那些人身上,还大都带有一种无形的冷漠煞气!”
说着,他顿了顿敬佩道:“那是只有久经沙场,看惯了血腥跟堆积的死尸,才能够形
成的冷漠气质,即使表面长得凶神恶煞的人想装成这种气质,也绝对装不出来,那是一种
深入骨子里的神髓,是装不出来的!”
钟道临没想到这个黑脸的土族将领如此认真,大感吃不消,总不能告诉野琮这是他们
久经杀人放火运动,所培养出来的悍匪气质吧。
想到此,他便打岔道:“野大哥,小弟这些天一直在森林里晃荡,不知道云雾城现在
的情况如何了?”
野琮听钟道临问起云雾城的情况,便来了精神,用敬畏的语气道:“少城主一日就将
逆贼龙战的势力连根拔起,又按战功分赏众将,不论亲疏,奖罚分明,而且颁布新令,凡
云雾城士卒亲属,皆免税免纳粮,战死者厚恤,少城主天恩,属下将士万分感激,但却无
以为报,只求今后效死命于沙场了!”
钟道临听得心中一震,龙血如此厚待九色战骑兵将,绝非是因为新入主云雾城之故,
他究竟要干什么?
不说云雾城内戍卫,光九色战骑兵力就多达六、七万,云雾城周边居民也不过百万,
养一支军民比例如此悬殊的庞大军队,而且又颁布兵将亲属免税免纳粮,就算是以云雾城
的财力,也绝对难以长久支撑下去。
龙血绝不会平白无故地养一支如此养精蓄锐的虎狼之师,除非他还想要扩张。
钟道临心中暗叹一声,龙血在莫荣的鼎助下,太过容易地得到了云雾城,现在终于耐
不住寂寞,想要争霸了,他想到这里心头一跳,笑问道:“不知道如今荣叔怎么样了?”
野琮恭声道:“钟兄说的定是掌旗莫大人了,在下对商农不懂,不过自从莫大人颁布
实施了几套新政令,各方商队的来往商船跟云雾城周边农夫,无不欢欣鼓舞,称赞不绝,
想必在莫大人的英明督导下,我云雾城来年必定会钱满库、粮满仓!”
“噢,那真是可喜可贺!”钟道临笑咪咪地称赞了一声,不露痕迹地问道:“那原来
跟随荣叔的那些人呢?有否另立新军?”
野琮闻声大讶,疑惑道:“钟兄说的是什么?原来跟随莫大人的人?什么另立新军?
莫非让掌旗大人原来的那些烟花女子也到军中不成,钟兄说笑了!”
钟道临在野琮说话的时候,一直用灵觉牢牢锁定了其周身血脉,就算野琮有再细微的
生理变化也绝对难以隐瞒,但奇怪的是野琮真的没有一点情绪波动,显然是不知道莫荣的
真实身分,难道是练惊鸿看错了?
野琮的话让钟道临一阵心跳加快,暗叫不妙,莫荣穷三十年苦心训练的上千死士到现
在都还没有曝光,如果说被龙血当成暗中力量收拢了还好,可是如果莫荣将其中一批人故
意藏起来,用于暗地里排除异己,或者是用来对付他钟道临,那可就不妙了。
野琮不明白为何自己才说了几句话,钟道临的脸色就阴晴不定了起来,正要询问时,
却突然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只见两头牦马兽驮着两个黑云骑骑士从营门急速奔驰而来,其中一人尚未将牦马兽拉
稳,就从背上跳了下来,单膝跪地大喊道:“禀督帅,先前派出的一队斥候探马在前方山
谷中伏遇袭,九死一伤!”
“什么!”野琮闻声喝问道:“对方有多少人马,如何中伏的?”
说罢,才注意到牦马兽上的另一人肩头染血,满头大汗,正是斥候的轻装打扮,忍不
住道:“是你们那队遇袭?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人这时候才刚刚跳下牦马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悲呼道:“督帅,队长见前
方野谷地势扼要,易于伏兵,怕有人对我军不利,故带队探查,没想到方入谷口,队长便
被暗处一支冷箭所射杀,余人还来不及反应,就接连被暗算,仅小人一人生还!”
斥候本身就是负责侦查,野琮也不怪此人临阵逃脱,却对情报不明极为恼怒,大喝道
:“本帅问你敌方兵马多寡,究竟是何种族,为何不答?”
那斥候脸上一红,惭愧道:“督帅明鉴,我等并未见到任何人,就被冷箭偷袭,而且
暗中伏敌箭无虚发,先前九位弟兄皆被一箭毙杀,属下也是因为处在队尾,藏身马腹才得
以侥幸逃脱,实在无法判明敌人兵马多寡,请督帅责罚!”
野琮闻声朝左右道:“备马披甲,吹角点兵六百,随本帅一同前往探查,其余人加固
大营,架望台警戒,谨防敌军袭营!”
钟道临见野琮急着就要回帐取盔甲兵刃,赶忙伸手拉住其肩膀,沉声道:“如果这暗
处敌人,真的像刚才那位兄弟说得箭术如此厉害,应该没有理由放活口回来报信,野大哥
当心有诈!”
野琮摇头苦笑,急道:“我何尝不知道此中凶险,可是如今敌暗我明,不查明对方来
意,必会陷入被动,我这个做督帅的,总不能任九位手足曝尸荒野,实在是非去不可!”
“那好!”钟道临心中一动,肯定道:“既然这样,小弟陪野大哥一同前往!”
当下,黑云骑大营吹起了阵阵号角,正在搭建营盘的众兵将,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活计
,穿戴盔甲,检查兵刃,纷纷从各处快速地向帅帐前的点兵场集合。
野琮简单地命令其余人固守营盘后,点兵六百,与钟道临并驾齐驱驰出辕门,带领身
后一群黑甲骑兵,催着胯下的牦马兽,朝出事山谷急速奔去。
众人过了几道长满野草的壕沟,穿过一片稀疏的丛林,眼前一片开阔。
在那个斥候的指点下朝前望去,只见前面约五里的地方,隆起了几座相连的矮山,矮
山相交处形成了一道宽百丈的谷口,几株小树跟茂密的野草几乎将谷口封住,表面上看不
出有什么特别。
“是这里了!”
野琮伸手往前一指,朝左右轻喝道:“成防守马队散开,百骑长阿克萨,你带本阵人
马,分前后两队前去探查,如遇袭不可恋战,立即后撤!”
“遵令!”
被叫做阿克萨的土族百骑长一声应诺,大吼着率领本队加速朝山谷驰去。
走到一半路时,已经分为前后各五十人的小队,当看到阿克萨已经领前队进入山谷,
后边的五十人立即挽弓搭箭成一线散开,在谷口百丈外紧张地戒备着。
过不多时,一个骑士从谷口骑着牦马兽奔出,举起手中的黑色三角旗,打出了一阵旗
号,又牵转牦马兽驰回谷内。
野琮看到旗帜打出的旗语,眼神呆了一呆,愕然对身旁的钟道临道:“谷内居然未发
现敌踪,一切安全!”
钟道临正要说什么他非要跟着来看的时候,此刻正在他肩头坐着的果比,突然冷森地
开口道:“全死了!”
这时候的果比,没有一点天真的味道,本是笑嘻嘻的小脸如今冷漠如冰,双目寒光迸
射,浑身笼罩着一股诡异的冷森气息,连钟道临都感到一股股寒气,直朝自己脖子里钻。
野琮更是听得心头一寒,目瞪口呆着地望着钟道临肩上那个本是天真无邪,如今却杀
气腾腾的小娃娃,骇然道:“难道阿克萨他们都死了?”
果比高傲的冷哼一声,理都不理野琮的问话,大眼睛一闭,不知道想什么去了。
第八章 野谷遇刺
知道果比来历的钟道临什么都没问,只是对一旁的野琮凝重道:“如果对方能在这一
瞬间,就毙杀了五十一个身披重甲的黑云骑精锐,咱们这剩下的四百多人,即使都过去了
也不顶用,野大哥稍待片刻,切勿轻举妄动,小弟去去就来!”
说罢,用手指轻弹了果比的脸蛋一下,招呼道:“果比你先下来,我过去看看!”
钟道临跟野琮说完,忽然从牦马兽背上窜起,脚尖一点牦马兽大头斜飞而起,急速朝
五里外的谷口凌空飞去。
只见一道紫芒瞬间越过了那五十个拉弓戒备的黑云骑,钟道临使出颇耗真气的“凌空
虚渡”,在体内三个气海真气的正反二极互为转换的作用下,带着呼啸的风声如大鹰般掠
进了野谷谷口。
降到一处凸岩之上的钟道临站定后,举目一看,横七竖八躺倒的黑云骑尸体,应该都
是咽喉中箭,怪不得没有惨叫声传出,奇怪的是并没看到哪个黑云骑尸体上有箭支,而那
些死去的五十一头牦马兽,无一不是头部血淋淋的,而且还在朝外喷着血。
能够让五十多人骑连发声示警的时间都没有,这谷内的敌人也未免太可怕了。
“在下钟道临,不知云雾城黑云骑所属有何冒犯的地方,还请各位朋友出来一叙!”
除了那些刚刚死去的黑云骑尚未消退的生命气息,就只有牦马兽残留的生命磁场,凭
钟道临的灵觉都未能发觉敌人的隐身所在,于是干脆扬声自报来历。
无人应答,除了风聚谷口而形成的轻啸风声,就是一股越发浓重的血腥气,除此之外
便是死一般的寂静。
等了片刻的钟道临,心中不安的感觉越发强烈,虽然灵觉探查不到暗中敌人的所在,
却能朦朦胧胧地感觉到危险的临近。
蹲下身,认真查看了几个黑云骑士卒的致命伤口,都是喉结被异物刺穿而死,五十一
人明显的都是在同时遇袭,可是钟道临找遍了附近,也没发现有箭矢针刺一类的东西,难
道是被劲气穿喉而死?
百骑长阿克萨的尸体,就那么地蜷缩摔翻在一块四周长满杂草的石岩旁,这个土族将
领或许甚至连自己是怎么死得都不知道,钟道临暗叹了一声,伸出手准备把他的尸身扶正
。
蓦地,右手指尖刚触碰到阿克萨脖颈的钟道临,突然怒喝了一声,身不扭躯就那么的
双脚点地朝后急退,双脚离地的同时已经抽刀在手,看也不看便猛然向前狂劈而出。
钟道临在指尖碰到阿克萨脖颈的时候,骇然发觉到这具死尸皮肤下的血流一瞬间加速
,连脖子上的汗毛都轻微地竖了起来,如此肉眼难辨的细微变化,就算是以钟道临的修为
,也只能勉强察觉得到。
明白中了计的他,想也不想就抽刀劈出,可惜还是慢了一线。
随着钟道临一刀劈在猛然站立起来的阿克萨身上,后者肉身连其上的重甲一起被虚无
之刃从中切断,如此轻易地解决掉对手,让钟道临不免呆了一呆,就在他觉得不妥的同时
,一抹幽光突然从阿克萨脚下电射而来。
“叮!”
感觉到危险的钟道临,只来得及反手用刀一挡,左腰边还是被利器刺中,鲜血迸溅而
出,钟道临一声怒斥,凭直觉又是一刀朝后挥出,身子同时朝前急进。
又是一声金属交鸣的脆响,惊出了一身冷汗的钟道临回头一看,身后却仍是空空荡荡
,人影都没有一个。
此人前后两次暗中出手袭杀,皆是来无影去无踪,根本没有带起任何征兆或是声响,
直到兵刃快要接触到钟道临身体的时候,才会因杀意暴露而被他感觉到。
电光石火间的一瞬,却让钟道临觉得比冲出穆蛛蛛两万大军得包围更累,也更感到可
怕。
提刀戒备的钟道临,忽然觉得眼前有什么不对,仔细一看,才发觉面前的空气居然有
些变形,大骇下抽刀斜挑而出,对准那处空气变形的空间猛然刺去。
“暗中之人,居然会隐身!”这个念头刚在钟道临心头浮起,就感到背部第三根与第
四根右肋骨之间猛然一凉。
生死一线间,钟道临只来得及使出全身功力,用伤口皮肉夹住朝自己后心插入的利器
,同时朝前猛冲而出。
“噗!”
钟道临受不了如此前后真元转化的剧烈变化,狂喷出一口鲜血,暗骂自己大意,对方
既然能懂得隐身之术,又怎么会有空气变形的破绽,很明显得是个陷阱,让自己差点儿就
因为这个疏漏而一命呜呼。
想到背后那把不知什么材料的利刃差一寸就碰到心脏,本该狂怒的钟道临却冷静了下
来,强忍着背后传来的阵阵刺痛,闭上眼用双手握刀,缓缓地斜举头顶,心神进入了无人
无我般混沌的大乘至境,一丝不漏地反映着周遭的情况。
先是一丝物体划空的声音轻轻地从身后传出,钟道临却纹风不动。
紧接着,细微若无的脚尖点地声急速接近,钟道临仍旧不动。
随后各类将要偷袭的征兆,都被钟道临以静制动而化解,甚至明显得有利器划向了自
己的哽嗓咽喉,钟道临却依然闭目动也不动。
一明一暗的两人就在这荒山野谷之中,做着这种诡异且难以言传的无上争斗,不管是
钟道临还是暗处的刺客都明白,哪怕是自己露出一个极小的错误,就是生死立判的结局。
钟道临跟暗中的对手都从刚才短暂的三招中,清晰地了解了彼此的实力。
钟道临能够三招不死反而以静制动,而暗中之人在三招过后却是已露表象,到了现在
,两人都没有真正的再次出手,而一旦再次出手,就是不死不休。
不知道过了多久,浑然忘我的钟道临,渐渐无法再保持大混沌的至静层次,随着远方
的阵阵马蹄声响起,越来越近,他的心灵也开始出现了微不可察的波动,即使谷外的四百
多黑云骑战士全军攻入谷内,也无法伤到暗中之人的毫毛,自己反倒会被此人趁乱出手,
到了那时候,恐怕自己这方,也没有一人可以活着走出这个野谷。
此时,野琮亲率本在谷外布阵的黑云骑纷纷前后杀了进来,不仅几十个手下莫名的被
杀,而钟道临进谷后也再无声息传出,他本来就是奉龙血之命来迎接钟道临,如果就这样
回云雾城,就算龙血不杀他,恐怕黑云骑兵将也会哗变。
手持长枪的野琮,骑着牦马兽刚从谷口一冲进来,就看到了面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神色平静若水的钟道临正闭目高举着黑白双色的怪刀站在一处石岩上,一动也不动的仿佛
没有生命的雕像一般,周围躺满了死人跟马尸,而地上则是血迹斑斑。
随着冲入谷内的黑云骑骑士越发多了起来,见到谷内惨状的兵将忍不住一阵骚动,前
边二十多人纷纷怒骂着跳下牦马兽,悲嚎着搬动死去弟兄的尸身。
眼看谷内人越来越多,越来越乱,搬动尸体的黑云骑兵将离钟道临也越来越近,一直
动也不动的钟道临突然睁开双眼,一抹寒芒从紫眸电射而出,猛然狂喷出了一口鲜血。
令人骇异的情形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漫天喷射的血雾急速散开后,一些小血星忽然像是遇到了什么阻隔似的,悬停在了虚
空之中,而钟道临一直高举在头顶的虚无之刃,也趁着飘浮在半空中的血滴的瞬间停留,
狂劈而出。
“噗!”
本来是空空荡荡的虚空随着刀浪卷出,忽然出现了一个喷血的淡紫色人形,此人身体
尚未完全现形,就在周身暴起了一团白雾,紧接着烟雾下无数块隆起的地皮,便好似翻卷
着一般朝谷外快速地涌去。
在野琮愕然的目光下,就见钟道临如临大敌的幻化出几道虚影,持刀来回在这些一道
道涌起翻落的地皮上劈斩插刺。
由于钟道临移动得太快,这些翻起碎石土尘的地皮涌动得更多更快,以至于众人觉得
本是平静的小谷,突然随着急速运动着的钟道临刀起刀落,而变得飞沙走石起来。
从钟道临壮士断腕般地强逼出一口满含真气的血雾,到暗中刺客受伤土遁退走,再到
钟道临提刀追击无数道真真假假的“土遁痕迹”,其实就是转眼之间的功夫。
野琮见到钟道临紧皱眉头收刀立定,赶紧跑过来询问,钟道临叹气道:“又中计了,
都是假的,原来还是借着隐身术逃了!”
野琮听得一头雾水,愕然道:“什么假的?谁隐身逃了,莫非是伏击阿克萨的人?”
钟道临闭目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竟然有一股微不可察的残留凝香,心头正在疑惑,
因此听到野琮问话也不解释,只是摇头道:“算了,说不明白的,如今有如此高手隐伏在
侧,我等还是趁早拔营赶路,以免多生不测。”
钟道临还有一点没能跟野琮明说,免得黑云骑上下草木皆兵,那就是刚才刺客受的伤
,绝对没有在自己面前所表现出来的那么重。
这个刺客在那种情况下仍有保留,证明绝对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与其让黑云骑全军惶
惶不安,不如自己小心戒备也就是了,毕竟这种事情,除了自己外谁都帮不上忙。
野琮自然知道钟道临的本事,也明白刚才发生的事有些蹊跷,虽然听不懂钟道临说的
是什么意思,却也不再多问,立即吩咐手下兵将收拾死去将士的遗体,退出山谷。
因为山谷惨剧的发生,黑云骑与钟道临不敢再不紧不慢的行军,众人收拾完一众阵亡
将士的遗体后,立即拔营起寨,全速朝着云雾城方向急行而去。
钟道临一直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直到两日后众人穿过乌兰平原,也没有再遇上袭击
,野琮派出了一队人马首先回城禀报,其余人开始在薄雾的笼罩下,慢慢地朝着云雾城奔
去。
钟道临等人行至云雾城北郊,肉眼已经能够看到远处飘扬着的旌旗号带。
在隆隆的蹄声中,两队踏起如轮灰尘的精锐骑兵,在马鞭“劈啪”甩动之间,怒马狂
嘶,四蹄翻滚,风驰电掣地朝着黑云骑两翼先行奔来。
得到消息的龙血,亲自率领八百禁卫骑兵迎出了云雾城,身旁还跟着一群同样策牦马
兽而来的军政大员,背后是他们的一众鲜衣怒马的家将亲兵,由于全部都是骑着牦马兽而
来,而且人人都是轻装简戴,云雾城至上而下的尚武之风可谓表露无遗。
黑云骑督帅野琮,没有想到少城主会亲自出迎,赶忙催马迎了上去。
只见骑在牦马兽上的龙血笑呵呵地一挥手,免了正跳下牦马兽准备跪下的野琮一礼,
笑道:“野将军一路辛苦了,有什么事待会儿再说,先陪同我一起去迎接候兄长大驾!”
野琮闻言应是,陪在龙血身侧,朝着钟道临等一众黑云骑兵将迎来。
“大哥!”
龙血此时已经离钟道临不足二十丈,自然看到了后者薄衫下露出的纱布,赶忙催马过
来道:“小弟还以为那几个来报信的人乱说,原来大哥真的受伤了,谁能伤得了你?”
龙血接到野琮派来的探马禀报说,是黑云骑遇袭,连钟道临都受了伤,原本他还以为
是什么箭伤一类的擦伤,等离近了仔细一看,才发觉嘴唇发白的钟道临,腰盘跟上身都像
包粽子似的裹了厚厚的几圈药布,而且仍是止不住地渗出了殷红的鲜血。
龙血在大怒之下,扭头朝身后的野琮喝问道:“让你领兵一路护卫兄长,你究竟是干
什么吃的?”
野琮吓得赶紧跳下坐骑,跪地颤声道:“都怪属下照顾不周,请少城主责罚!”
“不关野大哥的事!”
钟道临笑呵呵地对龙血道:“路上碰到了一个贼,身手出乎意料的高明,不小心后背
就让这个刺客捅了一刀,也没有伤筋动骨,过两天就好了!”
说着,他拱手向陪同在龙血右侧的莫荣拜礼道:“荣叔万安,小子上次因俗务缠身急
着要去跟一些朋友会合,未能亲自拜会荣叔乃至错过一面,还请荣叔多包涵!”
“呵呵!”
胖得连脖子都没了影儿的莫荣,此时笑起来连眼睛都没了,笑呵呵地赞道:“自古英
雄出少年,你荣叔都是半身入土的人了,又不是什么倾国美色,有什么好见的。”
“倒是贤侄你越发地风清气朗,才真是值得老朽为你们骄傲,哎,就是练儿他命苦啊
,临走时有没有什么遗言交代他这个不称职的干爹的?”
由于莫荣暗藏的身分已暴露,且如今身处高位,也就没有必要再在众人面前隐瞒他跟
练惊鸿的关系了。
钟道临仍旧面不改色,叹气道:“小子回去的时候,练大哥伤口已经化脓,浑身高烧
不退,黑寡妇佩剑之上所涂抹的剧毒,让随军大夫都束手无策,能撑那么久已经算不错了
。”
“他在弥留之际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对未能击败黑寡妇,辜负了荣叔跟少城主的期
望,而感到无比自责罢了!”
因为野琮带回去的骨灰,是练惊鸿早在率军撤出风翼峡谷时,就下慢性毒药毒死的一
个土族亲兵,留待诈死之后火化后用的。
钟道临虽然对练惊鸿如此毒辣的行为有些不齿,但在魔界这个人人皆冷酷行事的鬼地
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借着这个机会,轻描淡写地把练惊鸿为何能撑到自己回去才死
的原因解释了一番。
钟道临倒是不怕练惊鸿精心准备的骨灰露出破绽,只是怕老奸巨猾的莫荣从毒发时间
里看出些什么。
笑呵呵的莫荣一直用小眼紧盯着钟道临说话时的神色,似乎并没有发觉这小子有什么
言不由衷的地方,遂放下了心事,悲叹道:“老朽无妻无子,就这么一个义子还惨死异地
,上天待老朽何其不公,哎,幸好贤侄跟少主替老朽报了丧子之仇,老朽真是铭感五内,
今后定然悉心辅佐少主,完成练儿未竟的心愿!”
在一旁的龙血跟心中冷笑的钟道临赶忙出声劝解,后边那些不知道情况的一众大员,
还真以为莫荣是老来丧子,替这胖子难过之余也都纷纷地过来劝慰。
此刻钟道临的心中,也拿不准野谷中的刺客是否就是莫荣派来的,按说莫荣要是有如
此善于刺杀的高手帮忙,处理掉龙傲父子就像是吹灯拔蜡一般容易,何故再去弄一大帮容
易惹人注目的死士出来?
心中疑团不解的钟道临,也不想再跟眼前的胖子口不对心地胡扯下去,扭头低声询问
身旁的龙血道:“你帮我改装的海船在哪儿呢?领我过去看看吧!”
龙血闻言,瞅了钟道临上身裹着的渗血纱布一眼,没好气道:“大哥你都这样了,怎
么还念念不忘海船呢?先去小弟府上休养一段时日再去也不迟,水手跟一众船工都找好了
,船也是小弟亲自坐镇改造的,大哥你就放心吧!”
莫荣也在一旁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地关切道:“少主所言有理,贤侄如今有伤在身,
行船海上,风急浪高,一旦伤口浸水,吹了海风恐怕会落下病根。”
“听少主说,贤侄急着要去东方千里之外的烈火岛,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那岛一时
半会儿又不会沉下海去,也并不急于一时,贤侄还是先养好伤,再扬帆出海也不迟!”
钟道临装作随意地轻描淡写道:“小子这次去烈火岛,主要还是取得那上面的寒冰魄
,一旦得手,就不再回云雾城了,日后还请荣叔多多费心,事不宜迟,小子马上就走。”
第九章 拔锚启航
虽然钟道临没有说取得寒冰魄之后要去哪里,可是,听到他说不再回来的龙血,却还
是一阵失望,在一旁的莫荣反而眼中一亮,知机的并没有开口,只是略微沉吟了一下,就
恢复了原本笑呵呵的模样。
钟道临之所以这么说,而且还故意立即就走,一是让莫荣打消顾虑,以免跟他在背地
里捣鬼,毕竟去烈火岛一定要有向导跟船工的指引,谁能肯定这里面没有莫荣的人?只要
莫荣能够放心,不让这些安插在船上的人发动,那么他将会省去很多的麻烦。
二是钟道临刚才听到这次海船的改造,是龙血所亲自坐镇的,如果龙血也在心中顾虑
到了莫荣可能会采取的手段而未雨绸缪,先一步保证了这艘被命名为“破浪”的海船没有
被人捣鬼,那他就不能辜负了龙血的美意,迟走不如早走,也免得被莫荣有机可乘。
钟道临与龙血、莫荣三人自顾自地想着心事,稍许才被沉默了许久的龙血的一阵笑声
打断:“既然钟大哥心意已决,小弟这就送大哥上船,希望大哥一帆风顺抵达烈火岛,顺
利拿回寒冰魄!”
说罢再不多言,大有深意地看了钟道临一眼后,便吩咐禁卫骑兵改道向雾江进发。
跨越百丈的雾江江道,被弥漫于其上的大雾所遮盖,让人从北岸一眼望不到南岸,滚
滚雾江水浪滔滔,向着东方翻滚而去,随着奔腾流动的雾江水而来的轰隆声,跟拍岸而来
的“哗哗”水声此起彼落,惊涛裂岸,声势骇人。
钟道临与肩上的果比在龙血的陪同下,乘坐小艇朝江心的“破浪号”海船划去,据龙
血所说,是因为尖底的海船吃水量太深,而不得不停留在江心,也幸亏雾江江宽水深,否
则,就算是改装好一艘如此巨大的海船,也根本驶不出海。
慢慢的,离江心越来越近的钟道临,透过浓雾已经能够清晰地看到面前这艘巨大的海
船,在周围数十艘小型战船的衬托下,更加显得有些鹤立鸡群。
在龙血的说明下,才知道船身已从二十六七丈加长到了近四十丈,船宽十五丈,这是
动员了上千人将整船拖至云雾城的船坞,足足有八百匠人用韧性极强的乌玄木,把这艘水
军帅舰龙骨龙肋的外包扩大了一倍,船身增加了二十三个防水隔舱,又设置了防撞坚板。
为了防止巨浪冲击,“破浪号”海船高翘的船头周围设置了加高的御浪板,下设一圈
泄水口,甚至在船头雕了一尊三头妖兽的海像,整艘大船无桅杆无风帆,起风帆作用的是
一排排竖立的可调节巨木板,而固定这些木板的,居然是一根根粗若儿臂的镔铁柱子,从
这样的海船改装上,就可以想象魔海的风浪是如何的狂暴。
龙血见身旁的钟道临看得发楞,好笑道:“大哥,这艘专门为你改造的海船,其中的
各个内舱,都是特意用了十二道隔梁来分隔十三个船舱的方法,隔板厚达二、三十寸,每
道隔梁用三到四块木板榫接而成,全部与船肋骨密接,舱内皆为水密舱壁,牢固得就算是
被大浪卷到天上再掉下来,都裂不了!”
钟道临闻声吓了一跳,骇然道:“这么大的船,还能被海浪卷起来?”
龙血沉沉地点头道:“大哥真以为进魔海是好玩的?还好烈火岛离陆地才千里距离,
不算很远,否则越深进魔海,风浪越大,小弟都不敢保证这样的坚船,会不会被风浪给撕
裂了!”
他顿了顿道:“要知道,大哥你眼前此船是用榫接铁钉加固,船板缝隙都填塞了粘合
料,坚固性和水密性远都超过我云雾城的水师各船舰,如果这艘小弟耗费心力的巨舰,还
无法让大哥来回一次烈火岛,那大哥你就自认倒楣吧!”
“去,臭小子你咒我啊?”
钟道临料不到一本正经的龙血突然拿自己开玩笑,又好气又好笑道:“你回去吧,刚
当上云雾城城主,别闹得连位子都还没坐热就被人给篡夺了,我自己上去就行了!”
龙血哈哈一笑,而后神情一转,看向钟道临的眼光中充满了真挚的感情,激动道:“
大哥一定是担心荣叔他对小弟不利吧,可是小弟暂时还离不开他,如果有大哥肯回来帮我
,何愁那个老家伙居功自傲敢翻起浪来……大哥!”
钟道临沉默了一下,摇头苦笑道:“你这小子只有这声大哥才叫得发自真心,我也不
想再瞒你,钟道临本非魔界之人,此去不是葬身鱼腹,就是立即离开魔界,你我兄弟恐怕
再无相见之日。”
“莫荣虽然嗜权,却对你龙家忠心耿耿,你虽然英气已露,迟早成为一方霸主,但杀
戮过重有伤天和,如果能饶了他,就不要赶尽杀绝了!”
龙血闻言浑身一震,显然是被钟道临一语道破自己的心事感到震惊,不自然地笑了笑
,伸手朝着巨船之上一指,笑道:“船上有舵手八人,船工桅手厨舱伙夫等一众船员一百
七十八人,向导六人,伺候大哥一路饮食的丫鬟十二人,驾驶「破浪」海船,需要最低编
制船员六十八人,舵手向导各一人。”
“为了防备中途意外折损人手,舵手向导分舱而居,全船现在已经超满编,至出海口
都由云雾的城舰队护航,预祝大哥一路顺风,小弟不送了!”
钟道临暗叹一声,龙血借着详细介绍了一番船员配置,而略过了回答如何对待莫荣的
生死问题,显然是决定一旦时机成熟,就除掉这个可能对其权位产生影响的巨贾。
莫荣在算计自己的同时,龙血这个同样有野心的一方之王,又何尝不是在算计莫荣。
归根结底,还是权位之争。
龙血一旦羽翼丰满后,就必定难再容忍莫荣这个有着自主势力的恩人,如果钟道临这
个在云雾城本无根基,但却让龙血放心的患难大哥能够留下来,或许莫荣有了牵制后,本
不用死,可是没有了相应对手的莫荣,却引起了龙血的杀机。
世事无常,又怎能去算清。
钟道临心中又默念了一遍老子《道德经》中的那句“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自己的师父醉道人,时常用福祸相倚伏来点化他,可笑的是,到了魔界,才真正懂得了
这句话中过犹不及的意思。
心知劝也无用的钟道临飒然一笑,脚点船板从小艇上升起,与果比一起朝着“破浪号
”海船船桥飞去。
小艇上的龙血,默默地看着钟道临消失在海船船舱之后,双目猛然闪出一抹寒芒,忽
又隐去,似乎有些不忍地轻轻叹了口气,吩咐身后手下划回北岸。
四个亲兵闻言挥动船桨,小艇在江心打了个圈,缓缓地向岸边驶去。
少时,雾江之上的“破浪号”巨舰开始用绞盘拉起重锚,船身轻震,顺流缓缓而动,
前后的十二艘云雾水军战船,也纷纷地拔锚启航,担任护卫。
“破浪号”主舱内的钟道临,这时候刚从外边吩咐众人起锚开船,除了见到的有限几
人,也没有与其他人照面,就索然无味地回来了。
一张固定在船舱底板上的窄桌边角楞上,正坐着几天来不怎么说话的果比,肉乎乎的
小胳膊、小腿无力地垂在那里,瞪着一双空洞的大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圆凳上的钟道临,也发觉到了果比这些天的不正常,伸手拿过桌上一个装着水果的木
盘,用手指点了点果比的小脑袋,讨好道:“小美人儿,生什么闷气呢,几天都不见你说
话,来,吃点甜果!”
谁知道,听到这话的果比脸上一楞,紧接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居然滴出了眼泪,猛地开
始对着钟道临哇哇大哭:“呜呜……哇……你是不是讨厌果比了,哇……就知道你会怪果
比不告诉你危险……呜呜……哇……可果比真的不想回去呀!呜呜……”
钟道临被果比突如其来的一阵狂哭给弄懵了,听了半天还没听懂这小家伙到底说得是
什么,见果比越哭动静越大,连忙哄道:“别哭了,眼睛哭红了就不漂亮了,小弟怎么敢
讨厌果比小美人呢,你说的什么危险不危险,到底出什么事了,跟哥哥我说说。”
小家伙果比一时没注意对方趁机把自己升级成了哥哥,听到钟道临说不怪她还不相信
,小嘴一咧,用小手擦擦眼泪,委屈道:“上次果比感觉到你有危险还不知道,就先警告
了你这个大傻蛋,你忘了吗?呜呜……这次果比不在「他」的破刀里,没以前厉害了,呜
呜,害你受伤了……呜呜……”
钟道临听得一头雾水,看到果比又要开始哭,刚想再劝劝,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指着
正在抹泪的果比,惊道:“你……是你……上次小弟中毒是你叫唤的?”
想起上次自己中了赤巫赭冷的无形盅而不知,还先是佩刀示警才明白过来,暗道莫非
是果比搞的鬼?
果比闻言,大眼睛一瞪,也不哭了,改而大怒道:“你这个大坏蛋才会叫唤呢,果比
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只好让刀「叫」了,笨!”
“是是是,是我笨,多谢果……咦?”
钟道临连忙不迭地点头道谢,突然间又想起了什么,大讶道:“你不是失忆了吗?怎
么又想起来了,还想起来了什么?”
说着,钟道临用期待的目光盯着果比直看,从她那里去了解传授自己三招刀法的那个
神秘人,显然更加直接。
果比歪着一颗小脑袋想了半天,大眼睛一眨一眨的,过了好大一会儿才撅嘴道:“本
来好好的想起了点什么,被你这个大坏蛋一问……果比又忘了哦!”
“啊?”钟道临心叫倒楣,怎么又成了怨自己了,苦着脸道:“还有这回事啊?”
“嗯,就是有这回事!”果比天真地答道:“被你一问,刚想起来的事就全忘光了,
不过,果比能够感觉到那个大坏蛋想逃跑,不信你看……”说着,伸手指了指钟道临腰上
挂着的虚无之刃。
钟道临顺着果比的指点一看,这才发觉本是黑白双色的虚无之刃表面,如今已经被团
团黑气所笼罩,原来占据大半刀身的白色,居然紧紧地收缩到了刀柄前的一段,不由得骇
然道:“怎么会这样,干脆扔到魔海里边吧!”
“不行!”果比一脸紧张,比钟道临更害怕道:“要是扔到海里就能打死那个大坏蛋
,果比也不会几千年都拿他没办法了,不行不行,你难道没有发觉自己同样带着他的力量
吗?”
说着,她小脸一皱,沮丧道:“你把他的刀扔了,不但他更容易出来,而且你也活不
成了,哦,果比想起来了!”
钟道临本就听得心中发冷,听果比说想起了什么,大喜道:“想起来对付他的办法了
吗?”
果比摇摇头:“不是的,果比之所以从刀里出来,好像就是要告诉你不要用他教给你
的刀法,上次你动用真气使出了半招他的刀术,果比就感觉到他的力量在你身上加大了一
分,要是再这样下去,到最后连果比也困不住他了,他要是跑了,果比就找你算帐!”
果比简单的一番话,让钟道临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怪不得自己练功时一直隐隐感觉
到哪里不对,怪不得刀中的那股力量这么好心地传了他三招刀法,原来是这样,想到这里
,疑惑道:“刀法不能用,这刀你又不让我扔,这怎么办?”
果比想了想道:“只要你不用那坏蛋的三招刀法就好,不过他这把破刀也满厉害的,
你想杀人的时候,不妨继续拿来用用,那三招刀法对果比来说不怎么样,但对你小子自然
也是满厉害的,你要是答应果比不再用那三招刀法,果比就教你更厉害的!”
钟道临拿眼睛瞟了瞟才有自己巴掌大的果比,疑惑道:“你也会用刀?”
说完,他心中有点想笑,这么小的一个女娃娃,还没有刀柄一半高呢,难道教他几招
用小匕首的功夫?
果比见到钟道临的神色,就知道这小子看不起她,挥舞着小拳头气鼓鼓地道:“果比
不会用这些破刀、破剑一类的,人能制刀,刀也能制人,自身之外的力量有什么好用的,
哼!”
钟道临赶忙挤出个笑脸,赔礼道:“是小弟错了,敢问果比大美人有什么厉害功夫传
授给小弟?”
果比大剌剌地叉着腰点了点头,忽然又笑嘻嘻道:“偏不告诉你这个大坏蛋,谁教你
小看果比,算了,你继续用他教给你的刀法吧,只要果比回去,他就别想出来!”
说着,舞动着翅膀飞了起来,全身透出了蒙蒙的白光,对钟道临眨眨眼道:“果比先
回去了,有空再出来找你玩,走喽!”
一团刺目的光芒在船舱中炸开,刺得钟道临睁眼如盲,赶忙闭目用手遮住,等到他再
次睁开被强光刺痛的双眼,果比已经消失无踪了。
钟道临急忙抽出虚无之刃,刀身上的白色急速蚕食着黑色表面,不多时,又恢复了以
往黑白双色的刀身,可是这一次,反倒是白色占据了大半刀身。
钟道临不知道自从上次被关伊打开藏于灵觉深处的生命印记后,自己灵力的大幅度提
高,其实已经严重到压制了藏于他灵觉的邪异种子,不但自身法力骤增,而且使得虚无之
刃内的果比,借着他的心灵力量超脱而出,此消彼长下,反而是果比占了上风。
正被果比毫无征兆的“跑掉”弄得呆了一呆的钟道临,突然被一阵“笃笃”的敲门声
惊醒,顿时收回思绪,扬声道:“进来!”
从推门而入的脚步声中,钟道临就知道是龙血给自己找的那些不嗜武功、专门伺候他
饮食起居的魔族丫鬟。
果然,开启的舱门后露出了一个姿色不俗、手托食盘的魔族女子,先向钟道临盈盈一
拜后,才敢开口道:“大人,伙房准备了些酒菜,丘管事让奴婢给大人送来,不知道大人
现在是否需要用膳?”
丘管事名叫丘良,是龙血怕钟道临不懂行船出海而特意任命的魔族管事,所有船舰航
行中遇到的麻烦,以及包括船上的一切琐事,都由丘良解决调度,根本不用钟道临烦心。
钟道临听着小丫头一口一个大人闷得慌,见她一个弱女子端着一满盘酒菜,赶紧迎上
去帮忙托着道:“多谢姐姐了,别叫什么大人,小弟一听别人叫大人心里就紧张,今后再
开饭的时候,我去跟大伙一起吃也就是了,不用专程送来!”
“大……公子叫奴婢叫小箐好了!”
叫做小箐的丫鬟,被钟道临的举动吓得俏脸发白,听到一半才“噗哧”一笑,抿着嘴
笑道:“钟公子真是没有一点架子,能伺候公子是小箐的福气!”
说着,她扭动娇躯将食盘放到舱内的窄桌上,又拿起酒壶帮钟道临倒满了半杯。
通常做这种伺候人和打杂事情的,大多是土族人,钟道临看这个小箐虽然是丫鬟,却
也谈吐不俗,落落大方,显然不是一般的下人,他帮着小箐把酒菜摆好,随口问道:“小
箐姐原来是做什么的?干嘛不找个好人家嫁了,做这些事情多累!”
小箐闻言俏脸一红,低声道:“钟公子说笑了,小婢虽是下人,却也是清白之躯,公
子如需侍寝,尽管吩咐,能遇到大人这样的主子,是我们姐妹的福分!”
第十章 魔海惊浪
“呃?”钟道临吓了一跳,差点没把手上端着的菜盘掉了,急得左手连摆道:“小箐
姐千万别误会,哎,这个龙血到底是搞什么鬼,菜放在这里就好了,没有别的事了!”
小箐听钟道临这么一说,脸容剎那间变得惨白,低泣道:“莫非公子看不上奴婢不成
?”
她们十二人能被龙血选中登船,就等于已经是钟道临的人,如果钟道临不要她,别人
也绝对不敢要,她除了一死之外,真的别无他法。
钟道临也被弄得六神无主,心中一动,附耳在小箐耳垂旁悄声道:“小箐姐,告诉你
个秘密,你帮我跟你那些姐妹说,但千万别告诉旁人,好吗?”
见小箐郑重的点了点头,钟道临接着神秘兮兮地道:“小弟练的这门功夫,叫做霹雳
无敌童子神功,功成之前绝对不能破身,乃童子门一派镇派神功,万分厉害,龙城主因为
不知道才派你们过来,小弟这现在就船向城主说明,顺便送你们回去!”
小箐闻言愕然道:“霹雳无敌童子·破身·呵……”
小箐喃喃跟着钟道临念了几句,突然掩嘴笑了出来,又赶忙闭嘴,她可不管这什么“
霹雳无敌童子神功”是“万分厉害”还是“千分厉害”,反正只要钟道临不是讨厌自己就
好了,可是要她下船,她却不敢违背了城主的旨意,趁机盈盈笑拜道:“公子慢慢用饭,
奴婢先告退了!”
说着,她也不理在一旁着急着想送她们走的钟道临,偷笑着掩门溜走了。
独留舱内的钟道临,心知龙血如此安排,是因为自己当初在莫荣“逍遥楼”侧厅温泉
内,向他询问花使惜若的情况而惹出来的,结果让有心的龙血记住了。
如果就这么把小箐等人送回去,肯定会遭到龙血的责难,那小子才不信自己会练这种
功夫,既然这样,不如就当是让这十二人随船走一圈,反正返航后自己就要离开,也不怕
龙血会真的去责怪她们。
坐在桌前草草地吃了几口菜,钟道临感觉待在船舱内挺无聊的,干脆把吃剩的饭菜都
倒在一个盘子里,端着其余的空盘跟酒壶,便朝舱外走去,打算亲自把食盘送到厨舱,顺
便在船上到处走走,熟悉下一众船员。
此刻,“破浪号”已经起锚多时,巨船航行在江道上虽然不快却很稳,后边跟随着十
艘九桅战船,遥遥在前领航的,是两艘排桨的速轮舰。
船舱外滔滔江水掀起的波浪声,跟一阵阵迎面而来的疾风,让端着一个大食盘的钟道
临微感寒意,举目望去,两旁尽是茫茫白雾跟江水奔流所激起的蒙蒙水雾,在隐没于缭绕
雾丝之上的红日所射出的赤光穿透下,水雾缭绕的江面,慢慢地由殷红变成了金黄,千万
根金针射出,雾江浴日,金轮荡漾。
伴着蒙蒙小雨,钟道临侧首东望船头方向,只见天地混沌一片,滔滔江水在江风的拂
动下一片喧腾,江水轻跃,水天空蒙,不由得让钟道临心胸为之一畅。
“干什么的?”
随着一声喝问传来,钟道临扭头回望,只见船舱后出现了一个身材瘦弱的中年人,那
人这时也看清了钟道临的面貌,大讶道:“大……钟大人,您这是?”
幸好,走来的是钟道临上船时就见过面的丘良,于是招呼道:“原来是丘管事,小弟
正打算把盘子送回去后,再过去找丘兄。”
丘良忍不住开始责骂那些下人,伸手过来要接钟道临手中的盘子,被后者笑着打断道
:“还是我来吧,别怪她们,是小弟在船上也不知道干什么,特意找点事来做,顺便跟船
上的各位师傅见见面,一起走走吧!”
当下,钟道临在丘良的陪同下,先把盘子交给伙房,而后围着“破浪号”海船上下走
了一遍,上至各舱房管事,下至一众船工桅手,都对这个平易近人的青年大人升起了好感
。
再加上,龙血给他们出海的酬劳十分丰厚,使得这些本对于魔海充满恐惧的水上好手
,紧张的心情也都渐渐平复了下来。
接下来的日子里,钟道临不是在舱中打坐,就是偶尔出来透透气,十二艘云雾战舰加
上一艘庞然大物,如此阵仗行驶在雾江江道上,别说有人吃饱了撑着来找事,就连沿江各
大势力本身由几条货船改装的水师舰队也都纷纷避让,更有的一见到云雾舰队的旗号,就
干脆就近把船往岸边一停,一船人跳下岸撒腿跑得无影无踪的。
这些避之唯恐不及的地方战船,大多是跟云雾舰队起过冲突的,一路驶来,也让钟道
临真正见识到了龙血嘴中“幽灵舰队”在雾江之上的威风。
直到二十日后,航行至雾江出海口的“下海港”,除了途中遇到的那些商船队不时接
近十二艘云雾护航舰,特别刻意地驶近破浪号并发出阵阵羡慕的赞叹外,整整二十天来,
连个拦路的小水贼都没遇到。
随着离魔海越来越近,云渐散,雾渐开,在下海港取得充足的淡水跟食物补给后,再
往前二十浬就是魔海边缘。
这里虽然是陆地缓缓伸向魔海的入海口,按道理说浅海地域是应该风平浪静,但此时
虽然刚刚接触到魔海的边缘外围,钟道临就已经能够清晰地体会到,为何此海会被称为魔
海了。
顶着扑面而来的狂啸海风,从这里遥瞰东边天海之际,黑色的海平面居然是斜着朝上
爬升而起,看起来比陆地还要高,在最顶端一道起伏的白线处,恰好露出了正想爬上天幕
的一轮黄日,时隐时现,黑白黄三色绞缠,远处海上浮现了郁郁葱葱的森林跟峰峦起伏的
山脉,那海市蜃楼的美景恍若梦幻一般。
“嘟——嘟——嘟!”
一阵长角声传来,十二艘护航的云雾城战船九色战旗满挂,打出了每次出战都会打出
的“一帆风顺”的旗号,在“破浪号”瞭望台旗手的回礼下,十二艘战船依次掉头,在飘
扬舞动的旗号下结束了二十天的护航,开始回航。
风急,浪高,海天茫茫,海水渐成如墨的黑色。
根据如何适应魔海气象而改装的“破浪号”巨船方入魔海,便摆脱了在雾江之上一直
如虫爬蚁挪的乌龟速度,在强风的作用下,一块块厚木板纷纷被众桅手拉上铁柱,做成了
桅杆。
这些“木排风帆”尚未拉满,“劈劈叭叭”的木头撞击声就响奏了起来,“破浪号”
好像是被谁推了一把似的船体轻震,紧接着高翘的船头猛然一沉,“啪”的一声砸起了半
圈腾空而起的水浪,如同脱缰野马般地朝魔海深处冲去。
随着一个个浪头扑面砸来,忽高忽低的船身来回翻腾,所有在甲板上操纵硬木帆板的
桅手全部都是光着脚,用早已准备好的粗绳索牢牢地捆住了自己的腰板,谨防被大浪跟强
风吹走。
此时同样站在甲板上、正打算看海景的钟道临,才等木帆升起就感觉不对了,胸中忽
空忽紧,刚才眼前还是波涛翻滚的海面,下一刻就成了黄色的天空。
蓦地,钟道临就感到自己的脚下一空,自己突然到了半空,尚未来得及叫喊,就被身
下忽然降下而后又猛冲而来的甲板给硬生生地轰中了。
“砰!”
被脚下忽然飞来飞去的甲板撞得龇牙咧嘴的钟道临,整个人顺着斜起的甲板朝后滚去
,趁着“破浪号”船头又一次插入海平面的时候,赶忙伸手紧紧抓住了船桥上的齿棱,才
没有再滚回去。
吓得心惊肉跳的钟道临,再也不敢留下来看什么海景,抓着船舱外的扶手一步一挪,
朝着后舱艰难地移去,在狂暴的魔海跟大自然面前,人的力量渺小得如银河之沙,任你是
王侯将相还是修行高手,仍是连丝毫反抗的力量都没有。
好不容易回到主舱的钟道临,终于明白为何船上的桌椅、板凳都要固定在船板上了,
怪不得连盘子都是木头做的。
同时,钟道临也对船上的舵手船工由衷地感到敬佩,以自己的修为,在船舱中都免不
了忽上忽下,跌跌撞撞的,那些在主控舱时刻操控着大船的舵手,还有一众甲板上暴露在
大浪中的桅手,此时又是在经受着怎样的折磨?
在雾江之上看起来无比庞大的“破浪号”巨舰,在魔海的面前犹如飘零的浮萍一般,
随着一堵堵如城墙倒塌般的巨浪袭来,“破浪号”跟玩偶一样被浪头抛起又卷下,摇摇晃
晃地朝着魔海深处蹒跚地驶去……
船舱内的温度日渐降到了呼气现白,而外面早已是寒风刺骨。
钟道临已经记不清楚到底在海上航行了多少天,总之离陆地越远,气温就越低,舱门
外顶已经冻结了一条条的冰琉璃,魔海上的海况也越来越恶劣。
这些天,钟道临只有时刻运功及体,才不至于被海上的剧烈颠簸给逼得吐出来,就算
这样也被折磨得食欲不振,头晕脑胀。
尽管“破浪号”已经降至半帆,不敢再满帆航行,但几日来仍是不时有桅手连人带帆
板被大浪给卷走,转眼间便被漆黑汹涌的海水所吞噬。
钟道临强打精神拽开舱门,一股强烈的冷风倒灌而来,这是他这些日子来每天例行要
做的事情,那就是巡视整艘“破浪号”去给船员们打气,毕竟这些人都是为了他而冒险出
海,如果自己就这么躲在安全的船舱中闭门不出,不但会打击众人的士气,而且自己也觉
得太过于卑鄙。
身子挤着微开的舱门挪出了舱外,钟道临紧眯着双眼,透过自己舱前的船栏朝前看去
,风已经不知道是从哪个方向刮来的了,割肉般刺骨的寒风鬼哭神嚎地从八方刮来,遮天
蔽日的黑色巨浪被狂风推至半空,带着风雷般的怒吼朝四方席卷而去。
不远处的黑色海面上忽然腾起了一条风卷旋龙,带着旋着圈的腾空海水卷来卷去,眼
看就要朝钟道临所在的“破浪号”卷来,转眼间又被另一股从旁急速掠过的龙卷风暴呼啸
着吸走。
吸纳了这股力量的龙卷风暴,在更远的地方稍一停留,其下就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
忽然,整个魔海海面亮了一下。
“咔嚓!”
惊雷突然在钟道临耳旁炸响,他身后船舱顶上的瞭望台,被一道闪电从中咔嚓一声劈
断,来不及等钟道临惊呼就“咻”的一声,连同上面的旗号兵一起被狂风卷走,消失无踪
。
浓重的乌云翻滚咆哮着将天际上的一轮紫日瞬间吞噬,不断下压的云层中电光隐现,
劈啪作响,乌黑云层之间点点耀眼强芒刚一出现,便是无数道闪亮的霹雳带着漫天风雨怒
劈而下。
魔海海面被天雷激起了无数纷飞的电光火花,远处黑色的海浪被雷电劈炸,就如闪亮
的黑宝石般被炸成了一片飞溅的光雨。
雷光荡荡,巨浪滔天。
整个魔海就像是一锅添了冷水的滚油,狂暴地沸腾不休。
钟道临已经习惯了同伴会忽然消失在眼前,刚才那个旗号兵,先前那些桅手,甚至下
一刻就会是他自己。
来不及对死去的人悲伤,钟道临趁着船身在一个浪头后平衡的剎那间,快速地移动到
后舱木梯,看准了一个时机猛然跳下,如电般急速掠至一个紧闭着的舱门前,狂吼一声将
门拉开,闪身而入的同时,便将舱门快速地闭合。
“怎么样,大家都还好吧?”
一股难闻的腥臭酸味传来,钟道临忍不住一阵心痛,真该当初就把这些弱女子留在云
雾城,如今还能否有机会再活着回去,他已经没有了来时的信心。
看着光线黯淡的船舱内呕吐物吐得到处都是,心中一阵自责。
十二个本是要来伺候钟道临的魔族丫鬟,如今自己都伺候不了自己了,一个个都是用
绳子将身体绑在船舱内的双层床上,被子床单早已被她们吐得一塌糊涂,昏昏沉沉的陷入
了半昏迷状态,脸上都没有了往昔的红润之色,更没人有力气起来答话。
钟道临近日来也习惯了眼前的情景,每天都要先到这里来看看,或许是因为整艘船上
就这十二人从未出过海,前世之一当过海龟的钟道临还好,今生也毕竟有神功护体,默运
道家清静术法就能冰心止燥,可是这些弱女子万一受不了折磨干脆跳海寻了短见,或是因
饥饿患病而死,那他可就真的无法原谅自己了。
钟道临正要按照往日的习惯一个个探查这些女子的气脉,突然感觉到腰上的虚无之刃
轻颤了起来,心中一凛,虽然表面上依旧按照同一节奏朝着女子们的床前迈步,瞬间聚功
及目的双眼,却在同时发现了不妥之处。
虽然这些女子看似躺倒的散架姿势,以及疲累过度的神态,都与昨日一模一样,但却
有股僵硬的感觉,露在外面的皮肤上一根根汗毛直挺挺地竖立着,颈部皮肤下的毛细血管
内血流缓慢,显然是被人封了穴脉。
有了计较的钟道临,双眼突然运起摄神秘术的心法,一呼一息的反手时间内,用目光
在十二个女子身上扫了一遍,同时心中冷笑,表面却依旧像往常一样,朝着离舱门最近的
女子床铺走去。
就在钟道临的右手要搭在那个女子手腕上的“内关穴”时,突然装作因船身颠簸而朝
小箐那个床位踉跄跌了一下,左手同时朝床上的女子悄无声息的摁去。
小箐床铺上那个背朝钟道临躺着的女子,直到钟道临指尖触碰到了后心大穴,才感到
了危险,猛地扭动娇躯,反掌朝后拍来,身子却如泥鳅般地朝上滑出。
“晚了!”
钟道临一声轻喝,整个人朝前扑出,突然变掌为指朝前急点,恰好点中女子因身子急
速上窜而暴露出来的大椎尾骨。
女子随着被钟道临手指点中,从大椎尾骨处忽地窜起了一道寒流直冲周身穴脉,全身
如触电般猛然一抖,激起了一声娇哼。
“砰!”
女子反手拍出的一掌,准确的轰中了正扑上来的钟道临面门,却因为自身经脉早一步
被钟道临制住而无功而返。
只听见“吱呀”一声床板的挤压声传来,钟道临整个人平压到了女子后背,伸舌头舔
了舔挂在嘴角的鲜血,喝问道:“大姐两次欲杀小弟,不知所为何怨?”
鼻间一股熟悉的淡淡幽香传来,钟道临一下子就明白了自己压着的这个女子,就是上
次在野谷差点要了自己小命的刺客。
想到前次死里逃生的惊险,手上对这个生平劲敌气穴的禁锢,立时又加重了两成。
女子闻言,娇躯轻震,显然是想不到会被钟道临认出来。
“咦?”
见女子不回答自己的问题,如今已经沾染了些邪气的钟道临也不在意,反而嬉皮笑脸
道:“上次大姐好像没这么草包,三招出手,倒有两招都差点把小弟的魂儿给灭了,今天
这是怎么了?”
钟道临一边感受着女子臀部迷人的弹性,一边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噢,我明
白了,原来大姐也是舟船劳顿,被这魔海上的鸟浪给颠得没力气了。”
“哈哈,小弟明白了,怪不得,原来不是功夫不好,是没老子我抗晕能力强,嘿嘿!
”
第十一章 斯影死隐
女子闻言一阵气苦,被钟道临说中了心事,自己出道至今,无一不是剑出魂丧,哪怕
再厉害的人物,也从未见过自己第二招是什么模样,偏偏这个嬉皮笑脸的臭小子,不但两
次都先一步发觉到了危险,而且上一次还让自己受了不轻的内伤,而这次更叫他生擒活捉
了。
越想越气,她冷冷出声道:“杀了我吧!”
“我杀你干嘛?”
钟道临没好气道:“我是问谁派你来的,你想死自己跳海去,小弟也不拦着你!”说
着装出一副凶狠的语气,恶狠狠道:“说,你是谁,谁派你来的?”
“哼!”女子冷哼一声,干脆闭嘴不答。
“嘿,你倒是挺有脾气!”
钟道临也被惹毛了,现在后心的伤口还火辣辣地疼,大怒道:“你不说是吧?别以为
你是女子,老子就会手软,老子……老……我……我自己找!”
想了半天该如何残酷处置这个神秘刺客的钟道临,仍是无法狠下心来,干脆用左手制
住女子的周身气穴,右手从女子身下伸到她怀里,开始摸索了起来。
“你……你卑鄙!”
本来就因为被钟道临一个壮年男人压在身下而脸红的女子,这时候更是满脸通红,眼
中带泪骂道:“你个淫贼,快杀了我!”
钟道临心中纳闷,暗道我找找看你身上有没有什么信物一类,可以辨别身分的东西,
怎么成了淫贼了,直到手掌触摸到一团松软才暗叫“对不住”,讪笑道:“谁叫你不说,
嘿嘿,你刺我两剑,老子不小心摸了你两把,就算扯平吧!”
反正已经错了,钟道临干脆将错就错,可是摸索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能辨别女子身
分的信物,颓丧道:“大姐你到底是谁哪?”
女子:“快杀了我吧!”
钟道临:“谁派你来的?”
女子:“快杀了我吧!”
钟道临:“小弟原来得罪过你?”
女子:“快杀了我吧!”
钟道临:“干嘛要杀你?”
女子:“快杀了我吧!”
钟道临勃然大怒道:“他妈的,你就会这一句啊?”
女子气得浑身发抖,哭喊道:“你个淫贼,辱我清白,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你赶紧杀
了我!”
“好,你个臭婆娘想死是吧?”钟道临抽出虚无之刃朝身下女子脖子上一架,狞笑道
:“只要你回答我的问题,老子就给你个痛快,否则,嘿嘿嘿嘿!”说着,钟道临拿出自
己认为最阴险的淫笑,嘿嘿冷笑了几声。
女子显然不知道钟道临属于有贼心没贼胆的装腔作势,想到如果自己再不答话,恶人
接下来将会采取的残酷折磨,不由得把心一横,哭泣道:“你问吧,问完就杀了我,否则
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钟道临暗道这女子刺杀身手看起来吓人,原来不过是个容易哄骗的小丫头嘛!想归想
,表面却严肃道:“那当然,你是什么人?”
女子边哭边道:“死隐族!”
“斯影?”
因为女子边哭边说,钟道临不清不楚地也没听清,点点头道:“挺好听的名字嘛!你
为什么两次要杀我!”
女子止住哭声,刚想张口告诉钟道临听错了,可是后来又一想如此岂不更好,省得被
这个淫贼再问起自己的名字,冷冷道:“上次只是为了伤你,这次怪我学艺不精,哼,要
不是被这破船颠……算了,只求你问完后,能够履行承诺!”
钟道临听到女子说第一次只是为了伤自己,不屑地冷哼一声,当然不会相信她的话,
只是以为这女子不愿意承认失败,那次要不是自己喷血逼敌现身,早就死透了,可是又一
想到别处,忽然感到浑身发冷,猛地暴喝道:“原来你是龙血派来的!”
斯影闻声通体剧震,骇然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斯影显然没想到钟道临能从自己的一句话里,猜中龙血这个来自己族内请杀手的人,
要知道,她也是第二次才从族内长老那儿,知道自己族内的主顾是云雾城城主龙血,这个
淫贼是怎么知道的?
其实斯影因为争强好胜,第一次被钟道临先一步发觉危险后,不服输下真的使出了全
身功力去刺杀这个本是只求伤不求死的目标,倒也不怪钟道临因为这个而怀疑。
突然,钟道临悲嚎一声,一股来回激荡的气浪震得船舱隔板一阵轻颤,显然是心中怒
极。
“龙血啊龙血,想不到你也……”
钟道临痛苦的轻咬牙齿摇了摇头,心中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龙血第一次派斯影前来刺伤自己,不用说一旦自己遇袭受伤,肯定会怀疑到莫荣的身
上,他钟道临在云雾城无亲无故,甚至没有任何可以凭借的势力,要想找莫荣报仇一是搞
暗杀,二是必须紧紧依附在龙血这个自己的患难弟弟身旁,借着龙血的力量将莫荣的势力
连根拔起。
龙战被自己刺杀后,莫荣肯定会有所防备,那么他钟道临只能挑选龙血给他准备的第
二条路。
如此一来,龙血这个新入主云雾城的城主就能借着自己制衡莫荣,防止莫荣一家独大
,两臣争宠下,龙血自然渔翁得利。
一旦龙血的羽翼丰满,无论自己还是莫荣都会成为他争霸中的一枚棋子,时机成熟后
,龙血甚至会另选出对他更忠心的人来换马,将自己跟莫荣两人都除掉,自己对龙血有义
,莫荣对龙血有恩,虽然能助他打天下,却不会被龙血看作是能帮他守天下之人。
毕竟他钟道临跟莫荣,都是看着龙血从一个落魄山野的青年,一路成长为一方霸主,
因此很难不招龙血之忌。
只有先制衡莫荣,再除掉自己跟莫荣,那个时候的龙血,才算能真正安心去坐这铁桶
一般的江山。
可笑自己还把龙血当作兄弟,这个所谓的兄弟看到自己没能按照他设计的陷阱走,为
了防备将来有朝一日被自己看破这一层因果,干脆狠心的二次派斯影随船行刺。
怪不得临上船前,龙血还郑重告诉钟道临会跟他合力对付莫荣,原来那是龙血试图说
服自己的最后一次努力。
钟道临正在因为自己被信任的人出卖而感到失望,突然船身猛地一震,舱外传来了船
员们的惊叫,紧接着,响起了用于示警的阵阵兽皮大鼓声。
“你好好在船舱里待着吧,外边好像出事了!”
钟道临说着,将虚无之刃从斯影脖子上拿下,又伸手连点了她背上五处穴道,翻身跳
下固定床铺,边朝外走边道:“她们都是无辜的人,解开她们的禁制吧,至于丫头你要是
想死的话,就直接出门跳海,恕老子不奉陪了!”
钟道临说罢,就推开舱门遁入了漫天风雨,独留下了身后愕然发呆的斯影。
呼啸的冷冽寒风,顺着刚开启的舱门吹来,让斯影稍稍清醒了一点,似乎对这个淫贼
的恨意,也被扑面而来的强风吹散了,想起方才钟道临压在自己身上的情形,不由得脸上
一红,紧接着轻啐了一声,默默地从床铺下来,朝着那些穴位被封的女子走去。
“海妖来了,海妖……”
舱门外的风浪声中,隐隐夹杂着怒骂跟惊恐的阵阵尖叫。
斯影闻言,顾不得这些女子,闪身朝舱外行去。
由于钟道临看出了斯影本性不恶,甚至有些任性的味道,也就只是制住了她几处穴位
,让她在短时间内难以对自己构成威胁就是了,对她的行动倒是未加以限制。
刚冲出船舱的斯影,就被迎头一个大浪拍了个踉跄,功力被制的她一时大意下,脑袋
差点没有撞到身后的船板上,等她再朝船首奔去,眼前就看到了让她终身难忘的一幕。
船首外,从狂暴肆虐的魔海海面上,伸出了无数条带有吸盘的巨大肉柱,蠕动的肉柱
尖头,仿佛长着眼睛似的纷纷朝着甲板上的桅手刺去,这些暴露在甲板上的桅手因为怕被
怒浪狂风冲走,都是将身子用粗绳索紧紧地绑在了一根根铁柱上。
本是救命的绳索,这时候却成了要命的禁锢,一条条肉柱尖刺每到这些桅手的头顶就
突然绽放,顿时露出一圈长满獠牙的血腥大嘴,连人带绳索吞入口中,随着一根根绳索被
纷纷绞断,数十个桅手瞬间就葬身在了一个个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中。
蓦地,无数条伸出海面的肉柱同时往海水里一收缩,又猛地伸出海面更高,急速乱舞
。
“砰砰砰!”
一阵闷响传来,甲板上的一排排木帆板,被四处扑打乱舞的肉柱接连撞碎,木块纷飞
,连固定在甲板上充当桅杆的条条粗铁柱,都被砸得弯曲了开来,甲板上幸存的二十多个
桅手看着这毛骨悚然的景象,简直欲哭无泪,都知道自己今天就要葬身此地。
就在所有人都自念必死的时候,一声裂锦断玉的暴响传来,海面上其中一条伸出的肉
柱突然从中炸开,血肉纷溅,顿时染得周围海水猩红一片。
一声龙吟般的怒啸传来,众人骇然朝天仰望,一道紫芒刚过,就见浑身染血的钟道临
手提宝刀,突然从肉柱炸裂的地方斜飞而起。
钟道临身上的一袭青衫如今已成血衣,被冷冽的寒风吹得猎猎作响,一头紫发如今被
风带起的同时,撒出了千点血珠,犹如刚从鲜血泥沼爬出来一般。
此时半空中的钟道临心中已然怒极,看向无数条肉柱的双目寒芒陡闪,他方才刚刚走
出船舱,还没弄明白外边是怎么回事儿,就被一个突然张开獠牙血口的邪乎玩意儿给整个
人吞了下去。
大怒下的钟道临刚被吸进肉柱就抽刀而出,以为已经成功将妖兽开膛破肚的他一冲出
来,才明白刚才自己斩裂的似乎只是妖兽众多脑袋的其中一个。
看着无数条朝他急速抓来的肉柱,钟道临也顾不得果比交代的不允许使用刀招,怒喝
一声提刀划圈一斩,趁着三条围过来的肉柱被一刀两断的功夫,整个人仰首迎着狂风直直
窜上了高空。
脸容扭曲、嘶吼着的钟道临,在空中越拔越高,随着他强行将真元一丝不留地注入刀
刃中,双手紧握的虚无之刃陡然亮了起来。
以钟道临手中直指上天的虚无之刃刀尖为圆心,先是在刀尖上出现一个闪着黑芒的光
点,紧接着,光点猛然从一点朝八方成圆形平面炸开,转瞬形成了一个恍若浮在高空的黑
色光雨圆盘,圆盘边缘急剧地朝外扩展。
天幕之上,赤日横空。
遮盖在魔海之上的浓重云层中电光隐现,少时便电闪雷鸣,百千条刺目的雷电接连从
云层劈至光雨圆盘,电光瞬间被圆盘反射回云层,又再次狂劈下界,整个黑光圆盘不多时
已经成为一个通体劈啪作响,青芒耀眼的闪亮光盾。
“虚——幻——无——空——媒——日——生——月——死——刀五……暗……之…
…媒……”
随着钟道临声嘶力竭的一声暴吼,灌顶而来的雷电之威,使得他全身经脉欲裂,口中
鲜血狂喷,仿佛被虚无之刃托起的黑色光圆,猛然塌陷收缩至刀尖儿上的一点,虚无之刃
瞬间吸纳了无数雷电,通体皆亮,暴闪出刺目强芒,仿佛成了挂在天空的第二个太阳。
“咔嚓嚓!”
同样身上电光闪耀的钟道临,再也承受不住如此的浩然之力,咬牙举刀朝着海面上舞
动着的无数条肉柱中心一点斩去,伴随着一声霹雳爆响,脱刀而出的一道恍若光柱的电雷
,瞬间劈往了下界魔海。
“啪!”
先是魔海海面被雷电劈起一道腾空而起的百丈水柱,光雨飞溅,紧接着海底深处传来
了轰隆隆的闷响,沸腾的海水将“破浪号”卷起卷下,随风摇曳,十几个手持弓弩赶到甲
板上准备射杀海妖的船工,瞬间被大浪卷飞,紧接着是无数挥动着的肉柱轰然砸向了海面
。
伴随着数百条肉柱砸起的浪头,高空中浑身隐现电光的钟道临,正如断线风筝般头下
脚上掉落了下来,那把虚无之刃却自主地回到了他的腰间。
眼看他就要直挺挺的掉到海里喂鱼,一道人影急速从“破浪号”甲板飞出,在空中伸
手拽了一把将要落海的钟道临。
“啪!”
一团电光从来人接触到钟道临身体的掌心爆出,青光乍闪,那人一声娇呼,救人不成
,反而被钟道临的身体莫名其妙电击了一下,尽管内心觉得有些冤枉委屈,却还是全身不
受力的随着钟道临一起砸向魔海海面。
奇怪的是,正将两人要给双人跳海这个高难度动作画上一个圆满休止符的时候,突然
被一团白光包裹住,开始缓缓地升离海平面。
笑嘻嘻的果比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虚无之刃里又跑了出来,尽管个头小,却将迭在一起
的两人一手抓着一个的衣领给提了起来,扑搧着一对洁白的小翅膀,嬉皮笑脸地朝破浪号
飞去,完全不受狂风的影响。
就在果比将两人扔回甲板的同时,海面上浮起了大量反肚朝上的鱼尸,这些随大浪起
落的鱼尸都是被雷劈的肚皮爆裂,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天雷入海那块地方的周围,越来越多
。
海面上翻滚的海浪中,这时候也缓缓冒出了一只光脑袋的海妖尸体,脑袋下长满了无
数条粗长的肉须肉柱,海面上露出随波浮沉的身体有如无骨一般,仅仅一个光脑袋都要被
比“破浪号”大上三圈,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
随着海妖尸体浮上海面,大群的鱼类跟怪模怪样的海底生物蜂拥而至,用嘴叼着海妖
尸体的各处,摇头摆尾地撕下块块血肉,更有些大型的剑齿鱼发了疯似的朝海妖脑袋里面
钻,似乎迫不及待地想找到什么。
扑搧着小翅膀的果比,气鼓鼓地踹了一脚昏倒在甲板上的钟道临,见数也数不清的各
类鱼群从海里炸了锅似的冒出来,也顾不上对擅自动刀的钟道临生气,兴高采烈地飞到光
头海妖的上空,盯着一双水溜溜的大眼睛兴奋地看着,间或飞到各类露出海面的鱼背上,
“咯咯”娇笑着,随着脚下大鱼一起破浪穿梭。
忽然,一条剑齿鱼刚从海妖的脑袋中冲出,便被数十条同类撕咬不放,那条剑齿鱼受
不了疼痛,张嘴向天空喷出了一颗乌黑发亮的肉珠,转眼间被一条从海中跃起的三头海蛇
吞下。
三头海蛇刚想尽速逃跑,鱼群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似的“劈劈啪啪”跃离海面,劈波
斩浪蜂拥咬向了三头海蛇,坚韧的蛇皮被数也数不清的血盆大嘴撕咬着,如豆腐做一般,
瞬间成了一条长长的骨肉架。
果比玩得正高兴,被炸锅似的鱼群飞溅起来的水花兜头盖脸地喷了一身,小脸一沉哇
哇怒叫,忽然幻化出了一道白光,朝一个刚用蟹状巨钳夹住乌黑光珠的怪物冲去。
“砰!”
那螃蟹似的怪物拿到珠子还没高兴多久,肉钳就被暴怒中的果比给卸了,可果比实在
是个头太小,只好用脑袋顶着乌黑大光珠朝破浪号甲板飞去,身下是紧随而至的鱼群。
这些模样挺怪的鱼怪,却不知道一旦东西到了果比手里,就算是杀死光头海妖的钟道
临都没辙,它们跟过来想再抢回去,更是想都别想,光是“破浪号”坚硬的船体,就不是
这些鱼怪的牙齿可以对付的。
顶着乌黑巨珠摇摇摆摆飞回“破浪号”甲板的果比,见到钟道临两人仍是昏迷不醒,
干脆将黑光珠戳了个窟窿,一股含着浓腥味道的墨汁流出,她不由分说地推着朝外渗出液
汁的乌黑珠跳到钟道临脸上,打开他的嘴巴就往口里灌。
第十二章 烈火之岛
光着脚丫的果比,感觉到了钟道临脸上的皮肤越来越烫,越来越红,笑嘻嘻地又推着
瘪了一小半的乌黑光珠,朝钟道临身旁的女子脸上跳去,同样打开了她的嘴巴,边灌液汁
,边盯着脚下一张漂亮的脸孔,摇着小脑袋叹气道:“看你也不怎么凶嘛!还差点把大坏
蛋刺死,哎,不过小美人你救了大坏蛋,果比姐姐我这个大美人当然也会让你分点好处啦
,嘻嘻,大花脸!”
说着,边朝斯影嘴里灌墨汁,边用小脚丫蘸了些墨汁在她脸上画,见到斯影越来越没
自己漂亮,禁不住得意地笑个不停。
这时候的“破浪号”基本上已经没有几块木帆了,在船舱各处的船工舵手跟向导,纷
纷跑到甲板上帮着救人。
“破浪号”海船随着魔海中的大浪上下沉浮,却没有了刚才的颠簸。
甲板上侥幸活着的十几个桅手跟一众船工,都是目瞪口呆地看着一个长翅膀的小女孩
,蹦蹦跳跳地推着一个黑漆漆的“瘪水袋”,在钟道临跟一个女子的身上乱抹乱跳。
“天啊,那……那是……烈……烈火岛!”
一位全身被雨水打湿的向导擦眼睛时,不在意地抬头朝远方的海面望了一眼,一望之
下突然呆了一呆,紧接着大哭大叫道:“我们到了……终于到了,真没想到能再次活着看
见……”
向导的话尚未说完,就被一阵雷鸣般的欢呼声打断。
甲板上这些劫后余生的水手,看到远处一块黑色的陆地上升起了股股黑烟,立时欢呼
着跳了起来,哭喊着跟身旁的人紧紧抱在一起,由于身子太过虚弱,纷纷被自己的同伴扑
倒,流着热泪,在甲板上滚来滚去。
远方的魔海之上,火光闪现。
股股直冲云霄的烟柱,从远方一块狭长的陆地上升起,灰黑色的浓云笼罩在陆地上。
这块狭长的陆地两端,各有一座高耸入云的花瓶嘴火山,火山口红光隐现,不停地冒
出阵阵升腾的白色雾气,奔雷般的成阵轰鸣,慢慢地从云层之上,朝着四面八方延伸传去
。
此时的果比才刚刚将已经瘪成一团的海怪内丹,毫不留恋地扔回海内,便舞动着翅膀
飞至一块帆板顶端坐下,笑嘻嘻地看着那些鱼群追逐着散去,反正钟道临仍是陷入昏迷中
,她干脆就来个越俎代庖,大剌剌地对一众正激动不已的水手发号施令道:“右满舵,目
标烈火岛,出发,嘻嘻!”
她虽然身在刀内,可是这些日子以来,也算随着钟道临转遍了“破浪号”的各个角落
,经常听到舵手“左满舵,右满舵”的叫唤,觉得指挥船也不错,趁此机会赶紧捞会儿船
长当当,也算是过过瘾。
那些舵手桅手跟一众船工哪会有工夫理她,不过烈火岛在望,无不鼓足了精神各就各
位,驶着伤痕累累的“破浪号”,朝着远方肉眼可见的岛屿全速驶去。
挂帆板的铁柱上、咯咯娇笑不止的果比,见到破浪号“听从”自己的指挥,开始朝烈
火岛冲去,兴奋地手舞足蹈,却没发现此时甲板上的钟道临跟斯影皮肤通红,身体滚烫,
正陷入了一场苦苦的挣扎中。
被狂风巨浪抛起砸下的“破浪号”离烈火岛越近,船上的船工水手们越是担惊受怕,
瞭望台已经被雷电劈倒,如墨般漆黑的海水让冒险爬至铁杆上的船员,也无法分辨出水面
下何处有暗礁。
放小艇登陆已经不可能了,即使在如此狂暴的魔海之中放下巨舰,都有可能被一个浪
头卷翻,想靠划着一艘艘小船在这样的海面上行驶,就好像在刀刃上起舞,随时都有可能
被划得头破血流,而且放得下去放不下去都还是个大问题。
“准备撞击!”
主控舱内的魔族管事丘良瞪目大吼一声,望着船窗外越来越近的烈火岛,脸上一片惨
白,刚才初见烈火岛的惊喜激动心情早已不翼而飞。
看着岛屿外围大浪涌过,犬牙交错的礁石在起伏的海浪中忽隐忽现,丘良能清晰地感
觉到自己屡受惊吓的心肝,正随时都有可能从体内蹦出来。
随着丘良的大吼,船上众人其实不用吩咐,已经各自抓牢了一切能够固定住自己身体
的东西,在这个“破浪号”随时都有可能触礁沉没的时候,现在的水手们已经不敢再把自
己绑在船身上,以免跟“破浪号”巨船一起沉入海底。
现在只有让“破浪号”全速抢滩,如果运气好,一个大浪就能把整船人搁浅在岩石岸
滩。
如果运气不好,那也不用多想了,只要礁石把船底撞破一个口子,涌入的海水瞬间就
能把整船人带入海底。
谁也没想过,跳进沸油一般的魔海游上岛去,那明摆着是跟自己过不去。
船舱外惊风骤雨,巨浪滔天,舱内却静到了众人能够听到自己心跳的程度,不过是一
会儿的工夫,却让他们感觉有如经历了万年般的长久,听天由命地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咯咯咋咋。”
船底响起了石头划过木板的闷响,“破浪号”船身猛地剧烈一震,趴在地上紧紧抱住
舱内舵台木脚的丘良,随着船身剧烈的震荡,脑袋“咚”的一声狠狠撞到了船舱的地板上
,眼角鲜血迸溅,干脆闭目松开了双手,暗叹一声——“完了!”
过了一会儿,丘良已经感觉不到“破浪号”被浪头抛起卷下的颠簸,只有窗外狂啸着
的寒风还在提醒自己仍然活着。
像丘良一样,主控舱内的船员都放开了紧紧抓着的船身部位,纷纷带着满脑子疑惑围
到了舱内的瞭望窗前,愕然朝外望去,一看之下无不瞠目结舌,目瞪口呆。
船居然在飞!
“破浪号”的确飞了起来,却又不是靠自己的力量在飞,而是被一块从海面升起的白
色光云托了起来,带着船身各处万千条朝下飞洒的水瀑,缓缓朝烈火岛飞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
隆隆的沉闷响声,让昏迷了许久的钟道临恢复了听觉,慢慢睁开了双眼,展现在他眼
前的是浓烟遮盖的天幕,鼻中隐隐传来了硫磺燃烧的刺鼻硝烟味。
一阵阵娇笑声似乎慢慢听得清了,钟道临腹部肌肉用力,用双手摁地,浑身针扎般的
剧痛传来,不由得痛呼出声,咬牙撑起了上身朝前看去,愕然看到远处魔海上升起的一道
道裂岸而来的黑色巨浪,而自己却仍是在“破浪号”海船的甲板上。
奇怪的是,自己这艘“破浪号”海船,此时却正停在了火山上。
“大白天见鬼了,难道是幻觉……哎呦!”
正呆头呆脑瞧着山下海岸线、喃喃自语的钟道临,猛地感觉脑袋上一疼,回头就见气
势汹汹的果比跟一个俏脸发红的紫衣女孩,正瞪着两双大眼睛盯着他看,不由得伸手一捂
脑袋,苦着脸道:“果比大美人,小破丫头你没事敲我头,吃饱撑着了?咦?”
骂了一句才觉得不对,大讶道:“果比你怎么又出来了?”
“咚!”
果比气鼓鼓的又是一粉拳砸中了钟道临头顶,瞪眼大骂道:“本大美人要是不出来,
你这个臭坏蛋早就喂鱼了,本小破丫头问你,怎么又用「他」的刀法了?哼!”
果比仍是天真的以为称赞的话后边,肯定是更好听的话,钟道临正暗自得意,就见那
个紫衣女子忍着笑,偷偷地跟果比说了几句什么。
听完紫衣女子的话后,果比红扑扑的小脸呆滞了一下,慢慢变得青中透黑,感觉有些
不妙的钟道临还没来得及起身逃走,就被陷入了极度疯狂状态下的果比一拳轰中鼻梁,鲜
血飞溅,疼得他一嗷嗓子滚翻了出去,捂着鼻子哼唧道:“唔……果比别信,那妞跟你胡
扯的!”
“你才是胡扯呢,死淫贼,连这么可爱的小姑娘都骗!”
紫衣女子一开口,才被钟道临认出来她就是那个叫做斯影的刺客。
因为当时自己在漆黑的船舱内是压着她后背,根本就没特意去看,心中暗道乖乖不得
了,一个果比就够他头疼的了,万一再跟这个狠妞一起煽风点火,他还不是得上吊,因此
赶紧捂着鼻子,出声打断道:“大姐高抬贵手,先前算是扯平了,唔……小弟认错还不行
吗?”
斯影此时跟果比早就套上了交情,连穴道被果比狠灌了一通海怪内丹液汁后,也自然
而然地冲开了,甚且功力尤有精进,刚想跟果比揭露钟道临的真面目,猛然一听到“扯平
了”三字,粉颈一红,轻啐道:“你这个死淫贼!”
果比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张着嘴愕然听两人说得不明不白,扭头问斯影道:“小
美人,淫贼是干什么的?”
“哈,没别的意思!”
钟道临闻声吓了一跳,刚忙忍痛从船板上爬起来,对果比笑嘻嘻道:“就是偷银子的
贼!”
“银子……银子是干什么的?”果比还是弄不懂,抬头见钟道临正冲着斯影挤眉弄眼
,大怒道:“臭坏蛋,果比没问你!”
说着扑搧着翅膀,坐到了斯影的肩膀上,撅着小嘴香了她脸蛋一口,笑嘻嘻道:“小
美人,告诉果比姐姐,你为什么在船舱里叫好几次大坏蛋淫贼呀,是不是淫贼比大坏蛋更
坏的意思?”
斯影想到船舱内被钟道临压着的情景,红着脸扭扭捏捏,不知道怎么回答喜欢学新词
的果比,这种事自己都不太清楚,又怎么跟这个天真的小女孩解释,无奈之下只好轻嗯了
一声,蚊鸣般低声道:“是比大坏蛋坏……嗯,更坏的意思!”
尽管声音低,还是被一旁功聚双耳的钟道临听得清清楚楚,不由得呼出了一口热气,
紧张的心情才算放下,轻松地向果比问道:“对了,果比,咱们的船怎么上山了?”
“哼哼哼!”
坐在斯影肩头的果比得意地荡着双腿,摇头晃脑道:“是被本大美人轻轻托上来的,
比淫贼你厉害吧?”
果比一向是现学现卖,把一旁的钟道临弄得没脾气了,只得苦着脸道:“果比姐是比
小弟厉害多了,不过那些船工呢?”
斯影此时慢慢地将一头长发扎成了朝后的一束,冷冷道:“龙血本来就不安好心,你
又何必管他们死活?”
钟道临这时候才看到斯影背部挂着的奇形弯月状长刃,骇然道:“你把他们都杀了?
”
斯影眉头一皱,似乎觉得钟道临怎么有点妇人之仁,不满道:“都弄昏在船舱里了,
让他们自生自灭好了!”
话一说出,反而自己都觉得奇怪,要是放在以前,为了不让自己的秘密曝光,这些人
没一个能活下来,为何方才动手的时候,一想到嬉皮笑脸的钟道临,就把杀他们的念头改
成只是点昏他们呢?
一时之间,斯影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可是偏又说不上来,不由得脸上呆了一呆。
钟道临倒是没有注意到斯影的表情,闻言松了一口气道:“这就好,龙血要杀我却不
关他们的事,来时全船整整有两百多人,为了送小弟过来,历经一路风浪,折损严重,要
是再将幸存的这些人赶尽杀绝,恐怕有伤天德!”
“哼!”
斯影不屑道:“不杀又能如何,你还指望着再把这艘破船开回去?如今谁都回不去了
,只是早死、晚死罢了!”
钟道临闻言举目望了望四周,入眼尽是岩浆遇冷凝固后形成的坑洼地表,其上铺了厚
厚一层常年累积的火山灰,远处火山脚下稀稀落落地竖着几株被岩浆冲过的巨树,早已经
成了没有生命的灰色石头树。
他摇头叹气道:“就算能回去又如何?这些船工就算回去了,也会被龙血灭口,既然
回不去就在此处先住下,船上的淡水跟食物还能够支撑一段时间,通常火山岛周围,大多
会有能让人取得淡水的地底温泉,只要有淡水,咱们就死不了,这烈火岛那么大,咱们至
少能支撑到下次火山喷发!”
斯影愕然道:“看不出来,你懂得倒是挺多的!”
钟道临夸张地一抱拳道:“承蒙大姐夸奖,不过小弟一直纳闷,按理说我死了,你应
该高兴才对,为何小弟说能活下去,你的心跳反而放缓了呢,莫非改变主意不杀我了?”
斯影闻声一楞,暗暗惊讶钟道临的神通,心想怪不得上次自己在野谷行刺他的时候,
能被这小子先一步发觉,原来他到了如此的境界。
其实钟道临远没有斯影想得那么厉害,只不过是果比灌饱他的海怪内丹液汁,慢慢地
被其身体吸收而起的作用罢了。
这种后天得来的练功圣品,虽然不像当初白蛇吃的那颗神女峰下的“赤焰果”那么珍
贵,能够慢慢地在体内结成本命金丹,但却能够大幅度扩充钟道临的体内经脉,提升灵觉
。
加上斯影并没有刻意保持刺杀行动时的境界,甚至有些心乱,被本来就是灵觉异常敏
锐的钟道临看破,也就没有什么意外,说到底还是斯影高看这小子了。
就像当初因为食了天地灵气所结的“赤焰果”,而慢慢在体内结成内丹的白蛇所说:
“要知天生五行,金、木、水、火、土相生相克,世间生灵皆生九窍,九窍之邪,在乎三
要,此九窍九识贯穿阴阳往复的浩瀚宇宙,谁能勘破自身的秘密,开启生命的印记,则能
跳出三界五行轮回,从此遨游天地万物之间,化身万亿,转瞬千里。”
钟道临如今正是达到了当年白蛇所明言的“勘破自身的秘密,开启生命的印记”,被
关伊光化的分身强行冲开心灵硬壳的钟道临,在一剎那间便经历了诸般轮回,前世因果一
一浮现眼前,当时他也并没有觉得功力有什么大幅度的提高。
直到从当初使不出完整的一招“刀七,暗之生”,到如今完整地劈出借自雷电之威的
一刀“刀五,暗之媒”,他才真正觉得不同了。
一向后知后觉的钟道临,自然不知道自己昏迷时被灌下的海怪内丹汁,此时已经渗透
到全身无数条细如牛毛的血管中,一部分精华渗入了经络,一部分加强其内脏感官的效能
后,随即经九窍及皮肤毛孔排出了体外。
海怪的内丹汁在他体内循环数次,就能够固本培元,大幅度改善了他周身内脏血管的
功能,顺便提升了与经络感官息息相关的敏锐灵觉。
但这只是下乘层面上的提升。
像白蛇那种凭借着“赤焰果”吞食天地灵气之精华,慢慢地在体内结上重楼紫金内丹
,映本命元神,今后修炼术法皆在于提升自身的内丹,而其千百年修炼的过程虽然漫长含
蓄,却能一点一滴地凝结灵气精华,这才是在元神层面的上乘修炼之法。
钟道临的灵觉提升,虽然也是得利于海妖内丹,但毕竟不是自身元神的提高,就像是
吃了一顿生猛海鲜,吃跟消化的过程虽然过瘾,但不久后肚子还是会饿,真正被经脉吸收
的精华少之又少。
甚至连钟道临灵觉的提升都是暂时的,唯一的好处,就是让他从耗尽全力的一刀中更
快地恢复过来,除此之外就再也没什么了。
斯影不知道自己太高看了眼前这个小子,反而更坚定了心中的想法,严肃道:“死隐
一族自古至今,刺杀目标失败必求仁,希望你能亲手杀了我!”
“你怎么又来了?”
钟道临苦着一张脸道:“小弟跟大姐你无仇无怨,你只不过是龙血的凶器,要报仇自
会找他算帐,我又不是残忍嗜杀之人,干嘛跟大姐过不去,再说你刺了我两剑,小弟也摸
……嘿……总之谁也不欠谁了,我看就这样算了吧!”
第十三集火蜥产子“好!”
斯影目光坚定地看了钟道临一眼,突然间虚影一闪,手中多了把极细的蝉翼弯月刀,
就在钟道临心想,原来这就是差点刺死老子的兵刃的时候,只见这把弯月薄刃忽然向持刀
人斯影自己的脖颈刎去。
太快了,钟道临根本来不及阻止斯影鬼魅般的动作,他只感到脸上一寒,立时大吼着
“不要”便朝斯影扑去,忽然再也无法捕捉到这把兵刃到哪儿去了,即使是斯影刺杀自己
时,都把他弄得手忙脚乱,现在人家一心想要自刎,他如何能阻止得了?
眼看就要血光飞溅,忽然一道白光将斯影的兵刃,硬生生地挡在了离她脖子不到一寸
的距离,再也无法动弹分毫,而被弄得楞了一楞的斯影,转瞬间便被钟道临给扑倒了。
从斯影肩头急飞而出的果比小脸吓得惨白,拍着小胸脯直念叨:“吓死果比了,吓死
果比了,呜呜……差点划破果比漂亮的脸蛋,呜呜……小美人你干什么嘛!”
连魔海的惊涛骇浪都不怕的果比,却对能破坏自己美丽的东西格外敏感,撅着小嘴围
着斯影飞来飞去。
这时候将斯影扑翻在甲板上的钟道临,已经成功地将斯影的怪兵刃抢走,同样惊出了
一声冷汗,对身下的斯影苦恼道:“何必呢?何苦呢?”
面朝天的斯影,被钟道临压着也不反抗,只是用眼睛直直盯着他,冷冷道:“死淫贼
,你阻止我一次有什么用,死的办法多了,本姑娘再笨还不会咬舌自尽?”
钟道临闻言一脸紧张,忙劝道:“自己咬自己的舌头很疼的!”
斯影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狠狠道:“不让我死也容易,干脆你死吧!”
“那更不行!”
钟道临随手把握着的怪兵刃一扔,怕她下黑手偷袭,赶紧伸手把斯影的双手摁牢了,
摇头道:“小弟活这么大也不容易,哪能就这么死了,死我倒是不怕,反正阴间也有小弟
的朋友,但我师父的酒还没打呢,小弟这么尊师重道的人,总要先把我师父送进棺材吧?
”
随便找了几个自己不能死的理由后,用商量的语气献媚道:“大姐你看能不能再商量
商量,反正小弟一有机会就不再回来了,大姐就当我死了,如何?”
“喂喂喂!”果比气鼓鼓地飞了过来,指着钟道临大怒道:“淫贼,你怎么满嘴死来
死去的,谁说过没船就回不去了,有果比姐姐在,回人间都没有问题,那个什么叫幽霜的
家伙,有果比漂亮吗?”
果比一直深信不疑的,就是谁漂亮谁本事大,当然天下之间她认为自己最漂亮,哪会
在意穿梭人魔两界到底难不难,对她来说,认为自己只要知道方法,就能比幽霜做得更好
,看到钟道临一点都不把自己当回事儿的样子,当然不高兴了。
“小弟冤枉哪!”
钟道临扭头苦着脸朝果比道:“果比小美人,别再叫淫贼两个字了成不成?这要是被
小弟那个不讲理的师父听到了,说不定会闹出什么事呢。”
“你这个小家伙以为回去人间这么简单?要是那么简单,小弟就不用费尽心机,跋山
涉水,不远万里跑来这鬼地方来找什么寒冰魄了,果比小美人乖,自己到一边玩儿去!”
见果比又来捣乱,干脆拿卜要脸的语气来哄她了,反正卜要脸在果比的眼里是个大大
的好熊,果比一没事儿,就喜欢往卜要脸这个拍马屁造诣极高的黑熊身边蹭。
果比很郑重地点点小脑袋道:“好吧,今后,果比就不叫你淫贼两个字了!”说着,
吐出了半截小红舌头,嬉皮笑脸地突然大喊道:“死淫贼,这可是三个字哦!”
钟道临:“……”
斯影也被眼前的两个活宝闹得没了自杀的情绪,恨声道:“本姑娘现在又不想死了,
不过你去哪我也去哪,本姑娘杀不死的人,也不允许被别人杀死!”
“呃?”钟道临瞪了斯影一眼,痛苦地呻吟道:“你这又是哪家的规矩?”
斯影不屈不挠的与他对视,粉脸微红道:“我死隐一族,从来就是这规矩!”
钟道临挺腰从斯影身上站了起来,故作惊奇道:“难道你不知道本门不收女弟子吗?
”
见斯影只是轻哼了一声,就不再理他,钟道临知道即使抬出“霹雳无敌童子门”的招
牌,也不见得顶用,干脆不接这话,扭头向果比道:“大美人,你在这里陪着这寻死觅活
的丫头,小弟去找寒冰魄!”
“咚!”果比似乎敲钟道临脑袋敲上了瘾,飞到他耳旁咆哮道:“死淫贼,本大美人
说话,你全当放屁啊,告诉果比,上次你跟幽霜是怎么来这里的,果比就能把你这个死淫
贼送回去!”
钟道临被果比一句粗话震得耳鼓发麻,心头火一上来,也是大怒道:“上次我被一个
老道打得七荤八素,接着就被幽霜拉进了鼎里,接着就感到眼前全是各色彩光,再接着就
从天上掉下来了,再后来……他妈的老子也不知道是怎么来的!”
“嗯!”果比点点头道:“果比知道了!”
钟道临不可置信地道:“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你知道了?”
“果比就是这么来的!”果比鲜有地皱着眉头,似乎在回忆着什么,稍许才叹了一口
气道:“记不得了,先去找到寒冰魄吧,果比要是做不到,呜呜……死淫贼再去找你的幽
霜吧……呜呜……”
果比好像觉得,居然有自己办不到的事情挺丢脸,不由得很伤心,委屈地咧嘴哭了起
来。
钟道临伸出指头弹了弹果比的小脸蛋,陪笑道:“大美人哭红了眼睛就不了漂亮了,
走吧,只要能找到火蜥,就能得到寒冰魄!”
当下,果比止住哭声,钟道临回舱换下了腥臭的衣服,准备寻找火蜥。
烈火岛并不是魔海内各族能够到达的最远的岛屿,根据钟道临的了解,翼人族就曾到
达过远在大陆东北方万里开外的赤晶冰岛,据说那个冰岛上,有一座海拔过千丈的红色冰
晶状山峰,全岛皆是由海水凝结后的红冰所形成,钟道临也不知道,黑色的海水怎么会冻
成红色的冰山。
烈火岛虽然离陆地不过千里,却是相当危险的岛屿,皆因此岛本就是由两座活火山不
停喷发出的岩浆跟火山灰形成的,从距现在三千多年前魔族人首次登岛到现在,整个烈火
岛面积增大了五倍不止,并且还会在火山不停的剧烈喷发后,继续地增大下去。
钟道临三人走在稀疏的林木中,脚下是万紫千红的各类茎叶植物,虽然烈火岛上的两
座活火山从未平静过,但一有机会,这些生命力旺盛的种子就会生根发芽,种子有些是海
鸟粪便中的,有的是魔海海底的鱼类死后,漂尸到烈火岛留下的。
厚厚的火山灰,提供给了这些种子丰富的养分,无数的植物就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与
死神共舞,它们从未抱怨过命运的不公,也从未因为自己靠近死亡,而吝啬花苞绽放的微
笑,更从未辜负过生命赋予它们挥枝展叶的热情。
哪怕是岩石角落里的一朵小花,也懂得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生命,虽不与牡丹比美,却
无时无刻不在绽放着生命的火花。
走在植物丛中的钟道临看着身边这些顽强的植物,不免心有所悟,人间那些所谓的丹
青妙手,山水画家笔下的作品虽然看起来很美,却不过是画水无风空作浪,江南刺绣声誉
虽隆,却也顶多是绣花虽好不闻香罢了。
人世间的一切美,本来就已经存在那里,缺少的只是一颗去体会的心。
想把美留住,却恰恰失去了美的神髓,忽略了培育这种美的土壤,道法、佛法,一切
非法,知道佛陀三严,太上三清说过什么话,并且牢牢记录下的那些人,当然也包括钟道
临自己,都是只知道这些先贤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何曾想过他们为何会这么说,不过是浮
于表面罢了。
钟道临似乎隐隐约约的抓到了点什么,却不能准确地用语言阐述出来,越想反而越迷
茫,干脆放下不想,既然在心中有了疑问,那么总有一天自己会明白。
蓦地,就在钟道临因景启悟的时候,远处火山口突然传出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嗷叫,似
乎是什么怪物忽然悲鸣起来。
因找了大半个烈火岛都找不到火蜥而略显失望的三人,同时被这阵悲鸣给激起了精神
。
“快走,看看去!”
钟道临看向火山口的双目猛地一亮,身体陡然从地上拔起,蜻蜓点水般的脚尖点地,
朝火山顶急速闪去,周身浮现出白光的果比则在后边紧跟而上。
钟道临到达火山口瓶嘴地带时,眼前一道虚影闪过,身穿紧身紫衣的斯影已经早一步
到了,不免心中佩服,此处已经在火山口边缘,灼热的气浪跟滚烫的黑渣地表让他时时刻
刻都要运功护体,才不至于被扑面而来的高温烤晕。
当下也不多说,紧赶了几步,站在火山口内壁顶端边缘朝下望去。
火山口下的世界,就像是将一堆没燃烧彻底的煤炭倒在铁桶里装起来,从上面看到下
面,仿佛只是一个小红点,也只有当钟道临功聚双目将千丈下的景色放大,才能清晰地看
到火山口下千丈深处的岩浆表层。
那处并不是大火熊熊的样子,而是殷红发暗的地表偶尔窜出了几道青绿的火苗,只有
当慢慢滚动的岩浆表层裂出了纹路,才能看清下面一条条的红光。
火山岩浆表面撑起了一块巨大的岩石,此时正有两头浑身血红的四爪巨兽盘踞在那里
,其中一头体形较小的一动也不动,另一头脖子跟后背上生满铆钉状尖肉的巨兽,则不停
地围着较小的那头转圈,似乎对灼热的岩浆一点都不在意,让正朝下看的钟道临直咂舌。
他在火山口这里已经快受不了了,那两头似乎就是火蜥的怪物,却拿岩浆都不当一回
事,这谁敢惹啊?
忽然,钟道临身体猛地一震,忽然看到了两头火蜥的脚下长满了莲花状的银色小花,
一朵朵银花晶莹剔透,好似是用冰块雕出来的一样。
“寒冰魄!”钟道临两眼放光道:“你们俩等着,小弟下去看看!”
钟道临身旁的斯影闻言吓得俏脸煞白,下意识地拉住他的右肩,骇然道:“你不要命
了?”
在火山口上空飞来飞去的果比,倒是对身下升腾的热浪不怎么在意,笑嘻嘻道:“果
比跟你一起下去,那两个家伙好丑哦!”
钟道临知道果比的能耐,是属于那种宇宙塌陷都不见得能让她死掉的小怪物,点头道
:“好,斯影留下,咱们走!”
斯影忽然放开了钟道临的肩膀,咬牙道:“我也去!”
钟道临闻声,眉头大皱道:“不行,就算我也顶多撑上一刻钟,你功力不够,下去也
是送死!”
“叮”的一声脆响,衣衫破空声忽然响起,钟道临一把没拉住,眼睁睁地看着斯影用
兵刃插戳着岩壁,朝火山口下急速降去。
“走!”
钟道临一声暴喝,满头紫发根根竖起,功力顿时提升到极致,霎时间浑身便包裹了一
层火焰般的腾腾紫芒,翻身跳下火山口。
紫色的火焰轨迹,瞬间赶上了朝下急降的斯影,钟道临伸手一捞将她抱住,运功助她
抵御热浪,紫焰同时包裹了两人,陨石坠落般朝下落去。
“嘶!”
那头背部生满尖肉刺的赤红火蜥听到动静,昂首瞪着一双黄色眼眸朝上看去,等发现
脑袋顶上不是下落的石头,而是两大一小三个怪物时,猛地嘶叫一声,张嘴喷出了一口火
焰朝三个怪物卷去。
“果比看着她!”
钟道临大吼一声,将怀里已经快被烤昏的斯影朝头上的果比掷去,双手同时朝扑来的
火焰一摁,一堵扭曲着的气墙顿时在掌心急剧扩大,恰巧挡住了卷来的烈焰。
“我们没有恶意!”
钟道临这时候也看到了岩石上躺着的那头火蜥似乎是病了,长舌一舔一舔的就是动不
了,赶忙用目光将自己的善意朝着脚下的火蜥眼内送去。
那头对钟道临怒目而视的火蜥,被钟道临传递而来的善意弄得一楞,就趁着这个功夫
,钟道临直接窜到了火蜥身旁站定,望着这头爬着都比自己高三头的怪物,心虚道:“大
哥好,小弟是来帮贵友看病的,嘿嘿!”
说着,讪笑了一声,缓缓地伸出左手,指了指趴在一旁岩石上的小个头火蜥。
大个头火蜥似乎没有见过如此稀奇的怪物,不但跟他一样不怕高温,而且还咧开嘴冲
着自己怪叫,抬头望了眼浮在空中的那个长翅膀的小不点,又歪着脑袋看了看眼前这个对
自己胡乱比划的双脚站立怪物,搞不懂这三个怪物来自己地盘想干什么?
不过,火蜥也感觉到了钟道临没什么危险性,索性瞪着眼朝岩石上一趴,戒备地盯着
钟道临看。
“小弟……会治病……帮你忙……你朋友病了……懂不懂……”
浑身紫焰腾腾的钟道临,怕自己擅动会引来攻击,干脆站在原地边比划边朝着另一头
火蜥指点,随着灼热的气浪层层袭来,汗如雨下的钟道临,觉得自己正在被烤焦的感觉越
发地明显,干脆边比划边朝另一头火蜥挪动,准备看看自己是否真能治病再说。
随着钟道临的双手,慢慢碰到了另一头火蜥腹部冰凉的皮肤,一直卧着的火蜥突然一
怒站起,等看到钟道临仍旧是摸来摸去,并没有什么危险企图后才又缓缓趴下,似乎慢慢
明白了面前这个怪物要干什么。
被突然站起的火蜥惊出一身冷汗的钟道临,看火蜥又趴了回去才放松下来,慢慢地将
真气输入到小个头火蜥的体内,轻喝道:“牡龠阖扉,幽阙巍巍,丹中精气,魂阳魄阴,
冰心,咒起!”
钟道临口中的“冰心咒”刚念毕,从他左掌的边缘立刻渐渐透出了柔和的白光,慢慢
地从掌心透入火蜥体内,同时暗中默运玄功,朝火蜥体内探去,一看之下,忍不住惊呼道
:“火大哥,你老婆要生了!”
大个头火蜥听到声音,脖子朝前一伸,长舌一吸一吐,呜呜低鸣着又将脖子缩回,连
头都趴在了岩石上,看向另一头火蜥的黄色眼眸中,射出了莫名的柔光。
钟道临似乎也能感觉到大个头火蜥的悲切情绪,因为他知道自己手底下的这头母火蜥
产子不顺利,腹内的小火蜥被卡在了那里,任母亲怎么蠕动,肉管壁就是出不来,长时间
这样拖下去,不但小火蜥会被憋死,而且母火蜥也可能被累死。
“奇怪,人间的蜥蜴不都产蛋吗?怎么这里……”
钟道临喃喃低语了几句,目光突然跟雄火蜥的目光碰撞在一起,似乎感受到了雄火蜥
作为一个父亲,却对妻子无能为力的悲伤心情,不由得豪情顿起,信心满满道:“火大哥
放心,小弟一定会让她们母子平安,保证不让你绝后!”
果比听说大火蜥要生小火蜥,兴奋地扑搧着小翅膀从天空降下,也不问雄火蜥愿意不
愿意,就把斯影提溜着平放到它冰凉的背上,自己则笑嘻嘻地朝雄火蜥脑袋顶上一趴,瞪
大了眼睛看向钟道临。
一头巨大的雄火蜥,再加上它脑袋顶上趴着的果比这个小怪物,两个怪物大眼瞪小眼
,都是神情紧张地看着浑身被汗浸透的钟道临,慢慢将双手伸进了母火蜥的体内。
此时的钟道临,已经忘了他本是为夺取寒冰魄而来,一颗心早已放到了将要降临到这
个世界的小火蜥宝宝身上。
岩石外缓缓翻滚流动的暗红岩浆表层,不时呼啸的窜起条条青绿色火苗,而火山内的
热度并不逊于丹炉,但岩石上的五个生命,却没有一个对这些感兴趣,都在静静地等待着
那第六个生命的来临。
--
----------------------------------------
行如春雨定如山,胸怀四海意志坚。
----------------------------------------
※ 来源:·哈工大紫丁香 http://bbs.hit.edu.cn·[FROM: 219.217.224.32]
Powered by KBS BBS 2.0 (http://dev.kcn.cn)
页面执行时间:1,008.135毫秒